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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德庆皇帝并不知道,左兰山近些日子以来之所以会屡屡向自己呈送密疏,又在密疏之中隐隐透漏了自己对赵俊臣的不满,全都是源自于赵俊臣的授意。
整顿商税、组建联合船行、借机掌控百官罪证,固然是的赵俊臣的计划之一,将左兰山捧入内阁、借机插手内阁事务,也同样是赵俊臣的计划之一;在赵俊臣看来,两个计划既是相互**、互不干涉,也是相辅相成、环环相扣!
赵俊臣很清楚,自己想要借机掌控百官罪证的事情,绝对瞒不过德庆皇帝的眼睛,也一定会引起德庆皇帝的心中忌惮。
然而,德庆皇帝若是真心想要扭转商税糜烂现象,却也并不会出手阻拦赵俊臣——这同样违背了德庆皇帝的初衷——尤其是德庆皇帝在赵俊臣的暗中逼迫之下,如今已是旗帜鲜明的表明了支持商税整顿的立场,若是赵俊臣的商税整顿最终失败了,德庆皇帝的颜面也不好看。
在这般情况之下,德庆皇帝唯有另寻方法抑制赵俊臣的权势增长。
德庆皇帝的手段与实力皆是极为强大,如今的赵俊臣大计未成,还没有太多的抵抗能力,德庆皇帝哪怕是不干涉赵俊臣的计划,也依然有许多种方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所以,赵俊臣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暗中引导德庆皇帝的目光,让德庆皇帝使用赵俊臣所希望的方式来对付赵俊臣自己,如此一来,局势也会向着赵俊臣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于是,回到京城之后,赵俊臣就暗中指使左兰山向德庆皇帝呈送密疏,并且在密疏中隐隐透漏出不满赵俊臣的态度,德庆皇帝见到左兰山的密疏之后,就必然会心生兴趣,再见到赵俊臣的权势增涨太快之后,也极有可能会通过左兰山来分裂“赵党”——毕竟这是最好的手段,成功可能性最大、投入与风险最低,只要手段隐蔽一些,也不会引起赵俊臣的不满。
不过,左兰山的实力不足,完全没有与赵俊臣分庭抗礼的底气,即使他与赵俊臣公开决裂,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赵党”失去了一位失去实权的工部尚书罢了,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所以,德庆皇帝若是想要借助左兰山之手分裂“赵党”、抑制赵俊臣的权势增长,首先还需要增强左兰山的实力与声望!
左兰山如今已是朝廷的二品大员,若是要继续增强他的实力与声望,却唯有让他更进一步、成为内阁阁老了!
恰好,如今的内阁之中,黄有容的地位已是名不符实、岌岌可危,也需要找人替换……
如此种种,赵俊臣已是为德庆皇帝罗列了所有的条件,德庆皇帝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也就可以想象了!
这就是赵俊臣的一系列计划——先是暗中鼓动太子朱和堉整顿商税,捅出一个天大篓子,最终太子朱和堉受到百官敌视之余,黄有容也会受到牵连,失去阁老之位;然后赵俊臣则是接手商税整顿的任务,趁机收集百官罪证,增强自身的权势与影响,顺便拉拢徽浙商人成为助力;最后,眼见赵俊臣的权势将要无法抑制,德庆皇帝必然会心生猜忌,左兰山则是趁机表达自己对赵俊臣的不满之意,引发德庆皇帝分裂“赵党”的想法,而为了顺利分裂“赵党”,德庆皇帝就必然要增强左兰山的实力,帮着赵俊臣将左兰山捧入内阁!
这一系列计划,可谓是环环相扣、相辅相成,让赵俊臣布置了足足有一年时间,也耗费了赵俊臣无数的心血与精力!若是能够全部实现,那么赵俊臣不仅可以打击朝中政敌、增强自身实力,还可以立下不世功勋、顺便插手内阁事务!
到了如今,赵俊臣的连环计已是实现了大部分,已是只剩下了最后一步!
至于左兰山入阁之后,是否会假戏真做、当真是激发了**门户的野心,这就要看赵俊臣今后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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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赵俊臣宴请徽浙商人的事情,这一夜有许多人彻夜未眠。
到了第二天,许多大臣纷纷是一副神情困顿的模样,显然是休息不足。
不过,哪怕是精神再如何困顿,百官们也依然是强打精神,密切关注着这一天的早朝局势。
毕竟,赵俊臣昨晚宴请徽浙商人的事情,颇是影响深远,今天早朝期间必然会有所反应,以沈常茂为首的那些反对朝廷整顿商税的大臣们,也一定会设法阻拦赵俊臣的计划,到时候不免又是一番明争暗斗。
对此,百官们皆是拭目以待、暗中准备着。
然而,当这一天的早朝正式开始之后,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却是转移了百官们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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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在百官的恭迎之下,德庆皇帝来到皇极殿之后,大太监张德上前一步,扬声呼喝道。
随着张德的话声落下,在沈常茂的暗中示意之下,几位“沈党”官员就打算出列弹劾赵俊臣。
毕竟,赵俊臣昨晚宴请徽浙商人之际,有太多把柄可抓了,首先是玩弄文字游戏,明明说好了朝廷的优惠政策只会给予一家船行进行试点,然而赵俊臣却是将三十七位实力雄厚的船行联合到了一起;其次是赵俊臣在宴请徽浙商人的时候,竟是当众承认了户部暗中参与走私的事情,这种言论自然是引起了朝中政敌的兴趣;最后则是赵俊臣越权行事,没有经过朝廷同意,就私自给予了徽浙商人大量的好处与特权……
如此种种,皆是可以大做文章,让赵俊臣狠狠栽一个跟头!
然而,几位“沈党”官员还没有来得及发言,就见兵部尚书王寿已是抢先一步,表情严肃的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臣有本奏!”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说道:“讲!”
在众位重臣之中,王寿一向是最为低调,如今见他抢先发言,并且表情严肃,似乎有什么大事,百官们也纷纷转移了注意力,将目光集中在了王寿身上。
只见王寿缓缓说道:“陛下,当初您南巡之际,委派内阁阁老黄有容留京辅国,然而黄有容辜在留京辅国期间,却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既是昏庸无为,不能控制朝野局势,致使朝野局势多有动荡;又是结党营私、打压异己,编造证据陷害大臣,致使多位朝中同僚蒙冤,待陛下您回京之后,百官愤恨于黄有容祸国之举,已是连续多日弹劾!时至如今,黄有容已是声名狼藉、声誉尽丧……”
说完,王寿的声音一扬,用极为坚定的语气说道:“所以,臣认为黄有容已是不适合再担任内阁之位,哪怕是陛下您顾念黄有容乃是老臣不忍责罚,此事也不能再拖延下去,还请陛下罢免其职,并且另择贤能!”
随着王寿的话声落下,皇极殿内稍稍肃穆了一瞬。
在此之前,眼见着黄有容即将要失势了,百官们纷纷是兴高采烈的痛打落水狗,不断的弹劾黄有容的诸般恶迹,奈何沈常茂一力维护,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也迟迟没有表明立场,所以黄有容虽然是看起来岌岌可危,但硬是没有倒台,这件事就一直拖延着。
如今,王寿这位“帝党”核心成员突然现身表态,要德庆皇帝罢免黄有容的阁老之位,是不是意味着德庆皇帝终于拿定了主意,而黄有容也终于要倒台了?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随着赵俊臣正式出手整顿商税,黄有容对德庆皇帝而言已是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自然就要抛弃了。
一位阁老的倒台失势,绝对是一件震动朝野的大事,朝野局势也会发生很大的变动,到时候自然是有无数机会出现。
于是,百官们纷纷兴奋了起来。
然而,或许是嫌百官们不够兴奋,当王寿的话声落下之后,吏部尚书宋启文也出列附议道:“陛下,臣也赞同王尚书的观点,黄阁老如今的情况,已是不适合再留在内阁之中,还望陛下您能够尽快确定黄阁老留京辅国期间的功过是非,并且确认新的阁老人选。”
接着,刑部尚书张伯崇也出列道:“陛下,臣也认为,黄阁老如今的情况,若是继续留在内阁之中,对朝廷已是百害而无一利,还望陛下明鉴!“
随着宋启文与张伯崇的话声落下,百官们又是心中一振。
毕竟,宋启文与张伯崇乃是阁老周尚景的亲信,自然是代表了阁老周尚景的态度。
接着,赵俊臣也出列发言了:“陛下,内阁乃是庙堂核心,关系到朝廷的正常运转,最是重要不过,但据臣所知,自从陛下回京之后,黄阁老受到百官弹劾,如今已是声望尽损,本身也丧了志气,再也无法履行过阁老之职责,已是不适合继续留在内阁之中,还请陛下另择贤能!”
赵俊臣的话声刚刚落下,工部尚书左兰山也随声附和,说道:“陛下,臣也赞同王尚书、宋尚书、张尚书、以及赵尚书的观点,还望陛下另择声望、经验、能力足够的贤能重臣接替黄阁老的位置,否则内阁的声望受损,对朝廷的威信也有不利。”
赵俊臣与左兰山的发言,倒是在百官的意料之中,毕竟黄有容与“赵党”之间的敌对关系乃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不过,随着赵俊臣与左兰山的发言,朝中六位尚书之中,已是有五人表明了同样的观点,除了“沈党”的吏部尚书林维之外,皆是认为黄有容已是不适合再担任内阁阁老之位了。
黄有容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是不断受到百官弹劾,但像是今日这般盛况,却是前所未有的。
可以说,哪怕是德庆皇帝尚未拿定主意,见到这般情况之后,也会认真考虑一番,更何况德庆皇帝似乎已是拿定了主意?
“黄有容……终于要倒台了!”
这一刻,百官们的心中皆是闪过了类似的想法。
然后,自然又是一副墙倒众人推的局面,百官们纷纷跟随五位尚书发言,皆是认为黄有容已是不适合再留在内阁,期间还有许多官员再次列举了黄有容的诸般恶迹,却是他们不仅想要让黄有容倒台,还想要让德庆皇帝责罚黄有容!
另一边,林维、张诚等人作为“黄党”的老人,如今虽然已是改庭换面成为了“沈党”成员,但他们对于黄有容依然是残留着一定的忠心,眼见黄有容受到了百官的围攻,皆是有些按耐不住,就想要出列为黄有容说话。
哪怕是黄有容终究要离开朝廷,但林维、张诚等人还是希望黄有容离开的时候能够保持着一定的尊严。
然而,他们刚准备出列发言,就发现首辅沈常茂正表情冷厉的盯着他们,似乎是警告他们不要轻易表态。
如今,“黄党”大部分官员皆是投靠了赵俊臣,而林维、张诚等人也投靠了沈常茂,可以说“黄党”势力已是被赵俊臣与沈常茂二人瓜分干净了,所以对于沈常茂而言,黄有容已是失去了利用价值,在这般情况之下,沈常茂又如何愿意违背朝廷大势继续维护黄有容?
事实上,在沈常茂看来,自己没有落井下石,就已是顾念了往日情分了。
而林维、张诚二人见到沈常茂的暗中警告之后,即将要迈出去的脚步微微一顿,又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皆是暗暗叹息一声,并且收回脚步,也放弃了对黄有容的维护。
如今,林维与张诚二人已是投入了沈常茂的门下,自然要顾及到沈常茂的态度,他们对黄有容虽然忠心,但也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这就是现实。
就在这般情况之下,在百官的围攻之中,已是在朝堂上沉默多日的黄有容终于是缓缓出列了。
似乎是面无表情,又似乎是凄凉黯淡。
然后,黄有容竟是向德庆皇帝行了大礼,跪伏在德庆皇帝面前,埋首道:“陛下,老臣在留京辅国之际,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不仅是无法控制朝野局势,还办了许多错事,实在是愧对皇恩,如今老臣已是无颜继续留在庙堂,还请陛下恩准老臣告老还乡!”
