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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鞠蕖床头边的胡椅上,江烽睃了一眼扭动着纤细腰肢离开的吴瑕,微微摇摇头。

    “怎么了,二郎?”面色还有些苍白的鞠蕖额际系了一条粉色丝带,倚在床头,多了几分柔弱的气息。

    颊边的伤痕仍然有些刺眼,不过在日渐习惯的江烽眼中已经没什么影响了,当然,这的确是白璧微瑕,若是能把这伤疤祛除,自然就是白璧无瑕了。

    江烽的感觉也是鞠蕖现在的心境也有些变化,对自己颊边的伤疤关心程度甚至超过了她自己的伤势,甚至有点儿伤势痊愈慢一点儿无所谓,最好能早一点能把她这伤疤给祛除了。

    “你觉得这丫头怎么样?”江烽笑了笑,“她说她对武道一脉很感兴趣,想要拜你为师呢。”

    “很好啊,只是她的年龄稍稍大了一点儿,不过也没太大影响,现在开始习练也没问题,不过我看她好像有些三心二意,未必能吃得了这个苦才是。我觉得她也没必要吃这个苦,如果真要习练的话,你不是说你能熬炼一些有助于修行的丹药么,可以给吴瑕熬炼一些筑基的丹药啊。”

    看得出来鞠蕖对吴瑕的印象很好,说起吴瑕时,脸上都多了几分笑意,这在江烽意料之中,以吴瑕表现出来超过年龄的乖觉精明,鞠蕖这种傻女子不被对方给哄得心花怒放才怪。

    江烽心中也在叹气,你道熬炼丹药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么?

    不说药物的珍贵,搭配调制的艺术,熬炼的火候掌握,光是自己都得要花费莫大功夫,若不是这一仗己方几大武将重伤太甚,江烽也没有这么多心思来搞这个玩意儿。

    就这样,七天时间里江烽基本上除了听取斥候汇报和城防体系重建以及募兵进展情况,整日里就围着药罐子转了。

    杨堪恢复的情况还不错。

    常昆救了他一命,他内腑虽然受创不轻,但他更主要的还是因为之前和袁无为之间恶战太久,元力玄气消耗过甚。

    所以江烽可以调制熬炼的几贴药剂中,帮助疏导内腑淤血堵塞促进气血运行的药剂效果不错,如果不是缺了两味较为少见的珍贵药物,效果还会更好。

    秦再道和张越的情况就要糟糕许多。

    秦再道几乎是拼死一战,差一点儿就是经脉崩散了,也幸亏袁无为收兵及时,让他保全了一命。

    江烽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最多,因为缺乏一味药材,还专门派人到隋州去索求,所幸刘玄给隋州方面有交代,所以还算拿到了这味元鼍胆,才算把这味药炼制成。

    不过即便是这样,秦再道没有一个月恐都下不了床。

    张越内伤都还要好一些,但是外伤却不轻,尤其是伤及了肩部经脉和筋骨,也是非常麻烦。

    这个时候江烽才觉察到自己这个固始军的底蕴单薄。

    不说大梁、大晋这些顶级藩阀,就算是南阳、鄂黄、淮北这些藩阀,军中都有专门的郎中药师团队,甚至还有专门的术法药师,用于炼制术法丹药,专门为高级武将服务。

    像哪里像自己作为主帅,居然亲自操刀上阵,传到外边去,估计都得要笑掉人大牙。

    秦再道和张越两人都要一个月后才能勉强恢复,而杨堪估计十来天就能下床活动了。

    而眼前鞠蕖虽然伤势当初算是最重的,但是鞠蕖作为梨山派专修刺杀一道的,在伤势恢复上有独到之处,再加上江烽也是全心全意为其熬炼疗伤药散,所以反倒是恢复最快的。

    这才服药三日,已经能够勉强下床了,不过要想彻底恢复到受伤之前状态,也最起码还得要半个月。

    “看来这丫头倒是把你给哄得挺开心啊。”江烽忍不住调侃了鞠蕖一句。

    经历了这么多事,尤其是这一仗之后,江烽和鞠蕖之间已经有了一种熟悉的默契。

    这种默契和江烽与许静之间的关系又有些不一样,但具体有什么不同,江烽也说不上。

    总而言之就是感觉不一样,和鞠蕖在一起很轻松随意,更像是一起合作可以相互信赖的伙伴,而与许静在一起,则多了几分怜爱,但又少了几分轻松随意。

    “二郎,别这么说吴瑕,我知道你觉得吴瑕心思多了一些,可你也不想想,她出身那种家庭,自小就要为生计而奔波,而且你也看到打小一个美人胚子,不知道有多少不怀好意的人会打她的主意,若是没有点儿心眼儿,那还早不就被那些恶人给作践糟蹋了?”

