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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息各营私兵的抵抗,足足耗费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等到禁军彻底掌控了花马池营的局势之后,已经是晚上亥时了。
按照计划,赵俊臣必须要赶在明日太阳升起之前彻底解决花马池营的所有事情。
毕竟,花马池营乃是整个陕甘边防的核心重镇,到了明日清晨,各地军镇与卫所就会与花马池营进行联络,蒙古人也会进行刺探,一旦是花马池营的事情迟迟得不到解决,整个陕甘边防的局势都会失控,唯有在今天晚上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全部解决,才可以最大程度上减弱影响。
此外,赵俊臣能够在短时间内控制花马池营,让封疆大吏与众多将领皆是俯首帖耳,对于陕甘各地的军镇与卫所也是一种威慑,那些拥兵自重、愈发难以控制的边军将领也多少会心生敬畏,这有利于赵俊臣控制大局。
毕竟,控制花马池营只是赵俊臣计划中的开始罢了。
所以,处理了私兵的事情之后,赵俊臣没有任何耽搁,直接赶去了三边总督府。
此时的三边总督府已经被禁军封锁了一个多时辰,禁军们并没有攻入总督府衙门,只是限制了封疆大吏们的行动,即使如此,也足以让那几位封疆大吏惊慌失措了,他们至今也不清楚禁军叛乱的原因,有心想要与禁军们谈判交涉,但禁军压根没有理会他们。
时间越拖越长,他们也就越来越慌乱——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封疆大吏们习惯于掌控一切,就更是如此了!眼看着局势彻底失控,自己则是前途未卜,原本还以为禁军叛乱是想要诉求某些东西,但禁军们却迟迟没有理会他们,封疆大吏们也就愈加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不由是胡思乱想,全都被自己脑中的想象给吓坏了。
“禁军还是没有回应吗?”
大堂之内,三边总督王铮声音虚弱的问道。
他原本就因为惊吓而重病未愈,如今又再次遭遇惊吓,病情也就出现了反复,一副身体彻底垮掉的模样,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汪恭表情严肃的摇头道:“还是没有任何回应,鄙人亲自去找他们交涉,却没他们赶回来了,而且他们一个个都是守口如瓶,不愿意透漏任何消息,鄙人哪怕是递给他们银子,他们也不收。”
一旁,沉默许久的章晟德突然开口道:“各位,今天聚议之际,监军李如安怀疑陕甘三边有人勾结蒙古人谋害钦差赵大人,你们说禁军的突然兵变,是不是与此事有关?”
听到章晟德的猜测,众人皆是一愣,然后又纷纷是面色微变。
自从禁军兵变之后,他们就不断猜测原因,许多推断被提了出来,却又被很快推翻,所以他们至今也是摸不着头脑。
但章晟德的这一番话,却是让他们心中不由一动,觉得大有可能!
“确实有可能!”河东巡抚吴敏急声说道:“那禁军指挥使关武元与监军李如安全都是来自于京城,内廷与禁军又是关系密切,自然是同进同退、穿一条裤子,今天关武元也支持了李如安的想法……若是李如安坚持认为陕甘三边内部有人勾结蒙古谋害钦差,或许关武元真有可能会大动干戈!”
河西巡抚张文辉则是怒声说道:“仅仅是因为一些不靠谱的推测,就敢以下犯上、发生兵变,本官事后定要向陛下弹劾他们不可!”
章晟德则是摇头道:“事到如今,弹劾之事暂且不提!我看营城里的混乱已经是渐渐平息了,若是我的猜测为真,那么李如安与关武元应该很快就要现身了,到时候必然是要追查钦差大臣遇害的事情,咱们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表明自己的清白,向他们证明钦差大人遇袭的事情与咱们毫无关联才行!否则这件事就很难解决!”
说到这里,章晟德的双目扫视着在场众人,问道:“我再问一次,钦差大臣遇袭的事情,当真是与咱们这些人无关吧?”
然后,章晟德的目光就落在了王铮与汪恭二人的身上。
章晟德这次的任务,一方面是掩护赵俊臣进入花马池营,另一方面则是刺探消息,摸清几位封疆大吏的立场与底细,尤其是三边总督王铮的态度,王铮究竟有没有参与汪家勾结蒙古人的事情,这直接关系到赵俊臣的下一步计划的具体制定。
听到章晟德的询问,在场众人又是面色一变。
吴敏慌忙摇头否认,说道:“这件事绝对与我无关!我哪里有这种胆子!”
张文辉也是摇头道:“钦差大人是在陕西境内遇袭,我乃是河西巡抚,哪里能在陕西境内搞出这般大手笔?若不是因为钦差大人驾临的事情,我如今还留在河西主持大局呢!”
王铮的面色愈加苍白,颤声道:“本督与钦差赵大人是旧识,怎、怎么会勾结蒙古人谋害于他?”
汪恭表情森沉,眼神不住波动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却是没有说话。但他毕竟只是总督府的幕僚罢了,除了章晟德之外,其余几位督抚都没有在意他的态度。
就在这时,总督府的大门方向突然出现了阵阵喧哗与混乱。
然后,一名总督府的兵丁连滚带爬的跑入大堂之中,满是惊慌的禀报道:“各位大人,禁、禁军攻进来了!”
禁军的动作很快,总督府的兵丁刚刚禀报了消息,几位督抚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一队禁军就冲入了大堂,一个个手持利刃、表情肃杀,虎视眈眈的盯着在场所有人,控制了大堂内的局势。
然后,就见三人在禁军的拥簇之下,联袂进入了总督府大堂之中。
这三人之中,分列左右的两人分别是禁军指挥使关武元与监军太监李如安,而为首之人年纪轻轻,却是身穿朝廷二品大员服饰,自然就是赵俊臣了。
在场众人皆是认得关武元与李如安,但大都不认得赵俊臣,见到赵俊臣的模样之后,自然是暗暗猜测赵俊臣的身份,然后他们大都是猜到了什么,又是面色大变。
尤其是汪恭,一直都是冷静镇定的他突然是面色惨白了起来。
然后,王铮的惊声呼唤,也证实了他们心中的猜测。
“赵、赵大人!?你是赵大人!”王铮面色惊骇,指着赵俊臣惊声说道:“你、你不是遭遇蒙古人袭击失踪了?为何会出现于此?”
赵俊臣似笑非笑的打量了王铮一眼,问道:“见到我平安无事,王总督心中是高兴还是失望?”
说完,赵俊臣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然后则是双眼扫视着在场众人。
听到赵俊臣的反问,王铮依然是搞不清情况,只是问道:“见到赵大人平安无事,我自然是心中高兴,赵大人为何要这样问?赵大人,今日禁军之举动,可是由你指使?究竟是为何原因?”
见到王铮的这般反应,赵俊臣叹息摇头,说道:“看来,王总督至今也还是被蒙在鼓里啊……”
然后,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汪恭,问道:“这里就你一个人没有穿着官服,并且是年纪轻轻……也就是说,你就是王总督的幕僚汪恭了?”
确认了赵俊臣的身份之后,汪恭的表情隐隐有了一丝惊慌,但依然是强自镇定着,向赵俊臣躬身行礼道:“学生拜见钦差大人!”
赵俊臣认真打量着汪恭,表情间满是欣赏,点头夸赞道:“年纪轻轻,就能制定出这般缜密毒辣的计划,又有这般狠绝果断的手段,当真是一个人才!在本钦差的眼里,我朝的年轻一代之中,最为出众的人名叫赵山才,可惜天妒英才,此人已经因病过世了……但就算是他依然活着,仅论狠毒、果断这两方面,却还是不如你远矣。”
“钦差大人过誉了,学生哪里能与名满天下的江南才子赵山才相提并论。”
表示谦逊之际,汪恭的眼中则是闪过了一丝喜色。
汪恭心中很清楚,既然赵俊臣突然出现于此,就代表他的计划很可能已经败露了,下场必然是不堪设想。
然而,赵俊臣的这几句夸赞,却是让汪恭心中忍不住出现了一些幻想——赵俊臣一向最是惜才,难道他看中了自己的才华能力,决定要放自己一马?
汪家在京城之中也有耳目,也听说过赵俊臣的一些事迹——赵俊臣曾经最是看重赵山才,哪怕是赵山才投入了太子朱和堉门下,屡屡与赵俊臣为难,赵俊臣依然是不计前嫌、多次招募,由此可见赵俊臣面对人才的时候,还是胸怀大度、不计前嫌的。
可惜,汪恭并不知道,赵山才从某方面而言正是死在了赵俊臣的手上!“以德报怨”也从来都不是赵俊臣所拥有的优良品质!
所以,汪恭的幻想刚刚浮上心头,赵俊臣就已经突然变了脸色,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杀意,开口道:“来人,将此人拿下!”
随着赵俊臣的一声命令,顿时就有几名禁军扑到了汪恭的身边,将汪恭反手捆绑,并且狠狠踹了汪恭的双腿,让汪恭跪倒在赵俊臣的面前。
见到这一幕,王铮、吴敏、张文辉等人纷纷是面色再变。
尤其是三边总督王铮,此人一向是把汪恭视为左膀右臂,如今见赵俊臣这般对待汪恭,自然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赵大人,这是何意?”
赵俊臣再次看了王铮一眼,目光中满是失望。
旁边的陕西巡抚章晟德则是叹息一声,说道:“王总督,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勾结蒙古、谋害本钦差的幕后主使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幕僚汪恭!”
“什么!?”
