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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夜深,说不清是深秋的风和是初冬的夜风刮起的时候,小春奶奶说困了,想回房间休息。

    屋子开始传出了轻微的哭声。

    小春奶奶把几个儿子和女儿都唤到了自己的身前,开始吩咐一些东西。都是一些遗产之类的分配。

    只是各自都有了手上的一瓶子的桂花糖浆之后,这几个儿女此时倒是觉得,这些东西好像就无所谓了。

    至少,此时此刻。

    往后是否会争,是否会闹,谁也不知。

    在很安静的环境之下,小春奶奶最后还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洛珊强忍着心中的悲戚,守在了小春奶奶的身边,听着她的心跳,捏着她的脉搏。

    洛珊告诉众人,只是还有一点气,人是真的不行了。她说这是弥留之际,所以大家都没敢走开。

    ……

    也有人守候在别的地方。

    屋子外小院子之中,在一棵棵的桂花树下……洛邱停留的是这个地方。

    一点点的荧光似的小小光点,游离在院子之中,映照着土壤和树叶,还有金黄泛白的桂花。

    “孩子,等回去的时候,从这里截一小节拿回去吧,这枝头弄下来之后,是能长起来的。”

    “这根吗?”洛邱点了点头,“好。”

    他看着身影朦胧,似散未散的小春奶奶,这是她的魂。如今的魂一般在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之下,都会渐渐消散,除非有着一些难以割舍的念。

    “一定要带着这个东西吗?”小春奶奶移步地来到了洛邱的面前,好奇地看着他脸上所带着的面具。

    洛邱轻声道:“我想,这样会比较合适一点。”

    小春奶奶摇头,伸出手来,给洛邱摘了下来,“没有必要。你是你,至少我能够感觉得到,你还是你。所以,我宁愿送我走后一程的会是能够喊我一声奶奶的人,而不是这样一块冰凉凉的面具。”

    “那么,我这次就不带了。”洛邱点了点头。

    小春奶奶扶着洛邱的手臂,在院子里面走着,“奶奶我啊,还是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或许你能告诉我了,我也不回懂的。不过,你工作的时候都会带上它吗?”

    “嗯,考虑到一些情况。比方说,规避一些东西之类。”洛老板点了点头。

    小春奶奶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微笑而不语。

    洛邱才吁了口气道:“是希望,自己能够区分开来。”

    “但是做不到的吧。”

    洛邱坦然道:“确实。到了现在其实也有些时候了,有时候……自己也分不清楚,当我带着它的时候是我,还是当我脱下了它的时候,才算是我。也有时候带上,或许只是一种习惯。”

    “奶奶我啊,少读书,没文化,听不懂。”小春奶奶笑着道。

    洛邱一怔。

    小春奶奶接着说道:“不过我记得你爸爸常说,弄不懂的东西,就撞过去好了。撞得破撞不破,都能懂的。我相信你也能够懂的。”

    “他后来不说撞了,说的是莽过去,弄不懂的话,用拳头没关系。”洛邱回忆着。

    “是吗?”小春奶奶乐了,“确实像是洛奇这家伙的话……那洛邱啊,不懂的就莽过去,还是弄不懂的话,用拳头也没有关系!奶奶支持你!好不好?”

    小春奶奶捏着拳头,做打起鼓励的模样……明明是这样的苍老,即将离去。

    “好的。”洛邱缓缓点头。

    “那……就送我到这里吧。”小春奶奶轻声说道,“他来接我了吗?”

    洛邱看了四周,那点点萤火,“一直都在,等着您。”

    一棵桂花树下,点点的萤火集来,化作了一道声音。他默默地站在了这里,双眼空洞而无神,但就这样默默地站在了这里。

    也是一个老人。

    这是小春奶奶的丈夫,早了她多年而去。这魂舍不得,所以甘愿被这片土地束缚,化作游魂,他的记忆随年月淡去,剩下至今的只有思念。

    多年来,他都在屋子有游荡,雨打风吹,此情不变。

    小春奶奶其实知道丈夫已经在了,尤其是病重之后,她越发能够感觉得到了。所以她要回来,回来这个屋子,她知道他在等她。

    “老头子,等久了吧。”

    小春奶奶放开了洛邱,一步步地走向了树下的人,拉着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儿子啊,女儿啊,小孙子啊,一个个都很好,我现在可以跟你走了,老头子。”

    小春奶奶依偎在丈夫的身边,那些年月在他俩身上的痕迹便一点点地淡去,最后留在了最美好的一刻。

    她还很年轻,扎着麻花辫子,有着小酒窝,青衣布鞋。

    他也很年轻,带着有五角星的帽子,中山装,炯炯有神。

    他俩就在那时候结交订了百年。

    然后说过,哪个九十七岁死,哪个奈何桥上等三年,这样的话儿。

    他就一直等着她了。

    “洛邱。”小春轻声呼喊。

    “我在。”洛邱轻声回应。

    小春道:“虽然,你在血缘上和我们家没有真正的关系,不过,能碰到你这样的孙,真好。”

    “血缘?”洛邱下意识一怔,皱了眉。

    小春惊讶了一下,随后摇摇头道:“洛奇没有告诉过你,他是被你爷爷抱养的吗?不过放心,你是你爸爸亲生的,这应该是不会错的。”

    看着洛邱沉默不语的模样,小春微微一笑道:“是不是觉得,亏了给我了啊?”

    “不会。”洛邱摇了摇头,“怎么会。”

    小春和身边的他对视着,他伸手摸着她的麻花辫子,而她伸手触着他的眉头,身影便一瞬间散开,彻底化作了点点的荧光。

    荧光相互交错,再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它们盘旋着,然后上升到了那夜空之中。

    闪烁着,璀璨着,最后消散在了迢迢星汉之间。

    院子里面又安静了下来,到处都是桂花的香气。

    摇曳的枝桠上散发着微弱之光,那是最后一点被桂花树的叶子截留在此的萤火,然后被洛邱摘下。

    他收取了这份思念,这一份报酬。

    ……

    洛珊有些踉跄地跑到了院子之中,掩着嘴唇的她和吃完饭的时跑出场圃的时候没有什么不一样。

    她看见洛邱也在这里,抬头看着星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奶奶她……她走了。”

    “我知道。”

    “你……你看什么?”

    “牛郎星。”洛邱轻声道:“还有织女星。”

    洛珊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但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它们……不是要七夕才相遇吗?”

    “大概是骗人的吧。”洛邱微笑道,“如果相爱的人一年才能见一次,太可怜了。弄出这种传说的家伙……我想应该是不怀好意的。”

    “一点也不好笑。”洛珊却用着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看着洛邱,轻声问道:“奶奶她,会碰见我爷爷的吧。”

    “当然。”

    “……洛邱。”

    “嗯?什么事?”

    “这次……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洛珊这话没有说完,已经伏在了洛邱的身上,“肩膀……借给我。”

    后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的,并且需要直系的亲人来完成……这部分已经没有洛邱什么事情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这边。

    开了门走进了客厅,顺手也就打开了客厅之中的灯火。这会儿一个原本就坐在了客厅的长木凳上的人,便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大哲……在开灯的同时,大哲也正看着洛邱。他看着这个年轻人很是平静地在开灯之后就继续关门的动作。

    “来多了久了?”

    “你胆子还真大……”大哲摇了摇头,“上次也是,好像都不会害怕一样。按理说谁突然之间开灯看见家里做了个陌生人,起码也得吓一吓。”

    “不是才认识过。”洛邱平静道:“那就不算是陌生人了吧……所以?”

    大哲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他才留下纸条说不会再来,如今再来,自然就说不过去……不过他也得说下去。

    所以他看着洛邱,迟疑道:“我看见你们吃饭,晚了点之后听到了哭的声音,老人家她是不是……”

    “挺安详的。”洛邱点了点头。

    “果然……”大哲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心中早就有了这些准备,毕竟在这屋子名义上的主人洛邱回来之前,他这个每逢前妻带着孩子回来时候就会悄悄到来的人,自然更加清楚一些。

    “这是什么?”大哲看着洛邱给自己送来的杯子,下意识问道。

    “熬的桂花糖浆冲的茶。还剩下的边角料。”洛邱微笑道:“吃东西吗?应该还剩了一些团圆,小春奶奶做的。你应该,还没有吃过东西吧?”

    大哲默默的点了点头。洛邱走进去了厨房,一会儿之后便拿着一小碗走了出来,大哲便一声不吭地吃着一个又一个的团圆。

    这是什么样的滋味呢?

    大哲心想,如果他能够和前妻的家人一起吃下的话,至少不会比现在的感觉难受……至少,会是另外一种人生的滋味吧。

    “回来只是为了看老人家吗?”洛邱忽然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盏问道。

    “你就当作是吧。”大哲不愿多说他自己的事情——他甚至也无打算在进来这里。但是他自己的身份实在不合适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想要问清楚一些事情,纯粹当作是这个当初自己入狱的时候也能来看望自己的奶奶一份敬重,大哲也就只能选择在这个看起来并不怎么拒绝自己的年轻人了。

    洛邱这会儿忽然搬来了一张凳子,然后又叠上了一张更小的,然后爬了上去,把手伸到了天花板的灯盏上,好像是想要从里面找什么一样。

    “你……还会留下来多长时间?”大哲好奇地问道:“等处理完老人的身后事?”

    “应该吧。”洛邱点了点头,“反正我时间比较空闲一点。其实你想要在这里呆着的话也没有问题,我说过只要不去碰别的东西也就没有关系了……啊,找到了。”

    洛邱从灯盏里面掏出来了一颗小小的东西。

    “这是……”

    “牙齿。”洛邱笑了笑道:“我父亲的牙齿。不是有这样的一些小风俗吗,小孩子换了牙齿之后,大人会把换下来的牙齿给扔到棚子,灯盏之类的地方,说这样新的牙齿才会快一些长出来。其实昨天就看见了,当时也没有打算取下来的,想着就这样放着也挺好的。不过……嗯,说了一些让你不感兴趣的话题,不好意思了。”

    大哲摇了摇头,似乎总能够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受到安静。他不知不觉安静下来,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我也很久没有和人聊天……挺好。”

    “团圆,还要吗?”

    “那……再来一碗吧。”

    后来,洛邱从楼上拿来了枕头和被子,“你把自己的东西都拿走了,今晚就别在杂物房睡了。睡客厅可以吧?”

    大哲默默接过。

    “水壶里面我装了热水了,杯子随便用就行。”洛邱便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真的……”看着洛邱离开,大哲却不禁喊住了对方,“你……你怎么会这样放心我?就不怕我真的是个坏人?”

    洛邱回头道:“除了锁上的房间之外,这里别的地方都没有想象之中的脏……可是这里好几年没有住过了,多少有些不合理的吧?”

    大哲摇摇头:“我总不能白住。再说有时候也无聊,就顺手做点什么……不算什么。”

    “如果是坏人的话……”洛邱想了一会儿道:“一般都是索求的比较多,而付出的尽量都会避免的吧……所以,晚安了。”

    “等一下。”大哲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忙着从自己的袋子里面掏出来了钱包,把里面的钱全部都给取了出来。

    他想了一下之后,就又把那些零散的小钱给留了下来,把所有的大钞放在了茶几上,看着洛邱诚恳道:“能不能,以你的名义,帮我送出去……给婷婷家的,就当是,一份心意吧。”

    “放这儿就行。”洛邱点了点头,便把客厅的灯关了只剩下一小盏,直接就上了楼。

    调暗的灯光之下,躺着的大哲渐渐就有了睡衣……他很久么有试过在睡觉之前能够这样的平静。

    大概是桂花糖浆所泡的热茶,有安神的作用吧……他如此想到,渐渐就沉入了睡梦之中。

    回还。

    ……

    ……

    “丧坤,我有事情找你谈!”

    光着膀子的男人这会儿正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唱着歌——这个年代十分流行的这种卡拉ok的包房。

    “啊,我以为是谁啊,这不是大哲哥吗?”丧坤把怀中的女人推开,然后看着大哲身后贴紧般站着的另外另外男子,一拍桌子道:“你俩吃屎的?不知道大哲哥和我是好兄弟吗!还不走开!干嘛呢?!”

    小弟走开之后,丧坤才笑眯眯地拿着瓶啤酒站了起来,“大哲哥,大驾光临没啥好招待的。不过这夜总会你随便玩得了!我请客啊!”

    “丧坤,别跟我扯这些有得没的。”大哲淡然道:“我们来说说小虎的事情,谈完我就走。”

    “小虎?哪个小虎啊?”丧坤一拍脑袋,苦思冥想般道:“大猫!大猫,我这到有一个,等会介绍你认识啊。”

    “丧坤,我不是来这里开玩笑的。我来问你,你是不是做局,套了小虎五十万?”

    “哎呀!我的大哲哥啊。”丧坤一脸委屈般道:“什么做局啊?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丧坤出来混的,道上的兄弟都知道我是什么人啊,我能做这种事情吗?你是不是听说胡说的?”

    “丧坤,你要再这样,我就只能找几个老人家,评评理了。”

    “不就就是一点小事情嘛。”丧坤耸耸肩道:“我说大哲,你至于要去惊动那些退休了的老前辈?不至于吧?再说你都洗手不干了,犯不着惹一身腥,好好地过你的小日子不就行了?”

    “我就一句话,这笔钱,你到底算还是不算?”大哲眯着眼睛。

    “我的大哲哥。”丧坤翻了翻白眼:“我这小本经营,钱要是追不回来,我怎么向公家交代?再说,这赌台上的事情,你情我愿,谁也不欠谁不是?哦?要不全部人从我这里赢了钱倒好,输了钱说两句拍拍屁股就走人,那我吃什么?跟着我混的兄弟又吃什么?大哲,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吧?”

    “这有五万,你先拿着。”大哲也不多说,“小虎的账我和你算,不过你听好了,你要是再搞他家人的话,也不要怪我不客气!”