    江烽没想到素来性子粗疏的鞠蕖居然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倒是让江烽惊讶不已,或许是鞠蕖自己就有这份感觉,或许是吴瑕给鞠蕖灌了**汤,江烽倒不好说什么了。

    “唔,蕖娘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吴瑕这丫头过于狡黠,小小年纪如此,未必是好事。”江烽摇摇头,“男人没几个喜欢这种女人。”

    鞠蕖瞪了一眼江烽,没好气的道:“二郎的意思是我这种没脑子容易被男人骗的女孩子才是最受男人喜欢的?”

    江烽嘿嘿一笑,却不搭腔,让鞠蕖更是气恼,正欲发作,门外已经传来脚步声,“军指挥使大人,崔大人说有紧急军情,另外军议的时候也差不多了。”

    江烽定了一个规制,非战时,每三日一日常军议,每十五日一大军议,参加者为各军指挥使和副指挥使,也包括掌军参议,如有需要也会让道藏所和材官所负责人参加。

    江烽应了一声,顺势起身,“蕖娘,你好好养伤,虽说你伤势好的比较快,不过也别太大意了,你内伤初愈,还需要多休息,这段时间也不要随意出门,就在家将息着,我先去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蕖娘本来有些气恼,却见江烽要走,恨恨的瞪了一眼进来的张万山,张万山赶紧低垂下眼睑,不敢乱看。

    出了门,江烽活动了一下身体,不得不承认每一次恶战之后,哪怕是受创不轻,都总能给自己武道修行带来不少提升。

    赵榄的临时反噬的确让当时的江烽受创非轻,整个内腑震荡不轻,就像是被对方的元力玄气狠狠的冲刷了一遍,当时很糟糕,但是当缓过气来,江烽又自行根据自己身体变化情况调制了药剂服下之后,身体的恢复状态比江烽自我预期还要好。

    都说生死之战是最能激发潜能,提升自我的手段,此言不假,只是这生死须臾间,谁又敢说自己在这一战中能存活下来,谁又敢去冒这样的险?

    而寻常的切磋对练往往又无法达到这种面临生死关头时爆发出来的潜能境界,所以也不可能有此效果。

    目前自己还是静息期,照理说自己进入天境时日尚短,还处于最初级的静息前期,但是江烽还是感觉到了些许不同。

    静息期的时间长短因人而异,但是一般说来三五年就算是比较顺利的了,资质差一些,或者修行上不太顺利的,十年八年不能跨越这个阶段也很正常,若是遇上天赋异禀者,自身又肯下苦功,一两年内跨越这个阶段的也有。

    比如像袁无为据说只用了两年时间就跨越了天境初段的静息期,而袁无敌则更骇人,只用了一年半就突破了静息期进入了养息期。

    江烽感觉自己仅仅是通过这一战,就已经脱离了静息前期而进入了静息后期。

    赵榄的临死前的元力反震几乎要把江烽全身骨骼经脉都要震散了,而御法衣巧妙的卸掉了部分元力,而剩下的元力玄气冲击正好在江烽勉强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所以这份元力的洗涤可谓来得恰到好处,把江烽体内本来尚不稳定,还有些紊乱的玄气给彻底震散,相当于是为江烽提供了一个重新凝脉聚气的机会。

    而江烽本身根基就打得极为牢靠,这种情形下再有丹药辅助,这个静息前期到静息后期的飞跃,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还要快捷,犹如惊人的一跃。