听到章晟德的解释,在场众人又是面色大变。
然后,章晟德就把他与赵俊臣如何遭遇蒙古骑兵袭击、如何击败了蒙古骑兵、又是如何抓到了汪恭的堂弟汪顺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以及赵俊臣暗中夺取花马池营的计划等等,向着几位督抚详细解释了一遍。
章晟德解释完毕之后,眼见到几位督抚依旧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模样,赵俊臣冷哼一声,说道:“汪恭不过是区区一名幕僚罢了,瞒着你们做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竟然是毫无察觉,亏你们还是封疆大吏!你们也不用脑子想想,此人所在的汪家依靠边境生意发家,自然是与蒙古人关系密切,又岂能信任?他所制定的那个计划,看似是保卫边疆,但实际上只是为了让蒙古人能够轻而易举的收获战利品罢了!结果你们畏惧于蒙古的威胁,想也没有多想,还当真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你们究竟是脑子傻了还是眼睛瞎了?朝廷竟是任命了一群傻子与瞎子担任封疆大吏?!”
听到赵俊臣的斥责,几位督抚皆是哑口无言、不敢反驳。
但就在这时,已经被捆绑住了身体的汪恭则是突然大声道:“钦差大人!学生有话说!请听学生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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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俊臣并没有理会汪恭,因为他大约已是猜到了汪恭会说些什么。
不外乎就是想方设法的表示汪家对赵俊臣的作用与好处,再隐隐暗示几句汪家的反扑之力,希望赵俊臣放过汪家一马罢了。
见到赵俊臣的态度,汪恭的表情愈加有些慌乱,不待赵俊臣答应,就已是连声说道:“钦差大人,学生有一个提议,只要……”
赵俊臣用眼角瞄了汪恭一眼,皱眉道:“让你说话了吗?掌嘴!”
话声落下,又有一名禁军将士快步走到汪恭身前,扬起手掌“啪啪啪”连续扇了汪恭二十几个巴掌,直到赵俊臣重新开始讲话之后,这位禁军将士才停手,但汪恭还算英俊的面庞却已经是肿成了馒头状。
赵俊臣没有再看汪恭一眼,只是紧紧盯着在场的几位封疆大吏,缓缓说道:“前段时间,朝廷收到消息,称是西北的赈灾钱粮出现了问题,本钦差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然而本钦差进入山西境内之后,却又察觉了事情另有蹊跷,发现了你们的绥靖计划……将朝廷的赈灾钱粮尽数送给蒙古,并且还要牺牲十万灾民,只是为了让蒙古人退兵……呵呵,当真是大手笔……”
说到这里,赵俊臣面现讥讽,又说道:“等到本钦差整顿了山西官场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来陕甘,想要阻止你们的绥靖计划,却又遭到了蒙古人的突袭,幕后主使之人竟是总督府的幕僚,还发现了汪家与蒙古人暗中勾结的事情,所以才有了今晚禁军之行动……”
然后,赵俊臣摇了摇头,表情间的讥讽愈加明显:“这一连串的变故,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麻烦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说起来,本钦差最初的任务只是负责西北数省的赈灾事宜罢了,如今的种种事情,已经是远远超过了本钦差的权限,但本钦差却也不能不管……事到如今,真相已经查明,本钦差想要请教各位督抚,这些事情究竟应该如何处理?”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几位封疆大吏皆是面面相觑、神情惶恐。
他们瞒着朝廷暗中向蒙古人卖国求和的事情原本就已经非常严重了,但总还有办法可以解决,毕竟赵俊臣这位钦差在他们眼中是属于“很好说话”的类型,只要给足了好处,未必就不能遮掩。
但没想到汪恭手段如此狠辣,竟是暗中勾结蒙古人谋害赵俊臣,事情就无比棘手了,只看赵俊臣今晚安排禁军兵变的事情,就知道赵俊臣是何等恼怒了,别说是为他们遮掩罪行了,没有拿他们泄愤就算不错了。
但如今赵俊臣已经是彻底掌控了花马池营的局势,几位封疆大吏毫无反抗之力,赵俊臣看似是询问他们的意见,但他们即使是提出了意见又能如何?最终还不是要依照赵俊臣的想法来办?若是自己的意见不小心违背了赵俊臣的心意,说不定还要进一步的得罪赵俊臣!
所以,几位封疆大吏皆是不敢回答赵俊臣的问题,唯有那王铮仗着自己在京城的时候与赵俊臣有过几分交情,壮着胆子请求道:“赵、钦差大人,还望您看在过往的情谊份上,就放过我等这一次!汪恭指使蒙古人谋害您的事情,下官等人绝不知情啊!汪家与蒙古人勾结的时候,我等也是从未参与!下官等人的所作所为,完全是迫不得已啊……”
说到后面,王铮已经是语气虚弱,仿佛随时都会昏死过去。
也算是难为王铮了,拖着未愈的病体,又接连遭遇惊吓,却还要坚持这么长的时间,身体早已经是濒临极限。
赵俊臣看了王铮一眼,却没有任何的怜惜之意,只是冷声说道:“正是看在过往的交情份上,本钦差才会给你一次表态的机会!如今求情也没用了,说吧,这一连串的事情,究竟应该如何处理?”
王铮并不擅长于急智机敏,一时间又哪里有什么主意,下意识的向着另外几位巡抚看去,想要让他们帮忙出主意。
最终,王铮的目光落在了陕西巡抚章晟德的身上。
事到如今,王铮也看出来了,章晟德已经提前投靠了赵俊臣,在几位督抚之中,赵俊臣唯有信任章德承一人而已,所以章晟德的一句好话,要远远胜过其他人的千百句讨好与求饶。
王铮毕竟是章晟德的上司,对待章晟德还算不错,见到王铮的求助目光,章晟德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打算向赵俊臣说些什么,但他还未开口,就被赵俊臣用眼神打断了。
赵俊臣对于章晟德还是比较欣赏的,有心把章晟德与其他人区分开,自然不会让章晟德为其他人求情。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章晟德轻轻一叹,却是紧紧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说什么。
另一边,赵俊臣见王铮良久也没拿出什么主意,又把目光投向了河西巡抚张文辉与河东巡抚吴敏,问道:“看样子王总督是没什么主意了,却不知两位巡抚大人可有什么意见?”
此时,吴敏已经被一连串的变故惊呆了,尚没有回过神来,反应也慢了半拍,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只是不可置信的问道:“钦差大人,汪家当真是勾结了蒙古人?我看汪家近年来还算是比较恭顺,对于陕甘官府也向来是鼎力支持……”
章晟德与吴敏交情不错,却是不忍心看到吴敏犯傻——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别说赵俊臣已经抓住了汪家与蒙古人勾结的确凿证据,就算是赵俊臣手中没有任何证据,那也是赵俊臣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必要纠缠这些细枝末节?
所以,章晟德最终还是忍不住插口道:“吴巡抚,这件事绝对是确凿无误,我们已经严审了汪顺,得知了汪家的许多罪行,汪家近年来不仅是屡屡向蒙古贩卖朝廷的情报与铁器,还暗中参与了每年的火筛入寇,每次都会为蒙古鞑子领路……蒙古鞑子每年的劫掠所得,很大一部分都是通过汪家变卖!如今的汪家早已经自甘成为蒙古鞑子的走狗,别看蒙古人今年气势汹汹,但他们在连年的天灾与内斗之中同样是元气大伤,情况并不比咱们好多少,虽然是大举来犯,但心中也没有多少底气,汪恭所提议的绥靖之计,其实就是想让他的蒙古主子轻易收获大笔的战利品罢了,咱们都被他给蒙骗了!……吴巡抚,如今并不是纠缠汪家之事的时候,你还是认真回答钦差大人的询问为好。”
听到章晟德的解释与提醒,吴敏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仿佛是质疑了赵俊臣的说法,不由心中更乱,但总算是回过神来,连忙向赵俊臣说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我等误信奸人、一错再错,还险些害了钦差的性命,如今乃是待罪之身,哪里敢有什么主意,一切任凭钦差大人做主就是!”
另一边,在赵俊臣出现之前,张文辉一直是态度强硬,不断表示自己要弹劾禁军、报复关武元,见到吴敏的软弱态度之后,张文辉还时常会表示鄙夷,但等到赵俊臣现身之后,此人却是直接缩到了吴敏的身后,再也不敢露头。
如今,等到吴敏表态之后,张文辉更是表情谄媚,摆出一幅无比恭顺的态度,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钦差大人驾临于此,自然是一切任凭钦差大人做主!又哪里有下官等人说话的份?一切都听从钦差大人的吩咐就是!”
见到三位督抚的表态后,赵俊臣的表情有些失望,摇头道:“若是三位都没有什么主意,本钦差的心中倒是有一些想法,各位来听听如何?”
王铮与吴敏、张文辉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就齐声向赵俊臣说道:“钦差大人请说。”
赵俊臣缓缓说道:“首先,王总督如今身体情况不佳,病情迟迟未愈,门下又出了汪恭这样的奸贼,却是不适合再履行三边总督的职责了!今后就由本钦差接替王总督的权职,主持三边防务之大局!当然,这件事已经超过了本钦差的权限范围,所以还要劳烦几位督抚联合写一份奏疏与一份公告,奏疏交给朝廷、公告发给陕甘各地,如此一来本钦差才能够名正言顺!
其次,汪恭的绥靖之计,即刻起要全部停下,朝廷交给陕甘的赈灾钱粮也要如数发给受灾百姓,各地官府也要全力赈灾,不可怠慢……不过,各地官府所抓捕的逃荒灾民暂且不必遣返原籍,本钦差另有安排!