显然,黄有容也不愿意继续留在朝中坐蜡,趁着今日的机会,黄有容也终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然而,听到黄有容的发言之后,赵俊臣则是暗暗摇头。
德庆皇帝看似宽容,实则苛刻,在他的眼里,朝中的贪官就是自己圈养的肥猪,只等着养肥了再宰,当初的温观良就是一个例子!而黄有容为官数十年来,自然也不干净,如今只是认错几句,就想要平安无事的离开朝堂?怎么可能!
果然,听到黄有容的发言之后,德庆皇帝的眉头一皱,却是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了赵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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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二合一大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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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有容虽然已是失去了利用价值,但德庆皇帝并不打算就这么让他轻易的离开庙堂、告老还乡。
赵俊臣大约可以猜到德庆皇帝的心中想法。
在德庆皇帝眼中,自己乃是天子、是大明江山的主人,这天下间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己的,而官员们代天子牧民,就相当于为自己办事的佣人,其中贪官们是手脚不干净的佣人,而清流们则是不懂眼色的佣人……
而黄有容自然是一位手脚不干净的佣人,如今想要告老还乡、辞职不干了,但他这些年私下偷走东西,在离开之前也要物归原主!
当初,温观良为了能够顺利的告老还乡,可是将自己一生所贪墨的绝大部分钱财都“捐”给了内帑,总计高达九百万两银子,然后德庆皇帝才放任温观良离开庙堂,没有追究他的诸般罪行。
黄有容不似温观良那般贪财,家财自然也不似温观良一般惊人,但三五百万两银子还是有的,在德庆皇帝的眼中,这些银子全都是黄有容从自己手中偷走的,如今自然是要让黄有容全部吐出来。
此时,见黄有容如此的不识趣,只是告罪几句,没有任何的表示,就打算离开庙堂,德庆皇帝自然不会答应。
不过,黄有容毕竟是老臣子了,如今可怜兮兮的想要辞官归乡,德庆皇帝却也不能明着刁难,否则就会影响帝王形象了。
于是,德庆皇帝下意识的找到了赵俊臣——这个恶人角色需要赵俊臣来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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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德庆皇帝的眼神放在了自己身上,赵俊臣暗暗叹息一声。
不过,赵俊臣如今还没有反抗德庆皇帝的实力,还需要继续忍耐下去,所以稍稍沉默了一瞬之后,赵俊臣再次出列道:“陛下,臣以为,黄阁老的年事已大,既然他已是下定决心要辞官归野了,朝廷也不可强求,否则难免就有不体恤老臣之嫌!所以,陛下您还是恩准了黄阁老的恳求,并且尽早考虑接替人选才是。”
说着,赵俊臣抬头看了黄有容一眼,又说道:“此外,黄阁老入阁多年,可谓是劳苦功高、颇多建树,只可惜到了即将要致仕之际,却是有始无终、功亏一篑,办了许多的错事,一世英名也毁于一旦,实在是有些可惜。”
说完,赵俊臣还满脸遗憾的摇头叹息了一声。
看到赵俊臣竟是在为黄有容感到惋惜,皇极殿内的百官皆是一愣之后,又纷纷觉得赵俊臣此举乃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但实际上,赵俊臣这只猫不仅是假慈悲,甚至还要将黄有容这只死耗子连皮带骨的吞干净!
虽然,赵俊臣这么做也是因为后面还有一只老虎在逼迫他。
在百官的诧异注视之下,赵俊臣继续说道:“也正因为如此,黄阁老这些日子以来,颇是受到了许多非议,许多官员忽视了黄阁老的诸多功绩,只是盯着黄阁老的几件错事穷追猛打,仿佛黄阁老纯粹只是一位昏庸无能的官员,黄阁老的一生清名,也是因此而毁于一旦!但臣以为,这般评价实在是有失公道,黄阁老为官一生,还是有不少功绩的,陛下您也不可能任命一位昏聩碌碌之辈担任阁老重位,对于黄阁老这样的老臣子而言,为朝廷操劳一生却只换来了身败名裂的下场,也实在是有些不公,所以,臣认为朝廷在黄阁老正式致仕之前,应该让百官们各自上奏,一同评点黄阁老这些年来的功过是非,让世人看明白黄阁老的功过孰大,也趁机为黄阁老正名、以全善终!”
说话之际,赵俊臣满脸的善意,仿佛是真心为黄有容考虑一般。
然而,听到赵俊臣的这番“善意表态”之后,黄有容顿时是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怨恨与惊恐。
另一边,像是林维、张诚等人,更是猛地转头恶狠狠的看着赵俊臣,恨不得将赵俊臣生吞了!
毕竟,赵俊臣虽然说得好听,但如今黄有容已是墙倒众人推的局面,在这个时候总结黄有容的功过是非,实际上就是鼓动朝中百官继续弹劾与攻讦黄有容,到了最后,黄有容只会是“过大于功”的结局,甚至还会牵扯出许多重大罪名,那时候黄有容就绝不可能平安无事的告老还乡了。
所以,赵俊臣表面上是想要为黄有容正名,但实际上则是想要清算黄有容!
见黄有容明明已是打算要离开庙堂了,但赵俊臣依然是不打算放过,竟是打算整死黄有容,黄有容、张诚、林维等人又如何不怒?
另一边,沈常茂也是眉头一皱。
黄有容虽然已是失去了利用价值,但沈常茂曾经向黄有容保证过,会庇护黄有容平安无事的离开庙堂,赵俊臣如今的阴险表态,无疑会让沈常茂失信于黄有容,到时候林维、张诚等人的立场说不定就会发生变化。
与此同时,许多官员见到赵俊臣的表态之后,也是心中一寒,只觉得赵俊臣心胸狭隘、报复心太强。
只是,不待他们反驳赵俊臣的观点,德庆皇帝已是抢先说道:“赵爱卿所说有理,黄阁老劳苦功高,确实应该予以正名,就按赵爱卿的提议来办吧。”
说完,德庆皇帝的目光转向了黄有容,神色间同样是“饱含善意”,说道:“黄阁老你是老臣了,既然你想要告老还乡,朕也不强留你,只是你这些年来一直为朕尽心尽力的办事,却也不能就让你饱受争议的离开朝廷,所以你还是暂且多留在京城一段时间,等朕收到百官奏疏之后,向天下公布了你的功过是非之后,再让你告老还乡,这也是为了你的后世清名考虑。”
听到德庆皇帝的决定之后,黄有容面色灰败,但也知道事情无法扭转,只好再次向德庆皇帝行大礼,俯首道:“老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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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黄有容落魄的背影,赵俊臣的眼神之间闪过了一丝羡慕。
是的,黄有容如今虽然是异常的落魄,但赵俊臣却是十分羡慕他的境遇。
毕竟,德庆皇帝并不是真心想要整治黄有容,只是想要让黄有容将他这些年贪墨的万贯家财吐出来而已。
所以,若是不出意料的话,再过几日,黄有容就会痛下决心,乖乖向德庆皇帝奉上自己的大半家产与积蓄,换取一个“功大于过”的定论,并且平安无事的告老还乡,从此远离了京城中枢这个是非之地,也远离了宦海的算计争夺,成为一个无足轻足的富家翁。
这般结局,对黄有容而言固然是惨淡至极,但却是赵俊臣梦寐以求的结果。
若是赵俊臣只要奉上自己的大半家财,就可以远离庙堂算计、摆脱德庆皇帝对自己的定位,从此成为一个平凡无奇的富家翁,那么赵俊臣一定会这么做的。
只可惜,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定位与黄有容完全不同,黄有容只是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佣人罢了,而赵俊臣却还要为德庆皇帝背黑锅、还要为德庆皇帝吸引民怨、还要为德庆皇帝处理一些不方便让世人知晓的事情,更还是德庆皇帝留给下任皇帝的可怜公鸡——用来杀鸡儆猴的公鸡!
所以,赵俊臣哪怕是献上自己的大半家财,德庆皇帝也绝不会放任赵俊臣离开,赵俊臣只能在宦海之中继续争夺下去。
更何况,赵俊臣的诸多计划进行到了如今这一步,却也同样是身不由己、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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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黄有容固然是失去了阁老辅臣的位置,可惜他依然无法如愿的离开庙堂,还要继续坐蜡一段时间。
不过,在今天的早朝上,黄有容的境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胃菜罢了。
真正重要的事情,则是黄有容的接替人选!
空缺的阁老之位,任谁都会眼红,朝中各派系也是各有打算,会引发无数的利益变动,自然是受到了百官们的瞩目。
于是,随着德庆皇帝的一句询问,百官们就纷纷转移了注意力。
只见德庆皇帝开口问道:“既然黄有容已是致仕,内阁就空出了一个位置,对于接替的人选,朝中九卿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之后,皇极殿内先是迎来了片刻的沉默。
然后,就仿佛是一颗巨石被丢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又掀起了无数的明浪暗涌,朝中各大派系纷纷开始推荐自家的人选。
在明朝,官员们想要入阁,主要有两种方法,分别是特简和廷推。
特简是皇帝直接指定谁入阁,内阁最初只是为了辅助皇帝处理政务,自然是皇帝一句话就定了,但随着内阁权势影响渐大,这种方式已是越来越少出现了。
廷推则是由九卿(明朝九卿乃是指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这九个衙门长官的俗称,与秦汉九卿不同)和都察院派驻在六部十三道的监察官共同协商推举人选。各主要衙门都有发言权,但由吏部主持,其中都察院参会的人最多,除了左右都御史之外,还有六科给事中、十三道监察御史等人。
最后的结果,则是由吏部汇总,经通政司报给内阁票拟,并呈由皇帝批红最终生效,通政司还会将讨论过程抄送给翰林院、国子监进行公共舆论监督。
如今,即使是德庆皇帝,也只能通过廷推来确定内阁辅臣,这其间的权力博弈就不是一般的复杂了。
当初,德庆皇帝之所以能够扶持“太子党”的程远道进入内阁,除了赵俊臣的表态之外,也是因为“太子党”当时还掌控着都察院,而都察院一向是廷推的最主要力量。
但现在,“太子党”的声势屡屡受挫,已是无法继续控制都察院,而新空缺的阁老位置究竟会落入哪家党派手中,就要看各大派系的手段高低、利益博弈了。
可以预见的是,一场精彩至极的政治博弈,即将要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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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举荐少保赵正和入阁成为内阁辅臣,赵少保这些年来功绩卓著,能力与经验皆是足够,在百官之中也一向是声誉极高,乃是众望所归的最佳人选……”
“臣举荐大学士李和,李大学士的经验、能力、声誉皆是上上之选,曾经也有过入阁的经历,只是因为老母过世的缘故回家乡丁忧了三年,但他在入阁期间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再次让他入阁,也是理所当然……”
“陛下,臣认为工部尚书左兰山乃是入阁的极佳人选,如今内阁中的几位阁老皆已是垂垂老矣,正应该补充一些年富力强、精力充沛的重臣,而左尚书刚过知天命之年,却已是经验丰富、功绩过人,正是入阁的合适人选……”
“臣支持大学士霍正源入阁辅政,霍大学士学富五车、机敏过人、熟知古今的法纪政令,正是内阁的极佳补充……”
“陛下,臣举荐户部尚书赵俊臣……”
“陛下,臣认为……”
随着短暂的沉默结束之后,皇极殿内马上就掀起了无尽的明浪暗涌,朝中各大派系纷纷开始举荐各自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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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各党派围绕着内阁席位的政治博弈,很早之前就已是悄然展开了。
毕竟,赵俊臣、周尚景、沈常茂等人皆是百官之中的拔尖之辈,当黄有容出现了垮台的苗头之后,他们几人马上就预见到了今日的局势变化,并且也纷纷做出了针对性的布置。
所以,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各大派系皆是准备充分,皆是集中力量推举了各自派系之内最有希望的人选,并没有太多的分歧。
其中,“沈党”自沈常茂以下,皆是大肆为少保赵正和造势,想要推举赵正和进入内阁,而赵正和的声誉人望,也确实是一个较为合适的人选。
“周党”众人在周尚景的带领之下,则是纷纷举荐了大学士李和,而李和的声望资历,却还要比赵正和更高一些。
相比较之下,近些日子以来最为活跃的“赵党”,此时的表现却是有些沉寂,甚至表现出了极大的意见分歧:像是户部侍郎詹善常、右佥都御史顾全、吏部侍郎刘长安这些资历较深的“赵党”官员大都举荐了工部尚书左兰山;像是太常寺少卿林有伦、右副都御史司徒翰、左通政王邖这些刚刚投入“赵党”的官员,则是纷纷举荐了与他们出身相似的大学士霍正源;甚至还有一些“赵党”官员一心想要拍赵俊臣的马屁,也不怕引来耻笑,竟是极力举荐了资历声望皆是严重不足的赵俊臣……
这样一来,“赵党”成为了唯一一个没有统一内部意见的朝廷党派,表现堪称拙劣。
事实上,“赵党”此时的拙劣表现,也全都是赵俊臣的故意为之。
毕竟,赵俊臣若是从一开始就率领“赵党”众人旗帜鲜明的支持左兰山入阁,就代表着左兰山深受赵俊臣的信任,或者赵俊臣完全有把握控制左兰山,所以一点也不介意左兰山进入内阁,也完全不担心左兰山的地位会高过自己一头!