    杨堪在经历了这一战之后获益也非浅,江烽从杨堪的气血变化就能感觉得出来。

    如无意外,杨堪现在一只脚已经触摸到了太息期的边缘,也许再来一次如同他和袁无为这样的巅峰对决,彻底激发他的潜能,就能把他送入太息期。

    同样,秦再道和张越也一样,按照江烽的估计,只要调息休养得当,再有药物的辅佐,等到彻底恢复,秦再道和张越跨入天境初阶静息期已经不是问题了。

    所以武人们都酷爱战争,因为战争除了能够为他们带来功名利禄外,还能够为他们的武道提升提供一个修行永远无法替代的砥砺机会。

    只有在不断的身死砥砺中,武道修行才能真正发挥得淋漓尽致,也才能最大限度实现自我超越。

    江烽作为武人,却不太喜欢这种方式,在他看来,如果每一场战争都要通过这种不确定性因素太大的武将对决来决定战争胜负,那么这个统帅就是不合格的。

    一个合格的统帅,应该是在战争之前就基本上能够确定胜率有多高,哪怕有时候他无从选择。

    只不过战争的魅力往往就在于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变数太大,哪怕是再优秀的统帅,有时候一样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未完待续。)

    已经是寒露了,天气开始转冷了,但是这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街道上人们兴高采烈的热闹劲儿。

    虽然击退蔡州军十多天已经过去了,但是人们仍然在为这场战争中幸免于难而感到庆幸和喜悦,连带着整个固始县城里洋溢着的喜庆气息都一直未曾消退。

    毕竟光州被蔡州袁氏攻占之后的血腥洗劫屠杀还历历在目,尤其是从光州逃来的士绅们,早已经把光州的惨状通过绘声绘色和添油加醋的描述让整个固始城里的居民夜不能寐了。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固始军表现出来骁悍和顽强让固始人为之骄傲,而且大家也都知道蔡州军这一次被击退,也许以后都不可能再来了,他们需要面对的是大梁咄咄逼人的攻势,需要自求多福了。

    江烽的腿伤痊愈很快,除了元力玄气的迅速凝固聚息外,对外伤的恢复亦有相当大的帮助,所以行走间基本上恢复了正常。

    东岳庙外的场子上一个杂耍摊子圈足了人气。

    一个女子正在踩索,两根木杆支起,一条红索横跨其间,一名身材窈窕的妇人手持横杆正在红索上表演,时而摇摇欲坠,时而向后仰倒,时而微微蹲下,弄出各种花式,引来周遭看客们一阵接一阵的惊呼。

    连江烽都忍不住站住脚,仔细欣赏一番。

    旁边还有一个耍弄盏碗的男子,大概是觉得看客们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女人吸引住了,也就知趣的放下盏碗,顺手拿起一面小锣,抡锤敲击着,吸引更多的客人前来。

    一旁卖着胡饼的摊贩都忍不住伸长脖子看得入神,一直到炉中的胡饼发出焦糊的气息,才引来他一阵惊呼自责,也让周遭的看客嬉笑不已。

    女子在踩索上居然来了一个后空翻,而横杆居然不摇不动,纤细的秀足踩在那红索上格外轻盈灵动,让人心思情不自禁的跟随着那绣鞋晃动。

    那红索也是一阵晃荡,又是几个看似惊险的摇曳生姿,引来场边阵阵唏嘘声,投向那木盆里的铜钱顿时多了十几枚,让那敲锣男子也是喜笑颜开。

    张万山也没想到军指挥使大人竟然挺足观看,而且还有点儿不想走的模样,也不禁挠头。

    他没想到平素威严谨行的上司居然会喜欢看这种杂耍玩意儿,那边军议即将召开,崔大人还要提前和商议相关事宜,所以张万山才专门提前来唤上司,还惹来蕖娘子的不悦。

    这会儿让可倒好,上司大人居然在这里逗留,要让蕖娘子知道了,还不得把自己给骂死?

    “大人,差不多了,崔大人还等着您呢。”