    “哲哥,五万是不是太少了点了?你那好兄弟,本息欠我总共五十万呐。”

    “丧坤,见好就收,别弄的大家都不愉快。”大哲淡然道:“二十万,我给你二十万,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了。不然你说吧,小虎也是算自家兄弟,你这样做局对付自家人,好吗?你自己想想吧,要是吵上去,惊动了那些老叔公的话,可别怪我。”

    “嗯……行!行行,行!”丧坤大大咧咧地做了下来,“我就当作是卖个人情给你大哲。三天,三天时间你让小虎带剩下的十五万到我这里,给我斟茶道歉,我就当没发生过。”

    “三天不行,至一个星期。”

    “没问题啊。”丧坤笑眯眯道:“谁让我从前也是大哲哥你的小弟呢,您开句话,没问题的!我给足你十天,好不好?”

    “一言为定。”

    ……

    “坤哥,咱就这样让这家伙走了?”

    丧坤狠狠地盯了这愣头愣脑的小弟一眼,一手拍在了对方的脑袋上,“不然你说怎么办?在这里和他开片?你去砍?韦大哲什么人你不知道?十四岁自己拿着一把西瓜刀,从东门桥砍到西门桥,一个人干翻人家十几个,你比得上?”

    “可这……可这他不是洗手不干了嘛,咱用得着怕他啊?”

    “就当是给他个面子好了。”丧坤抖着腿笑眯眯地道:“那些退休的老家伙还是挺喜欢韦大哲的,他现在欠我一个人情,以后没准用得上。”

    “可是我听说,这个小虎好像绑了一个有钱佬的儿子,准备凑钱啊。”这小弟摇摇头:“这韦大哲这会儿过来,砍价砍了坤哥你三十万,这不是在坑你吗?”

    “有这事情?”丧坤沉下了脸来,“你确定这消息是真的?”

    “确定!我有个哥们看见的。他说看到了小虎的车,小孩子刚放学,抢过来跑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那小孩老爸就是个有钱佬,做成衣生意,赚了大把钱!”

    “这就有趣了。”丧坤冷笑道:“这个韦大哲,说什么都要讲道义,这不做那不做,整的自己就像是好人一样……我呸,自己还不是背地里干这些勾当!”

    “可不是吗?这人虚伪得狠!”

    “嗯……这个有钱佬报案了吗?”丧坤想了会儿问道。

    小弟道:“应该没有,咱没听到局子里面有听到绑人案子的消息。”

    丧坤便用力狠狠地又打了这小弟脑袋一下,“白吃干饭!混帐东西,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到现在才跟我说!”

    “这不是以为是小虎那王八蛋打算给坤哥你凑钱嘛!反正管他怎么来的钱,能来钱就是了嘛。”小弟委屈道:“可谁知道,这韦大哲人一上来,就给砍了三十万呢?老大,我这是为你不值啊!”

    “行,你这样。”丧坤心中一动:“你找几个生面孔的,去盯着这个有钱佬,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告诉我!”

    “老大,这是干啥?”

    “干啥?用你的猪脑袋想!”丧坤冷笑道:“这绑人的钱我要了,可是锅得他们背!韦大哲的二十万我也要,他的人情我也要!”

    “嘿!这一来二去的,咱不是一本万利!”

    “你注意点,别让人发现了,记得要生面孔!”

    “好好,我这就去!”

    ……

    账户余额:5421,

    离开了丧坤在的夜总会之后,大哲就在就近的银行atm机子上插入了自己的银行看,看了一眼余额之后,就默默地取了下来。

    电话这会儿响了起来。

    “阿龙吗?”大哲接通后马上就问道:“你们把人送回去了没有?丧坤我这边谈好了,十天,咱们只要凑十五万出来就行。”

    “哲哥,不好了!小虎变卦了!他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转个头就把小孩给带走了!我们现在找不到人!电话也打不通!”

    ……

    ……

    大哲直接张开了自己的眼睛。

    “我吵醒你了?”

    “天亮了啊……”大哲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几点了?”

    “快十点了。”

    “我睡这么久了……”大哲揉了揉额头,稍微清醒了一下之后,便马上抬起头来问道:“昨晚,昨晚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或者听到什么动静?”

    “天刚亮的时候来了一辆车。”洛邱淡然道:“运遗体出去的……应该就没有别的了。会有什么事情吗?”

    “没……没什么。”大哲摇了摇头,然后飞快地走到了窗边,拉开了一丝窗帘,看着屋外的情况,“外边现在没什么人,我先走了。”

    “我做了早饭,不吃点吗?”

    “不……不用了。”

    太奢侈了。

    “送到这里就行了。”

    在洛邱老家的院子后门处,大哲停了下来,摇摇头,让洛邱不用再送他了。

    此时洛邱反而是掏出来了一把钥匙,送到了大哲的面前,“这个你拿着吧,下次再来,就不要翻墙了。”

    大哲一愣,惊讶道:“真的给我?你真的相信我这种人?”

    见大哲没有直接伸手拿去,洛邱便把钥匙插进了后门的门锁上,然后直接从后门这里走了出去,“我去看看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钥匙就在这里,伸手就能够碰到。

    大哲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把钥匙取走。离开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

    ……

    大哲今日也和大头约好了碰面的时间。

    “这个肖玉成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有找过我。听他家的保姆说,他这会还呆在家里,没有出门……哲哥,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大头一边吃着隔壁村村口大排档的炒面,一边说道。

    “大头,你跟着肖玉成混了多久了?”

    “嗯……三年多了吧?”大头想了一下,“快四年了吧。世道不好混了。哲哥,你刚开始进去的那几年,国家啊,政府啊,都开始打黑……自从丧坤的那件事情开始,以前的那些老叔父们,日子也不好过。现在啊,哪里还有从前的风光,做什么事情都得讲程序,那些当官的,简直比我们还要黑。可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想要生存就只能够仰仗这些人。这年头啊,倒是像肖玉成这样的,和当官的有关系,能拿到手续牌照的人,才能混得好嘛。咱们就当个跑腿喽。”

    “不谈这些。”大哲摇了摇头。

    他也不是完全和外边脱节,现在社会上的情况心中也十分清楚,“大头,你告诉我,这次肖玉成找我,原本是打算做什么?”

    “还有什么?还不是为了南区那边有个项目要拆迁的事情。有个老板找到了肖玉成,让给办事情呢。”

    大头压低声音道:“不就是找人去吓吓那些不愿意签字的人吗?南区那边有几户特别硬气的,这个肖玉成就打算找人去搞掂动作。当然来,现在肯定是不让见红的,不过弄点蛇啊老鼠啊什么的,然后就放放火啊之类的……你也明白吧。”

    “纵火?他现在都敢这样做了?”大哲冷笑一声,“肖玉成跟我说,一年多就能让我出来。”

    “你不知道!”大头悄悄地道:“我也是听肖玉成家的那保姆……嘿嘿,我马子说的,她偷听到的……说咱这块新调来去年才调来警察局的分区局长,是他大舅子!所以说,这肖玉成想要捞人,只要不是什么天怒人怒的事情,基本上也都能捞出来!再说,他能捞一个出来,就证明自己有本事嘛。所以我倒不意外他说让你早出来的事情,毕竟他有这本事,传闻出去了,就会有更多的大老板找他干活嘛。”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大哲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反正自从新的区局上任之后,肖玉成的胆子是肥起来了。”大头耸耸肩道:“不然你还以为像前几次那样,让你去顶什么醉驾啊,滋事斗殴,伤人之类的小儿科啊?”

    “我想去一个地方。”大哲正色道。

    “哦,好啊,反正我也没有活干,去哪?”

    “去一趟养老院。”大哲吁了口气道:“去看望一下金爷他老人家吧。”

    ……

    “肖总,中午要吃什么菜?我这就去买吧。”

    肖玉成就坐在了自家的别墅沙发里面……才刚睡醒呢,这会儿才九点多的时间。面对着家里保姆的问题,肖玉成淡然道:“不用了,我中午有个饭局,你去忙吧。”

    保姆点了点头。

    这会儿肖玉成的电话响了起来,只见肖玉成看了一眼,便站起身来,拿着电话走出了客厅,来到了别墅外的院子,关了客厅的玻璃门之后,才接听了起来。

    “事情办好了吗?”肖玉成第一句就问道。

    电话那边,“对不起肖总,哥们几个迷路了……这会儿在大风村,正往回赶呢。”

    肖玉成一愣,“迷路?怎么会迷路?”

    “这……这我们也不知道啊。昨晚明明咱开着车进村公路的,这路线也没有错啊。可是走着走着就不对劲了,咱绕了好久,绕来绕去,最后天亮了,见鬼了,居然绕道大风村这边了。”

    “你们吃屎的吗?”肖玉成破口大骂道:“那大风村在北区,洛家村在西区,隔了那么多个山头,你们这也能绕过去?还有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是是是,咱办事不力,肖总您别生气!咱这不是怕您没睡醒,怕吵醒您吗……不过我们这就赶回去了,大白天的,肯定不会了!”

    “别……你们先别!拜托拜托你们别乱来,啊!”肖玉成沉声道:“要去也是晚上,大白天的,你们找死是不是?”

    “知道,知道!”

    肖玉成一下子挂掉了电话,开始看着自己这个院子——有这样的产业也是经过打拼才的得到的,这个社会人吃人,谁慈悲谁就越难爬上去——他能够爬到现在,除了有些关系之外,也是因为敢做和心足够狠辣。

    这会儿的肖玉成心里面总是隐约的不安,他莫名地想起了大哲盯着他的那个眼神,就像是一条纯种的藏獒一样,让他打从心底里面有一股凉意。

    在大哲的面前,他的强硬就像是沙切起来的城堡一样,瞬间被击垮。而在大哲那满是煞气的目光之下,更是让肖玉成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性无能的男人一样。

    这些年步步膨胀起来的自尊心受挫,让肖玉成倍感难受。

    时代不一样了,他却还是被这样一个过期了又过气了小混混吓得一天心绪不宁,传出去这不是闹着笑话吗?

    此时的肖玉成,根本没有想别的东西,只是如同一头骄傲的却又被踩着了尾巴的老虎一样,想要宣示着自己的权威,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大哲一点深刻的教训,叫大哲知道,他肖玉成让他去办事,那是因为可怜他,看得起他。

    南区那事儿,确实不一定非要让大哲去做不成。可是这会儿,肖玉成却有种扭曲的愿望,那就是让大哲屈服在他之下,让他既无力又痛苦,最后不管怎么挣扎,也得去让他完成这件事情……最后,就好像是扔掉的棋子一样,不闻不顾。

    想到这里,肖玉成的目光便变得无比的愉悦起来……他喜欢这种能够玩弄别人人生的美妙感觉。

    这会儿电话又响了,肖玉成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这个老家伙怎么找我了……”

    肖玉成嘀咕了一句,但还是接通了电话,“喂!金老爷子啊,今天刮的什么风啊,让您老给我打电话了?找人给我说一声,我去拜访您不就好了嘛!”

    “小肖啊,是这样的,有件事情呢……”

    ……

    说是养老院,但并不是那种普通的级别,而是花了大价钱才能够进来的地方,每一位在这里养老的人都有自己**的地方——比起小别墅来也不遑多让的住所。

    大头这会儿就有点儿惴惴不安地坐着,倒是旁边坐着的大哲就显得从容的多。

    此时客厅院子外的一名白发苍苍,精神倒是挺好的老人才走了进来,笑了笑道:“大哲啊。”

    大哲此时连忙站起了身来,走到了老人的面前,扶着他坐了下来,“金爷您说。”

    “这个肖玉成啊,我说好了。”老人……金爷淡然道:“我出个面,给你们摆个和头酒,就今天晚上,你们好好聊聊吧。”

    “金爷,谢谢您了。”大哲像是松了口气似的。

    “和我这老头子客气什么啊?”金爷笑了笑道:“我也就这张老脸还能拉一下啦。要是放从前啊,这肖玉成小兔崽子的,还敢让我真的给他摆个和头酒不成?”

    “那是!”大头连忙道:“当年,金爷您的字头,谁见不怕啊!”

    “这个大头。”金爷指着大头摇了摇头,好笑道:“你呀,别的本事没有,这把溜须拍马的破嘴也不行,真不知道你怎么能混到现在。”

    大头尴尬地抓着脑袋。

    金爷这会儿却忽然看着大哲道:“大哲,你跟我到佛堂那边来一下,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和你聊聊的。大头,你去买点菜回来,中午在这里弄顿好吃的。”

    “好咧!”大头连忙站起身来,“我这就去啊!”

    ……

    佛堂的正中放了一个观音像,佛前台子前青灯蒲团,显得异常的朴素,香炉上烧着的是檀香。

    “金爷,有什么事情?”

    进来之后,金爷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大哲给台上的观音像添了香,说要诚恳一些。

    “大哲啊,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东西了?”金爷此时一脸凝重地看着大哲问道。

    大哲一愣,迟疑道:“金爷,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我说的是缠在你身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金爷吁了口气,手上拿着的佛主手链子一直数转不停。

    大哲所知道关于金爷的事情,也是他年轻的时候听别人说的。

    这位老爷子高寿九十了,战争年代的时候就在沪申一带起家,跟着当时一位姓杜的老板,有过一段传奇故事。

    后来他才辗转来到了这地方,听说这儿原本是金爷祖籍所的地方,战后他就回到这里落地生根了。

    虽说现在只是在这个乡镇颐养天年,但是退休之前可不在这一块。金爷的山头在解散之前,势力范围可不少。

    但到底是不是老人最近比较迷信之类的,大哲心中有些儿的想法,所以面对着金爷的问话,他这是笑了笑道:“老爷子,这没有吧,我可不信这东西。”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金爷呵呵一笑,便忽然伸手抓起了大哲的手臂。

    大哲先是一愣,随后便皱起了眉头来,暗道这位老爷子的手劲力气居然这么的大,抓得他甚至有点儿痛的样子。大哲下意识地想要挣脱,竟是发现面对这个高寿九十的老人,自己竟然挣脱不开来。

    “这……金爷您这……”

    金爷这才松开了手,大哲揉着自己的手腕,看了一下,发现被抓着的地方都已经红了一块,惊讶道:“老爷子,老当益壮啊,这手劲也太厉害了。”

    “老了老了。”金爷摆了摆手道:“也就吓唬一下你们年轻人了……大哲啊,你说我这都九十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好的劲?”