再次,你们几人固然有罪,但念在陕甘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本钦差准许你们依然是留在原职、待罪立功!不论是绥靖之事,还是汪家之事,都暂且压下!今后你们的功过如何,究竟是赏是罚,还要看你们这段时间的具体表现。
第四,各地的官府衙门、军镇卫所、城庄村乡,绝不可再生退缩避战之心,到了明日清晨,本钦差将会公布一系列的赏罚军规,各地战事的功过评定与督促监察,你们身为封疆大吏也要严格执行,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一旦是事情出现了纰漏,过往的罪行不仅不能赦免,并且还要罪加一等!
最后,汪家通敌卖国之罪行,罪不容赦,绝不可姑息,各地官府要尽快抓捕汪家之族人、查封汪家之产业,防止汪家进一步的霍乱边疆!此外,汪家的所有家产尽数充公,专用于边军将士的军饷与赏银,以激发边军之士气!”
说完了自己的想法之后,赵俊臣环视着几位封疆大吏,问道:“对于本钦差的这些想法,各位可有什么意见?”
然而,赵俊臣虽然是询问,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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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俊臣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客气,但态度却是不容置疑。
听到赵俊臣的诸般“建议”之后,几位封疆大吏皆是面面相觑、表情阴晴不定!
赵俊臣的几项“建议”看似合情合理,但他们皆是官场里的老人,又哪里看不明白这里面的深意?
赵俊臣这分明是要夺权啊!并且还是独揽大权!
在目前的情况下,几位督抚即使是暂时留任,也只是赵俊臣的傀儡罢了,并且他们还被赵俊臣限定了权限范围!——虽然没有明说,但赵俊臣的态度很明显,几位封疆大吏只是负责灾情赈济与赏罚审核的事情,具体的军务战事并没有他们参与的份!
几位封疆大吏自然是心中不满,尤其是三边总督王铮这一次被赵俊臣彻底架空了,就更加是心中不甘了。
但如今赵俊臣已是彻底掌控了花马池营的局势,并且还抓住了几位督抚的把柄罪证,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他们再是如何不满不甘又能如何?
更何况,赵俊臣并没有即刻追究他们的罪行,反而还留给了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就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
事实上,如今的陕甘局势可谓是内忧外患、一滩浑水,几位督抚若是能够趁机脱身,也就摘脱了绝大部分责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赵俊臣的这些“建议”对他们而言虽然不是最好的结果,但也不算是最差,属于可以接受的范畴。
最终,只是稍稍沉默了片刻之后,几位督抚就考虑清楚了利弊,陆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王铮的表情有些难堪,但还是勉强坐直了身子,用苦涩的声音向赵俊臣拱手道:“钦差大人所说有理,下官如今的身体情况确实是不适合再主持陕甘边防大局了……今后的陕甘防务,就全凭钦差大人做主!”
张文辉与吴敏二人对视一眼之后,也是齐声说道:“一切全凭钦差大人做主!”
见到几位督抚纷纷是表态支持了自己的想法,赵俊臣的面色稍稍温和了一些,表情间的讥讽也不再是那么的明显。
如今的西北局势太过复杂,确实是不适合大动干戈,这几位封疆大吏虽然是各有明显缺陷,但他们的办事经验与人脉声望尚在,赵俊臣也暂且还离不开他们的支持。
于是,为了让他们安心办事,赵俊臣的语气稍稍温和了一些,承诺道:“只要是你们妥善处理好了灾情赈济与赏罚核定的事情,等到本官击退了蒙古人之后,这份功勋自然也有你们的一份!绥靖之事虽然是大罪,但终究是尚未实施,本钦差遇袭之事,也大可以遮掩,你们只要有了功勋在身,过往的种种事情……朝廷那边也可以翻篇不谈。”
听到赵俊臣的承诺,几位督抚又是心情一松——赵俊臣独揽大权固然是架空了他们,但也把所有责任都担在了自己身上,一旦是御敌不力,最大的黑锅也只会是赵俊臣的,反之若是赵俊臣退敌有功,那么他们还可以瓜分到许多功勋,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一点之后,几位督抚甚至还认为自己占了赵俊臣的便宜。
在几位督抚之中,河东巡抚吴敏看似胆子最小,但性子里面却有一股追根溯底的劲儿,虽然是同意了赵俊臣的提议,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钦差大人,今年的形势不同以往,蒙古人声势浩大、来势汹汹,您真有把握击退他们?”
赵俊臣看了吴敏一眼,并没有详细解释自己的想法,而是避重就轻的说道:“蒙古人固然凶残,但吴巡抚也不要认为他们就是不可战胜的,不论是各方面的消息情报,还是本钦差的亲眼所见,皆是表明蒙古人的实力并不比边军精锐更强!只不过边军士气低迷,将领们又一心想着保存实力,皆是不愿意积极迎敌,再加上蒙古人善于游骑奔袭,所以才陷入了如今的被动局面,但只要是鼓动了边军士气,各地将领们也是踊跃参战,再限制了蒙古人的骑兵优势,想要战胜他们并不似想象中那边困难!”
在陕甘三边,与蒙古人勾结的卖国贼并不是只有汪家,蒙古人对陕甘三边的渗透虽然是远远不如后金对辽东的渗透那般严重,但也是极为普遍,边境各处的商人、百姓、军队经常会与蒙古人交易铁器、情报、粮食,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一直是屡禁不绝!
所以,汪家固然是即将要倒台了,但在场的几位督抚同样是不值得信任——事实上,这几位督抚未必是真不知道汪家的卖国行径,很可能只是顺水推舟、假装不知情罢了——赵俊臣对他们自然是有所隐瞒。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吴敏表情有些犹豫,认为赵俊臣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赵俊臣所表诉的观点很多人都清楚,但想要激发边军士气、促动将领们主动参战、限制蒙古人的骑兵优势等等,说起来很容易,但真正办起来却是极难。
想到这里,吴敏心中隐隐不安,怀疑赵俊臣有些眼高手低,有些不放心赵俊臣的能力,刚想要再追问几句,但他还未开口,就被张文辉暗中阻止了。
阻止了吴敏的追问之后,张文辉依旧是一副无比恭顺的态度,满是恭维的说道:“钦差大人果然睿智!一眼就看透了问题关键之所在,有了钦差大人主持边防大局,定然是可以旗开得胜,狠狠打压蒙古鞑子的嚣张气焰!”
赵俊臣看了一眼张文辉,目光中满是深意,让张文辉下意识的身体一缩。
但最终,赵俊臣并没有拆穿张文辉的小心思,只是再次问道:“既然各位督抚都同意了本钦差的几项建议,那么这些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事不宜迟,还请各位大人现在就去准备奏疏与公文,到了明日清晨,这些事情就要公示于各地了!……此外,本钦差既然已经接手了陕甘三边的防务,还请王总督把陕甘的军务公文全部交接一下,我想要尽快了解一下目前的边防局势变化。”
同意了赵俊臣的几项提议之后,这些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在赵俊臣的安排之下,几位督抚们很快就离开了大堂,前去书房准备奏疏与公文的事情。
等到几位封疆大吏离开之后,赵俊臣的目光终于是转向了被捆在一旁的汪恭。
此时的汪恭,已是再也看不到任何傲气,神情满是惶恐与绝望。
刚才,赵俊臣宣布了汪家的罪名与处置之后,汪恭就顾不得自己被掌嘴的事情,急切想要表态说些什么,但他身边的禁军却是眼疾手快,直接找了一块破布塞入了汪恭的嘴中,所以汪恭并没有打扰到赵俊臣与几位督抚的谈话。
再次打量了汪恭几眼之后,赵俊臣的语气恢复了冷淡,缓缓说道:“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本钦差心中很清楚!不外乎就是你们汪家愿意捐出一大笔钱粮,希望本钦差可以放过你们汪家一马,又或者是你们汪家在陕甘的影响力盘根错节,本钦差针对汪家的事情必然会被汪家提前知晓,若是汪家全力反扑的话,即使是本钦差也承担不起代价,是不是这样?”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汪恭不由一愣——这正是他想要表明的观点。
见到汪恭的反应,赵俊臣不由冷笑,说道:“本钦差想要掌控陕甘局势,就必须要杀鸡儆猴!很不幸,你们汪家所要扮演的角色正是那只吓唬猴子的公鸡!你也别指望些许钱粮就可以让本钦差放过汪家,汪家被查抄之后,汪家所有家产就要全部充公,本钦差自然不会稀罕汪家的钱粮贿赂,你也不要指望本钦差会忌惮汪家反扑,今天上午离开花马池营的五千禁军,他们的目标正是你们汪家,如今已经领先了数百里的路程,汪家根本不可能提前得到消息进行防备……所以,你们汪家的覆灭已是必不可免!”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汪恭身体一颤,表情愈加绝望。
然后,赵俊臣紧紧盯着汪恭的表情变化,又说道:“不过,你若是愿意为本钦差办一件事情,那么本钦差也不会让你们汪家苗裔断绝,某些罪责不重的汪家子弟,依然会留有一条活路!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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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一点意外,老家的奶奶腰间盘突出,乡下医疗条件不好,就开车接到城里医治,耽误了一下午时间。
不过,已经承诺了今天三更,虫子就要说到做到!