这样的话,德庆皇帝一定会重新审视自己利用左兰山分裂“赵党”的计划,到时候为了防止“赵党”进一步的强大、开始插手内阁事务,说不定就会反对左兰山入阁了,这样一来,左兰山入阁的难度将会倍增!
所以,赵俊臣故意没有统一“赵党”内部的意见,让“赵党”在德庆皇帝面前表现出了极大的分歧,这一切就是为了暗示德庆皇帝——赵俊臣并不是十分信任左兰山、也担心左兰山入阁之后会失去控制,所以才会迟迟拿不定主意,并且造成了“赵党”内部的意见分歧——见到这一幕之后,德庆皇帝也会进一步坚定自己利用左兰山分裂“赵党”的信心,他支持左兰山入阁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
虽然,这样一来,呼吁左兰山入阁的声势就会降低许多,但只要骗到德庆皇帝、让德庆皇帝支持左兰山入阁,一切就都是值得的!至于“赵党”内部的分歧,只要赵俊臣愿意表明态度,很快就可以统一,到时候左兰山的声势自然会大涨!
反正,这场围绕内阁席位的政治博弈,绝不是短时间就会尘埃落定的,左兰山在短时间的声势较弱,也并不会影响长远,反倒会让其他几个派系心生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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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见到“赵党”内部的意见分歧之后,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之色,觉得自己分裂“赵党”的计划大有可为。
并且,德庆皇帝还暗中观察了赵俊臣与左兰山此刻的神情变化。
在赵俊臣的吩咐之下,左兰山沉默着没有表态,只是神色间故意流露出了一丝怨态,似乎十分不满“赵党”内部没有全力支持自己。
官场如戏场,左兰山也是一位老戏子了,所以他此时的表演可谓是惟妙惟肖,德庆皇帝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而赵俊臣则是表现出了明显的迟疑,偶尔看看左兰山、偶尔看看霍正源、偶尔又低头沉思,似乎依然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支持谁入阁。
赵俊臣的演技同样不错,也同样瞒过了德庆皇帝。
所以,见到左兰山与赵俊臣的表现之后,德庆皇帝想要利用左兰山分裂“赵党”的想法,也愈加的强烈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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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俊臣并没有抬头观察德庆皇帝的表情变化,生怕会露出破绽。
事实上,在德庆皇帝暗中观察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演戏之余,也在暗中观察朝中其余几大派系。
其中,“沈党”与“周党”的态度颇是明确,他们所推举的人选也在赵俊臣的意料之中。
然而,“太子.党”与“帝党”的态度,却是引起了赵俊臣的注意与警觉。
在朝中各大派系纷纷推举自家人选的时候,“太子.党”的表现出乎意料的低调,并没有争抢这一个内阁空位。
当然,这也是可以想象的事情,毕竟自从程远道入阁之后,“太子.党”内部已是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可以入阁了,或是能力不足、或是声望不够,即使勉强推荐,也绝不可能获得百官认同。
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太子.党”的表现一向低调,所以他们此时沉默着没有表态也是可以预计的。
然而,出于赵俊臣意料的是,“******”的沉默低调只是暂时的。
当某些“帝党”官员开始举荐三边总督梁辅臣入阁之后,“太子.党”众人就突然态度一变,也不再沉默,而是纷纷出列发言,同样是举荐梁辅臣入阁辅政!
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若有所思:“有趣,‘太子.党’的立场主动向‘帝党’靠拢吗?恩,这应该是赵山才的计划了,确实是一个妙计……此外,‘帝党’官员举荐三边总督梁辅臣,这可是德庆皇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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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建立之后,明太祖朱元璋废除了宰相制度,将所有的大权集中于皇帝一身,臣权遭到了极大的削弱、皇权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那个时期,皇权达到了巅峰,臣权也随之跌落到了低谷,臣权完全无法与皇权相抗衡,皇帝对朝廷大臣们有着生杀予夺之权,哪怕是资历深厚、德高望重的一品大员,朱元璋也是说杀就杀了,百官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然而,正所谓“百官代天子牧民”,臣子们虽然会与皇帝争夺权势与利益,但也同样会为皇帝分担压力与工作,乃是相互依赖的关系,朱元璋严力打压臣权的结果就是,臣子们完全失去了自主之权,所有事情都需要皇帝来做主,于是皇帝所面临的压力与工作量自然是骤然增加了数十倍!
可惜,大明江山疆域广阔,政务何其之多?若是每件政务都需要皇帝亲自处理,恐怕明朝的皇帝们全都要活活累死了,也并非是每位皇帝都像是明太祖朱元璋或者崇祯皇帝那样勤政爱民、精力充沛。
事实上,哪怕是朱元璋,也完全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与工作量,曾写诗抱怨道:“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丈午犹披被。”
所以,皇权大幅提升的后果之一,就是皇帝成为了天底下最为幸苦劳累的工作。
明太祖朱元璋出身于草根,机敏睿智、果断坚毅、精力充沛,尚且无法承受这样的幸苦,更何况那些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完全受不了幸苦的后世皇帝?
于是,明成祖朱棣继位之后,很快就承受不住了,于是他设立了文渊阁,建立了内阁制度,要求内阁辅臣们帮着皇帝研究奏章,并且批上自己的意见,也就是所谓的“票拟”,这样皇帝的工作就轻松多了,不必再仔细的研究与调查,只需大致看一眼内阁辅臣们的意见,然后再决定同意与否,这就是所谓的“批红”。
在那个时候,内阁依然是权柄不彰,只是辅佐皇帝处理政务罢了,内阁的诸般事务也需要与皇帝商议,只相当于皇帝的私人秘书。
但随着明朝皇帝们愈来愈依赖于内阁的票拟之后,内阁自然是成为了一个不可或缺的机构,权柄也就越来越重了,到明世宗中叶,内阁的地位越来越高,已是可以压制六部。
而内阁能够成为真正的朝廷核心,还因为明英宗的一道旨意,大意就是“从今往后,皇帝不再到文渊阁与内阁阁老们一同议事,诸般政务由内阁自主研究后票拟给皇帝即可,至于皇帝如何批红,内阁也不可过问。”
明英宗乃是一位很具传奇色彩的皇帝,他先是由皇帝变成囚徒,再由囚徒变成了太上皇,最终又从太上皇变成了皇帝。这样一位皇帝,自然是深谙权术之辈,其帝王心术的造诣之深,恐怕还在如今的德庆皇帝之上。
然而,明英宗也和德庆皇帝一样,过于信任自己的帝王心术,这次却是办了一件蠢事,他本意是想与内阁拉开距离,独揽决策之权,再一次的扩张皇权,压制渐渐坐大的内阁,但他下了这道旨意之后,内阁固然是无法干涉皇帝的批红,但皇帝同样也无法干涉内阁的票拟了。
至此,皇帝与内阁彻底脱离了干系,而这也是明朝皇权由盛转衰的拐点。
但前文已是讲过,到了这个时期,明朝皇帝已是十分依赖内阁的票拟,若是离开了内阁的票拟,皇帝迟早都要累死,面对内阁的票拟建议,明朝皇帝绝大多数时候只是批复一句“同意”罢了,所以内阁已是相当于明朝的决策核心,而明英宗的这道旨意,就相当于自己将皇权排斥出了决策核心之外,内阁也就成为了权臣们的自留地,皇帝再也无法插手。
如此一来,内阁的权柄自然越来越重,内阁的阁老们已是相当于实质上的宰相,而皇帝的批红决策之权,反倒是成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手续,皇权再也无法压制臣权。
甚至于,到了明宪宗时期,内阁票拟已是成为了朝廷推行政令之际必不可缺的一个要素,重要性已是远远超过了皇帝的批红,若是官员们得到了一份圣旨,里面只有皇帝的批红而没有内阁的票拟,则只能算是皇帝的私人信件,又称之为“中旨”,若是“中旨”与朝廷现行诏令相违背,官员们完全可以拒不接受,事后自然有内阁为他撑腰,皇帝也是无可奈何。
可以说,到了这一步,若是抛开兵权的因素,臣权反倒是压倒了皇权。
时至今日,内阁已然成为了公认的朝廷决策核心,明朝皇帝们虽然是屡屡想要再次插手内阁、又或是打压内阁权势,但他们的行动大都没有成功。
哪怕是这个世界的崇祯皇帝乃是一位手段高明的“中兴圣君”,但他也只是推动了“内阁阁老不可兼任六部实职”、以及“扩大大学士名额”这两道政令来稍稍限制了一下内阁的声势,让皇权与臣权重新持平罢了,但臣权依然是可以与皇权相抗衡。
到了现在,德庆皇帝更是一位贪恋权势的皇帝,和前任的那些明朝皇帝一样,他同样存在着打压内阁、插手内阁事务的野心。
而如今,内阁席位出现了空缺,也正是德庆皇帝实现自己野心的大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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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回想着内阁的权势变动过程,赵俊臣暗暗想道:“这几位‘帝党’官员出声支持梁辅臣入阁辅政,恐怕是源自于德庆皇帝的暗中示意!而德庆皇帝想要将梁辅臣安插进入内阁,倒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毕竟如今的内阁正是最空虚的时候,周尚景失去了首辅之位,号召力大损;沈常茂虽然是首辅之尊,但能力手段略有不足;至于另一位阁老程远道,更是庸庸无能之辈!而梁辅臣为任三边总督期间,可谓是功勋卓著、声望极高,若是德庆皇帝全力捧他进入内阁,即使是大学士李和也很难竞争……这样一来,德庆皇帝就可以通过梁辅臣来插手内阁事务,皇权也随之大增……”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眉头一皱,又想道:“只是,德庆皇帝的这般想法,却是让左兰山入阁的难度大增……难道,我先后布置了这么多伏笔,却依然无法打动德庆皇帝,让德庆皇帝产生利用左兰山分裂‘赵党’的想法?还是说德庆皇帝打算同时支持左兰山与梁辅臣,让他们二人一同进入内阁?”