    “这……平时也有锻炼吧?”大哲想着道。

    “哦?到公园耍耍太极拳?然后平时没事儿干就散散步?”金爷好笑问道。

    “金爷您说吧,我是真的猜不出来。”大哲摇摇头。

    金爷呵呵笑道:“我年轻的时候啊,碰到过一个游方的道士。那会儿我还跟着杜大老板。这个道士是个奇人,估计是我的缘分到了,他就传了我一些粗浅的功夫……别这个样子,也不是什么神功,就是养生的功夫,没有那么神奇。不过倒是让我体力挺好的,前几天我还睡了一个小姑娘呢,哈哈。”

    “金爷你这真是老当益壮。”大哲不知道是笑还是哭好,但也是惊奇无比,“不过,还真有这种功夫?”

    “坐吧。”金爷指着佛堂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接着说道:“怎么?你真以为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是电视上演的花拳绣腿?大哲我跟你说,真正的高人藏着呢,只是我们普通人都难以碰见。”

    “金爷……我想不明白,您怎么告诉我这些事情?”大哲好奇问道。

    “大哲,你不好奇这养生的功夫,不想学吗?”金爷冷不丁问道。

    “好奇倒是挺好奇的。”大哲却摇摇头道:“但我活这么长做什么?做人已经够累了,我还嫌命长。”

    “这么多年。”金爷忽然道:“我告诉过这件事情的,算上你就一共三个人。一个,是我的儿子,另外一个是跟着我很久的老伙伴了。但就你说不愿意学的。”

    “金爷,我不是不给您面子。”大哲连忙道:“说实话,您能告诉我这事情,我真得很感激的。但是怎么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你还是为了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大哲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你自从出来之后的事情,我也有听说过。”金爷叹了口道:“你不在出现,和过往的人也不接触,偶尔也就帮帮人顶顶罪,出来了,又进去了。人说你这是死性不改,可我看出来了,你这是想要和从前切割吧。”

    大哲沉默不语。

    “打打杀杀的日子不好过啊。”金爷看着堂前观音像,“我儿子学这功夫比我年轻,学得自然比我好,所以帮我打了许多的地盘,结果怎样?还是叫人给害死,我那老伙计也是,最后也就剩下我一个……大哲啊,你早早洗手不干,当初那么多人反对,可为什么我挺你,你知道吗?”

    “金爷……”

    “因为我怕。”金爷叹气道:“怕了,怕以后连一个自己喜欢的,能陪自己聊天的人都找不到了。可你这混账东西,这么多年,要不是碰到了肖玉成这麻烦,也是不会来找我的吧?”

    “金爷,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你小子。”

    金爷瞪了大哲一眼,“我知道你心意,不找我是怕我以为你要来投靠是吧?去年我生日的时候,还让大头给送了一个蛋糕过来。可大头这浑浊东西,哪里会记得我喜欢吃的桃子这种东西,所以特别弄了那么多的桃子肉在里面?我就唬他一下,这东西就一五一十都告诉我了。”

    “金爷……我只是没脸来见你。”

    “行了。”金爷缓缓道:“肖玉成怎么着也会给我点面子的。这东西做了不少龌蹉事情,他要敢不客气,那我这老骨头大不了到外边走一趟嘛。我是天天念经了,可也不见得现在就能随便让人欺负我的人。”

    “谢谢!”大哲连忙站起了身来,恭恭敬敬地看着这位老人。

    “这事情先不管了。”金爷此时却猛地目光一亮,一手按在了大哲的胸膛上,随后大喝了一声!

    大哲便感觉一股巨力撞到了自己的身上,然他有种内脏都翻转般的感觉,极为的痛苦,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而此时,大哲却惊恐看着自己的身上,弄照着一股灰色的水雾,佛堂之中更是响起了阵阵阴森森的叫声。

    “好你个妖孽!”金爷拿着佛珠子的手掌一下子拍了下来。

    只见这团水雾一下子被拍散开来,然后一道尖叫声响起,金爷便整个儿地被弹了开来,倒在了地上。

    那水雾一下子就窜到了地板之上,化作了一道模糊的小孩的影子。这会儿金爷咬着牙,双手同时推出,手掌上散发着微软的一团白光,再次拍打在这影子的身上。

    只见这一拍之下,影子便烟消云散,金爷才停了下来,坐在地上不住地咳嗽起来。

    “金爷,金爷!”

    “没事……没大碍。”金爷脸色苍白,“休息一会就好……还好你肯来找我,要不然再过一两年,我怕是降不住这只冤死鬼。”

    “金爷,你……您真的有这本领!”

    “我靠,小兔崽子,你当我刚才说的是编故事的?”金爷气得频频喘咳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哲连忙摇头。

    金爷道:“不过你现在暂时是没事了……也只是暂时。这只冤死鬼怨气太重了,我刚刚打散的估计只是它一口的怨气而已,估计不用多久,它就得再次缠上你。刚要不是我带你来这佛堂,手上又有这串子高僧给我开光的佛珠,我也救不了你。大哲,晚上和肖玉成和解之后,你得到我这里来住下来一阵子,不然它还能再缠上你!”

    “金爷。”大哲想了一会儿,“您有这本事……那、那您能超度它吗?”

    金爷一愣,“我刚看这一口怨气露出了本体,是个小孩的模样……该不会就是当年溺死的那个吧?”

    大哲点了点头。

    “解铃还需系铃人啊……”金爷点点头,“好吧,我这老头子就陪你过这一劫吧,就当你还记得给我送生日蛋糕的谢礼了!”

    ……

    ……

    铃铛忽然响起,俱乐部的大堂之中,安静地坐着的女仆小姐便突然之间睁开了眼睛。

    而这里昏暗的四周,也渐渐地生了光辉。

    那些依挂在了墙上的烛台上的白色蜡烛,便一根根地自动点燃,只见一团黑色的雾气此时如龙卷般停留在半空之上,然后徐徐降落。

    “黑魂十八,见过优夜小姐。”

    “十八号,有什么事情吗?”优夜看着黑魂十八……仅仅只是看着。

    黑魂十八号倒是不怎么不习惯——这个人偶是在她之后才出现在俱乐部的,一直以来都是这幅冰冷的模样,倒是最近这段时间多了一些笑容罢了,但本质上还是黑魂十八号所认知的那个冰冰冷冷的人偶。

    “主人不在吗?”黑魂十八号斟酌着问道。

    “主人有事情,离开几天。”优夜淡然道:“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是这样的。”黑魂十八号直接道:“属下想要弄一种材料,最好是能够配合《死者之书》施法的原材料。不知兑换价格如何?”

    优夜歪着头打量了黑魂十八号一眼,湛蓝色的眸子所亮着的幽光,让黑魂十八号猛然心头一跳,“十八号,你果然又在玩创造魔法师的游戏吗。这次看中的是谁?那个教授?还是王悦川?”

    黑魂十八号阴仄仄笑道:“两个毒虫角斗,不管谁能赢也行。”

    优夜点了点头,便道:“你想要的那种材料,这个城市里面就有一颗。是一颗黑色的钻石。现在在一个刚刚继承了遗产的商人的儿子手上,他叫做刘子星,是个好赌成性的人。你不用兑换了,自己弄点钱从这个商人儿子手上买吧,为了钱,他什么都卖。或者直接透露给你这两个毒虫也行,看看他们会不会为了力量而去越界吧。”

    “那真是太好了。”黑魂十八号点了点头,“那么,属下就不打扰优夜小姐了。”

    饲养金主……这本来就是大部分黑魂使者的做法。黑魂十八号心想,虽说换了新的主人,但是这位优夜小姐还是对这种行为没有什么打算更改的想法吧?

    还是和从前一样。

    “下去吧。”女仆小姐点了点头。

    黑魂使者离开之后,俱乐部大堂亮着的灯火便一盏一盏地熄去,女仆小姐依然还是坐在了原来的地方——就如同从前。

    “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虽然不过三天……却感觉好寂寞。

    这种心情……

    优夜轻轻捧着自己的胸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主人……”

    依然还是鸿福楼。

    到来之前,肖玉成左思右想,对于大哲能够请动金爷感觉十分的意外。虽说进十年来这个老头都不显山不露水,一副在养老院等死的样子,不过这老家伙的面子确实还要给一些。

    比较庆幸的是,他那几个白痴一样的手下昨晚迷路去到了别的地方了,没有动手,不然今日被这个老家伙约的和头酒,可就不好应付了。

    只是……天南地北的两个地方,一路上都有路牌,那几个家伙好歹也是本地人,居然还能够迷路?

    见鬼了。

    肖玉成脸上堆出了笑容,然后推开了包间的门,立马便大笑道:“哎呀,金老爷子!金老爷子,好久不见啦!不好意思,迟到了,等会我自罚三杯!怎么,还没有点菜啊?服务员!”

    大哲和金爷已经早到了一步,坐在了这里喝着茶。

    “肖玉成啊,先不要喊了。”金爷呵呵一笑,便朝着肖玉成招了招手。

    肖玉成便直接坐了下来,但由始至终并没有正眼地看过大哲一眼,“来,金老爷子,我给你敬茶了!”

    “呵呵,难得你还有这个心啊。”金爷皮笑肉不笑。

    肖玉成也皮笑肉不笑:“什么话!当初我出来混的时候,虽然不是您老下面的人,但好歹咱在的堂口和您老的山头也算是兄弟同盟嘛。您是长辈,什么时候都也是嘛!”

    “真有心,现在的年轻人啊,很少有你这样的了。”金爷点了点头,“肖玉成啊,既然你也说了,怎么说也有些渊源,那你是不是做事情也悠着点啊?”

    “金老,您看您这话说的。”肖玉成笑道:“我是那种做事情没有分寸的人吗?要是的话,我早就混不下去了嘛。”

    金爷眯起了眼睛,“那你和大哲今天就不是来摆和头酒的喽。”

    “那当然!”肖玉成一拍桌子道:“咱今天不就是来陪您老人家聊天喝茶的嘛……那个,大哲,你说是不是?”

    大哲深呼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朝着肖玉成举杯道:“肖总,多有得罪,你不要怪。这一杯是我敬你的。”

    “小事情,大家文明人嘛。”肖玉成也不摆姿态,直接喝下,然后却忽然一脸不悦道:“不过我说大哲啊,你也真不够意思。你要说你是金爷的人嘛,咱昨天也不用闹这么僵是不是?得了,原本的工作呢,我找别人去做好了,你要不想做就不做!以后还大把机会,哥哥我给你留着!自家人,有钱一起赚!”

    “以后再说吧。”大哲淡然点头。

    肖玉成此时又道:“金老爷子,您也不对了!”

    金爷倒是好奇问道:“怎么?我这老头子也有不对的地方?”

    肖玉成道:“可不是吗?您老怎么不早说大哲也还是您的人呢?要是早知道,我那能让他做以前的那些累活儿啊!您这不是在坑我吗?万一那天说出去了,说我肖玉成对您金爷的人一点儿不好,我这还怎么做人呐!您说,是不是您不对了?”

    “好,行。”金爷呵呵一笑,“听着还真有点这个意思。那好,等会我也自罚三杯。”

    “三杯怎么行啊?”肖玉成一脸不悦,看着金爷微不可察的皱眉,大笑道:“当然是不醉无归啊,对不对!”

    ……

    这一顿饭吃了好长的时间,说是不醉无归,但基本上都是酒量很好的人,只能够喝个三分醉意而已。

    等肖玉成找来的司机接走了他之后,大头才敢冒头,悄悄地把金爷和大哲给接上了车。

    车上,金爷一边数着佛珠,脸色红润,笑眯眯地道:“这个肖玉成是个人物,今晚你也看到了,这条毒蛇……这事估计没这么简单,不过量他也不敢真的乱来。这人有些膨胀了,早些年道上的人来给我祝寿的时候见过,可还没有这么狂。嗯……大哲你以后尽量和他少接触。”

    “我也看出来了。”大哲点了点头。

    “老爷子,咱现在去哪?”大头回过头来问道。

    金爷淡然道:“回去我哪儿吧。大头你今晚也在我哪儿过夜,今晚有些事情要你帮我做一下的。”

    “好咧!”大头呵呵一笑道:“老爷子,我给您搓背?”

    “怎么,想在我这儿讨工作了?”金爷笑眯眯道:“是不是见我这糟老头子这张破脸还有点儿用,就又来心思了?”

    “这……这……嘿嘿。”

    “开车吧,有事情以后再说。”金爷挥了挥手。

    大哲并没有掺合金爷和大头之间的对话,他只是默默地靠在一边坐着,手上拿着了一把钥匙——这是洛邱给他的。

    这时候会想起它,是因为肖玉成的事情算是暂停了的话……大哲忽然不知道如何把这钥匙还给人家。

    这种家门的钥匙。

    ……

    ……

    敲门的声音。

    这会儿的洛邱正在自己的家中看着从楼上翻出来的相册,这里有着更多他父亲和他爷爷奶奶小时候的照片。

    现在看来,他的父亲长相还真是和爷爷奶奶都不怎么相似……自从意外地从小春奶奶的口中听到了这个事实之后,洛邱就有了一种自身和现世只见联系被斩开了不少的感觉。

    很微妙的一种感觉……似乎并不怎么可惜,心中意外的程度也远比自己所想象的要少得多,放佛潜意识之中很能够接受这种改变。

    但同时,另一种和现世的联系,却又像是在不知不觉间建立了起来……

    但敲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么晚来找他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堂叔洛山的儿子洛正。

    “正哥,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洛邱开门迎客。

    “这两天累坏了吧?”洛正走了进来。

    洛邱给招呼倒了茶水,摇摇头道:“也没做什么,倒是你们才比较累,你也好几几晚没有休息过了吧?”

    洛正吁了口气,然后就默默地坐在这里,“那啥,我就坐一会,静一静……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好,心烦。”

    “没关系。”洛邱便又坐下来,看着手上的相册。

    洛正看着洛邱,怔怔地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洛邱便抬头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洛正这会儿靠坐了过来,吞吐了一番之后,才问道:“唉洛邱啊,你读书人,要不你给我参详一下呗?”