    “唔,知道了。”江烽也知道现在不是放松的时机,还有无数繁复的事务等着自己去处理,这就是上位者的悲哀。

    他自小就喜欢看这种杂耍,小时候经常在赶集的时候,遇上就非得要看小半天才走,只不过后来这种流行于乡间的杂耍日渐消失,所以在光州,在这里,这种杂耍总能勾起他的回忆。

    今日是大军议。

    蔡州军离去已经十八日,距离第一次大军议已经有十五日了,按照江烽确定的规制,今日便是大军议。

    而哪怕是还在床上无法起床的秦再道和张越,都是被人半搀扶半硬挺过来了,而杨堪更是咬着牙自己走来。

    厅堂内已经约定俗成的形成了一个议事堂,座椅的摆放也进行了调整。

    江烽居中,而崔尚则是以掌军参议的身份坐在了江烽左侧面,常昆的身份不好确定,只能含糊的以客卿身份坐在了右侧。

    接下来的就是两列座椅,杨堪和秦再道分座两端头把,张越、丁满、黄安锦、鞠慎、许子清、葛晗、李桐等人按照座位依序排列下来。

    在排序上也是让崔尚煞费苦心,他很清楚随着谷明海和郭泰的逝去,这个局面必定面临调整,而且随着固始军日后的扩张膨胀,这个座次仍然还会有调整。

    但是每一次调整都需要考虑到方方面面,既要照顾到诸将的资历,同样需要考虑诸将在固始军中的位置,还要斟酌其他诸多因素。

    江烽也知道这个座椅一旦排定,自然会在很多人心中形成心理定势,但是随着固始军的发展,这个排序又会面临着不断的调整,这会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调整,但是任何人都必须要适应,没有调整,便没有上进的动力,即便是自己也是如此。

    江烽只是看了一眼杨堪、秦再道和张越,却没有问他们三人的伤势如何,因为每日里几乎他都会看一遍,三人伤势已经无大碍,关键还需要时间来将息调养,这却是谁也帮不了的。

    “今日大军议,白陵,你先把这几日收集到情况和诸位说一说,也好让大家知晓一下这段时间里咱们固始,以及和咱们固始息息相关的各地发生的情况,也好为日后咱们固始军下一步的打算出谋划策了。”

    崔尚的手中仍然持握着厚厚的一叠纸卷,但其实这些内容他早已经了然于胸,根本无需看一眼,也能如数家珍。

    “先说说咱们固始这边的情况。按照军指挥使大人的命令,这半月来已经对此次阵亡将士以及前次蚁贼围城时阵亡将士的名单逐一进行了清理核对,厘清了所有情况,同时也对这两次战事中所有将士的功勋进行逐一核对查证,这项工作也是昨日才基本告一段落,其中尚有部分无法核准的,按照军指挥使大人的意见,以较高者取,……”

    这是大事,关乎军心士气,阵亡者,伤残者,获功得勋者,都要有一个明确说法交代,哪怕优恤和奖赏标准尚未完全出来,但是起码你需要把具体情形搞清楚,为下一步的策勋授功做好准备,也能安抚住人心。

    本来固始军按照寻常规制也是有的,但只是面临这样激烈的战事,再按照原来的方式来核准,不知道拖到猴年马月去了,所以江烽和崔尚也商议,加快速度,对一些模糊不清的,就高不就低,也算是给将士们一个交代。

    江烽本意是要把这个情况拿出来让诸将商议,但是很显然这般武将们都还没有适应江烽的这种风格,既然主帅都已经确定了的事情,而且也都是为了鼓舞提振士气,又有谁会不说好?

    唯一可虞的就是固始军现在能够支撑得起这份优恤和奖赏所需的钱银乃至田土,这却不是诸将来操心的事情了。

    “城防体系的建设仍然在有条不紊的推进,但鉴于目前军中物资匮乏,目前只是招募了三千民夫,主要是疏浚和加深拓宽护城河,另外按照军指挥使大人的意见,目前护城河需要向西向东各扩展五百步,为日后城墙外移做好准备。”

    这个说法一出来,立即就要引起了诸将的窃窃私语。

    如此大规模将城墙向外扩张,无疑就是在为扩大县城做准备了,只是固始只是一个县城,这一次行就向外扩展一千步,相当于三里多地了,这对于本来就不算太小的固始县城来说,又是一个巨大的膨胀,意图何在?