暗暗猜测之际,赵俊臣终于抬头暗暗观察了德庆皇帝一眼,想要通过德庆皇帝的表情变化来推测德庆皇帝的具体心意。
然而,德庆皇帝此时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静静观察着百官们的争执,完全没有透漏任何情绪,也没有表明任何的倾向,颇是高深莫测。
内阁席位关系到朝廷核心政策的制定,最是重要不过,朝中各派皆是各有主张,并且谁也不愿意退让,短时间内自然是争执不定,不论是“周党”、“沈党”、“赵党”、又或是“帝党”与“太子党”,只要某个党派提出了自己的人选,就会一窝蜂的遭到其它党派的抵制,这样一来,哪怕是“周党”势大,也无法轻易达成目标。
所以,此时的皇极殿内,依然是一片争辩之声,各派系也完全无法达成共识。
在这个时候,德庆皇帝的态度就显得十分重要了,但偏偏德庆皇帝竟是没有任何表态,似乎是另有计划。
“看来,针对今日的局势变化,德庆皇帝同样是蓄谋已久了,如今的沉默或许只是为了蓄力等待时机罢了,等到他终于表明态度之际,恐怕庙堂局势又会发生大变……”
想到这里,赵俊臣已是将打探德庆皇帝的计划看作是自己接下来的首要任务。
毕竟,德庆皇帝的态度对赵俊臣的计划影响太大了。
不过,既然是无法猜透德庆皇帝的心意,赵俊臣也就没有强求,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的太子朱和堉,暗暗考虑着“太子党”众人的想法。
此时,太子朱和堉同样是静静站在那里,并没有表明态度。
但“太子党”众人的陆续发言,却已是表明了“太子党”的立场,那就是全力向德庆皇帝靠拢、支持德庆皇帝的计划。
虽然,“太子党”如今恐怕并不知道德庆皇帝的具体计划究竟是什么。
不过,“太子党”的表现看似盲目,实则是一招妙棋!毕竟太子朱和堉如今最大的危机就是他已是渐渐失去了德庆皇帝的信任与支持,而“太子党”如今全力支持德庆皇帝的举动,既是可以挽回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信任,也可以增强德庆皇帝的权势,让德庆皇帝可以更好的庇护太子朱和堉,还可以趁机重振“太子党”的声势,让朝中各派系见识到“太子党”的影响力。
“就凭‘太子党’众人的秉性,恐怕是想不到这种计划的,他们受程朱理学的影响甚深,一向是以卖直沽名为乐,这般全无保留的向德庆皇帝靠拢的计划,应该是出自于赵山才的手笔了。”赵俊臣皱眉想道。
“太子党”有了赵山才的辅佐之后,却是比以前难对付了。
而就在赵俊臣打量着太子朱和堉的时候,朱和堉也正在暗暗回想着前一天晚上赵山才对自己的建议。
“殿下,到了明日早朝上,咱们当以两个原则为先!一是全力支持陛下的立场,二是极力将庙堂局势进一步搅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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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支持父皇的立场、并且全力将庙堂局势搅混?”
当时,听到赵山才的建议之后,太子朱和堉心中有些不解。
“殿下您如今最大的隐忧,就是与陛下之间的关系不睦,而如今内阁席位出现空缺,陛下一定会有所图谋,这也正是您与陛下缓和关系的大好机会!此外,当初程阁老是在陛下支持下入阁的,如今太子您也需要对陛下投桃报李才是!最重要的是,如今臣权渐彰,陛下以一己之力,并没有压服几位阁老的把握,唯有在庙堂局势僵持混乱的时候,陛下的表态才能够最显作用,太子您将庙堂局势搅混,其实也是帮助陛下达成目标的一种手段,而陛下的实力增强之后,也可以有效的压制周尚景、赵俊臣等人的小动作,从各方面考虑,这都是太子您的最佳选择。”
和许多时候一样,赵山才并没有将自己所有的意图想法全部告诉太子朱和堉,比如臣权与皇权明争暗斗的部分,赵山才就暗中隐瞒了下来朱和堉是太子,也是未来的皇帝,此时帮助德庆皇帝增强皇权,对朱和堉将来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但这些内容太子朱和堉未必可以接受所以赵山才只是讲诉了一些朱和堉可以接受的理由。
得到赵山才的解释之后,太子朱和堉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同意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件突然而来的变化,引起了太子朱和堉的注意。
只见赵山才的话声刚落,面色就突然变得惨白,双手突然捂住了肚子,然后冷汗顿时就布满了额头。
原来,不知为何,赵山才自昨天开始,胃部就会时不时的感到绞痛,刚开始还不明显,但到了今天晚上的时候,绞痛赶就已是渐渐变得非常明显了,偶尔出现一次,就会让赵山才疼出一身冷汗。
见到赵山才这般模样,太子朱和堉脸上流露出了关切之色,连忙问道:“赵先生怎么了?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赵山才先是缓了一会儿,待胃部绞痛感过去之后,又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答道:“或许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自从昨日开始,肚子就有些不舒服,最初还好,但现在已是有些难以忍受了。”
听到赵山才的解释之后,太子朱和堉的关切之色愈加明显,说道:“赵先生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既然从昨天开始就已经不舒服了,又为何完全没有向我提及?可有找大夫查看过?”
赵山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并且轻轻摇头道:“原本以为只是小事情,情况并不严重,就没有向太子殿下提及,也没有找大夫诊断,只以为今天就会好转,却没想到情况愈加有些严重了。”
太子朱和堉神色之间满是自责,摇头道:“这哪能行?我马上就找御医为赵先生诊断却也怪我,赵先生身体不舒服,但我不仅没有发现,还一直让先生劳心劳力,实在是心中有愧,这样吧,赵先生这几日就暂且将手头上的事情放下,先休息一段时间,等御医治好了先生之后,再操劳也不迟。”
对于太子朱和堉请御医为自己诊断身体的建议,赵山才并没有拒绝,他虽然不知道后世有一句“身体是革命本钱”的名言,但相关道理也是懂得,更不是不珍惜自己身体的盲目操劳之辈。
不过,对于太子朱和堉希望自己休息一段时间的建议,赵山才却不打算接受,缓缓说道:“御医的事情,就要麻烦太子殿下了,还请太子殿下放心,山才一向惜身,并非是不爱惜身体,只是这次有些大意了,今后自然会更加注意,如今太子殿下您的大业未成,山才自然不会让自己的身体拖了后腿。”
说到这里,赵山才的情况明显已是好转了一些,面色也渐渐恢复红润,之前的腹部绞痛,仿佛只是一阵错觉。
感觉身体恢复如常之后,赵山才的心情反而愈加凝重了。
自昨天以来,类似的情况已是发生了七八次了,腹部反复绞痛之余,痛感已是越来越明显,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赵山才本人也略通歧黄之术,隐约觉得自己的情况似乎要比想象中更加严重一些。
只是,虽然心情有些凝重,但赵山才表面上却是一副轻松之色,又说道:“不过,如今的庙堂局势十分复杂,像是阁老换位、商税整顿、赵俊臣遇袭案等等重要事情皆是同时发生了,可谓是明浪暗涌无数,我是太子殿下的幕僚,这个时候正是太子您需要我出谋划策之际,又如何可以休息?岂不是会坏了大事?但还请太子殿下安心,山才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心中有数,绝不会勉强自己就是。”
见赵山才态度坚定,太子朱和堉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勉强,只是反复叮嘱赵山才一定要注意身体,并且派人去宫中请来御医为赵山才诊断。
此外,想到赵山才的情况有可能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太子朱和堉还特意亲自去了东宫厨房,叮嘱厨子们一定要注意赵山才的饮食,并且还更换了为赵山才做饭的厨子。
如此种种,足以证明太子朱和堉对赵山才的看重,而赵山才见到太子朱和堉的表现之后,也是愈发的心中感动,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早治好身体、全心全意为太子朱和堉出谋划策。
皇极殿之内,太子朱和堉并没有在意朝中各派系的争吵辩论,只是回想着自己与赵山才之间的谈话,心中颇是有些担忧。
赵山才这两日以来腹部不断有绞痛之感,但类似的病症十分常见,并非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宫中御医为赵山才诊断之后,也认为赵山才只是寻常的胃病罢了,只要认真疗养、注意休息,很快就可以恢复如常。
然而,或许是太子朱和堉太过于看重赵山才了,自从他发现了赵山才的身体状况之后,心中总是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只觉得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所以,此时太子朱和堉站在皇极殿内,并没有过于关注朝中各派围绕内阁空缺的争夺反正这个空缺还轮不到太子党只是不断思考着赵山才的事情,表情隐隐有些忧虑。
而太子朱和堉神色间的忧虑,自然是落入了正在暗暗观察他的赵俊臣眼中。
见到太子朱和堉的表情变化之后,赵俊臣也是微微一愣,不知道太子朱和堉究竟在担忧什么。
“似乎,除了陛下的计划之外,太子这边也发生了某些我不知道的情况,否则太子也不会面露忧色,也不知对我而言是否重要,却也同样需要我派人打探清楚”赵俊臣暗暗想道。
在无尽的争吵辩论之中,这一天的早朝终于结束了。
朝中各大派系皆有所图、谁也不愿意让步,像是德庆皇帝、周尚景、赵俊臣、朱和堉、沈常茂等人更是各有不同的隐蔽计划,皆是有意无意的没有明确表态,更没有阻止百官们的争吵辩论,这样一来,关于内阁空缺的廷推自然是没有结果,只能推后再议。
并且,可以想象的是,在几位核心人物们的计划准备完全之前,类似于今天早朝上的争吵与辩论还要持续下去。
虽然,百官们的辩论与争吵只是这场廷推的前菜罢了,虽然是必不可少的点缀,但也没有那么重要,大家都在利用百官们的立场为自己人预热造势,也都在利用百官们的争吵拖延时间、等待机会,虽然百官们争吵得无比激烈,自以为他们的表态足以影响最终的结局,但相比较各大派系的魁首们,百官们只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
不过,对赵俊臣而言,百官们的激烈争吵还是有些作用的。
至少,沈常茂以及“沈党“官员们被这场激烈辩论吸引了注意力,等到早朝结束之后,他们才发现他们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意图那就是弹劾赵俊臣宴请徽浙商人之际的种种罪名然后自然是懊恼不已。
对于“沈党“众人的懊恼,赵俊臣并不在意,事实上就算是”沈党“众人当真弹劾了赵俊臣,赵俊臣也毫不畏惧,自有办法解决。
事实上,等到早朝结束之后,赵俊臣根本看也不看“沈党”众人一眼,只是急匆匆的离开了紫禁城,向着户部衙门赶去。
今天的早朝之上,有太多事情引起了赵俊臣的注意,需要赵俊臣打探清楚,也需要赵俊臣尽早安排。
此外,今天还是那些徽浙商人与户部衙门正式合作、签订契约的日子,这件事也需要赵俊臣亲自赶回户部衙门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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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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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段时间以来,“太子党”的势力声望连连受损,本身也没有适合的人选可以竞争内阁空位,在这场围绕着内阁空缺的政治博弈之中,“太子党”的态度更多是以看热闹与捣乱为主。
“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不要想轻易得到”——这样的想法虽然有些小人,但也是人之本性,“太子党”内部的诸多君子们也同样不能免俗。
所以,对于赵山才的建议,“”众人并没有太多的反感,很轻易就接受了,今日早朝上的廷推之所以会混乱异常、完全无法达成共识,“太子党”众人的不断捣乱与拖后腿也是主要原因之一,这种事情正是他们最擅长的,不需要任何的建设性意见,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反对而已,却也是得心应手。
与“太子党”的想法一样,七皇子朱和坚也完全不在意这场博弈的最终结果,朱和坚如今的实力还远远不如太子朱和堉,完全没有参与其中的资格,朱和坚又是一个隐忍之辈,自然也不会好高骛远。
所以,这天早朝结束之后,朱和坚虽然是通过内廷方面获得了这场廷推的详细消息,但朱和坚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神情间隐隐带着一丝讥讽。
“有趣,所有人都盯上了内阁的空位,各施手段、各有计划,每个人都算计着别人,每个人也都被别人算计着,当真是精彩至极,却也不知最终的胜者究竟是谁,是蓄谋已久的父皇?是老谋深算的周尚景?是野心勃勃的赵俊臣?又或是风头最劲的首辅沈常茂?……”
说话之间,朱和坚将手中的情报放到了一旁,神色间满是沉思,似乎是在暗中推演这场博弈的最终结果。
但很快,朱和坚已是摇了摇头,将诸多想法抛出大脑,不愿多想——这场博弈太过复杂了,诸多参与者的心机手段也丝毫不逊于朱和坚,朱和坚虽然也是一位心机高绝之辈,却也无法推演出这场博弈的最终结果。
只是,放弃之余,朱和坚神色间的讥讽之色愈加明显了。
在朱和坚的身前,随身太监贾伦则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语,尤其是这个时候,听着朱和坚的喃喃自语,更是没有任何要插口的意思。
贾伦跟随朱和坚多年,对朱和坚的性情十分了解,所以贾伦也十分清楚,朱和坚此时神色间的讥讽,并非是针对朝中各派的魁首们,而是在讥讽自己的弱小与自不量力。
朱和坚一向沉溺于权术之道,这场蕴含了无数阴谋算计的政治博弈,对朱和坚而言就像是罂粟一般诱人,奈何朱和坚如今的实力太过弱小了,完全没有参与的资格,这正是朱和坚的内心痛苦之处。
所以,贾伦自然不会妄加评论,这样只会加重朱和坚的内心痛苦,只是静静等待着朱和坚下一步的指使。
在贾伦的沉默等待之下,朱和坚闭目沉默了片刻,很快已是平复了心中思绪,神情也再次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冰冷。
“如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内阁的空位,也正是咱们实施计划的大好机会。”说话之间,朱和坚抬头看着贾伦,缓缓问道:“针对赵山才的暗杀计划,进展如何了?”