这是第一更!凌晨之后还有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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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几位封疆大吏拟好了奏疏与公文、返回总督府大堂的时候,赵俊臣已经命人把汪恭押下去进行审讯了。
所以,包括章晟德在内,几位封疆大吏皆是不清楚赵俊臣与汪恭的谈话内容。
这几位封疆大吏的理政能力暂且不论,但全都是斟字酌句的文章好手,他们的联名所署的奏疏与公文自然是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与漏洞。
有了这几位督抚联名所署的奏疏与公文,赵俊臣主持三边防务的合法性就算是暂时解决了,德庆皇帝无法怪罪赵俊臣越权行事,各地的官员将领们也不敢明着违背赵俊臣的命令,除非是德庆皇帝另外遣派大臣前来陕甘三边专门负责边防之事,否则赵俊臣从明天开始就是实质上的三边总督了。
赵俊臣审阅了奏疏与公文之后,就让几位督抚离开了,并没有与他们继续商议的意思。然后,赵俊臣又让关武元与李如安离开了总督府衙门,坐镇禁军大营、监视花马池营的动态。
等到所有人皆是离开之后,赵俊臣则是独自留在大堂之内,认真翻阅着王铮送来的边防公文。
近一年来,蒙古各部落频频入侵明朝边境,边防公文多达数百份,足足有好几大摞,近乎摆满了整个桌案,等到赵俊臣全部翻阅完毕,时间就已经是凌晨的丑时过半了,大堂外的夜色已经是漆黑一片。
翻阅公文之际,赵俊臣的眉头越皱越紧,看完了最后一份边防公文之后,赵俊臣更是长长叹息一声。
然后,赵俊臣抬头舒展了一下酸困的脖颈,却又突然一愣,发现陕西巡抚章晟德与监军太监李如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的左右,两人各自捧着一盏烛台,一直为赵俊臣掌灯照明。
赵俊臣翻阅公文的时候太过认真,竟是一直都没有发现他们二人的出现。
大堂门外,有一队禁军正在戒备守卫,但禁军们显然是认为章晟德与李如安二人乃是赵俊臣的心腹,所以并没有阻拦他们二人。
对此,赵俊臣心中有些不满,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冲着二人点头道:“幸苦你们了,我翻阅公文之际太过入神,竟是一直没有发现你们的出现,让你们二人站在这里掌灯许久时间,实在是罪过。”
李如安垂首道:“赵大人言重了,您这般幸苦的审阅公文、劳心劳力,咱家为您掌灯也是应该的,哪里有什么幸苦。”
章晟德则是面现钦佩,说道:“赵大人审阅公文之际,态度如此专注认真,当真是百官之楷模,下官心中只有‘钦佩’二字,但明日清晨赵大人您还要召见花马池营的官员将领、宣布许多事情,还望赵大人一定要注意身体。”
赵俊臣摇头一叹,说道:“我倒是也想要休息一下,但如今已经是夸下海口,接手了三边防务的重担,又如何敢有怠慢?若是我连陕甘三边的近况都不能了解,今后的计划也不好安排,这几天固然是要幸苦一些,但总好过今后心中没底、惶惶不安。”
章晟德犹豫片刻后,却是提醒道:“赵大人,依下官之见,陕甘三边的担子太重了,您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承担,找人一同商议总是要轻松一些!下官也知道您不信任陕甘的官员,但这个重担压在自己一个人的肩上,终究还是太过吃力了……”
赵俊臣打量了章晟德一眼,笑道:“章巡抚放心,你我二人一同经历了生死,我当然是信任你的,只不过如今还处于摸底的阶段,还是我亲力亲为比较好,等到我大概了解了陕甘三边的具体情况之后,自然会与章巡抚一同商议。”
章晟德却是摇头道:“下官当然是要鼎力支持赵大人,身为陕西巡抚,对于陕甘之防务也是当仁不让,就算是赵大人不与下官商议,下官也会主动向赵大人提出自己的意见……下官是指河东巡抚吴敏,此人虽然是性子懦弱了一些,也没什么主见,心中总是存着丧气,但他也并不是毫无亮点,下官今晚来见赵大人,就是因为他不放心陕甘三边的防务,认为赵大人的计划知易行难、容易出现纰漏,连夜向下官提出了许多顾虑,希望下官可以提醒赵大人……赵大人,与河西巡抚张文辉不同,吴敏还是可以用一用的……此外,在陕甘境内,同样还有许多有能力的官员,足以成为赵大人的助力!”
听到章晟德的说法之后,赵俊臣面现惊讶,道:“哦?吴敏还有这般表态?若是如此的话,此人确实是可以倚重一二……其实,今天与那几位督抚见面的时候,我也看出来了,河西巡抚张文辉见到我接手了三边总督的权责之后,就有些幸灾乐祸,存心想要看我的笑话,也不想想我若是闹了笑话他会有怎样的下场!反倒是那个吴敏,心中尚存有一些朝廷大局。”
章晟德点头道:“张文辉此人的秉性确实不佳,得知了赵大人遇袭失踪的消息之后,就想要继续执行汪恭的绥靖计划,吴敏则是全力反对,认为绥靖计划已经曝光,绝不可一错再错,由此可见吴敏心中还是敬畏朝廷的,但张文辉就完全不同了,他对朝廷的忌惮之心已是荡然无存。”
赵俊臣轻轻摇头,说道:“来到西北之后,我才发现了朝廷的掌控力之弱,也难怪梁辅臣这些年来只是勉力维持,像是张文辉这样的官员,绝不在少数!就算是河东巡抚吴敏,对朝廷尚有敬畏之心,但他当初也同意了汪恭的绥靖计划,与张文辉相比也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区别罢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章晟德不由是有些尴尬,因为他当初同样是绥靖计划的支持者之一。
见到章晟德的尴尬,赵俊臣并没有出言安抚,就好似压根不知道一般。
其实,赵俊臣的表态,也是对章晟德的暗中敲打。
不论是任何时候,人事权都是掌权者的核心权力!
章晟德今晚不论是存心还是好心,但他确实是表现出了插手人事权的苗头。
如今,赵俊臣的身边确实是没有多少可以信任的人才,但赵俊臣若是一味重用章晟德所推荐的人选,就必然会被章晟德架空,那就是纯粹犯傻了!
赵俊臣与章晟德固然是一同经历了生死,但双方尚处于相互熟悉的阶段,陕甘官场又是一滩浑水,赵俊臣对章晟德的信任自然是相当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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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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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暗中敲打了章晟德一番,但赵俊臣也不会彻底得罪章晟德。
所以,见到章晟德表情尴尬之后,赵俊臣就向另一边的李如安打了一个眼色示意。
李如安很快就明白了赵俊臣的态度,马上就打破了尴尬气氛,开口问道:“赵大人,您翻阅了边防公文之后,可有什么心得?”
“心得?”赵俊臣苦笑摇头,随手拿起了一份公文,说道:“这份公文,乃是宁夏军镇在今年六月份送来的,说是西路有千余蒙古骑兵来犯,镇戍堡、洪广堡、平胡堡的三位千户合兵迎敌,最终击退蒙古骑兵之余,还杀敌三百余、斩首二级……呵呵,杀敌三百余,却只是斩首二级,你们信吗?剩下的首级都哪里去了?……也算是不错了,他们至少没有杀良冒功!”
说着,赵俊臣将这份公文丢到了一边,又重新拿起另一份公文,说道:“还有这份公文,乃是甘肃军镇不久前送来的,说是肃州路有蒙古大军来犯,总计有八百余人,肃州路守备官王文贵奋勇当先、领兵迎敌,终于是将来犯的蒙古骑兵击退,保卫了境内百姓……不过,肃州路的烽火墩早在十天之前就发现了蒙古骑兵的踪迹,肃州路却是直到十天之后才领兵迎敌……呵呵,这么长的时间,有多少百姓受难?这支蒙古骑兵早已经劫掠到了足够的钱粮,自然是毫无战意,肃州路究竟是杀退敌人出境?还是礼送敌人出境?”
然后,赵俊臣的手上再次换了一份公文,又说道:“至于这份公文,就更加可笑了!甘肃军镇的靖安堡遇敌强攻,将士们奋勇参战,虽然是击退了蒙古鞑子,但靖安堡内丢失了强弓十把、刀枪三十五件,棉甲五副、三眼火统两根,还被抢走了堡内的一半粮食与耕牛,希望予以补充与备案!哈哈,蒙古人攻打军堡,军堡里的守军无一人阵亡,反倒是军堡里的兵甲、耕牛、以及粮食都被蒙古人抢走了!这个军堡的千户撒谎都不能编造仔细点?”
“哦,还有这份公文,也让我印象深刻,纪录了上个月榆林军镇威武堡千户钱大千屠戮百姓的罪行……原因是钱大千的私兵遭遇了蒙古骑兵的袭击,就一路逃窜,最终逃入了附近一处村堡避难,而这处村堡的百姓遭到蒙古人的威胁之后,就把钱大千的私兵全部绑了送给了蒙古人,最终钱大千的私兵全部被蒙古人杀光,钱大千事后为了给自己的私兵报仇,又屠杀了这处村堡的百姓……”
说到这里,赵俊臣伸手指着面前的数百份公文,向章晟德与李如安二人说道:“要说心得的话,那就是这些公文全部不可信!呈报这些公文的各地将领不可信!为这些将领请功请赏的地方官员不可信!有了汪家的前车之鉴,陕甘的商人不可信!甚至……就连陕甘各地的百姓……也同样不可信!”