    洛邱合上了相册,笑道:“说说吧。再说,我的意见也不一定好。关键还是你自己本身是怎么想。”

    “我就问问。”洛正摇摇头,然后正色道:“我说洛邱啊,你说我到底要不要把奶奶的消息告诉一下大哲?哦,就是我的那个前姐夫,你见过一面的,在你来的路上那个,还有印象吗?”

    洛邱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那为什么你会为难呢?”

    “还不是因为家里人都不喜欢他。”洛正无奈道:“可说老实话,大哲虽然在外头干了不少混蛋的事情,但他对咱其实挺好的。你也看见了吧?接你的那天,他还塞给我东西,而且从来也不要求什么,有时候还会给我塞钱,让我当零花钱给我姐那孩子。”

    “所以你是想要叫他?”

    洛正点点头道:“是啊,毕竟就算是隔壁村子的人,怎么着也会来添香吧?更何况大哲怎么说也有过一番心意,不告诉他……我感觉有点对不住他。甚至不让他来吊唁的话……唉,不舒服啊。可我又怕我老爹老妈和老姐不舒服,闹不愉快。”

    洛邱笑了笑道:“你好象挺在意这位前姐夫?”

    洛正吁了口气道:“我姐嫁给大哲的时候我才这么点儿吧?那时候会天天跟在他后头乱转,感觉他就像是一个英雄一样。那时候大哲自己开了一家修车场的,虽然不大,但照顾家人是没问题的。嘿,不瞒你说啊,我小时候还想过等长大了,也跟着他学修车的。”

    “你现在不也是过得不错。”

    洛正道:“不也是讨点生计而已,有什么好不好的,人嘛,总得为自己打算,不能一直原地踏步。”

    洛邱顿了顿,轻声道:“可你,到现在还是放不下这位姐夫吧?不然也不会来找我谈这种事情。”

    “大概是家里没个能说话的吧?”洛正道:“其实本来也不好谈……而且感觉反正你也见过大哲,至少也是旁观者什么的,聊天也就没有什么压力……当然啊,我不是说咱们不亲啊!就是有点少联系嘛。”

    “那你是怎么看他的?”

    “怎么看?”洛正一怔,失神般想了一会儿,才吁了口气道:“感觉有点可惜了吧……说老实话,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大哲怎么这些年都这么混帐。在我印象之中,他不是那种人。其实我姐最开始的死后坚持过一段时间的,经常地往监狱去看他,可他就是谁也不见,什么话也不说,整个人就像是……就像是失了魂儿一样。对了,离婚也是大哲在狱中自己提出的。后来,后来我也给说过了,出来,又进去,再出来,再进去,整个人像是自我放弃了一样。”

    “你没有问过他吗?既然想不明白的话?”洛邱道。

    洛正叹了口气道:“有啊,怎么没有?可聊到这个话题,他总是躲着我……倒是有一次和他聊着聊着,他好像是喝多了,说什么……要还什么东西给人的,必须要还回去的之类。然后就倒下去了,醒来之后什么也没说。我琢磨着可能是大哲和他的兄弟当年绑架害死了那个小孩的关系吧。”

    说到这里,洛正看着洛邱,挠挠头道:“你不知道吧?我之前也没有仔细说。”

    洛邱笑了笑道:“其实我有找过这旧新闻看了一下,手机上。”

    “亏你能找啊。”洛正摇摇头,然后变得神色复杂道:“那件事情,当初闹得挺大的。后来还听说那小孩子的母亲哭瞎了,然后小孩的父亲服装厂破产了,他就扔下了自己的老婆一个人跑路了,剩下一屁股债下来。听人说过吧,那小孩的妈都自杀好几回了。好像那个老板叫什么成功来着……忘了。所以就这样呗,不但害死了一个孩子,还弄得人家家破人亡。你不知道啊,那些年我姐工作上班都不好,整天让人指指点点,回家还老哭……也是后来啊,碰到了现在的新姐夫,日子才慢慢好了起来,我姐也就算是开始新的生活了。其实有时候我也想,或许我姐不坚持,也是一件好事情,不然也没有这样的好日子……跟你说个事儿吧,我姐最近刚刚怀上了,两个月了,不过人是有点小胖了,毕竟也三十五六了,身材走样很正常,你估计没看出来吧。不过我跟你说啊,我姐年轻的时候很漂亮的!”

    “吃夜宵吗?”洛邱站起身来,看了下时间,便看着洛正问道。

    洛正摸了摸肚子,“唉这主意挺好!你弄呗,我去弄点啤酒过来?你喝的吧?大学生不怕啦!反正咱俩好歹也是兄弟!”

    “可以。”

    ……

    ……

    回到了金爷的别墅级的养老院住所之后,金爷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让大哲一个人独自地去佛堂那边呆着,然后就带着大头去了另外一间房间之中,指挥着这个,指挥着那个。

    大头是搬东西搬得一身的汗水,可不敢有半句怨言……倒是好奇道:“老爷子,这些桌子啊,黄布啊,是什么啊?还有这个是啥啊?木剑?铜钱?您老还会开坛做法啊?”

    “不是开坛做法,驱鬼你信不信?”金爷笑眯眯地道。

    大头看着这里头的东西像模像样的,“驱驱、驱鬼!?老、老爷子,你可别吓我,我大头胆子小!”

    大头听说过这位老爷子有些不寻常的本事……当然只是传言。

    “放心,有鬼你也看不着。”金爷取来了毛笔粘上了一点朱砂,开始在黄纸上写着什么,一边道:“你这人肮脏、龌蹉,鬼也不回来找你的。”

    “可、可真有鬼的话,我看不着就不管啦?鬼能看到我啊!老爷子,这心里发毛啊!您是开玩笑的吧?”

    金爷懒得和这家伙多少,而是忽然问道:“对了,大哲最近还有没有去看那个林嫂?”

    大头这会儿连忙走到了金爷的面前,压低声音道:“老爷子,您可千万别和哲哥说这事情啊……尤其是别说是我说出来的啊!”

    “怎么?我这老头子有出面有出力,就差没趴下了,也不够格知道这事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爷子,您肯定够资格啊!”大头连忙道:“那会儿大哲找我办事,要我注册什么十字会啊,让我办什么房产啊……我去哪儿弄啊?你要是说找妞泻火的话,我随便能弄一打啊,可这事情我还真的不知门路啊!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找到您老,而您老又念旧情肯帮忙照顾着这些事情的话,我大头那会儿能办得了这么多事情吗!可是,可是我哲哥的性子您老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弄房产给林嫂的时候他又进去了,没办法也不会找我的。”

    “行了行了,我是问你,大哲最近有没有去找过那个林嫂,你说这么多做什么?”金爷不悦地瞪了大头一眼。

    “找了,就昨天。”大头点点头道:“不过说起来,这林嫂也真是怪可怜的,她这会儿都完全记不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还有个老公早就跑路的这些事情了,就以为自己是一个命不好,瞎了眼无亲无故的老婆子。明明也就四十不到的人,现在看上去像是个五六十一样。”

    “果然找过……”金爷点了点头,忽然道:“大头,你哪儿还有林嫂的生辰八字吗?”

    “啊?给她办房产的时候倒是有身份证的复印件留下来,可是这不是生辰八字吧?”大头愕然道:“您老要找个干嘛?”

    “身份证也行,你用万年历给我推农历时间出来。”金爷瞪了一眼,“别的你就别问了,按我说的去做!另外,这个符你拿好,给你的!”

    “这啥?平安符?”

    “对!你背后有个女鬼看中你了,等着和你风流呢!”

    “女鬼!”大头目光一亮:“这个好,我喜欢……”

    金爷翻了翻白眼,拿着一个瓷碗就跑到了院子外,说是去弄点儿子时的露水。

    ……

    佛堂前,大哲正按照金爷的吩咐,站在观音像前,闭上眼睛,放空自己的思想。

    越放空,越是有些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还是在监狱的时候。

    “大哲……你有没有听见?那个小孩,他来找我了!找我了!!找我了!!!”

    “哲哥,哲哥……我昨晚在舱里头睡觉的时候,看到了……看到了……阿龙说,是他来找我们索命了……他也看见了……洗澡的时候……水,水……”

    “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小虎他……小虎他昨天上吊了!趁着狱警不注意的时候……上吊了……它,它来找我了!下一个是我,是我……是我……是我……”

    ……

    “我的孩子啊!!我的儿啊……还给我啊……还给我!!老天爷……还给我啊!我的儿啊……”

    ……

    “大哲……你真的要跟我离婚吗?”

    ……

    “救救我……”

    ……

    “别过来!你们都不要过来!!!!”

    “小虎!!别冲动!!”

    ……

    “哲哥,听说阿龙也在里面死了,说是病死的……唉,又少了一个认识的了。”

    ……

    “甘敬啊,谢谢你啦,林嫂给你做好吃的啊……林嫂要是真能有你这样一个儿子就好喽。你多好啊,好孩子。”

    “林嫂,其实我……”

    “怎么啦?”

    “没、没什么……”

    ……

    “像你这样,警察的儿子,难道不会对我这种监狱犯有什么看法吗?”

    “可你现在不是出来了吗?”

    ……

    大哲猛地睁开眼睛,观音像前,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佛前青灯业火,香烟袅袅。

    洛正的酒量并没有他嘴上说的那样子的厉害——当然,绝大部分的啤酒都是他喝光的可能也有些关系的原因。

    快十二点,洛正已经醉得有些不省人事。

    洛邱也不打算惊动他,只是随手给盖上了被子之后,就开始收拾着客厅的东西。

    “姐夫……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洛邱停下手看了洛正一眼,洛正只是醉了,说了一句梦话而已,这便又挪了一下身子,沉沉睡去了。

    屋外不大不小地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是远方传来的雷鸣声。洛邱打开了前门,目光投落在漆黑的夜空之上。

    有雷鸣,兴许不久之后会下雨,风一下子就凉了起来……而那远方的山头的另一边,一股青黑之气此时正化作了一股光柱,撞上了夜空。

    那是普通人所无法窥视的气息……一股极为浓烈的怨气,源头就是山头那边修建了有数十年的水库。

    洛老板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这青黑色的怨气之中,数十,上百,乃至数百张惨白的,僵硬的,痛苦的甚至扭曲的脸容,它们最终汇聚,最后化作了一张更为庞大的脸孔。

    圆的瞳孔,圆的嘴巴……它的背后,就仿佛一切都被抽空,仅仅只剩下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脸的壳。

    它正奔腾以来,末端拖动着长长的青黑之气,瞬间便掠过了山头,降临在了这洛家村的村子上空,然后就像是龙卷一样,倒卷而下,一瞬间便缠着了洛邱他的整个老家房子的四周。

    “你看上大哲,我并没有对你做什么。当然,也因为你没有做什么,我才容许你之前在我家四周溜达。但你现在……这是要做什么?”洛邱平静地问道。

    只见这些青黑之气此刻旋转得越发的急速起来。

    “是想要从我这里买点什么东西吗?客人……们?”洛邱第二次问话。

    然而四周却瞬间阴风大作,呼声尖啸,似哭似吼,刮起的飞沙走石同时朝着洛邱挤压而来。

    “看来就剩下一股怨气在驱动……”洛邱摇了摇头,“既不买东西,那就请回吧。等你们有需要再来。”

    然而,那些青黑之气却在收缩,反倒是化作了无数条若隐若现的手臂,同时朝着洛邱抓来。

    “我说了,既不做生意,那就请回。至于诸位到底是如何死在水库,是溺死还是冤死在里面,并不是我感兴趣的事情。所以,请别吵着这里的人,也请不要刮掉我家附近的桂花树……已经掉了不少桂花了。”

    洛邱目光一移,看着那即将要碰到自己的手臂,淡然道:“更加请你们不要碰我。”

    那空气之中伸出的手臂,在洛邱的凝视之下,一根根疯狂地颤抖着,收缩着,最后一层层地缩回了抽干了似的‘巨脸’之中。

    它发出了一道凄厉的叫声,像是受到了重创一样,一卷便卷上夜空之中,朝着远方飞逃而去。

    洛邱吁了口气,挥了挥手,这里的一切便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那些被挂掉的树枝,也接驳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洛邱关了门,这时候屋外下起来了零星小雨,躺在了长凳上的洛正忽然一下子坐了起来,迷迷糊糊,“洛邱!再喝呗……嘿嘿。”

    便又迷迷糊糊地到睡了过去。

    洛邱莞尔一笑,挥手让掉落的被子再次盖回到了洛正的身上,这才坐了下来,挑着一盏灯的光,捧起了一杯清茶喝着。

    再一次翻阅着家里的旧相册。

    ……

    ……

    隐约雷鸣,金爷神情凝重地走入了佛堂之中。听闻脚步声,大哲便站起了身来,脸色并不太好看。

    “金爷,我好想有种不安,不知道为什么。”

    “那是当然。”金爷叹了口气道:“我也心绪不宁,这种天气,怕是来者不善啊。”

    “已经……已经来了吗?”大哲紧张地看着四周。

    金爷此时凝重道:“大哲,你听我说。我刚刚已经仔细问过大头了,当年除了你之外,还有阿龙几个都先后死了,而且死状也不正常。我想了一天,有些眉目。当年溺死的那个小孩所在的水库,一直以来都有人失足落水,当然有些人是咎由自取的,而有些则是……但长年累月下来,这水库之中积累了极大的怨气,恐怕早就是一只混合水鬼……甚至是怨气极大的厉鬼。厉鬼如果不索命是绝对不会罢手,而且会很容易憎恨上一切挡在它面前的人。昨晚我出手把你身上的怨气打散,估计今日这家伙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了。”

    “金爷,我连累你了。”金爷却摇摇头,“别说这些有的没得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就坦然面对吧。”

    “好,您说,要我怎么做?”

    金爷此时却忽然从衣服里面逃出来了一个简单得最简单不过,普通小卖部就能够找到的塑料袋子,“你把这个戴上吧。”

    “这……戴上?”