贾伦答道:“进展顺利,东厂前些日子收到一种少有人知的奇毒,表面上看上去只是一颗透明的石头,名曰金刚石,此石璀璨华丽、颇是好看,又质地坚硬、极难切割,但这种石头的粉尘乃是一种慢性奇毒,一旦被人长期服食,就会造成肠胃的大量出血,最终自然是死于非命,但表面上来看,却很像是死于胃病,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刑部法医,也绝对无法察觉到任何的异常之处,此外,通过服用份量的控制,还可以很大程度上控制对方的死亡时间,正是投毒暗杀的最佳之物。”
顿了顿后,贾伦继续说道:“我听说东厂拥有此物之后,就向东厂方面索要了过来,您让我暗杀赵山才之后,我就买通了太子东宫的帮厨,让他每日都在赵山才的食物中加入金刚石的粉尘,根据我所收到的消息,赵山才服入此毒之后,刚开始并没有任何的异常之处,但不过两天时间,胃部就已是渐渐感到绞痛,显然毒药已是发挥作用,这件事如今已是引起了太子的关注,而且太子还寻来宫中御医为赵山才诊断身体,但御医完全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只以为赵山才得了寻常的胃病罢了。”
说到这里,贾伦一向是毫无波动的眼睛,却是闪过了一丝难耐的兴奋之色,并且总结道:“显然,此毒之奇妙,完全没有任何的夸张之处,赵山才服用此毒之后,想必很快就会丧命了!当然,若是七皇子您认为时间拖得太长了,我也可以加大份量,让赵山才提前丧命。”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会有什么样的下人。
朱和坚乃是一位隐忍冷酷之辈,做事之际向来不折手段,而贾伦显然也同样是一位心狠手辣的残忍之辈,向来是沉默寡言的他,说到暗杀之事的时候却是滔滔不绝,一向是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庞也隐隐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显然贾伦对于这种事情十分感兴趣,甚至有些沉溺其中。
另一边,朱和坚也十分了解贾伦的性情,对于贾伦的表现也没有感到任何的诧异。
不过,贾伦所提及的奇毒,却是引起了朱和坚的兴趣。
这样一种看上去只是死于胃病、没有任何痕迹,还可以控制死亡时间的奇毒,对于朱和坚这样一位不折手段的政客而言,作用实在是太大了!
只要利用得当,就不会有任何人可以挡住朱和坚的野心!
于是,朱和坚问道:“哦?世间还有这种奇毒?你如今可有携带着?”
贾伦知道,自己只要提及此毒的存在,朱和坚就一定会感兴趣,也一定会亲自查看,所以他自然是随身携带着。
听到朱和坚的询问之后,贾伦点了点头,并且从怀中掏出一颗璀璨美丽的透明菱形石头,递给了七皇子朱和坚。
“好美丽的石头,又有谁能想到,这颗石头竟然会是致人死命的奇毒呢?”
朱和坚接过这颗石头之后,面露沉溺之色,似乎是震撼于这颗石头的美丽。
不过,说话之际,朱和坚的眼神却是不断波动着,显然正在考虑这颗石头今后的用途了。
然而,若是通州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见到这颗石头,一定会大吃一惊。
这颗金刚石,不正是当初徐州的吴家父子为了向赵俊臣赔罪,而送给赵俊臣的赔罪礼吗?
但为何,它如今又落入了朱和坚的手中?
这件事的因果,除了赵俊臣之外,恐怕不会有任何知晓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蕴含着赵俊臣一个极大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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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朱和坚所得到的这颗金刚石,自然是赵俊臣刻意送给他的。
只不过,朱和坚向来是心性多疑,为了避免引起朱和坚的怀疑,赵俊臣还特意多转了几道手,先是将这颗金刚石卖给某位与东厂有密切联系的晋商,然后再通过这位晋商之手交给东厂,最终又通过东厂转交给朱和坚。
当初在徐州的时候,赵俊臣得到了这颗金刚石之后,马上就联想到了金刚石粉尘在害人方面的用途。
明朝并不生产金刚石,对金刚石的特性也不熟悉,所以在这个时代,用金刚石粉尘毒害他人可谓是万无一失,而且被发现的可能性也极低,正如贾伦的评价一般:“此物乃是投毒暗杀的绝佳之物”!
不过,有许多事情,赵俊臣并不方便亲自出手去办,即没有那种不折手段的狠绝,也不愿意承担这些事情的莫大风险,但朱和坚一向是无所顾忌、不折手段,某些事情若是借助朱和坚之手去办,却是最好不过。
尤其是,赵俊臣与朱和坚的政治敌人很大程度上是重合的,目前太子朱和堉是他们二人共同的敌人,将来朱和坚若是侥幸可以成为新任储君的话,那么德庆皇帝就会成为他们共同的敌人
以朱和坚的胆大妄为,说不定就会使用金刚石粉尘毒害他们。
最重要的是,朱和坚一旦这么做了,这个天大把柄就会落入赵俊臣的手中,赵俊臣也随时都可以公布于众、让朱和坚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如此一来,哪怕是朱和坚即将要身登大宝,最终也只能是折戟沉沙、功败垂成了!
到时候,若是赵俊臣的其他计划同样进展顺利,那么赵俊臣的权势大涨之余,还能够借着朱和坚之手除掉了所有的朝中政敌,朱和坚这个心狠手辣的阴谋家也会身败名裂,最终赵俊臣就会成为唯一的获胜者,朝堂将会迎来赵俊臣一家独大的局面
当然,赵俊臣的这项计划还是存在风险的,毕竟赵俊臣本身也是朱和坚的潜在政敌之一,若是朱和坚当真要使用金刚石粉尘毒害对手,那么赵俊臣也必然会是朱和坚的毒害目标之一。
不过,这项计划的收益很大,远远超过了风险,所以赵俊臣还是决定要冒险行事,更何况赵俊臣对金刚石粉尘的特性十分了解,即使是真的服入了金刚石粉尘,也自有办法可以化解。
只可惜,赵俊臣的算计虽然十分高明,但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而不是一个算无遗策的神灵,所以赵俊臣就万万没有想到,这颗金刚石落入七皇子朱和坚的手中之后,首位受害者竟是自己一直很欣赏的赵山才!
要知道,赵俊臣之前为了保护赵山才,阴差阳错之下险些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但如今,赵俊臣将金刚石送给了朱和坚,朱和坚又打算使用金刚石毒害赵山才,从某方面来说,也算是赵俊臣亲手毒害了赵山才,却是命运弄人。
不过,这件事情,就算是赵俊臣知晓了详细情况,却也绝不会出手挽回,否则就会破坏赵俊臣的整体计划。
赵俊臣固然是十分欣赏赵山才,但为了自己的最终目标,赵俊臣也只能无动于衷、并且对赵山才的命运表示惋惜了。
说到底,赵俊臣只是一个自私的政客,在政客的眼中,为了大局考虑,某些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
当然,政客眼中的大局,往往代表自己,政客眼中的牺牲,往往代表着他人。
这是取舍,这是现实,这是人之本性。
如今,赵俊臣还不知晓朱和坚的谋划、以及赵山才的命运。
在朱和坚把玩着金刚石的时候,赵俊臣已是赶回了户部衙门。
此时的户部衙门,颇是热闹非凡,赵俊臣昨晚宴请的那三十七位徽浙商人,在赵俊臣的鼓动之下已是下定决心要加入联合船行,为了尽早与户部签订合作契约,他们皆是一大早就赶到了户部衙门,向户部备案、递交资料、签订契约。
虽然赵俊臣与这些徽浙商人们已是敲定了大部分合作问题,并且户部对于今日的情况也是早有准备,但毕竟还有许多琐碎事情需要处理,所以赵俊臣赶到户部衙门的时候,这些徽浙商人们依旧没有离去。
此外,户部乃是明朝钱粮税赋的管理衙门,直接影响着徽浙商人未来的兴衰成败,这些徽浙商人好不容易遇到一次可以深入了解户部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也想要趁机在户部内部建立一些人脉。
所以,当赵俊臣来到户部的时候,所见到的情况颇是喜庆,就仿佛是一场小型集市一般,户部衙门可谓是热闹非凡,户部官员与徽浙商人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徽浙商人们也充分发挥了他们长袖善舞的本领,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讨好户部官员的机会,一时间户部衙门内可谓是气氛热闹、宾主尽欢。
远远见到这么一副场景之后,赵俊臣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组建联合船行,是想要趁机控制徽浙商人,而不是让徽浙商人们趁机渗透自己的大本营。
“看来,还是要找机会暗暗敲打一下户部官员了,这些徽浙商人一向是财大气粗,收买官员的时候也一向是舍得花钱,偏偏我户部之内竟是没有一个清官,若是任由他们深入接触下去,恐怕我就要被这些徽浙商人架空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眉头轻轻皱着。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马上现身打断双方的联谊,而是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户部后堂,进入了自己的办公房间。
然后,赵俊臣又派人招来蒋谦问话。
没过多久,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户部郎中蒋谦已是捧着厚厚一沓文件推门而入。
“书大人,这些是三十七家徽浙商人所递交的资料,里面详细罗列了他们加入联合船行后所能提供的人力、物力、财力,下官也根据他们所提交的资料,按照书大人所定下的规矩,敲定了他们加入联合船行后的红利分成。但还剩下了一些细节问题需要进一步的修改与磋商,只是您与两位侍郎大人都不在,下官与同僚们也不敢私自做主,还需要您亲自敲定!等您敲定了这些细节之后,户部就可以与徽浙商人们签订契约,联合船行就算是正式成立了,只差一个仪式而已。”
将厚厚一沓文件放在赵俊臣面前之后,蒋谦态度恭敬的说道。
赵俊臣伸手接过文件之后,先是粗略的翻阅了一遍,然后点头表示满意。
接着,赵俊臣抬头向着蒋谦看去。
蒋谦的年纪不大,如今只有三十七岁,算是少壮派,可惜他完全没有表现出少壮派应有的精力充沛,他身材枯瘦、面容猥琐、双眼黯淡无神、一双黑眼圈十分扎眼,总会给人一种纵欲过度、精力匮乏的感觉。
显然,这些日子蒋谦又是流连于青楼了。
注意到赵俊臣的目光之后,蒋谦连忙低头垂眉,表现出一副顺从模样。
说起来,眼前的蒋谦乃是赵俊臣真正的心腹,一直帮着赵俊臣控制着户部局势,也不缺能力与忠心,甚至不似户部其他官员一般贪财,唯有好色的毛病比较显眼,但也无伤大雅。
“这个蒋谦,已是跟随我多年了,一向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不缺功劳,更不缺苦劳,虽然他总是改不掉好色的毛病,但也从来没有耽误过正事,如今户部马上就要与徽浙商人进行合作了,正是用人之际,却也应该提拔他一下了”
赵俊臣暗暗想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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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谦跟随赵俊臣时间最久,也一向忠心耿耿、用心办事,出于“千金买马骨”的考虑,为了表现自己的待下优容,吸引更多人的投靠之心,赵俊臣也必须要给予蒋谦更多的优待。
想到这里,赵俊臣抬头打量了蒋谦两眼之后,用看似不经意的语气问道:“说起来,蒋谦你在户部已是呆了有六七年时间了,以你的才干,再让你担任区区郎中之职,不免有些屈才……有没有想过要换个位置?”