说话之际,赵俊臣看似在笑,但笑容极冷。
陕甘三边,从上到下全部都不可信!这般情况究竟是意味着什么,实在是令人心寒。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章晟德与李如安也皆是默然。
赵俊臣的说法,看似有些过份,但很大程度上就是事实。
陕甘边军大都怯战,将领们也一心只想着保存自己的私兵实力,自然是欺上瞒下、谎报军功,甚至还有很多将领把军械兵甲送给蒙古人,与蒙古人换马牟利。
陕甘的商人们大都是靠着边境贸易发家致富,与蒙古人暗中勾结也是常有的事情,汪家不过是其中的佼佼者罢了,却绝不是孤例。
陕甘的地方官员大都是依靠各地将领的支持,否则在这个穷山恶水之地就压根坐不稳官位,所以他们也不敢轻易揭发各地将领的罪责,反倒是与各地将领同流合污、相互遮掩。
就算是陕甘的寻常百姓,一旦是遇到了蒙古人的威胁,出卖同胞与朝廷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的犹豫。
所以,任何人都不能相信,但赵俊臣又要依靠他们掌控陕甘三边的局势、抵御蒙古大军的入侵,说是难如登天也不为过!
发现这一点之后,赵俊臣的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沉默片刻之后,章晟德叹息道:“是啊,陕甘三边的情况,早已经是糜烂到了极点,正如赵大人所讲,从上到下全都是不可信任,三边总督看似掌控大局,但也很难调动各地兵力,一旦是遇到苦战,所有将领都是敷衍拖延……梁阁老还是三边总督的时候,就屡次想要出手解决陕甘的顽疾,但每次梁阁老稍有动作,就会突然发现兵变混乱,最终只能是无疾而终……赵大人想要掌控三边之防务,击退蒙古之入侵,确实是不容易!”
赵俊臣叹息点头,同时又暗暗想道:“幸好,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单纯依仗陕甘三边的力量!”
暗思之余,赵俊臣却又突然一笑,向章晟德说道:“其实,我的这些观点,也只是一时的感慨,有些过于极端了,陕甘毕竟还是大明之疆土,虽然是局势糜烂了一些,但也未必是所有人都不可信任,章巡抚刚才不是正要向我举荐人才吗?想必章巡抚看重的人才,必然是可以信任的!”
话锋一转,赵俊臣突然是拉回了话题,让章晟德继续为自己推荐人才。
刚才,章晟德主动向赵俊臣推荐人才,确实是存着一些私心,希望赵俊臣可以重用自己的亲信,如此一来章晟德的势力影响也会大为增涨。
但如今,因为赵俊臣的敲打与感慨,章晟德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态度,却是谨慎了许多,再也不敢随意把自己的亲信推荐给赵俊臣,心中暗暗筛选了一番。
然后,章晟德表情严肃的说道:“西安知府吴启凡文武双全、韬略不凡,可以重用!陕西学政郑家栋,虽然品阶不高,但他是陕甘文人之首,品性高洁、声望隆重,在陕甘士子之中一呼百应!固原军镇的河州路守备官何漳,乃是陕甘境内少有的勇将,每次交战都是奋勇当先、从无退战!下官愿意为他们担保,这三人皆是值得赵大人信任重用!此外,陕西按察使周勃心思精明、性格强硬,同样是才干不凡,此人虽然与下官不合,但他的小儿子死在蒙古鞑子的手中,极为仇视蒙古鞑子,同样是可以信任!”
听到章晟德的介绍之后,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既然章巡抚如此看重他们,到了明日花马池营的城门开启之后,就劳烦章巡抚派人把这四位请来,我自然会量才重用!”
仅仅是四个人而已,哪怕是重用他们,也不足以让章晟德威胁到赵俊臣的地位,并且这四人皆是章晟德的优中选优,确实是值得重用,还可以卖给章晟德一个顺水人情,赵俊臣自然是态度大变!
……
……
写作不顺,就闲聊几句,关于主角、关于本书,虫子忍不住想要说说自己的真实想法。
首先,是关于本书的主角赵俊臣。
大致上,用一句话总结,赵俊臣是一个虚伪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我们的一些大学,包括北京大学,正在培养一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高智商,世俗,老到,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体制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人一旦掌握权力,比一般的贪官污吏危害更大。”
这是北大中文系钱理群教授的一段话。
虫子对赵俊臣的定位就是如此。偶有闪光点,尚存良知,未必是恶贯满盈,但绝非好人。
虽然他是主角,但本书中对他的讥讽与批判几乎是无处不在。
只不过,这些讥讽与批判隐藏在情节之中,似乎大家都没有发现!
远的不说,就说最近的几段情节。
赵俊臣颁布了赏罚条例,谎报军功者斩立决,然后呢?轮到赵俊臣本人呈报军功的时候,他毫无犹豫的选择了谎报军功,自己践踏了自己定下的规矩……为何?因为规矩是限制别人的——掌权者往往是定下一条非常严苛的规定,捆绑住了绝大部分人的手脚,然后又为某些特定人士(包括自己)暗中提供便利与特权,让特定人士可以绕开这些规定,获取丰厚的回报,这是古往今来的官场潜规则,某些规则只对某些阶层适用,到了更高的阶层,所谓规则只是一层地板罢了,防止下面的人爬上来。
掌控了花马池营的局势之后,赵俊臣面对复杂局势、千头万绪,正值用人之际,但章晟德向他推荐人才的时候,他心中首先是产生了怀疑与忌惮的情绪,认为章晟德是想要插手人事权、架空自己,最终反倒是敲打了章晟德,宁愿是己依然是手下人才匮乏,也不愿意过多使用章晟德推荐的人选,为何?掌权者往往是充满了莫名的自信,认为自己只要是大权在握,就可以鼎定乾坤,在他们眼中,权力本身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保证权力在手,他们宁愿把权力用在错误的地方。
所以,描写这些情节的时候,虫子的心情是讥讽的、是批判的,但这些情节的内核,虫子则是藏在了文字之中,并未明述,也不敢明述。
类似的情节,本书之中还有许多,还有许多牵强附会的乱改影射。另,关于军功的内容目前只是伏笔,后续还会继续展开。
有人说,本书是为贪官歌功颂德,就好似贪官办了实事就有资格贪污了……其实并不是。
这本书,从一开始,自从赵俊臣穿越之后,他就从没有主动贪污过,也不再是一个单纯的贪官了,而只是一个精致利己主义者,本书的主题也从不是歌功颂德,反倒是批判居多。
在最开始的时候,把主角设定为一个贪官,只是为了出奇制胜、吸引读者眼光罢了,但后来觉得这种设定可挖掘的地方很多,就加入了一些别的东西。
不过,毕竟只是网络罢了,虫子的笔力、才华、见识皆是有限,最多只能达到“故弄玄虚的深刻”这种程度,无力写出“细思极恐的浅显”,再加上如今的环境限制,许多内容只能是蜻蜓点水、一带而过,为了迎合读者,虫子也不能真把主角写成一个小人,更不能让主角自食其果遭到太多挫折,所以很多时候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此外,为了保持主角的设定,赵俊臣行事之际往往是采用了让人唾弃的做法,但为了保持情节进展,又必须要让这些错误的做法造成正确的影响,并且还要保证情节的合理性,这也是本书的难写之处。
这本书的难写之处有很多,“智斗”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点。
写这本书之前,虫子也看了许多历史,总觉得这些历史太过流程化,也太不真实了。为何总是解决了一个较弱的敌人之后,才会出现一个更强的敌人?为何总是解决了一件事情,才会出现另一件事情?真正的官场之上,位于庙堂之高层,敌人怎么可能是排队出现?又怎么可能同时间只遇到一件事情?
所以,本书之中,周尚景、朱和堉、朱和坚、德庆皇帝等等角色一口气全部出现了,皆是时敌时友、亦敌亦友,主角算计别人的时候,别人也会算计主角,主角与别人合作的时候,相互间也藏着刀子,并且几位重要配角之间也会出现矛盾与冲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许多时候,赵俊臣都要同时面对好几个敌人,更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想法。
与此同时,本书一直是多个情节同时进展,南巡、争储、党争、改革、边防等等情节,相互交织、齐头并进,主角与人党争的时候,还要分心商税改革,为德庆皇帝谋划南巡的时候,同时也会算计太子,农务改革刚刚开始,边防就出现了问题,与此同时朝廷针对南京六部的计划也在进行之中……
这些东西,皆是本书与其他历史的不同之处。
其实,若是按照正常的流程,这本书并不难写,但虫子先后为这本书加入了很多东西,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不过,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写下去。
*
虫子并没有写手朋友,身边人也不接触网络,许多时候,自己的想法缺少交流,总是有些寂寞。
所以,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发上来,希望大家可以看看。
到了明天,新章节发布之后,这篇文字就会删除,若有打扰,还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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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隐约之间,赵俊臣与章晟德达成了默契。
赵俊臣依然是重用了章晟德推荐的人选,但仅只是四人而已,既是表达了自己对章晟德的信任,同时也防范了章晟德架空自己的危险,至于章晟德也达成了部分目的,虽然并不是最好的结果,但也可以接受。
所以,赵俊臣与章晟德二人皆是没有再谈这件事情。
话锋一转,赵俊臣已是岔开了话题,又说道:“如今确实是人才匮乏,但这件事情还可以延后解决,有了章巡抚引荐的四位大才,也暂时够用了……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解决今年的火筛入寇,关于目前的边防局势,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翻阅了三边总督府的档案与公文之后,赵俊臣越发的认为形势不容乐观。
“如今,蒙古大军兵分两路,蒙古右翼的鄂尔多斯部、土默特部、永谢布部以及其附属部落在河套地区布置了骑兵三万余,另还有准噶尔部落的援军五千人,与榆林、大同二大军镇相对峙,这段日子以来屡屡挑衅、冲突不断,恐怕迟早会发生一场大规模的战事……与此同时,准噶尔汗国的主力则是聚集在鄂托克旗地区,总计有两万人,另还有附属部落的两万仆从军,向东威胁陕甘,向南威胁宁夏,向西威胁甘肃,并且与鄂尔多斯部落遥相呼应,牵制了宁夏、固原、甘肃、榆林的绝大部分兵力,这些日子以来,蒙古人的劫掠部队也大半都是由这个方向而来……”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章晟德连连点头,面色严肃的说道:“正是如此!这两路蒙古大军、再加上那些零零散散的分兵与疑兵,这一次蒙古人总计出动了十万大军之多!考虑到蒙古人的内部冲突,以及蒙古左翼如今已经成为了后金附庸,近年来一直是比较老实,这十万大军已经相当于南疆的全部力量了!听说准噶尔汗国倒是在草原深处保留了一部分兵力,但也不会太多。”
另一边,李如安也是表情凝重,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随着蒙古的分裂与没落,过往几年的火筛入寇,能有五六万骑兵出动就算不错了,并且蒙古各大部落相互间矛盾极深,入侵劫掠之际也没有任何配合,只是各自为战……但今年蒙古人的兵力不仅是增涨了一倍之多,因为准噶尔汗国的出现,他们也有了相互配合呼应的意思,说不定还有了统一指挥,再加上蒙古人因为连年天灾的关系,如今已经被逼入了绝路,不能抢到大批粮草的话他们就无法过冬,这也让他们愈加凶残,不可能像是往年一般轻易退兵……总体而言,今年的火筛入寇,与往年大不相同,咱们必须要做好苦战的准备!