    “对!戴上,然后绑紧。”金爷点点头道:“我要你窒息,体验一下死亡的感觉。普通人是没有办法看见阴阳交界的,但是有一种情况,普通人也能够看见,那就是濒死的时候。不过你放心,窒息不会一下子就死掉,当你的意识因为窒息而昏阙的时候,也就是你的三魂七魄暂时能够摆脱身体的瞬间。这个瞬间对你来说是相当漫长的,但是在外头看见,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兴许十几秒不到。”

    大哲抓紧手上的塑料袋,咬了咬道:“好,那我就按照金爷您所做的办。可是……我就这样就行了?”

    “当然不是了。”金爷道:“我还得让你的三魂七魄能够移动,让你能够直接面对这只厉鬼,另外,当你看见它的时候,你得这样……”

    说着,金爷走到了前方的观音像前,把这个观音像移动了开来,在坛子的下方取出来了一个土瓦烧制般的壶子,大概巴掌大,“我会把它放在屋顶,在下面一层我已经摆好法坛了,你要做的就是激怒这只厉鬼,把它引到壶的面前。这厉鬼的本体硬碰我是根本没有办法,但是说收了,还应该还勉强能够做得到。”

    金爷又仔细地叮嘱了大哲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之后,便让大哲先用塑料袋子套住自己的脑袋,但是并没有打结。

    金爷此时脱去了大哲的上衣,用手指粘着朱砂,在他的背后飞快地写上了大量的道家文字,并且飞快念道:“今有林家成功之妻何惠芬,己未年八月十九生……夹年生夹八字,小儿喊惊百日咳,文皇挂武皇挂,头七打斋尾七招魂,子平八字,三世书……”

    又见金爷此时双手同时按在了大哲的双肩之上,高声唱道:“……琼楼碧户翠雾香,紫兰结佩红薇囊。云车仙子不可识,芳卿寄谢真荒唐。蔗浆不饮啼寒泪,不悟齐人少翁诡。安得天上蓬莱宫,却着人间马嵬鬼!”

    屋外顿时刮起一阵凛冽阴风,金爷猛地大喝一声,“冤有头债有主,林家成功之子林聪平,今日就是你索命之时,还不快快现身!!”

    瞬间,一股青黑伴随着阵阵的雷鸣,如滚滚沙尘扬起般,出现在了养老院别墅的门前。

    “大哲!打结!记住!一定要快,千万不能犹豫!厉鬼没有人性,更加没有心,只有怨恨!无需可怜!”

    大哲便默默地吐出一口气,把系在脖子上的袋子,勒紧了起来……伴随着他的呼吸,这个狭窄空间内的氧气正在飞快地消耗着。

    大哲痛苦地忍耐着本能想要撕破塑料袋子的冲动,咬紧了牙关,罩在头上的袋子一收一缩,在极大的痛苦和难受之下,大哲意识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正在缓缓地蔓延自己的身体。

    他的瞳孔睁大着,可是什么也看不见……等他最终感觉到了视线存在的时候,自己已经又一次地站在了地上——恐怕就是以金爷所说的魂魄的姿态。

    他也依然伸出在这座别墅之中——只是和他所认知的别墅不一样,如今所在别墅变得破坏,荒凉,到处都长满了青黑色的苔藓,宛如被炸弹轰炸过后有被年月侵蚀了数十年的遗址。

    他下意识抬头一看,只见上方隐约透射出一道微弱的金光——那是金爷所布置的壶子所在的位置。这点金光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但大哲已经准确地记住了它所在的位置。

    地上滚滚的是一股青黑色的雾气……就在大哲此时的面前,一道小小的身影渐渐显现。

    大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就稳住身体,他深呼吸一口气——只是下意识这这样做罢了,“我知道最后就剩下我了……你也一定不打算放过我的对不对?”

    “韦大哲……”从它的口中发出的声音如孩童之声,天真无邪般,却带来阵阵的阴森鬼气,它一直都呼唤着这个名字,“……韦大哲……韦大哲……韦大哲……”

    “别喊了!要就来吧!”大哲大喝了一声!

    它猛然裂开了嘴巴,一下子飞扑而来,双手掐着了大哲此时的脖子,还在不停地叫喊着:“韦大哲……韦大哲……”

    “对……你是应该这样恨我的……对的……”大哲露出极度痛苦之色,同时双手也使劲地抓紧了它的双手,“我不怪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怪你……但是……”

    ……

    放置了法坛的房间之内,大头惴惴不安地是不是朝着窗外看去,“老爷子,到底怎么样了,那鬼东西来了没有啊?急死人了!”

    盘坐着的金爷此时猛然睁开眼睛:“来了!”

    “真的!”大头顿时心头一跳,可却担忧道:“可你这个壶子真得能管用吗……要不咱改天再弄?换一个坚固点的,不是钢起码也得铁啊!”

    “你懂什么!”金爷此时喝道:“这是改革前在大兴安岭一处宋朝墓出产的古物体,我费了好些心机才从张李兰芳夫人那里买到手一批,放置在观音像下,每日念经诵读加强它们的灵性!用掉我三十多年的时间打磨,怎能没用!”

    可我真的听不明白啊,张李兰芳谁啊……我就担心我那个大哲哥而已!

    但大头却不敢说话,因为金爷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异常的凝重起来,只听得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大哲你这个死心眼的家伙!我是让你引它过来,不是让你和他同归于尽!!”

    大头看不见,不代表这会儿金爷感觉不到——大哲的魂魄此时正在和这个厉鬼的魂魄交缠在了一块儿……不是大哲没有办法挣脱开,金爷他在大哲背后写上了那么多的朱砂文字,至少让他能够自保!

    金爷此时眼中怒气一闪而过,猛地咬了咬牙,直接脱掉了手上的佛珠子,然后穿在了自己双手的指头之间——大头终于看到了让自己不断地揉着眼睛,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些看起来就是普通紫檀木磨制而成的佛珠子,此时一颗颗散发着流动般的金光!随后金爷大喝一声,把这佛珠链抛出,只见这佛珠链子瞬间化作一具宝相庄严的罗汉,化作了一道金光而去!

    在冤魂的空间之中,哲哥庄严的罗汉破空出现,如同敲碎了这个鬼气森森的空间般,直接出手抓住了大哲和厉鬼!

    罗汉大喝一声,如同暮鼓晨钟,震得这厉鬼浑身变化不定!罗汉猛然一台手,便是把这只厉鬼直接拍了下来!

    大量的青黑之气,此时疯狂地涌入了放置好的壶子之中,壶子更是如同长虹吸水般,不多久之后便把所有的青黑之气尽数地收入其中。

    此时一道黄符化作金光射来,直接贴在了这个壶子之中,只见壶子此时疯狂地抖动着,好久之后,才平息了下来!

    终于,这一切似乎平静了过去,那消失了的佛珠子再一次出现,落在了地上,只是已经一颗颗碎裂,金爷露出一副极为心痛的模样。

    这是他年轻时候一次游历西藏,机缘巧合碰到一高僧相送之物,极为珍贵,如今一朝破碎,不可再用,自然有种心中滴血的感觉。

    金爷忽然吐出了一口脓血,瞬间便像是衰老了十年,扶着法坛,不住地喘气,如同行将就木的人。

    “老爷子!你怎么了!”

    “先别管我……去,赶快去看看大哲,让他呼吸!!用拳头捶他的胸口!”

    ……

    折腾了大半夜的时间,大哲也才悠悠地醒了过来,还是在佛堂这里——他看了一眼金爷,金爷此时正盘坐在观音像前的蒲团上,而台子上却已经放着了一个贴着黄符的壶子。

    “老爷子,你怎样了?”

    “还死不了,不过也快了。”金爷缓缓睁眼睛,狠狠地瞪了大哲一眼道:“还好你没有拜我做你师傅,不然我迟早给你活活气死!我让你和这只厉鬼同归于尽了吗!”

    大哲却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壶子,“它……它已经在里面了吗?”

    金爷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在里面了,从今之后需要每天把它供奉起来,用时间慢慢洗涤它的怨气。”

    “必须……必须在这里吗?”大哲下意识问道。

    金爷皱眉道:“你想做什么?”

    大哲苦声道:“老爷子,我想……我想带它,带林嫂的孩子,回家……我真的想。”

    大哲跪在了金爷的面前,低着头。

    金爷那宝贵的佛珠子碎掉了的心痛一下子冲淡了不少,长叹一口气,“痴儿啊。”

    “老爷子,求您了,大哲给你磕头了。”

    大哲磕着头,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大清早的时候,金爷又从别墅外的花草之中采集了一些朝阳的露水,化开了一块朱砂,再次写下了不少的符咒,里里外外地贴在了封着了厉鬼的壶子之上,做足了完全的设施,才把壶子交到大哲的手上。

    “记住,这上面的符咒千万不可揭开,不然你我都有危险。”金爷脸色十分苍白,并且显得有气无力。

    大哲珍之又珍地双手捧着了过来。

    “放在林嫂家里的时候,必须要藏好,并且放在每日能够照射到初阳的位置,最后是正东方。”金爷再次叮嘱道。

    “放心吧,我会做好的。”大哲点了点头,

    “还有这本经书,你拿去,读给林嫂听,然后让她背下来,每天早晚都诵读一遍。”金爷又给了大哲一本小册子,“林嫂是这厉鬼的母亲,只要她能够每日诚信朗诵,效果比放在我这儿还要好一些。”

    “金爷,大哲欠你的!”

    金爷摇摇头道:“大哲,其实你不说,我也有打算把壶子送去林嫂那里。不过既然你已经先说出来了,那就按你的说去办吧……要知道,天下父母心,这心的力量不可轻视啊。天地人道法,总有些比不上人世间人类的真情。等过些日子,我休息好了,再做一些符水送去,每日用来擦拭壶身,加快净化的速度……至于怎么让林嫂每天朗诵,你自己想办法吧。”

    “可是金爷,不管怎么说……”

    金老爷子摇了摇头,挥了挥手道:“行了,别说这些了……我累了,要休息。大头你开车送大哲过去吧。折腾了一宿,我这老骨头怕不是要散架。”

    金爷一边捶着腰骨,一边咳嗽着慢慢扶着扶手走了上楼。

    大头的爱车帕萨特不久之后就开出了别墅。

    金爷一个人坐在了自己房间的太师椅上,缓缓地摇动着,似睡未睡。

    他忽然叹了口气,“冤孽……”

    这为老爷子不禁想起了二十几年以前,以前的从前……那会儿为了争地盘,黑吃黑,不知道干了多少违背良心的事情,帮派之间的火拼更加是死伤惨重。

    而那修建的水库,可是天然的,又最便利的最好的抛尸地啊……但金爷并不打算说出这些事情……对任何人。

    别的老人到底会不会说他不管,至少他打算带着这些埋入黄土之中。

    他习惯性地想要数一下自己的佛珠子,但才发现过来佛珠子已经碎裂了。金爷缓缓地闭着眼。

    “羊泰子师傅,你说我没有仙缘,看来是真的吧……”

    一切似乎也不过是自欺,也欺人罢了。

    ……

    ……

    车上,大哲抱着封印的壶子沉默不语,大头打算要活跃一下气氛,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道:“我说哲哥,难得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要不哥俩晚上去撸串?我请客呗!哥俩好久也没有一块喝酒啦!”

    “大头,前面停一下,我买点儿绿豆饼,林嫂喜欢吃。”大哲忽然道。

    大头叹了口气,默默地在路边把车给停了下来。大哲用外套包裹着手上的壶子,自从离开了金爷的别墅,他便一直没有让它离开自己的手。

    “那我到那边的公厕方便一下吧,早上到现在,憋的……”大头说着,便下了车走去。

    大哲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便走入了饼铺之中。

    ……

    “一盒绿豆饼,十二块!”买饼的大妈此时把包好的绿豆饼送出,正打算收钱的时候,脸色却忽然变了变。

    大哲一愣,却是在一愣之间,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两只手给按住,而且力度颇大……大哲转头一看,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看见了自己身后站着的是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两位同志,有什么事情?”

    其中一名警察道:“你就是韦大哲?”

    大哲点了点头。

    另外一名警察直接便道:“韦大哲,请你跟我们回去一趟。昨日富阳小区又一个单位被盗了,有人声称看见你鬼鬼祟祟出现过。所以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一下!”

    “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大哲正色道:“我昨晚不可能在什么富阳小区,我所在的地方是养老院,我有能够证明我的人!”

    “有没有证明,也得回去一趟,你和那个声称见过你人当面对质吧。”

    “同志,你们真的搞错了,我怎么会去偷东西!”

    “哼?你不会?”警察冷笑了一声道:“你是惯犯了吧?人家举报的时候,我们就查过你的档案了……怎么,你是想要不合作,不协助我们的工作了?”

    “同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大哲皱着眉头道:“而且,我也有些急事要做,真的!”

    “韦大哲!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耍滑头!”警察顿时大声地喝道。

    大哲深呼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那行,不过我能不能放下点东西,就在外边的车子,我朋友的。我可以跟你们回去。”

    “放什么?”警察顿时喝道:“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裹着这么紧……不会就是赃物吧?”

    “同志,这个绝对不是!真的不是!”大哲顿时急了。

    “拿来!”

    “别过来!谁都不许动它!!!!”大哲怒目瞪圆。

    俩警察顿时绷劲了身体,大喝道:“韦大哲,你想要做什么!这里是大街,我们是警察!你要是不配合的话,别怪我们!”

    “行,我跟你们回去,而这个真的不是赃物。”大哲打开了裹着壶子的衣服,“你看,这东西像是赃物吗?”

    “这是什么?”

    “骨灰……我一个朋友的,这会不是打算给送回去家里吗。你们要不信的话,那我就打开给你们看看吧。”大哲淡然道,说着便打算去揭开这东西。

    骨灰这种晦气的东西,这俩警察顿时就有些顾忌起来,再看这壶子贴满了符咒,忌惮又重了几分,其中一名警察索性就冷哼一声,“不用了,是不是赃物也一块带回去,接受调查……带走!”

    一名警察把大哲带上了停靠在路边的警车之上,而另外一名警察此时则是在外边打了个电话。

    讨好的笑容。

    “喂……肖爷,果然像你说的一样,这个韦大哲和大头混一起了。大头的车刚一出现,我们就注意到了……现在韦大哲已经上了我们的车了。那么肖总,韦大哲我们现在就带回去审了,您还有别的想法吗?”