蒋谦向来机敏,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他顿时就明白了赵俊臣的深意。
显然,赵俊臣这是要提拔自己了。
只见蒋谦脸上先是闪过了一丝难以抑制的狂喜之色,但只是一瞬间之后,蒋谦已是换成了一副依依不舍的不情愿模样,假意推辞道:“下官还是想在尚书大人手下办事,大人您一直信任下官,屡屡托付重任,下官在大人手下办事也舒心……更何况大人如今要组建联合船行,正是用人之际,下官也着实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户部……”
说话之际,蒋谦偷偷抬眼看着赵俊臣,眼神中隐约有些紧张。
其实,蒋谦也知道,他继续留在户部是没有前途的,像是他这样的六部中层官员,颇有些不上不下的尴尬,他在户部的地位虽然仅次于尚书赵俊臣与侍郎詹善常,并且颇受赵俊臣的信任,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位区区五品郎中罢了,不似赵俊臣一般圣眷无边,又拥有天下无双的理财本领,即使是功勋卓著,也绝不可能直接升迁到侍郎之位,若是蒋谦继续留在户部,恐怕他的官位将再也无法寸进,唯有到地方上磨练一番,顺便积攒声望与功绩,才有可能更进一步。
此时,蒋谦虽然是满口拒绝,但只是为了向赵俊臣表忠心罢了,心中还是颇想要换一下位置的,所以他虽然是表明推辞,但心中却颇是担心赵俊臣会信以为真,然后将他继续留在户部。
蒋谦的表情变化、真实心思,自然是瞒不过赵俊臣的眼睛。
于是,赵俊臣并没有当真,只是笑着摇头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本官继续留你在户部,却也是耽误了你的前程,你一向是忠心耿耿,本官自然也要为你的将来考虑……不过,本官也不会马上就让你离开户部,你说得对,户部如今忙着联合船行的事情,而你一向是户部干将,若是冒然离开,本官也就失了左膀右臂,恐怕会生出许多麻烦,所以本官只是提前知会你一声,让你有一个心理准备,等到联合船行的事情结束之后,本官再放你离开……”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依本官想来,联合船行虽然是事情繁杂、千头万绪,但咱们毕竟是准备充分,那些徽浙商人也十分配合,想来只需要一两个月时间,联合船行就可以进入正轨,到那个时候,京察就要开始了,到时候本官会设法为你谋到一个上等评价,再设法将你调到一个容易出政绩的地方担任父母官,再等你在地方上磨练几年,积攒够了功绩与资历,本官再调你回户部……到那个时候,或许你就可以真正成为本官的左膀右臂了。”
说话之际,赵俊臣依然是不经意的语气,但听到赵俊臣的隐约暗示之后,蒋谦却是身体一震,心中的狂喜再也遮掩不住了。
赵俊臣乃是户部尚书,而赵俊臣的左膀右臂,自然就是户部的两位侍郎了!
显然,赵俊臣这是向蒋谦许诺了未来的户部侍郎之位。
如此一来,蒋谦又如何不喜?他虽然也知道赵俊臣看重自己,却也没想到赵俊臣会为他考虑得如此周全长远。
于是,蒋谦满是激动的向赵俊臣行大礼道:“尚书大人您对下官的爱护,下官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唯有忠心耿耿、竭尽全力为大人办事,生是大人您的人、死是大人您的鬼,绝不敢辜负大人您的良苦用心。”
见到蒋谦的表态之后,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看到你还有些野心,本官也就安心了,本官不怕你有野心,你野心越大,本官也就越是高兴,但说实话,本官此前虽然是一直想要提拔你,但还真有些担心你一心迷恋********,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已经消磨在女人肚皮上了,若是那样的话,本官就算是全力提拔你,恐怕你也成不了大气。”
听到赵俊臣的评价,蒋谦略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说道:“大人您也知道,下官也就这个毛病……”
见蒋谦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赵俊臣的表情多了一些严肃,说道:“虽然,你贪恋女色只是私德有缺,并不算什么大毛病,但朝中的那些清流们却不这么看,这几年来,朝中某些清流以你私德有缺为理由屡屡弹劾于你,只是全都被我设法压下了……然而你外放为官之后,我却不能时时庇护于你,你的毛病太过明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利用,最终就会坏了大事,到时候我也未必能护你周全,最终只会毁掉你自己的大好前途,所以你最好还是收敛一些,否则我还真不能安心。”
赵俊臣的话语之中,隐约带着一些责备,但赵俊臣的自称却是从“本官”变成了“我”,反倒是拉近了他与蒋谦之间的距离,这样一来,赵俊臣的责备也变成了关切与爱护。
所以,听到赵俊臣隐含关切的责备之后,蒋谦自然是感动莫名,犹豫片刻之后,终于是下定了决定,咬牙道:“还请大人安心,下官一定会尽力去改!”
虽然没有保证什么,但蒋谦神色间的感动之色,这一次却是发自真心。
见自己想要巩固蒋谦忠心的效果已是达到,赵俊臣也就没有继续强求,只是轻轻叹息一声之后,回到了今日的正题,问道:“算了,还是说正事吧,刚才我回到户部衙门的时候,见到衙门里的情况颇是热闹,嘿,这些徽浙商人一个个皆是长袖善舞、善于交际之辈,他们来到户部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时间,就能够与户部众人称兄道弟了!”
说着,赵俊臣轻轻摇头:“户部官员向来最是贪银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偏偏这些徽浙商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也一向豪爽,为了收买朝中官员,一掷千金对他们而言也是常事,长此以往的话,户部恐怕就要成为这些徽浙商人的自家后院了……”
见赵俊臣隐含担忧之色,蒋谦微微一愣之后,很快就明白了赵俊臣的担心所在,连忙表忠心道:“大人您担心不无道理,这些徽浙商人今日来到户部衙门之后,表面上看似是为了联合船行的事情,但下官看他们的心思全都在收买户部同僚上面,恐怕是不安好心!下官与几位徽浙商人接触之际,那几位徽浙商人对下官也是多有拉拢之举,屡屡暗示好处,只是下官没有得到大人您的首肯,就没有回应他们罢了。”
赵俊臣似笑非笑,说道:“你一向忠心,也懂轻重,我对你自然是放心的,但户部其他的官员,却不一定了。”
蒋谦也是点头认同,道:“是啊,户部的同僚们大都视财如命,这些徽浙商人们要送他们银子,他们又岂会拒绝?大人您近年来虽是屡有整顿,户部同僚们也渐渐有所收敛,但大笔银子就在眼前,能抵住贪心的恐怕只是极少数。”
赵俊臣冷笑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我能够控制户部,只因为我手中掌控着户部官员的大部分外财,但徽浙商人一向是富可敌国,我却不一定能比得过他们,这样一来,户部某些官员将来若是背叛了我,却也不会是什么稀奇事。”
蒋谦怒哼一声,说道:“说起来,这些徽浙商人实在是得寸进尺,大人明明已是将联合船行的天大好处交给他们了,但他们竟是毫不知足,还想要趁机插手户部,实在是过份!我看他们今日收买户部同僚的举动,似乎是早有准备,并且暗中已是有了默契,未必是临时起意,更不是某个徽浙商人的单独举动!说他们是包藏祸心,也不为过!”
赵俊臣表情遗憾,摇头道:“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是傻子,能混到他们这般地位的人,一个个更是聪明绝顶之辈,我与他们固然是合作组建了联合船行,但合作之余,却也给他们安排了许多陷阱,如今他们想要暗中反制于我,却也是题中应有之意,算不得意外。”
说起来,赵俊臣近年来制订了许多计划,无论是拉拢军镇、还是控制庙堂、又或是渗透后宫内廷、再或是将金刚石交给七皇子朱和坚,不论哪一项计划可以成功,赵俊臣都可以摆脱自己的未来命运。
然而,赵俊臣如今依然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丝毫不敢大意,心中更没有任何的乐观想法,就因为赵俊臣的对手都不是笨蛋,变数实在是太多,赵俊臣的诸般计划也未必会按照赵俊臣所期望的方向前进,赵俊臣的计划虽然很多,也都算是高明隐蔽,但最终是否能够成功,连赵俊臣本人也没有任何把握。
“对手都是聪明人”这种残酷事实,或许就是赵俊臣到目前为止最大的遗憾了,哪怕赵俊臣只是想要算计徽浙商人,如今也遇到了对方的暗中反击,更别说是德庆皇帝、周尚景、朱和坚等人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再次叹息一声,神色间隐约有些疲惫。
但转瞬间,赵俊臣已是恢复了往日的精明深沉模样,向蒋谦问道:“刚才,你说呢拒绝了徽浙商人的拉拢?”
蒋谦连连点头:“若是大人您没有点头,下官如何会收取他们的好处?自然是拒绝他们了。”
赵俊臣却是摇头道:“接下来,若是再有徽浙商人想要拉拢你,你就不必拒绝了!”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蒋谦神色一动,隐隐已是猜到了赵俊臣的想法,问道:“大人您是说……反间计?”
赵俊臣笑着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在户部众官员之中,我最信任你,你也一向机敏,也唯有你能够担此重任,我要你假意受到徽浙商人的收买,帮我打探清楚徽浙商人的一举一动,还要摸清楚户部内部究竟有多少人被徽浙商人收买了,这样一来,我将来也能够有所预防。”
蒋谦略有些犹豫,说道:“下官自然是愿意为大人效力,只是我刚才拒绝徽浙商人收买的时候,态度颇是坚决,若是突然反悔的话,恐怕会引起徽浙商人的猜疑。”
赵俊臣笑了笑,说道:“没关系,你只要将我要提拔你的消息传出去,甚至可以将我对你的诸般许诺泄露出去,那些徽浙商人见你如此受我重用信任,就必然会再次拉拢你,他们收买官员的时候一向是契而不舍,绝不会因为你拒绝了他们一次就彻底放弃的,到时候他们提出的条件一定会越来越高,而你只要表现出立场渐渐动摇的样子,也就不会引起他们怀疑了,这些徽浙商人向来是认为银子可以包办一切,你最初的拒绝,在他们眼中也只是价码不够高罢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补充道:“此外,他们不论是给予你多少好处,你都全部收着就是,算是我给你的好处,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之类的事情,就大可不必了,我要你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好处该拿就拿,但今后该翻脸的时候,也切不可犹豫!”