此外,咱家大约估算过,最近半个月以来,蒙古骑兵出动了三十七次,边疆各地都受到了劫掠,总计损失了粮草八万石,百姓们被杀了千余人,还有三处村庄被蒙古人攻破了……这意味着蒙古人的劫掠所得还比不上他们的大军消耗,因为西北各地连年遭遇天灾,边境的民力早已经匮乏至极,粮草也大都集中在各地城池之内,蒙古人再是怎么劫掠城外村乡,也得不到足以让他们过冬的粮草……所以,蒙古人若是想要撑过这个冬天,接下来就必然会有大动作!说不定……还会攻城!”
听到李如安的意见,章晟德有些意外。
这些观点虽然并不出奇,但若是事先没有下一番苦工,却也绝对说不出来。
很显然,李如安与过往的那些监军太监不同,哪怕是不通军略,但他至少是一个明眼人,并不是只想着捞银子。
见到章晟德的意外表情,李如安笑了笑,解释道:“章巡抚,咱家既然是来到了陕甘监军,自然是事先做了一番功课,这些日子呆在花马池营也带着耳朵与眼睛……您也知道,监军固然是个肥差,但也是风险极大,若是战事不利的话,在陛下震怒之下,监军也要充入净军的,咱家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考虑,也不能毫无见识。”
所谓净军,就是太监组成的军队,以犯事的太监充入边军组成,在陕甘三边也有存在,人数大约有两千之多。
章晟德再次点头,表示了自己对李如安的赞赏,然后又指着大堂后方的地图,再次说道:“若是硬要说起来,这两支蒙古骑兵之中,当然是鄂托克旗地区的蒙古骑兵战力更强许多,这支骑兵以准噶尔汗国的骑兵为主,人数更多,实际上的危害也更大!然而,鄂托克旗地区的蒙古骑兵毕竟是距离朝廷腹地较远,虽然是屡屡派兵入境劫掠,但动作一直不大……反倒是河套地区距离朝廷腹地更近,与直隶只有三五天的骑兵路程,更容易威胁到京城中枢,再加上河套地区的蒙古骑兵动作很大,屡次有大军调动的迹象,进攻姿态非常明显,所以陕甘三边的注意力大都是放在这里……毕竟,一旦是让蒙古侵入直隶,事情可就闹大了。”
赵俊臣沉思片刻后,摇头道:“依我的观点,河套地区的蒙古右翼部落固然是动作更大,看似是蒙古人的主攻方向,但也许只是蒙古人的障眼法罢了!表面上负责牵制的准噶尔骑兵,或许才是蒙古人真正的杀招!准噶尔骑兵看似低调,但这段时间以来屡屡入境劫掠,未尝不是一种试探手段与疲敌之策……毕竟,蒙古人应该也知道朝廷对河套地图的防御决心,大同军镇、太原军镇、榆林军镇集中了西北军镇的精锐力量,又有宣府军镇作为后援,蒙古人不善攻坚,绝不会选择硬碰硬的办法!反倒是鄂托克旗地区,虽然是被宁夏、固原、甘肃几处军镇包围,但这几处军镇的实力远远不如大同、太原、宣府几处军镇,准噶尔骑兵的实力更强,所以这个方向也更容易突破!”
章晟德无奈道:“赵大人的猜测或许是真的,但不论真相如何,直隶方向的防务都必须要保证,对于陕甘三边来说,哪怕是任由准噶尔骑兵攻入陕甘腹地,也绝不能让河套的蒙古骑兵滋扰直隶,陕甘乃是边远之地、直隶则是天子脚下,这里面的区别太大了!”
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是啊,就算是明知道河套地区的蒙古军队只是扰敌,也必须要严防死守,所以榆林军镇以及山西的兵力,是绝不能调动的。”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哪怕是被蒙古人杀掉了上万名陕甘百姓,在朝廷大员的眼中也只是一个数字罢了,但若是直隶境内出现了两三百名蒙古骑兵惊扰地方,整个京城都会人心惶惶。
前者固然是百姓受损更加严重,但后者的政治影响更大、也会更加损害到官员们的仕途前程!
所以,官员们没有余力的情况之下,只能是全力防止后一种情况出现。
想到这里,赵俊臣轻轻摇头,也是无可奈何,面对这般选择,他也只能做出妥协。
摇头叹息之后,赵俊臣继续说道:“相较于蒙古人的威胁,我倒是更加头疼陕甘内部的懈怠畏战!蒙古人虽然凶残,但实际战力未必就强于精锐边军,蒙古人虽然是统一行动,但准噶尔与蒙古右翼之间依然是貌合神离,只要是陕甘边军们拧成一条心,蒙古人的威胁也没有多大……可惜,正如我刚才所讲的那样,边军将士都不可信啊!”
说着,赵俊臣伸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数百份公文,说道:“翻阅了边防公文之后,我发现陕甘边军抵御蒙古人入境劫掠的方式流程大致相同,先是边墩点燃烽火示警,让边境百姓们尽量逃入村庄,然后就任由蒙古人劫掠,等到蒙古人劫掠到了足够物资、失去了战意之后,再调集军队将他们驱赶出境……我觉得这般做法更像是礼送出境……边军压根没有交战的勇气与意图,只要蒙古人没有攻城,就一切都是敷衍了事……”
章晟德苦笑道:“这些年来,边军们一直是这般做法,正如赵大人所说,只要蒙古人没有攻城,一切都不算大事,至于百姓们遭到劫掠杀害……边军们早已经看习惯了,任谁也不会在意。”
赵俊臣握拳敲了一下桌面,面现坚定之意,说道:“所以,边军不可信!若是咱们真想要有所作为,就绝不能依靠那些拥兵自重、懈怠畏战的边军将领!咱们……必须要有一支可以绝对控制、安心重用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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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边军不可信!若是咱们真想要有所作为,就绝不能依靠那些拥兵自重、懈怠畏战的边军将领!咱们……必须要有一支可以绝对控制、安心重用的军队!”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章晟德与李如安皆是面色微变!
陕甘三边的防务,大体而言类似于三权分立,也就是文臣总理、武臣统兵、内臣监军。
三边总督作为陕甘文臣之首,虽说是总揽其责、节制众将,但主要作用还是体现在后勤调控、各镇协作、大方向制定等等方面,手中并没有实质性的兵权。
然而,随着朝廷对于陕甘三边的控制力越来越弱,三边总督虽然是坐拥朝廷大义名分,但威慑力也是越来越弱,又没有实际兵权可以压服边军,各地将领纷纷是拥兵自重,只顾着自己的私兵与一亩三分地,虽然还不敢直接违抗命令,但敷衍、拖延、出工不出力等等,也是常事的事情,军阀作派越来越明显……
这样一来,哪怕是三边总督有心做些事情,往往也是力不从心,许多时候也只能妥协,毕竟三边总督还要依靠这些边军将领们掌控大局,不敢逼迫太甚。
尤其是今年蒙古人的威胁极大,边军将领们必然是以自保为重,也就会愈加敷衍三边总督的命令了。
如今,赵俊臣已经接手了三边总督的权职,却不愿意像是前几任的三边总督一般憋屈忍让、束手束脚!想要做些实事,又不能依靠那些边军将领,在这般情况下,就必须要有一支属于自己控制的军队,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事实上,梁辅臣还是三边总督的时候,也同样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只不过他所组建的新军刚刚有了一些成效,就被德庆皇帝招入京城中枢担任阁老之位,这个计划也就无疾而终了。
对于赵俊臣的想法,章晟德与李如安皆是可以理解,但无论如何,文臣插手兵权总归是朝廷大忌,他们自然是心中有些谨慎。
只见章晟德与李如安对视一眼之后,由章晟德开口劝道:“赵大人,您乃是文臣,若是插手兵权的话,一旦是让朝廷得知消息,恐怕是有些不妥啊。”
另一边,李如安也是劝道:“是啊,赵大人,如今已经是大战将至,重头开始组建一支军队,恐怕是来不及了!……更何况,五万禁军援兵如今就在花马池营周围布防,这支军队由关指挥使统帅,还是可以信任的,赵大人您并不是无兵可用,较之前几任三边总督,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赵俊臣摇了摇头,表情严肃的说明了自己的理由:“我自然也知道朝廷不愿意看到文臣执掌兵权,所以这支军队组建之后,我会把它交给一位可靠的武将统帅,如此一来,朝廷也就挑不出什么毛病了!此外,禁军如今固然是可信,但不可重用,毕竟禁军的战力还比不上边军将领的私兵,他们作为客军,并没有保卫陕甘的决心,习惯了京城中枢的安定,战斗意志与作战经验也是不足,只能辅助、不能主战……更何况,禁军的大部分兵力还要坐镇花马池营威慑各地边军,也不能轻易动用,所以就必须要另组一支军队!”