    “别太出格了。这小子有人保的,做得太难看我面子过不去。你们呢,就好好地审一审,然后关他个两三天就说查清楚了,把人放出来,稍微给他点教训就行了。这之后就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吧。”

    这警察笑呵呵道:“没事,盗窃的案子多,这又是个惯犯,就算是要多关几天没问题!我们会做好的了。”

    “行吧,下次有机会和你们局长吃饭的时候,我会说几句好话的。不过记住,你们这是在工作,正常的,不放过任何一点线索在刻苦工作,和我肖某人半点干系也没有!你们警察同志破案,首先找这种惯犯是很正常的思路,对吧?”

    “是是是,肖总您说得多对啊!我们这是在认真工作!那我们这就把韦大哲带回去!”

    “去吧。”

    肖玉成关了自己的电话,坐在家中心情爽快地开了一瓶红酒喝了起来……怎么说呢?

    虽然说大哲让金老头保了,而他肖玉成也不想要弄得太出格……可是不给这个刺头大哲点儿教训的话,肖玉成不爽。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不爽。

    “好好享受几天吧,韦大哲……等你放出来,你不来找我麻烦,我也不招惹你!咱们就河水不犯井水!”

    大头提着裤子从公厕走着出来,恰好就看见了一辆警车从自己的旁边开过。大头愣了愣,却是看见车子里头正坐着的大哲,便连忙地跑到了饼铺里面询问起来,才得知大哲被带走的前后。

    “我靠……这明显是诬陷啊!”大头皱了皱眉头:“肖玉成这老狐狸,还真是敢玩儿阴的!”

    大头赶忙地开车,朝着养老院的方向飞奔回去。

    ……

    ……

    咔嚓,拘留室的铁闸给关上,大哲皱了皱眉头,看着这里不仅仅只有他,另外还早早就住着了两个汉子。

    大哲抓着铁杆,看着这警察问道:“同志,你们不是先审我吗?把我关着做什么?”

    “你啰啰嗦嗦什么?这么快就想要认罪了吗?现在我们没空,审问室不够!等叫你的时候,我们会叫你的了!好好呆着吧!”

    “同志!同志!”大哲不由得大喊道:“那壶子,真的是我一个朋友的骨灰,你们可千万别弄坏了!”

    “安静!这么晦气的东西,谁去碰啊!你再吵,没饭吃!”

    “同志!同志!”

    但人已经离开,大哲有些愤怒地用力拍打着铁闸……要不是不能在给人舔麻烦的话,他或许没被抓之前就会反抗……只是手上带着壶子,乱来的话万一弄坏了的话……

    “是肖玉成这老狐狸吗……”大哲不忿地又拍了一下铁门。

    “喂!兄弟,你很吵吗?没看吵得劳资我睡不着觉了吗?”一名躺着的汉子此时坐了起来,捏着手指发出啪啪的声音,“看来得好好教训你一下才行啊!”

    另一个腰圆臂粗的家伙此时也坐了起来,露出了狞笑的模样……他们同时朝着大哲靠近过来。

    ……

    “肖总说别太过分了。”

    “放心吧,那两个家伙有分寸的。”

    “那行吧,明天在随便问一下,然后放了吧。肖总说这人有人保的……省得闹大。”

    “行了行了,挨几下揍而已,又没什么!再说,肖总可是咱们程局的妹夫,怕啥……对了,这东西就放这儿啊?”

    “这鬼东西,难不成你还打算带回家啊?”警察提起桌子上的壶子随便摇了摇,“这么轻……空的,什么都没有。”

    “别别弄这东西,看着有点心烦。”

    “我说你小子,还怕这东西不成啊?”同伴哈哈大笑,然后朝着对方忽然抛了过来,“真的空的,不信你自己看看!”

    “我说你……呼……”这位手忙脚乱地接了过来,算是接住了,暗自地捏了把冷汗,但看对方此时一脸坏笑的模样,顿时就有些气不过,又把壶子朝着对方抛了回来。

    “哈哈,我不怕~”

    稳稳地接着,然后像是耍马戏一样,随手地抛了几下,可最后一次的时候,不知怎地,像是听到了从这壶子里面响起了一道恐怖如鬼吼般的声音,手一抖,壶子没能够拿稳,朝着地板摔了下去。

    “我靠,麦基你这家伙!我让你别玩的!”同伴看着直接碎在了地上的壶子,顿时拧起了眉头来。

    可见眼前这位叫做麦基的同伴,这会儿却低着头看着地下,一动不动的模样,不禁靠近前来,“你傻啦?”

    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一道怪异的笑容,眼睛顿时闪过一道青黑的光。

    ……

    两名大汉此时正抱着肚子倒在了地上,痛苦地**着。至于大哲,则是揉着自己的手腕……这两大汉的力度不少,他左手的手腕其实也已经扭伤。

    但是一直都是从事体力方面的活儿,虽说已经三十多岁,大哲的体能并没有比年轻时候要退步多少……大概也就是打架的经验和反应,没有年轻时候那么利索,所以才受了点儿小伤。

    “我不想闹事,咱们好好呆着,听见了没有?”大哲看着这二人,沉声说道。

    “知、知道了……”两大汉痛苦地抬头看来,纷纷点头。

    要知道这是个硬茬子,鬼才接这个活儿,他们心里面早就把外边的家伙骂得一个狗血淋头了。

    大哲吁了口气,便靠在了铁闸上,心中不知为了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却见那原本坐了回去的俩大汉此时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呆滞地朝着他看来。

    大哲心中不安的感觉此时瞬间提升到了最高峰……眼前这两大汉此时同时伸出手上,朝着他从来,口中还用着恐怖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

    “韦大哲……韦大哲……”

    难道……大哲心中闪过了一个不好的念头,只是眼前的这两人却疯狂地扑到了他的身上,甚至掐着了他的脖子。

    面对这种情况,大哲只能够本能地反击着,他一拳狠狠地击中在其中一名汉子的面上,一拳就直接把人的鼻梁都打得弯曲过去……这是这家伙像是毫无知觉一样,手上的力度根本没有减轻,不得已之后,大哲只能够疯狂地继续敲打着对方的脸!

    直到这汉子手上的力度像是放松了一些,大哲才抓准了机会,腰部弯起,双腿分别同时踩着二人的肚子,猛然用力拉伸,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才最终把二人蹬开。

    这两汉子到底之后,很快就再次爬起身来,大哲皱了皱眉头,身子一闪,这二人却直接朝着铁闸撞击而来,竟是毫无理智可言。

    大哲捏紧了拳头,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一场困斗,但不料这两汉子此时却忽然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模样,与此同时,铁闸上的锁头却咔嚓一声,自动地打开,铁门吱呀的一声,竟然也是自动地推开。

    大哲惊异不定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心惊胆颤……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警惕万分地走了出来……一路上,不同的拘留室有些是空着的,有些里面有人,此时却也是倒在了地上。

    最后的大门处,此时也是打开。

    大哲想了想,从一名倒在地上不起来的警察身上取来了一根警棍,拿在了手上……他最终走到了空无一人的局子大厅,但是这儿的门确实关得紧密,不管如何也无法打开……报案室的固定电话更加是无法打出。

    “有没有人!”

    “有没有人!!”

    大哲在灯光闪烁,而窗户关紧的走廊上一个人走着。他尝试用手上的警棍去敲打玻璃,竟是连玻璃也无法敲碎。

    “有没有人!!”

    终于,他找到了抓他回来的那两个警察所在的办公室,却发现这两人此时同时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而地上,赫然是那个打破了的壶子!

    ……

    “老爷子,怎么样?”

    “不行,电话完全打不通……没有一个人接的。”

    在大头的车上,金爷眉头紧锁,“不妙啊……难道出了状况?”

    “会出什么状况?你是说肖玉成可能会让人在里面对哲哥动手?”大哲怒道。

    “那样还好,怕就怕是……”金爷正色道:“局子里面煞气重,怨气也大。在这种地方那东西要是出来了,力量会大增的……”

    说着,金爷下意识地看着了口中所谓局子的方向,顿时便脸色剧变起来。他手指一捏,然后嘴巴轻声念了几句,最后手指在眼睛上一抹而过……在他的视线之中,只见一道恐怖的青黑之气,此时笼罩在了天上。

    “已经迟了……”

    “什么迟了?您是说那东西已经放出来了?那可怎么办?”

    “冤有头,债有主……只能听天由命了。”金爷闭上了眼睛,“只能看大哲自己的造化了……”

    大头气愤地用力打在了方向盘上,“这本来就不是我哲哥的问题!!为什么偏偏就要找他!!他已经为这样痛苦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他!!”

    “大头,当年到底发生的具体是什么?你跟我好好说一说,没准你能够找到结症在哪里,或许还能够想到办法!”

    大头知道也不能瞒着下去,便皱着道:“那会儿我倒霉,卖盗版光碟被扫进去,关了些天。他们绑架的时候我不在。不过后来出来了,去探监的时候,倒是问出来了。”

    大头飞快地回忆道:“只有阿龙愿意和我说,那时候哲哥本来已经找丧坤谈好的了。但是后来小虎财迷心窍,于是就铤而走险,打算从林成功手上要了那笔赎金。可是不知道丧坤从哪儿知道这件事情,他也想要这笔钱。然而那个林成功其实悄悄地报了警,交钱的那天,人家警察早就埋伏起来了,这样就变成了三方在追逐。小虎倒是成功地拿到了那笔赎金……说起来,小虎太疯狂了,居然要了三百万的现金!”

    “嗯……我知道,这件事情的过程当中,发生过火拼,小虎一个人杀了丧坤好几个马仔,最后小虎带着那孩子逃到了水库边的一间废弃的屋子里面,警察封山,一步步搜捕,最后还是找到了。”

    “是啊……小虎一边劫持这人家林成功的孩子,一边退逃。”大头叹了口气:“哲哥他们也悄悄进去了,甚至比警察还快一步找到了小虎。可没想到那时候……”

    “队长,已经全部封锁了!直升机已经就位!”

    “记住,首要是要确保人质安全!另外犯人极度危险,他抢了一把枪!一旦发现,在确保人质安全的情况下,立马击毙!”

    “同志!同志!一定要救回来我的孩子啊!求求您了!!”女人跪在地上哀求道。

    “大嫂,您别这样!我们一定会救出人来的!”

    男人此时扶起了女人,慌忙地安慰起来……此时,在群山之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巨响,回荡而来。

    队长脸色微变,“枪声……那边吗?”

    ……

    枪声能够回荡,但是惨叫的声音却无法传出这么远……大哲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肩,这里毫无疑问是被子弹击中了。

    杂乱的山林上,眼睛通红,遍布血丝的小虎此时一手勒着手上的孩子,刚刚开了枪的手此刻颤抖着,却不放下,“我说了!不要逼我!!”

    “小虎!你疯了!这是哲哥!你真的开枪!!放下枪!放下!!”

    “我没有选择!!不要逼我!!!你们走!!走啊!!!”

    年轻的大哲此时咬着牙,留着冷汗却却抓住了旁边阿龙的手臂艰难地站了起来,“小虎……别玩了,跟我回去,你老婆还在医院等着你,她快要生了,你忘了吗……来,回去吧,别玩了……”

    “哲哥,我……我……”小虎一步步地后退着。

    大哲几人慢慢地靠近过来。

    只是此时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上方已经可以见到一辆飞行而来的直升机,上面的人已经用了扩音器,大声叫道:“放下武器,放下人质,你已经逃不掉了!重复,放下武器,放下……”

    “小虎……别闹了。”大哲还在靠近着,身后的兄弟也缓缓地靠近过来。

    小孩惊恐地留着泪水,脸色发白。小虎看了一眼背在了身后的大袋子……这里头是这次的赎金三百万。可面对着头上即将到来的直升机,还有山下的警察……面前多年的兄弟,他猛一下地朝着地面开了几枪。

    “啊!!!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打你们!!!或者……我。我、我打死他!!”

    手枪再次抵在了这孩子的脑袋上,小虎一步步地往后退去……逃去。

    大哲一条手臂上鲜血直冒,众人撕破了衣服直接捆住在了他的肩膀上,阿龙惊恐道:“哲哥,这事情,咱们已经管不了了……趁警察发现咱们之前,咱们躲了吧!”

    “不行……我应该看着你们把人送回去的,我的错……”大哲推开了阿龙,“我的错……我来补……我不能看着小虎再错下去。你们可以不用跟着我……从哪儿下山吧……”

    “不行!你不走,咱们也不走!咱们杀鸡头烧黄纸说过什么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

    ……

    好像是风光无限啊……意气风发的那段日子。

    江湖之上,快意恩仇。

    大哲默默地坐在了办公室的椅子上,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从这儿离开……地上躺着的两警察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大哲默默地看着自己钱包上的一张照片——钱包,一些随身物品都是在这儿找到的。这两警察就这样把东西放在了这里,似乎没有来得及处理。

    老婆还有孩子还有他……这是他孩子出生的第一个月,所拍的一张全家福。大哲目光有些朦脓,轻抚着这段记忆。

    早些年有一部电影的台词忽然在大哲的脑里面浮动:出来混,迟早要还回去的。

    每一个江湖人到了最后,细细品味这句话的时候,应该能够咀嚼出来,这不仅仅只是一句台词吧?

    “湾仔一向我大晒,我玩晒……刀光剑影……让我闯……”

    唱着哪首大头至今还是最喜欢听的歌的词,一滴眼泪从大哲的眼中缓缓落下。

    地上倒下的两名警察,此时忽然双手撑起了身来。他们的肢体显得十分的僵硬,动作也是僵直的,骨骼发出啪啪的声音,然后歪歪斜斜地最终站了起来。

    大哲默默地看着,忽然不怎么害怕了。

    他无意义地笑了笑,随手地从放在桌子上的烟盒处取出了一根香烟,给自己点上……这房间的外头,一道道人影慢慢地走来。

    有穿着制服的,有穿着西装的,有穿着囚衣的,有大叔,也有年轻人,甚至还有扫地的阿姨……也有手上还拿着哨子做菜的饭堂师傅。

    人满为患似地都挤在了走廊的左右两端,然后朝着这小小的门口靠近而来。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念着同一个名字。

    不整齐,但是从不间断。

    韦大哲……韦大哲……韦大哲……韦大哲……大哲……

    “不用再叫了。”大哲摇了摇头,“我哪里都不会去的了,就在这里了……这命还给你了吧。”

    他掐熄了烟头,站了起来,然后张开了双手,闭上了眼睛,“来吧……这命还你了。以后,别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韦大哲!!!还我命来!!”