见到赵俊臣这般表态,蒋谦大喜,连连向赵俊臣保证,自是不提。
接下来,到了这一天临近傍晚的事情,联合船行的诸般细节终于是全部敲定,户部与徽浙商人也终于是定下了契约。
至此,除了一场规模浩大的仪式之外,联合船行已是正式成立了。
按照赵俊臣的吩咐,所有加入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都要给户部缴纳至少十万两银子的抵押金,若是该徽浙商人今后要退出联合船行,这部分保证金也可以收回去,但若是徽浙商人做了不利益联合船行的事情,这部分保证金就归于户部了。
三十七位徽浙商人,总计缴纳了五百万两保证金,可谓是一笔巨财。
而赵俊臣拿到这笔银子之后,马上就起身离开了户部,再次前往宫中,求见了德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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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俊臣向徽浙商人们索要“保证金”的时候,表面上的理由固然是十分充分,比如这笔银子是徽浙商人的实力证明、比如要借此来规范徽浙商人的行为、再比如要拿这笔银子作为联合船行的启动资金等等。
只是,在这个时代,尚未有保证金的概念,加盟联合船行的这些徽浙商人的真实实力究竟如何,赵俊臣此前已是详细调查过,并不需要保证金来证明;徽浙商人加盟联合船行之后是否会有违规举动,也不是区区几万两银子就可以限制的;至于联合船行的启动资金,更不需要这么多银子。
说到底,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与意义,皆是赵俊臣的胡编乱造,赵俊臣向徽浙商人们索要“保证金”的真实目的,只是想要尽快拿出一笔银子来,向德庆皇帝与朝廷百官证明自己在整顿商税方面的政绩,以此来获取更多的支持,并且堵住某些政敌的攻讦!
所以,赵俊臣向徽浙商人们索要“保证金”的举动,可谓是名不正言不顺,说是以权谋私也不为过,原以为他们会心生抗拒、不情不愿,却没想到徽浙商人们缴纳保证金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不仅是如数缴纳了“保证金”,还生怕银子不够,屡屡主动向赵俊臣提出“保证金”的金额还可以进一步的提升,当他们缴纳了“保证金”之后,甚至没有向户部索要收据!
似乎,徽浙商人们错以为赵俊臣这是借着“保证金”的名义向他们索取贿赂,所以他们皆不在乎这笔银子的名义与用途,只要赵俊臣愿意收下就好,还生怕银子给少了。
不过,在联合船行的事情上,赵俊臣可谓是居心不良,打算趁机控制徽浙商人的势力,并且设下了许多陷阱,已是存了事后翻脸的心思,所有赵俊臣并不打算接受徽浙商人们太多的贿赂,否则自己的把柄就会落入徽浙商人的手中,自己的贪官信誉,也会受到损害。
是的,贪官也有贪官的底线与准则,一名合格的贪官,必须要拥有“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优良品质,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更是最基本的要求,“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这种事情,蒋谦这样不起眼的中层官员可以做,但赵俊臣这样的朝廷大员却是绝不可以,否则赵俊臣的贪官信誉就会彻底毁掉,今后再想要找人合作,就难上加难了。
所以,徽浙商人们虽然没有向赵俊臣询问这笔银子的名义与用途,也没有向户部索取收条,甚至还暗中将银子的数目增加了许多,但赵俊臣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郑重其事的向徽浙商人们讲解了“保证金”的意义与具体用途,向他们分发了户部的收据,甚至还将徽浙商人们多给的银子全部返还了回去。
只可惜,面对赵俊臣的清官风范,徽浙商人们皆是表现出了明显的惋惜之情。
索要“保证金”的经过暂且不提。
当三十七位徽浙商人如数缴纳了所谓的“保证金”之后,赵俊臣的手中顿时拥有了接近五百万两银子的巨额财富。
收到这笔银子之后,赵俊臣并没有将这笔银子存入国库,而是马上入宫求见了德庆皇帝。
毕竟,赵俊臣虽然不打算接受徽浙商人的贿赂,但他自己贿赂德庆皇帝的举动,却是从未停止过。
而这笔银子,赵俊臣自然是要交给德庆皇帝的。
有了这么一大笔银子的存在,德庆皇帝必定会更加信任联合船行的未来前景,对赵俊臣的支持力度也会进一步加大,当沈常茂等人日后攻讦赵俊臣的时候,德庆皇帝也会积极主动的出手维护。
最重要的是,如今,内阁空位悬而未决,德庆皇帝的态度极为关键,直接影响到赵俊臣的未来计划,偏偏德庆皇帝似乎是另有计划,让赵俊臣有些拿捏不准,所以赵俊臣如今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打探清楚德庆皇帝的真实想法,而德庆皇帝收到外财之后,往往会心情很好,也很好说话,赵俊臣将这笔银子交给德庆皇帝之后,也更容易打探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思。
抱着这样的想法,赵俊臣马上入宫求见了德庆皇帝,也很快就得到了德庆皇帝的召见。
“臣赵俊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德庆皇帝依然是在御书房内召见了赵俊臣,赵俊臣迈步进入御书房之后,习惯性的戴上了一副弄臣面具,极是谦卑的向德庆皇帝行礼问安。
“平身吧,不必多礼。”德庆皇帝似乎已是猜到了赵俊臣的来意,嘴角含笑,神情温和,抬手道:“听说户部衙门如今正忙着试点船行的事情,怎么突然来朕这里了?可是因为试点船行的事情?”
赵俊臣平身之后,脸上满是讨好笑容,道:“陛下英明,明鉴万里,任何事情都瞒不过陛下您的慧眼,臣这次前来求见陛下,正是为了试点船行的事情。”
德庆皇帝问道:“哦?难不成试点船行遇到了什么问题?”
赵俊臣脸上笑意愈浓,说道:“托陛下您的洪福,试点船行的事情虽然是千头万绪、十分繁杂,但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了!臣已是与三十七位实力雄厚的徽浙商人签订了协议,由朝廷提供优惠政策,由他们提供银子、人手、与船只,共同组建一家联合船行。”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但口中则是问道:“三十七位徽浙商人?你不是说试点船行只有一家吗?怎么会有三十七名徽浙商人?”
对于赵俊臣的小动作,德庆皇帝自然是心知肚明,自从赵俊臣奉命整顿商税、并且挑选一家船行进行试点之后,虽然是事关朝廷大局,但德庆皇帝硬是一次也没有私下召见赵俊臣询问进展,正是因为德庆皇帝知道赵俊臣所提出的“试点船行”绝不是那么简单,而是想要趁机大干一场,而德庆皇帝在此期间避免与赵俊臣私下接触,既是默许了赵俊臣的小动作,也是借机摘脱责任,省得被赵俊臣拖下水、将来还要为赵俊臣背书。
对于德庆皇帝的心思,赵俊臣自然也明白,但德庆皇帝既然是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赵俊臣也只能配合。
于是,赵俊臣向德庆皇帝解释道:“陛下,这三十七位徽浙商人如今已是联手成立了一家船行,这家船行实力雄厚,也愿意配合朝廷的政策,正是试点船行的最佳选择,所以臣就以这家船行作为试点了。”
然后,赵俊臣将联合船行的诸般细节,向德庆皇帝详细解释了一遍。
虽然早已是得到了消息,但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心中依然有些震惊,只觉得赵俊臣的动作要比想象中更大,所产生的影响,也要远远超过预估。
不过,在表面上,德庆皇帝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似乎十分信任赵俊臣的计划,只是失笑摇头道:“你呀,就知道耍小聪明,朕就知道你的计划没那么简单,这哪里只是挑选一家船行进行试点?分明就是三十七家船行嘛!只是这三十七家船行在表面上变成一家罢了……这件事若是让朝中百官知道了,恐怕要引起不少非议,到时候你免不了又要遭受弹劾了,真是不让朕省心。”
见德庆皇帝虽然是口中责怪,但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赵俊臣也就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小心思,道:“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一切都是为了尽快扭转朝廷商税的糜烂现状,若真只是挑选一家船行进行试点,见效实在太慢了,也容易被人私下阻拦、暗中破坏,如今有了三十七家船行联合在一处,不仅见效更快,朝中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同僚们也不容易进行刁难……”
说到这里,赵俊臣脸上的笑意愈加谄媚,又说道:“臣也知道,臣的这些小动作被百官知晓之后,一定会受到弹劾与非议,不过臣终究只是钻了空子罢了,并没有违背朝廷政令,到时候自然有理由反驳他们……更何况,还有陛下您给臣撑腰啊……”
说完,赵俊臣小心翼翼的看着德庆皇帝的神色变化,一副期待德庆皇帝顺势答应给自己撑腰的模样。
然而,德庆皇帝并没有回应赵俊臣的期待,只是不置可否的问道:“说起来,三十七家实力雄厚的船行联合到一处,恐怕实力就更加惊人了,朝廷将免税的优惠政策交给他们,恐怕是步子迈得太大了,你具体负责此事,一定要小心操持才是,若是出了乱子,恐怕会很难收拾。”
然后,德庆皇帝又问道:“说起来,你刚才说这家船行的事情已是尘埃落定了,那你可有具体统计出这家船行的真正规模?拥有多少船只、多少人手、多少银子?”
赵俊臣从怀中掏出一份账目,通过大太监张德交给了德庆皇帝,说道:“那三十七位徽浙商人,皆是积极配合,将他们名下的船行全部加入了新的联合船行,甚至还有许多徽浙商人为了增强自己船行的实力,临时花大价钱购买了大量的船只,以扩充自己在联合船行内的份额,如此一来,这家联合船行的实力自然是极为雄厚,共有一千石以上的巨型船五十四条,五百石以上的大船六百七十一条、百石以上的中船一千六百七十七条、百石以下的小船一千一百五十二条,熟练的船手尚有不足,还需要继续扩充,共有六千余人;投入的银子倒是充足,总计有一千一百万两白银!”
“竟有这么多?这般实力雄厚的船行,恐怕比起朝廷的漕运船队也不逊色多少了,再加上朝廷给予他们的免俗政策,岂不是要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了?”
看着手中的账目、听着赵俊臣的详细汇报,德庆皇帝心中愈加震惊。
赵俊臣答道:“这正是臣的计划目标,唯有让这家船行垄断了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才可以击垮那些走私船行,朝廷的商税糜烂现状也才可以得到扭转。”
德庆皇帝不动神色的点了点头,但心中则是暗暗下定决心,等赵俊臣搞出成绩之后,就要找机会将这家联合船行的事情交给某位“帝党”官员负责,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绝不能长期落在赵俊臣手中!