解释之际,赵俊臣却是隐瞒了最紧要的理由——禁军是属于朝廷、忠于皇帝的力量,却唯有另组一支军队,才可以真正受到赵俊臣的掌控!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章晟德与李如安又是沉默了片刻。
然后,李如安再次问道:“那么,赵大人您又打算如何无中生有的组建一支新军?如今已经是形势紧迫,恐怕是来不及了。”
赵俊臣却是早有腹案,反问道:“就在今天晚上,咱们手中不是多了一支三千人的可用之兵吗?”
章晟德身体一震,惊声道:“赵大人您打算征收各地边军将领的私兵?不可能的!私兵被边军将领们视若禁脔,也大都是忠心异常,他们是不可能交出来的!若是强行征收的话,必然会引起兵变!赵大人,您一定要深重考虑啊!如今的陕甘三边,已是经不起任何动荡了!”
对于章晟德的顾虑,赵俊臣自然也明白,却依然是信心满满,说道:“放心吧,我明白什么是轻重缓急,也不会对边军将领们逼迫太甚——如今还不是对付他们的时候……具体的征召手段,明天就会见到成效,必然会让绝大部分人都感到满意的!如今,我只想知道,你们二人是否会全力支持于我?”
赵俊臣虽然是信心满满,但章晟德与李如安二人依然是难以心安。
不过,他们二人也确实没有任何选择,再次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就齐声说道:“自然是全力支持赵大人,唯赵大人马首是瞻。”
赵俊臣面现满意之色,抬头看了一眼大堂之外,见夜色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又发现自己的身心也是疲乏到了极致,就吩咐道:“既然如此,时间不早了,咱们就皆是回去休息吧!明日清晨你们还要随我召见花马池营的所有文武官员,你们的心中疑惑,到了明日就全部都会解开!”
章晟德与李如安虽然是想要继续追问,但见到赵俊臣的疲态之后,却也只能遵命。
然而,就在他们二人告辞之际,赵俊臣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我今日控制花马池营的做法,也包括今后的种种做法,虽然是事急从权,但终究是越权了,陛下与那几位阁老难免会多想……等到陕甘三边的战事结束之后,就必然会有麻烦!如今,像是三边总督王铮、河西巡抚张文辉等人,恐怕正是忙着写密疏弹劾于我!你们最好也准备几份弹劾我的奏疏,言辞最好是激烈一些,尽快呈送给朝廷……在表面上,咱们之间的关系最好是疏远一些,这样对大家今后的前程都有好处!”
听到赵俊臣的提醒,章晟德与李如安二人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想明白了里面的门道,并没有任何的抗拒之意,皆是默默的点头答应了。
正如赵俊臣所说,这般做法对他们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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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辰时三刻,花马池营的总督府大堂内。
包括几位督抚在内,花马池营的文武官员齐聚一堂。
等到众人到齐之后,赵俊臣并没有摆架子让他们等候太久,很快就现身了。
自从抵达西北之后,赵俊臣几乎就没有充分休息过,不是日夜兼程的奔波赶路,就是整日整夜的处理公务,昨晚也仅仅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到了今天早晨起床的时候,身心的疲惫不仅没有任何缓解,反倒是愈加的萎顿了。
不过,当赵俊臣迈步进入总督府大堂的时候,却依然是强自表现出一副神采奕奕、信心十足的模样。
在赵俊臣的身后,除了禁军指挥使关武元与监军太监李如安之外,还有许庆彦、牛辅德、苏西卿、毛家栋、赵大力、洪高功等人跟随在后,倒也算是前拥后簇,声势隆重。
因为梁辅臣的坚持,朝廷今年总计调拨了近十万援兵支援西北,除了五万禁军之外,还有河南、山东、湖北、四川等地的卫所军。
不过,这几路卫所军的战力比之禁军都远远不如,大都只是老弱病残、意志薄弱,连兵甲都不齐整,只是充数罢了——因为普遍的吃空饷现象,甚至就连数字都有水分——所以赵俊臣对他们也没有抱有任何期待。
在十万援兵之中,包括五万禁军援兵在内,又有七万援兵进驻陕甘境内布防。
如今,除了花马池营内的两万禁军之外,另还有三万禁军驻扎在花马池营附近,而牛辅德身为关武元的随军幕僚,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负责禁军援兵与本地边军的协调事宜,很少留在花马池营内。
不过,赵俊臣昨天潜入花马池营之前,却是暗中联络了牛辅德,并且把自己手下的众位护卫随从全部交给了牛辅德负责照顾。
到了今天早上,随着赵俊臣彻底掌控了花马池营的局势,牛辅德就带领众人进入了花马池营与赵俊臣汇合。
如此一来,赵俊臣的手下总算是有了一些可以托付重任的心腹。
*
“拜见钦差大人!”
因为昨晚的一场兵变,花马池营的文武官员们已经对赵俊臣心存敬畏,见到赵俊臣现身之后,皆是慌忙起身行礼,一个个全都是恭顺异常。
在众人的行礼问安之际,赵俊臣则是表情严肃,快步走到主位落座,然后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点头道:“各位都来齐了,就坐下谈话吧。”
随着众人纷纷落座,赵俊臣再次开口道:“在这里,本钦差先宣布一件事!三边总督王铮的病情迟迟未愈,门下又出了王铮这样的卖国奸邪,已是不适合再履行总督之职,本钦差与众位督抚商议之后一致决定,从即日起,王总督的所有权职将全部暂且交由本钦差负责,大家对此可有什么意见?”
在赵俊臣的逼人目光之下,又有谁敢提出异议?
所以,赵俊臣的话声刚刚落下,就见到众位文武官员纷纷是踊跃表态支持。
“钦差大人亲自主持陕甘之大局,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还请钦差大人放心,卑职一定是对您惟命是从!您就算是让卑职上刀山、下火海、卑职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早就听说钦差大人乃是朝廷柱石,有经天纬地之才,陕甘大局由钦差大人亲自主持,定然是更胜从前、万无一失!”
“今年的火筛入寇形势严峻,下官一直是心中忧虑,但有了钦差大人亲自坐镇,下官就再也没有任何担心了!”
就这样,所有人都是态度谄媚,极尽讨好之能事。
此时,三边总督王铮同样是列席在座,听到众人的表态之后,表情隐隐有些苦涩难堪,但如今已是没有任何人会顾忌他的想法感受了。
赵俊臣同样是没有在意王铮的感受,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赵俊臣很清楚,众人依然有了各自的小算盘,并不是真正的信服自己,此时的表态并不足信,但赵俊臣也不在意,只要他们没有明面上反抗自己,大局依旧稳定,赵俊臣就可以逐步的树立威信、掌控大局,如今赵俊臣只是需要机会与时间罢了。
等到所有人皆是表态完毕之后,赵俊臣再次是老调重弹,表达了自己的主战决心,说道:“本钦差也知道,今年的火筛入寇不同以往,形势极为严峻,各地的文武官员皆是有些畏战之心,但本钦差坚信,只要是咱们陕甘的文官武将们能够同心协力,边军将士们愿意奋勇抗敌,区区的蒙古鞑子不足为惧!
陕甘境内总计有边军三十余万,再加上朝廷的七万援军,咱们的兵力足足是蒙古人的四倍之多!又是境内布防,有城池工事之便利!蒙古鞑子虽有十万人之多,但他们经历了连年天灾,后勤补给必然有极大的问题,而我们则是有朝廷的后盾支援,也就是说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在咱们这一边!只要咱们不犯错,就绝没有失败的可能!
众位不要认为本钦差只会夸夸其谈,想必各位也听说了,本钦差进入陕甘境内之后,曾在横山县遭遇了蒙古人的袭击!这支蒙古骑兵总计有五千人之多!全都是蒙古人的精锐!而本钦差的护卫则是只有不足六百人!当时本钦差在野外遇袭,不仅是兵力处于绝对弱势,也没有防御工事的帮助,但最终又如何?本钦差不仅是领兵击退了蒙古人的袭击,并且还杀敌近两千人,战场上全都是蒙古人的鲜血与尸体,仅仅是首级就割下了六百余颗,另还俘虏了八十余名蒙古鞑子!”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语气变得愈加严肃,缓缓说道:“本钦差只是一介文臣罢了,完全没有任何的战事经验,这种事情若是连本钦差都可以做到,那么边军将领们就同样可以做到!所以,蒙古人并没有各位想象中那么凶残悍勇不可战胜!事实上,想要战胜蒙古人,恐怕要比想象中容易许多!”
在场众人皆是听说过赵俊臣遇袭的事情,但直到这一刻才从赵俊臣这里听说了详细情况。
听完了赵俊臣的讲诉之后,所有人皆是下意识的不相信!