    一道人影带着尖锐和恨意的声音,冲破了人群,他手上拿着一把刀子,此时直接刺入了大哲的腹部。

    大哲脸容一阵的收缩,目光瞪得极大,但并没有出声,忍着而已。

    房间仿佛已经无限放大,眼前这个小小的办公室,一瞬间前后左右都疯狂地平推移动着,变广阔无垠。

    变得广阔无垠的这里,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本应该拥有的东西,化作了灰暗。地板变成了充斥着黑色的水的面,而那天花板则是变成了密布的阴云。

    四周是缠绕着的青黑色的山峰。

    青黑色的雾气充斥在四周,眼前人头涌涌……是那些被控制之下的人,他们把大哲彻底围住。

    他们化作一个个恶鬼般的模样,咬着他的手臂,咬着他的身体,似乎想要把他彻底分食在这个地方。

    “你也到我这里来吧!!冰冷的!!恐怖的!!这水底下!!”

    猛然一道凄厉的叫声——混合着无数的声音般,众人共同哀嚎的声音!

    在那黑色的水面出,一道小小的身影此时浮动上来——这是光着身子的小孩的模样,“到我这里来陪我……”

    它的身上,缠绕着纷乱的黑色的手臂,有些手臂从背后保住了它的身体,有些弯弯曲曲地缠着了它的双手和双腿。

    有些手臂,此时还从背后伸出,蒙住了它的双眼……这些手臂从黑色的水面之下伸出,仿佛没有尽头。

    “好……我来陪你……”在疯狂的撕咬之中,大哲平静地说着,“我来陪你……”

    它猛然发出了凄厉的叫声,那些正在撕咬的人们纷纷倒下!它身后的手臂此时疯狂伸出,把大哲那千苍百孔的身体给举高了起来……拖动了过来。

    举着了他,和它面对面地对峙着……开始缓缓地沉入到了黑色的水面之中。

    “叔叔快跑!快跑!!”

    大哲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见那被手臂所困住了的孩子此时悲声道:“叔叔快跑……”

    “你是……”

    “快跑……快跑……它们,它们……我控制不了……快跑……它们……快……”小孩的嘴巴一下子裂开,“韦大哲!!韦大哲!!!快来陪我……陪我……”

    那些黑色的手臂此时更为疯狂地从水面之中伸出,一根根地更多地缠绕在了这小孩的身上,同时也朝着大哲疯狂地伸来。

    只是当这些手臂碰到了大哲的背后的时候,却猛然之间像是碰到了火焰一样,痛苦地缩着回去!

    是金爷写在他背后的那些道家的文字……大哲还没有来记得洗去……它们还在发挥着一些残留的作用!

    “韦大哲!!!!”

    但这反而激起了它……它们的凶性!

    大哲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伸手撕开了自己的衣服,背后的文字散发着微弱的金光,一下子驱走了那些抓住了他的扭曲的黑色手臂影子。

    “放开他!!!”

    大哲怒叫一声,伸手去掰开它脸上那捂住了它眼睛的手臂,却拉开那些缠在了它身上的手臂,去把它从它们之中用力地拉出!

    “放开他!!放开他!!放开他!!!”

    “叔叔……”

    “没事,我这次……这次一定会救你的!一定会的!!”

    黑色的水面此时疯狂地沸腾起来,一道恐怖而无形的脸,此时就在这沸腾汹涌的水面之下,张开了它那巨大的口,“他是我的!!他是我的!!快来陪我……陪我……”

    大哲却紧紧地抱起了面前的小孩,然而身体却一直地往水面之下沉落……

    他背后的道家文字此时猛然爆出了灿烂的金光,直冲天际而去……这个恐怖的空间此刻瞬间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大哲!听到我说话了吗!大哲!!”

    金爷的声音!

    大哲猛然朝着这缺口望去!

    “大哲!情况危急!你听我说,我现在就在外边!我只能打开这个口子!你快出来!!快!我坚持不了多久!!快!快!快!!”

    “又是你这个老不死!!!!!”

    水面之下,这恐怖的脸疯狂地咆哮起来!那被打开的缺口此时飞快地关闭着,那从缺口之中射出的光柱飞快地收缩着,与此同时,更多的手臂甚至不怕被灼烧消失,前赴后继地飞缠在了大哲和小孩的身上。

    “叔叔……”

    大哲此时忽然低头看了这孩子一眼,微微一笑道:“别怕……这次,我还是要放手了。”

    “叔叔……”

    大哲却怒吼一声,身子猛然一扭,用背后的金光却抵御着黑色手臂的同时,咬着牙把这小孩朝着那光柱推去,“我来代替你!!!”

    “叔叔——!!!”

    水面下巨大的口,一下子冲出,把大哲吞入……看着小孩……看着这小家伙已经进入了光柱的范围,徐徐地升空,大哲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那天,我也能替你的话……那该多好……”

    他被彻底的黑暗所吞噬了进去。

    ……

    ……

    “小虎!小虎!”

    大哲的,阿龙的,几个兄弟的声音,不停地出现在小虎的耳边……就在这个地方,这个无路可退的地方——悬崖处。

    “不要再过来了,不要……我求求你们了,不要再过来了……”小虎依然还是用手枪指着了这孩子的脑袋。

    “救我……呜哇!!”

    “小虎!听话!放下枪!”大哲走前了两步,咬着牙忍着痛道:“听话,听话好吗?别再错下去了……后面很危险的。”

    “哲哥……”小虎此时大哭道:“我不能了……我打死了这么多人了……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了!”

    “小虎!!!回头!!!!”

    “我不能!我不能!!!”小虎激动地哀嚎着:“我回去不了!!我就是一个废物!我赚不了钱!!我找不到好的工作!!我老婆快要生了!我却还去赌钱……我没用……我真的没用……所以,不要管我了!!不要管我了!!哲哥,求求你,别再管我了……你别哭了!!再哭……再哭,我、我打死你!!!”

    “小虎!别冲动!!”

    “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小虎摇摇头,“我死定了,死定的了……”

    “小虎!你都说了,你孩子马上要出生了!你忍心吗!!你不想看着你儿子出生吗?”

    “孩子……我的孩子……”小虎怔了怔,“我的孩子……”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上的手枪,大哲此时目光一亮,缓缓地靠近着,“对了,小虎,你老婆跟我们说了,要你回去的,她想要见你了!她还问我,让我问问你,你都给孩子改好了名字没有!”

    “真……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大哲继续靠近着,“不信的话,你跟我回去,不就知道了吗?对了,医生还说,她难产了,你不去看她了吗?”

    “我……我……”小虎下意识地松开了一些手臂。

    轰隆隆——!

    “你已经跑不掉了,放下武器,放开人质投降——!”

    直升机越过了山林,出现在了众人的头顶上,发出了咆哮的声音。

    “你骗我!!!骗我!!!我不要回去!!!”

    小虎再次激动地收紧了自己的手臂,下意识地后退着,后退……后退……无路可退!

    只见大哲飞扑而出,他身后的兄弟门也飞扑而出——后者们仅仅只是抓住了大哲的双腿。

    可大哲此刻已经整个身体都贴在了悬崖上,他一手只能勉强抓住了小虎那背包的袋子,小虎也只能抓住自己的背后的带子,一手提着了小孩的衣服。

    受伤的手臂正在疯狂地流血,滴落在了小虎的脸上,小虎此时惊恐地抓住想要往上,“救、救救我……救我,哲哥……哲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叔叔……哇……”

    左手像是被撕裂一样,抓着那带子一点一点地从他的手指上滑去……惊恐了的孩子同时在另一边不停地摇晃着自己的身体。

    后面的兄弟们疯狂地叫喊着。

    “我想去见我的孩子,我想去见……对不起……我真错了……哲哥……”

    “妈妈……呜呜……我要回家……妈妈……我要回家……”

    “啊……啊!!!!!!!!!!!”大哲闭上了眼。

    “妈…”

    掉落。

    掉落。

    ……

    ……

    ……

    ……

    掉落……深处的深处。

    沉入了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之中,大哲不知道这些手臂将要把他拖到多深之下……他只是知道,一只又一只的手臂此时从身体的各处插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它们应该是打算把他真正地撕碎在这个地方。

    “韦大哲……韦大哲……你以为这样就能够弥补你的罪孽了吗……你将会在这里承受无边无际的痛苦……你会一直陪着我们……一直,一直!!”

    “啊,好啊。”

    “你以为……救得了吗……那个老东西,满身是伤,根本撑不过去,哈哈哈!!!”

    大哲猛然睁开眼睛!

    只见他的上方,林嫂的孩子,金爷,还有大头三人此刻也被拖入了这里,已然全部失去了意识。

    “怎么会……”

    痛苦疯狂地放大着,比之黑暗还要深层的东西……

    不管让我怎样……至少救回他们……

    我已经……什么都做不了吗……只能够眼睁睁地……又一次地……这次,甚至连选择的余地也没有了吗……

    大哲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却抓不住上方也跟着沉落的人……

    一把钥匙此时出现在这里。

    这把钥匙是……

    “剑名‘湛卢’,您要吗?”

    大哲听过这声音。

    那个愿意给他热茶,给他住所,愿意相信他的年轻人的声音。

    大哲甚至想也没有想,便抓住了这把钥匙……而钥匙在他的掌心之中,一下子便涌出了一股炽热的气流!

    他的拳心之中爆发出来了万丈之光,瞬间刺破了四周的黑暗,钥匙不再是一把普通的钥匙,它在拉长,变型,化作了剑之型。

    “你果然适合湛卢。它也很喜欢你……在你愿意代替林嫂孩子的时候,它就喜欢你了,想要帮你了。”

    “洛……洛邱?”大哲紧紧地握住了手上的湛卢。

    “不过,你承受不了湛卢的力量,使用它的话,你会死亡,真正的死亡,你的灵魂甚至会消散,你存在的痕迹将不会在残留任何……您也愿意吗?”

    “无所谓了。”大哲淡然说着。

    他忽然深呼吸一口气,提着这赋予了他无穷力量的古朴之剑,提剑冲杀而上,挥剑一横,那些拖动着林嫂儿子魂魄,大头和金爷的手臂瞬间被斩断!

    ——我多想,那一天,我能够替换你。

    ——如果能够再给我一次……一次重来的机会

    ——如果不能,那这一次,无论如何……

    ——也至少让我,能够救你。

    只听见无数凄厉的叫声响起,漆黑的水面此时疯狂地涌动着,却有一道夹着绚烂的光彩从水面之中冲破而出,以惊天的威势直冲天际而上!

    伴随着一切的黑色在这瞬间破碎……以及那凄厉无比的它们的哭声。

    ……

    像是一切也没有发生过。

    但却有大量的人倒在了地上,不管是警察,还是那些受到控制的人,纷纷都倒在地上,走廊之上,密密麻麻。

    大哲甚至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金爷和大头……他们看起来只是昏迷了过去。

    这里所有的人,都只是晕倒了在地上。

    而他手上的湛卢剑此时却显得格外的朴素,也平静,有一种亲昵的感觉甚至传入了他的思想之中。

    大哲怔怔地看着一个微亮的光球浮动在自己的眼前。这是他……林嫂的孩子。

    大哲甚至不用问谁,就能够感觉得出来。

    他想要抓去,却忽然绷劲了自己的眉头,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到了自己的腹部……这里还插着小刀,那是被厉鬼控制之下的人给捅进来的。

    血瞬间就染上了他的手掌,大哲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便再次伸手想要去抓住这个光球,可是他马上就收回了自己的这只手掌。

    他反而是放下了另一手的湛卢剑,可当手掌要离开的瞬间,他的背后却响起了洛邱的声音。

    “大哲,一旦你放开了湛卢剑,你就支持不住……你确定要放开它吗?不放下的话,你或许还能在支持一阵子。”

    大哲肩头一抖,但却不回头,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染血的手掌,轻声道:“另外一只手……这只手,太脏了,不好。”

    于是他舍弃了湛卢剑,用干净……甘敬的手抓起了小小的灵魂之球,柔声道:“来,我带你回去,见你妈妈,好吗?”

    ——我带你回家。

    哪怕背后的声音还继续响起,或许出于好意,或许为了提醒什么,大哲此时充耳不闻……或许不打算去听。

    他能够感觉自己的身体无时无刻都像是要碎裂一样,步子艰难如同行走在刀山,却异常的坚定。

    那被舍弃在桌子上的湛卢剑,此时却疯狂地抖动起来,一瞬间浮动起来,但却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一般,似乎既不愿意,但最终还是渐渐地变回了一钥匙的模样。

    因为,它只是所有物——存入了库存当中,埋藏在了俱乐部的仓库之中,流传下来,如今属于新任老板的东西。

    哪怕它再想要离开,最终也无法离开这位被赋予它所有权的老板的手上的这条规则。

    “大哲驾驭不了你的力量,只用一次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洛邱目无表情地把钥匙抓回了手中。

    他让那些昏倒的人闭着眼站起了身来,各自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也让金爷和大头坐到了大厅的椅子上。

    老板最后打了一个响指……这个地方,便恢复了它原本的运作。

    所有人,甚至无缝地进行着前一刻要做的事情。唯有金爷和大头两人,此时惊异不定地看着对方……

    ……

    ……

    路上的人,仿佛没能够看见他的存在。

    哪怕是这样一个人,身上伤口冒着血,身体如同像素一样,在不断的分裂和聚合当中,反反复复……也并没有人能够察觉得到。

    对于大哲来说,他现在的焦距仅有一个前方,是的,只有那么一条路他想要走完。

    小区看管的老伯似乎也也是看不见,有这样一个恐怖的人走过他的面前,走到了其中一栋楼的下面。

    大哲来到了林嫂的家门前,打算敲门的时候,大哲停了一下,用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衣服。

    “谁啊?”