心中虽然存着将来要“摘桃子”的想法,但德庆皇帝表面上则是一副对赵俊臣信任备至的模样,点头道:“若是这样的话,倒也是利国利民了,你一向办事认真谨慎,懂得进退与分寸,这件事虽然是事关重大,但交由你来办,朕倒也安心。”
说话间,德庆皇帝已是翻到了账目的最后一页。
然后,账目上的某项数字引起了德庆皇帝的兴趣。
只见德庆皇帝问道:“这里的保证金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有五百万两之多?而且朕看这部分银子并不是徽浙商人对船行的投入,而是单独罗列着。”
赵俊臣见德庆皇帝终于是注意到了这一点,马上解释道:“陛下,所谓‘保证金’,乃是臣特意提出来的,臣以为,这些徽浙商人与朝廷合作之后,他们的一举一动皆是关系到了朝廷的声誉,所以必须要有所抵押,所以就根据他们对联合船行的投入规模,分别向他们收取了至少十万两银子的保证金,他们唯有缴纳了这部分保证金之后,才能够证明他们拥有足够实力可以与朝廷合作,当他们今后打算退出这家联合船行的时候,这部分保证金自然会退还给他们,但他们在加入联合船行期间,若是做了什么违规的事情,朝廷不仅会将他们赶出联合船行,这会没收他们的保证金作为惩处。”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感慨道:“你倒是思虑周全,不过这些徽浙商人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富可敌国,五百万两银子的保证金,说拿就拿出来了,朕虽然是天子,却还不如他们阔气。”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这些保证金,就是臣今日求见陛下的原因之一,臣以为,这家试点船行正式成立之后,户部与徽浙商人之间既是相互合作、也是相互督促,所以这部分保证金若是交由户部掌管,恐怕是有些不合适,那些徽浙商人们也未必会心服,所以臣以为这部分保证金最好还是交给陛下您的内帑掌管,陛下您乃是天下共主,信誉威望比户部高多了,这部分保证金交由内帑掌管的话,想来那些徽浙商人们也能安心,臣也知道,这样做有些不合规矩,但臣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所以只能求陛下您来帮忙了。”
听到赵俊臣的请示之后,德庆皇帝顿时是心中大乐。
德庆皇帝知道,赵俊臣此举表面上是请自己帮忙,但实际上则是给自己的好处。
毕竟,这五百万两银子,表面上是无法动用的,但实际上徽浙商人们若是打算与朝廷长期合作下去,这部分银子根本就不会收回,若是徽浙商人们不守规矩、违规办事,这部分银子更是会被没收,到时候更是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内帑银子,所以德庆皇帝收到这笔银子之后,大可以放心使用。
赵俊臣虽然是经常贿赂德庆皇帝,但像是这么大手笔的贿赂,却也是极为少见。
于是,德庆皇帝自然是心情极佳。
只见德庆皇帝脸上满是矜持模样,似乎他当真是在帮助赵俊臣,缓缓说道:“既然你如此为难,那这五百万两银子就暂时归入内帑好了。”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这些徽浙商人能够缴纳如此之多的保证金,显然是实力雄厚,诚意也足,这样看来,通过试点船行来整顿商税糜烂现状的事情大有可为!俊臣你在此期间虽然是耍了一些小聪明,但毕竟是出于公心倒也是情有可原……放心吧,将来若是有大臣因为试点船行的事情找你的麻烦,朕自然会出手维护于你。”
显然,德庆皇帝收到好处之后,也是拿人手短、投桃报李,终于是决定要在这件事情上彻底支持赵俊臣的立场。
“多谢陛下!”
赵俊臣表面上是一副欢喜模样,但心中却是暗暗觉得德庆皇帝小气。
相比较五百万两银子的好处,德庆皇帝给予的回报实在是微不足道——百官们的刁难赵俊臣自己就可以解决,德庆皇帝的支持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当然,这五百万两银子原本就是来自于徽浙商人,赵俊臣交给德庆皇帝,其实也只是借花献佛罢了,倒也不算是太大的损失。
不过,德庆皇帝如今因为五百万两银子的外快,可谓是心情极佳,赵俊臣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接下来,就是要趁机打探德庆皇帝在内阁空缺方面的真实心意了。
于是,赵俊臣再次禀报道:“陛下,臣还有一件事,想要请示您的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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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财能使鬼推磨,也能使皇帝变得好说话。
收到五百万两银子的外财之后,德庆皇帝此时心情极佳,听到赵俊臣的再次请示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神色,而是神情温和的问道:“哦?还有什么事情?说吧!”
不过,德庆皇帝也担心赵俊臣会趁机提出一些过份的请求,所以他表面上虽然是一副宽容信任的模样,但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戒备。
赵俊臣依然是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说道:“陛下,您也知道,试点船行乃是臣整顿商税糜烂现状的一次尝试,而这家船行由三十七位徽浙商人联手组建之后,更是实力雄厚,可以说这家船行今后的经营状况,会直接关系到朝廷大局。”
德庆皇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并且示意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赵俊臣继续说道:“不过,名不正则言不顺,这家船行如今虽然已是正式成立了,与朝廷的合作也确定了下来,但它尚未拥有一个名号,总不能今后就叫它试点船行或者联合船行吧?臣以为,为了表示朝廷对这家船行的重视,这家船行的名号最好由陛下您来亲自命名,像是这般实力雄厚、意义重大的船行,也唯有陛下您才有资格命名。”
见赵俊臣只是想请自己为试点船行命名,德庆皇帝心情微微一松。
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罢了。
于是,德庆皇帝略略沉吟片刻后,说道:“这家船行实力雄厚,对民间的互通有无、物资流通颇有裨益之处,也有助于朝廷理顺商税、增加国库收入既然如此,就叫它通达船行吧。”
“通达船行立意深远、寓意极佳、形容贴切,看似直白,却又蕴含着一丝睥睨之气,当真是一个好名字!也唯有陛下您身为天子之尊,才能够想到这般好的名字!”赵俊臣连连称赞了几句之后,又向德庆皇帝行礼道:“臣多谢陛下赐名!有了陛下的赐名,相信通达船行一定会士气大振、突飞猛进,很快就能够扬名天下,一举扭转商税的糜烂现状!”
德庆皇帝脸上闪过了一丝自得之色,似乎也很满意这个名字。
但表面上,德庆皇帝则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说道:“你呀,就知道阿虞奉承,只是一个名字罢了,哪里能有那么多的神效”
见德庆皇帝这般模样,赵俊臣自然不会将德庆皇帝的话当真,反倒是愈加的夸赞了几句,让德庆皇帝愈加的得意了。
不过,赵俊臣请求德庆皇帝赐名的举动,只是一道前菜罢了,仅是为了放松德庆皇帝的警惕而已。
说了无数的阿谀之言后,眼见时机已是成熟,赵俊臣终于展开了自己的试探。
不过,赵俊臣从来不敢小觑德庆皇帝,所以赵俊臣的试探也依旧隐秘。
只见赵俊臣话锋一转,又向德庆皇帝请示道:“陛下,通达船行正式成立之后,有鉴于它的意义重大,还需要一场规模浩大的成立仪式来公告天下,依臣看来,朝廷为了表示重视,最好能够遣派一位重臣前去主持通达船行的成立仪式不知陛下您觉得派谁去为好?”
德庆皇帝点头表示认同之后,又沉吟了片刻,向赵俊臣问道:“说起来,这家船行乃是你一手建立起来的,而你本人也是朝廷的户部尚书、核心重臣,正是主持这场仪式的不二人选,又何必请示朕的态度?”
赵俊臣答道:“还望陛下知晓,根据那些徽浙商人的意思,通达船行的成立仪式将要在扬州举行,那里是江南中心,一向是商贾云集、贸易活跃,通达船行的成立仪式在扬州举行,也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造成最大的声势,乃是最佳的选择”
说到这里,赵俊臣满脸遗憾的摇了摇头,叹息道:“然而,扬州距离京城太远了些,臣虽然是有心想要亲自去参加仪式,但往返千里之遥,实在是太过耽搁时间,如今京城局势变幻莫测,更有许多大臣一心想要阻碍朝廷整顿商税,对于新成立的通达船行更是充满了敌视,所以臣必须要留在京城坐镇、以防万一,绝不能离开京城太长时间,所以这场仪式只能让其他大臣参加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略略思考了片刻,也再次点头表示认同。
除了赵俊臣所表诉的理由之外,德庆皇帝也不想看到赵俊臣对于通达船行的影响力进一步提升,这样的话,德庆皇帝今后想要从赵俊臣手中收回通达船行就更加困难了,所以这场仪式最好还是派遣其他大臣参加。
想到这里之后,德庆皇帝向赵俊臣问道:“哦?那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赵俊臣神色之间满是犹豫,似乎有些拿捏不定,但考虑片刻后,还是向德庆皇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道:“臣以为,工部尚书左兰山乃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左尚书乃是朝廷重臣,资历声望也要比臣更强许多,派他前去参加这场仪式,足以表明朝廷的重视!此外,工部掌管着航道水工,与通达船行的航运生意也有关联,派左尚书前去主持仪式,身份职责方面也颇是合适”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答案之后,德庆皇帝的眼中顿时是闪过了一丝精光,脑中不断思索着赵俊臣这般态度的真正用意!
如今,朝中各派正因为内阁的空位而争斗不休,而左兰山则是“赵党”最有希望进入内阁的人选!
然而,在这个时候,左兰山若是离开了京城中枢,进入内阁的希望自然是降到最低,相当于被剥夺了竞争内阁席位的资格!
以赵俊臣的眼光,绝不会看不到这一点,但赵俊臣依然想要将左兰山支出京城,这代表着什么?
在德庆皇帝看来,这显然是代表着赵俊臣完全不信任左兰山,与左兰山貌合神离,生怕左兰山进入内阁之后会压过自己的风头,甚至是取而代之,成为“赵党”的新领袖,所以,赵俊臣宁愿是放弃这次插手内阁的机会,也不愿意看到左兰山成为新任阁老,从此压在自己头上!
然而,如今在“赵党”之中,颇有许多官员支持左兰山进入内阁,赵俊臣若是强行阻止的话,就不免显得心胸狭隘了,左兰山更是会对赵俊臣离心离德,“赵党”或许就会面临着内部分裂的危险!
所以,赵俊臣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找理由让左兰山离开京城,这样一来,左兰山自然是彻底失去了入阁的希望,而赵俊臣借着德庆皇帝之手达成了这样的目标,也不用担心左兰山会心生怨意!
德庆皇帝认真考虑之后,觉得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但实际上,赵俊臣的这般表态,只是一种伪装罢了,既是想要进一步麻痹德庆皇帝,让德庆皇帝错估赵俊臣与左兰山之间的关系,也是想要趁机试探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意,若是德庆皇帝真想要提拔左兰山,并且通过左兰山来分裂“赵党”的话,就绝不会让左兰山离开京城!反之,若是德庆皇帝同意赵俊臣的提议,任由左兰山离开京城,就代表着德庆皇帝没有受到赵俊臣的引诱,并没有打算通过左兰山来分裂“赵党”,而是想要扶持梁辅臣这位帝党官员进入内阁。
简而言之,通达船行与内阁空缺这两件事情虽然是风马牛不相及,但赵俊臣却是将两者巧妙的联系到了一起,赵俊臣见到德庆皇帝之后的种种表态,也皆是为了此时的试探做铺垫,通过德庆皇帝接下来的表态,赵俊臣可以很大程度上判断出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意。
赵俊臣的表演很出色,却是将德庆皇帝骗过了,让德庆皇帝产生了错误的判断,进一步的认为赵俊臣对左兰山的控制力不足,与左兰山貌合神离,不愿意让左兰山进入内阁。
误判之下,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终于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缓缓道:“左兰山确实是一个合适人选,但工部同样是事务繁重,离不开左兰山主持大局,此外左兰山与你一向亲近,将他留在京城,对你也大有帮助,所以朕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另派他人前去扬州吧。”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已是拿定了主意,说道:“这样吧,黄有容马上就要致仕了,他的家乡与扬州不远,这件事就由他出面吧,朕给他下道圣旨,给他一个钦使的身份,让他代表朕前去扬州参加通达船行的成立仪式,黄有容乃是阁老出身,哪怕只是一位致仕的阁老,也是极为尊贵,再加上钦使的身份,足以表明朝廷的重视了。”
见赵俊臣似乎想要反对,德庆皇帝又补充道:“当然,朕也知道,黄有容与你向来是政见不和,由他出面主持仪式,你不免会有些担心,不过朕到时候自然会警告黄有容,以黄有容如今的处境,想来也不会违背朕的圣意。此外,还可以派遣户部侍郎詹善常同行,到时候黄有容只是负责出面,但一切事宜皆是由詹善常负责,这样的话也就万无一失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表态之后,赵俊臣似乎是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与此同时,赵俊臣心中则是暗暗想道:“显然,德庆皇帝并不打算让左兰山离开京城,看来他心中果然是存着利用左兰山分裂赵党的想法”
暗思之际,赵俊臣也开始了进一步的试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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