他们每年都会与蒙古人交战,又哪里不知道蒙古人的底细?蒙古人或许没有传言中那般凶残强大,但也绝不是易于之辈,赵俊臣仅仅凭借不到六百人的兵力,就击退了近十倍的蒙古骑兵,还杀死了其中近两千人,这件事怎么想都不像是真的。
事实上,赵俊臣只是遇到一千蒙古骑兵的袭击罢了,话语中确实有夸张吹牛的成分。
但这个时候,若是可以激发众人的士气与决心,夸张吹牛、谎报军功也未必就是坏事。
就在众人怀疑之际,陕西巡抚章晟德却是突然站起身来,说道:“钦差大人所说的事情,本官也是亲身参与,可以作证!正是因为钦差大人的身先士卒、激励士气,将士们皆是忘死杀敌,所以才迎来了一场数年未有的罕见大胜!”
然后,章晟德绘声绘色的把当日的交战情景向着众人详细讲诉了一遍。
听到章晟德的讲诉之后,在场众人总算是稍稍有了信了,但依然是将信将疑。
见到众人的表情之后,赵俊臣突然向洪高功开口问道:“洪千户,蒙古人的首级与俘虏你可带到了花马池营?”
洪高功连忙答道:“回钦差大人,已经全部带入花马池营内。”
“很好!”赵俊臣点头道:“把这些首级与俘虏全部摆在总督府衙门的大门之外,任由所有人随意参观!等到花马池营的所有人皆是观览过这些首级与俘虏之后,再派人把这些首级与俘虏传到各地的卫所与军镇,让陕甘各地的边军将士们一同观览!与此同时,还要遍发公文告示,向陕甘所有的官员、将士、百姓们宣传这场大胜!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大胜!更要让所有人都借此明白蒙古人并非是不可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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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因为“喜迎十九大”的缘故,这个月一直很忙,不断的开会、学习、写心得、整资料,前段时间虫子总是拖到凌晨以后才能更新,就是这个原因!
原本,虫子还可以勉强坚持,但最近几天,虫子的奶奶进城看病,需要虫子开车接送,闲暇时间也就更少了,再加上状态不佳,所以最近这段时间的更新不如人意,实在抱歉!
但今天已经把奶奶送回老家休养,从今天开始虫子会恢复过往的更新频率。
恩,今天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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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俊臣这般大力宣传自己的军功战绩,固然是为了激发各地边军的信心与勇气,但还有更深一层用意,那就是为自己扭转声誉、树立威望。
毕竟,在陕甘境内的官员、将士、以及百姓的眼中,赵俊臣的形象只是一个善于理财的贪官罢了,如今由赵俊臣来主持陕甘大局,必然会有许多人心存轻视,怀疑赵俊臣的立场与能力,甚至还会有人会因为心中偏见而刻意违抗赵俊臣的命令。
所以,赵俊臣唯有大力宣扬自己的军功战绩、为自己造势宣传,才可以让所有人都相信赵俊臣的能力,赵俊臣今后在陕甘境内扩张权势、掌控大局之际,也会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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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赵俊臣的命令,洪高功也是早有准备,很快就命人送来了蒙古人的首级与俘虏。
其中,更有一些首级与俘虏被带到大堂之内,交给花马池营的文武官员们参观。
副总兵郑余、参将钱保、守备官包宏杰等人,与蒙古人交手多年,全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自然是懂得辨明方法,寻常杀良冒功的首级根本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蒙古人的首级与俘虏被带入大堂之后,他们就顾不得礼节,纷纷是起身围在俘虏与首级的周围,进行仔细检查,并且很快就确认了俘虏与首级的真实性。
然后,这几位将领相互对视一眼,皆是面现不可思议之色。
有了这六百多颗首级、以及八十余名俘虏,赵俊臣的战绩就算是有所夸大,但野外交战以少胜多击败蒙古骑兵的事情绝对不会有假!
不过,蒙古人什么时候这般不堪一击了?赵俊臣不过是一介文官,竟然还有领兵退敌的能耐?不仅是领兵退敌,并且还创下了这么一场数年未有的罕见大胜?
想到这里,几位将领皆是心情复杂——因为他们突然发现,赵俊臣这位文官的武勋军功,竟然已经超过了他们这些领兵将领了!
心情复杂之余,他们对赵俊臣的看法也在悄然间发生了转变。
三边军镇虽然已经糜烂至极,但骨子里依然保留着强者为尊的观念。
如果说,从前他们只是畏惧于赵俊臣的权势与手段的话,亲眼确认了赵俊臣的战绩军功之后,这种畏惧已是变成了敬畏,再也不敢有任何小觑。
另一边,赵俊臣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位将领,等到他们检查完毕之后,才问道:“如何?你们可检查清楚了?这些首级与俘虏可有作假?”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几位将领纷纷是身体一振,才发现自己的做法似乎有质疑赵俊臣的意思,连忙是向赵俊臣告罪。
副总兵郑余慌忙说道:“卑职并不是怀疑钦差大人的功绩,只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蒙古人首级与俘虏,心中有些激动,忍不住想要仔细看看,不由是失了进退,还望赵大人恕罪!”
参将郑宝也是连声说道:“这些首级都是真的!俘虏也是真的!绝没有任何作假!卑职等人哪里敢怀疑钦差大人……只是、只是想要仔细观赏钦差大人的不世奇功!”
然后,守备官包宏杰与众位千户百户们也是纷纷表态,表示他们并没有怀疑赵俊臣的意思,又说这些首级与俘虏确实是真的。
赵俊臣的表情依旧严肃,缓缓说道:“哪怕是你们心存怀疑,本钦差也不会有任何怪罪!毕竟过往几年陕甘三边对蒙古人的战绩不佳、胜少败多,已是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战绩了,你们心中有些怀疑也是应该的,本钦差把这些首级与俘虏公示与众,也就不怕你们怀疑!只是想要让你们知道,蒙古人如今固然是气势汹汹,但他们并非是不可战胜!本钦差可以击败他们!你们也可以击败他们!”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众位将领皆是喏喏应是,但文官们却要机灵得多,纷纷是争先恐后的恭维讨好,或是为赵俊臣歌功颂德,或是表示要为赵俊臣向朝廷请功,又或是表示赵俊臣定然可以率领陕甘边军击败蒙古大军云云。
不过,赵俊臣很快就抬手阻止了众人的恭维讨好,说道:“如今陕甘的防务不容乐观,几乎每天都有蒙古骑兵入境劫掠,还不是咱们这些人相互恭维的时候,还是先谈正事吧……”
等到众官员终于是渐渐安静了下来,赵俊臣继续说道:“再说第三件事,本钦差在山西的时候,为了激发山西边军的士气与决心,曾制订了一系列的赏罚军令,如今本钦差接手了陕甘的防务大计,这些赏罚军令也会在陕甘边军之中实施。”
说完,赵俊臣冲着一旁的苏西卿点头示意。
见到赵俊臣的示意之后,苏西卿马上出列,并且掏出了一份公文,向着众人大声宣读。
“从即日起,凡是蒙古人之首级上缴,军功赏银由三两提为十两!与此同时,斩杀无辜百姓首级充数者,杀无赦!克扣将士赏赐者,杀无赦!举报者可得其赏赐!所有人皆可监督!”
“从即日起,凡是遇到蒙古大军攻城,坚守至援兵抵达,则城中官员与将领皆是记功一次!若是守城超过十日,每超过两日就额外记功一次,上不封顶!城内士兵凡是奋勇守城者,兵饷皆是以五倍计!与此同时,谎报战功邀赏者,杀无赦!克扣将士军饷者,杀无赦!举报者可得其赏赐!所有人皆可监督!”
“从即日起,凡是在因战负伤之兵士,皆由朝廷出银负责治养,并且根据伤情之轻重由朝廷补助银子三两至三十两不等!凡是因战牺牲之兵士,家中免税粮五年,且一次性由朝廷补助五十两抚恤银子!与此同时,谎报死伤者,杀无赦!举报者可得其赏赐!所有人皆可监督!”
“从即日起,凡是野外遇敌且奋勇参战之将领兵士,军功赏银皆是以双倍计!凡是私自逃战者,杀无赦!举报者可酌情赏赐!所有人皆可监督!”
当初,在山西宣布这一系列军令的时候,所有人就皆是惊叹赵俊臣的军功赏赐之丰厚。
如今,在三边总督府衙门之内,所有人的反应也皆是如此!
与山西不同,陕甘的百姓更加穷困,银子更加值钱,这些军功赏赐听起来也就愈加惊人了。
等到苏西卿宣布完毕之后,赵俊臣则是缓缓说道:“本朝的军功赏赐一向丰厚,但因为种种原因,应该发放的赏银经常会有拖延克扣的情况,甚至还有边军将士完全没有收到自己应得的赏银……事到如今,朝廷已是信誉丧尽,本钦差虽然是定下了更加丰厚的军功赏赐,但边军将士们思及过往的情况,难免是心存疑虑,!”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双眼缓缓扫视了众人一圈,目光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见到赵俊臣的表态,在场众人皆是面无表情,就好似听不懂赵俊臣的言中深意,但心中大都是有些难堪。
这些年来,边军的兵饷赏银屡屡出现延迟、克扣、消失的情况,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们这些人的层层克扣、贪污挪用。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缘故,朝廷在边军之中的信誉早已经消耗殆尽,赵俊臣所颁布的军功赏赐再是如何丰厚,也很难是取信于人,激发边军士气的目标也很难达成。
不过,如今并不是翻旧账的时候,赵俊臣想要达成激发边军士气的目标,还必须要想办法为他们收拾这个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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