    “林嫂……是我……甘敬。”

    “等下啊!等下!我在做饭,等下啊!”

    林嫂摸着墙壁,一步步来到了门前,并不怎么利索地开着门,“甘敬啊!你又来看林嫂啦?怎么都不提前通知我啊?”

    ——林嫂,我把你儿子带回来了。

    “我…上次不是说好…要到你家吃饭吗……”

    “还没到天呢!”林嫂一愣,随后笑了笑道:“周六才是。不过来了也好,等会林嫂就去楼下买点烧***给你加菜!”

    “不…不用了…炒鸡蛋,就挺好。”

    ——我带回来了……

    “你怎么了?好像很累的样子啊?”林嫂伸手去抓着大哲的手臂,“甘敬?你是不是不舒服?为什么手这样的冷啊?”

    “可能感冒了吧……”

    “来来,进来再说啊,别愣着了。进来坐,进来坐!小心点啊……慢点走。”林嫂扶着大哲,倒也是顺利地坐了下来。

    “就是小感冒,怎么弄得我想是病人一样。”大哲用着最后的力气,让自己显得精神。

    “小感冒也是病啊!傻小子!”林嫂笑了笑,“你先坐啊,我把菜炒完就行了啊!”

    林嫂走入了厨房里面。

    大哲捂着了自己的腹部,却拉开了自己的外套,一个光球缓缓地飘了出来,然后慢慢地飘到了厨房里面。

    它浮动在了林嫂的身边,像是一个快乐的妖精……大哲脸色便有了一抹难看的笑。

    ——林嫂,我……

    “炒好菜啦,可以吃啦!”林嫂捧着菜摸着墙壁走了出来,如果是从前的话,甘敬应该马上就会走上来扶着她的,可这次却没有。

    林嫂不禁有些奇怪,于是便继续喊道:“甘敬?甘敬?甘敬?”

    “我在…我…刚睡着了一下。”

    大哲撑起了身子,缓缓地坐到了饭桌之前。林嫂这才嬉笑眉开,也跟着坐了下来,“要不等会吃完饭,在林嫂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吧?”

    “不用……我等会就走了。”大哲笑了笑道:“我这次来,是给您道别的。我马上又要去别的地方工作了。”

    “这么快?”林嫂停下了手上的筷子,“这不是才回来几天吗?怎么又走啦……好吧,你的工作忙,林嫂不唠叨你啊。这次要去多长时间啊?”

    “不定期,可能这次时间会长一点。”

    ——其实,我真的很想告诉您……

    林嫂点了点头,“没关系,多长也没有关系,你那是做好事情,林嫂支持!一万个支持!来,别愣着了,夹菜吃啊。”

    “我可能,等一下就要走了,只是离开前…想来看看您。”

    ——其实我就是那个……

    “啊?真是的,都这么赶时间了,还特意过来,你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就好了啊。”林嫂摇摇头,然后摩挲着用勺子装了一点炒鸡蛋,“多吃点啊,吃饱了等会才有力气。”

    大哲流着泪捧着碗接,哽咽道:“林嫂,其实我……”

    “啊?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林嫂偏着头,靠近了一些,“你想对我说什么啊?”

    灵魂的光球此时却慢慢地飘到了大哲的身边,停在了他的手上……渐渐地,这个光球化作了一道虚影,一双小手这时候就握住了大哲的手掌。

    朝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大哲动了动嘴唇,看着了他的眼睛,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

    大哲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我是想说…要是每天,每一天,每一顿饭…都能吃到您做的…做的菜的话…那就好了。”

    “哎哟,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说什么。”林嫂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又在哄你林嫂开心!真想吃啊,下次回来,提前告诉我,我好给你准备多点好吃的!别每次都吃炒鸡蛋啦!”

    “对不起!!!”大哲跪在了地上,靠在了林嫂的膝盖上,痛苦着哭道:“对不起!林嫂我对不起你……我真的,真的对不起您!”

    “甘敬!你怎么啦?怎么了这是?”林嫂慌乱地摸到了大哲的肩膀,“有话好好说啊!怎么就哭上了啊?孩子?在外边是不是受委屈了?别哭了别哭了啊,林嫂听你哭得,难受。”

    ——我当时放开了手……我原本能让您的孩子回来。

    ——可是我放了手……我选择救的是我的兄弟。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甘敬?别哭了?你这样子,林嫂也想哭了。孩子?是不是受委屈了啊?”

    ——我说出来……您会怎样?

    ——我不敢想,我不敢想您好不容易才过去的这个坎……

    ——我不愿让您……再接受这样残酷的……

    ——我多想能够向您坦白这一切。

    “林嫂,我……我没事了。”大哲摇摇头,“我只是碰到了点挫折,然后…然后又得离开,不能常常看望您,照顾您。”

    “吓死我了。”林嫂拍了拍胸口,吁了口气道:“还以为你做什么了。傻孩子,哪有人不尝点苦头的啊?像林嫂我这样,不也是过来了吗?日子长着呢!你一个大男人的,哭来做什么!勇敢点,擦了泪,不是有句话说,明天会更好嘛!”

    林嫂说着,双手用力地想要提起大哲的身体,大哲也配合着坐了下来。

    “林嫂知道你会跨过去的,不管是什么困难。”林嫂这会儿带着笑容道:“我呀,没有亲人,老公孩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孤苦伶仃的,也苦了好长的时间。不过林嫂能够碰到你,就是老天爷对我的最大的赏赐了!所以说,林嫂其实早就把你当成是自己儿子了。你呀,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或者难受了,就告诉林嫂啊,不用害怕的。”

    大哲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要是想哭的话,就来林嫂这儿哭,别再外边,那得多丢人啊?”林嫂这会儿抓着大哲的手掌,“要是累了,就来这里吧,把这里当你的家。好啦,吃饭吧,吃饭。”

    “好。”大哲轻声道:“我给您夹菜吧。”

    “嗯!好孩子。”

    夹过去了一道菜的时候,大哲拿着筷子的手一瞬间直接崩溃,化作了无数的粒子散失在空气之中。大哲咬着牙,另一只手伸出,把筷子接住,才没有惊动。

    但他的双腿此时也在飞快地消散着,他的身体也更加顺序地崩溃着。

    林嫂吃着饭,并不知道,灵魂光球所化做的身影,此时正从背后抱紧了她,缓缓地睡去……也缓缓地散去。

    “不知道为什么,林嫂现在突然感觉,好像一家子都在一样。”林嫂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是怎么哭了……甘敬?甘敬?”

    “林嫂,我得走了……”

    一点一点,大哲的身体已经彻底散开……

    “这么快?”林嫂忙着站起了身来,“我送你吧?”

    “不……不用了……我走了。”

    ——就让甘敬,永远地在您心中,只是一个甘敬好吗……林……妈妈。

    随风散去,不落一点点的痕迹。

    ……

    “甘敬?甘敬?”

    林嫂叫喊了几声,终究没有得到回应,“已经走啦?也不打一声招呼。”

    她摇摇头,便默默地坐了下来,一个人吃着饭,屋子里面静悄悄的。

    “要不……”林嫂忽然放下了筷子,“再给甘敬织一条围巾吧?”

    她好像就又有了可做的事情,也就不感觉到沉闷和寂寞了,仿佛注入了新的活力一样。

    ……

    ……

    ……

    ……

    葬礼上,那些喊的出来名字的,或者是喊不出来名字的洛家的亲戚们,有些沉默,有些则是痛苦。

    这是小春奶奶过世后的第七天了。

    年轻一些的,诸如洛珊啊,洛正等人,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他们也必须要平复的,因为还要忙着去接待那些前来吊唁的人们。

    从白天忙碌到了快旁晚的时候,还的准备着给众人的饭菜。

    到了晚上,洛珊便来到了洛邱的家中,敲了敲门,很快门就被打开。洛珊看了一眼,只见客厅里面已经放了一个行李袋子。

    “要走了呀?”洛珊看着洛邱,眨了眨漂亮的眼睛问道。

    洛邱点点头,“晚点的高铁,订好票了。”

    “也对……都来这么多天了。”洛珊点了点头,“要不,要不我送你吧?”

    “不用了。”洛邱微笑道:“你也忙了一整天了,好好休息吧,我叫了滴滴车,等会就来。”

    说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已经停在了村子公路上,车子的灯光甚至照到了这里来。

    “这样啊……”洛珊也点了点头。

    最后她目送着洛邱拿着行李袋子,关了门走了出去。临上车之前,洛邱忽然把钥匙递出,“对了,有空的话,可以帮我打理一下吗?”

    洛珊捋着头发,轻笑地接过,“可以……不过我可要收人工的啊!”

    “也行。”洛邱点了点头,“这样吧,回头我会固定每个月给你打一点劳务费。”

    洛珊一愣,下意识地伸手轻轻地敲了一下洛邱的脑袋,但敲了一下之后,才发觉这样的行为有些不妥……也有些过于亲昵,便连忙道:“你要给我打钱的话,我反而就不给你打理了!”

    “抱歉了。”洛邱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看着洛邱打开了车门,洛珊这时候忽然道:“洛邱!”

    “还有事情吗?”

    洛珊动了动嘴唇,然后微微一笑,像是个微风中浅笑的精灵,轻轻道:“下次再回来的时候,我们一起熬桂花糖浆吧?”

    洛邱点了点头,便开门上了车……车子并没有关停,此时直接便使出了村子的公路。

    洛珊等到完全看不见之后,才吁了口气,看了眼手上的钥匙,便低头笑了笑,心情有点儿轻快,便打算回去泡一杯桂花糖浆的热茶喝上。

    下次的话……

    ……

    车子很快就行驶出了村公路,然后走上了前往高铁站的路上。这会儿前面开车的司机忽然问道:“不用在留几天吗?我看洛珊她好像挺舍不的。”

    “不用了。”洛邱笑了笑道:“也不是不回来……倒是你,处理好你的东西了吗?”

    司机点了点头,淡然道:“我和金爷,大头他们说了,打算去一趟旅行散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另外我弄了一笔钱给大头,以后好好地照顾林嫂……至于肖玉成那边,我潜入了他的家里,还有他那个大舅子程局长的家中,找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也给金爷,让他帮忙去举报了。金爷倒是听高兴的,说什么也得让人知道他这老头子就算退休了,也不是随便能惹的。听说肖玉成今天就被市里来的人给带走了,还有那个程局也是。这会儿,他们已经在审问市认亲了吧。”

    “我可没有问这个。”洛邱摇摇头。

    司机沉默了一会儿,才吁了口气道:“我刚刚其实悄悄地去给小春奶奶添了香,然后也看了一眼婷婷和孩子……已经没有什么挂念的了。”

    从后视镜的角度看去的话,司机其实十分的年轻,大概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他的脖子上挂着了一条款式单一,手工甚至不能算好的灰色的围巾……在围巾的下面,能够看到一根用银色的链子所挂着的钥匙。

    钥匙可以随意地变化成为一把利器……一把称之为神兵利器的宝剑:湛卢。

    “那么,以后就请好好地工作了。”洛邱微微一笑,看着了车窗之外。

    司机这会儿却忽然道:“我……我其实把那孩子的灵魂给……”

    “那任期就多延长一点吧。”洛邱淡然应了一句,“黑魂使者并不是好玩的工作,没准你以后会怨恨我……话说,你开车的时候是不是的应该看一看前面的路?危险驾驶可不好,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我知道了。”司机点了点头,“从今以后,韦大哲,就是您手中的剑……我的主人。”

    ……

    电视里面传来的台词的声音,林嫂忽然打了个哈欠,然后喝了口水,便又开始拿起了线针。

    新的围巾已经开了个头了,但是她织得慢,所以得慢慢织。

    等什么时候织完了,要不要试着织毛衣啊?林嫂想了想,好几次碰过甘敬,感觉他不胖,倒是挺壮的,那么尺寸的话应该能够把握好吧?

    林嫂笑了笑。

    这会儿窗边的窗摆动了一下,然后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跳到了沙发上一样,林嫂吓了一跳。

    可此时,忽然听到了一声猫儿的叫声,然后便有什么一下子跳入了她的身上,还淘气地往她的怀抱里钻来。

    “哪儿来的小猫咪啊?”林嫂把这跳进来的小家伙猫儿给举了起来,“怎么跑我家里来了?你的主人呢?”

    “喵——!”

    “你没有地方去吗?”林嫂问道。

    “喵——!”

    林嫂当然听不懂这猫儿说的是什么,只是一种亲昵的感觉让她有些爱不释手,或许是野猫吧?她并没有在猫儿的身上摸到类似宠物圈之类的东西。

    “那就留在我这里了吧。”林嫂笑了笑,抱着了这小猫咪,轻柔地摸索着,“嗯……你以后的名字就叫做小甘敬好不好?”

    “喵——!”

    “真是个好孩子。”

    ……

    ……

    深夜。

    摩托车飞速地行走在了山上的公路,骑着它的人是一名青年。青年甚至头盔也不带,然后满脸都是红润。

    他是刚刚喝完了酒,这会儿是十分的兴奋,然后扭了扭油门,又提速了起来。

    不料酒精的作用太厉害了,他有些迷糊,摩托车一下子冲到了路上的栏杆处,把他整个人都抛了出去。

    乐极生悲。

    年轻人的身体一路地滚下,最终噗通一声地掉落到了这儿的水库之中……冰冷的水库水一下子就让他清醒了过来。

    青年挣扎这想要朝着边缘游泳过去……他水性其实很挺不错的,从前就经常来到这个地方偷偷地游泳来着。

    只是这会儿,却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双脚,把他狠狠地拉入了水中!

    像是手臂……很多很多的手臂!

    青年痛苦地挣扎着,冰冷的水一下子灌入了他的嘴巴和鼻子,他最终整个人都被拖入了水中……被冰冷和黑暗彻底吞噬。

    水面又恢复平静了。

    边缘处一个歪歪斜斜的警告牌上依旧写着:水库危险,不要玩水。

    那么,谁又会是下一个溺死身亡的人呢?

    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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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弱弱……求票和打赏之类的咯(蹲地划圈圈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