    有些消息灵通的武将之前已经从江烽闲谈中得知一些消息,比如丁满等人。

    他们知道江烽有意要重设浍州,并以固始为浍州州治所在,那么州治所在城池规模自然不可能与一个县城相若,扩大规模是必然之举,而且这恐怕还只是第一步。

    日后若是随着固始军势力的膨胀,这浍州州治所在还会进一步扩建,这大概也是江烽得以说服陈蔚等人的一个条件。

    只是当初丁满等人为江烽重设浍州的宏图所激荡得心情难抑,但之后等到心境平复之后也明白这个构想恐怕很难实现。

    固始军现在控制的也不过就是二县之地,江烽提出的要控制盛唐和霍山两县,还只是纸上谈兵,现在蚁贼虽然已经将主要力量转向了更为富庶的霍丘、安丰、寿春,但是仍然有小股蚁贼在这两县活动,使得大批惧怕的蚁贼裹挟的农户向固始这边流亡。

    江烽注意到诸将的混合着惊讶、兴奋和期待的表情,主动插话道:“在座诸位都是我固始军的中流砥柱,我在这里也无需隐瞒,我的确有意推动重设浍州,将殷城、固始、盛唐、霍山四县纳入浍州管辖,这一构想我在汴梁时就已经考虑过,而且也向李鹤、李固和裴林等几位大人透露过,不过大家也清楚,当时我们固始生死未卜,几位大人恐怕也只是觉得我有些好高骛远了,这个想法更像是空中楼阁,但是现在,我相信梁王殿下和大梁政事堂、崇政院的诸位大人应该意识到我们固始要求重设浍州的构想并非痴心妄想,而是存在现实基础的了。”

    “当然,目前这只是一个初步的构想,要实现这个重设浍州的构想,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要敦请大梁上奏长安,要疏通长安方面请朝廷同意并下诏令,还有更重要的,我们要有这个实力真正能控制住这个浍州的地盘,这是根本!”(未完待续。)

    江烽极为肯定的话语终于将诸将的情绪给调动到了极致,就连身体状况不佳的秦再道和张越都是兴奋莫名,而诸如葛晗、李桐这些人就更忍不住欣喜若狂。

    对于这些大梁来的军官们,来固始当然和那些老卒们又有不同,当不只是图混口饭吃,他们有更远大的抱负和目标,那就是升官发财,封妻萌子,进而打下一份家业,为子孙后代乃至家族谋一个欣欣向荣的未来。

    浍州?浍州!

    州和县的差别大了去,一旦设州,也就意味着将会直接面对朝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哪怕是大梁和浍州也是平起平坐的地位。

    盖因李唐规制便是州县作为行政区,而像道这一级主要是指监察区,而节度更多的是指个人持节,军事意义更大,但都从未在法理上上升为一级行政区,所以真正的行政区还是要以州县来划定。

    《韩非子·显学》说得好,猛将必发于卒伍,宰相必起于州部,这个州部事实上就是指原来的州郡,也就是现在的州,也就是说真正要想发迹,基本上都要从卒伍州部中起来。

    而对于杨堪、丁满这些武将们来说,一个固始县军显然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了,若然能以浍州军的身份出现,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掌握更大的军权,可以参与更庞大更激烈的战争,同样也可以获取更多的功勋和利益,这对于武将来说,比任何东西都更具吸引力。

    尤其是在之前江烽已经明确流露出了会兑现战前的承诺,连普通士卒们都能获得包括钱银和土地在内的奖赏,那么他们这些承担责任更大,功劳更大的高级武将呢?

    一旦浍州设立,可以预想,他们将会为自己的选择获得更丰厚的回报。

    观察到诸将一个个喜形于色,江烽也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现在固始军面临一个很好的机遇期,但是固始军的实力有限,而且时间同样有限,一旦错失了这个机遇,那么日后就很难再找到这种时机了,所以江烽明白自己恐怕又要面临一个极为冒险且艰难的抉择了,但他别无选择。

    既然如此,那么他就只能把一切他能利用的力量都要利用起来,再来一次大冒险,或者说赌博。

    在很多人看来,也许现在固始军就该是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坐看大梁和蔡州军打生打死了,但是江烽却知道大梁这一次恐怕很难把蔡州这头生命力极强的狼打死。

    周围的泰宁军、晋军以及感化军,都不会允许大梁这么做,甚至连现在正在积极谋求和大梁改善关系的南阳都未必愿意看到这种情形发生。

    或许在态势不明朗时南阳还可以态度暧昧,但是当大梁真正要对蔡州构成生死威胁时,没准儿南阳就又要改弦易辙了,更不用说后边还有一个随时会发挥穿针引线作用的关中李氏。

    可以说现在大梁周遭所有藩阀对梁蔡大战都持欢迎态度,但是却绝不会允许大梁对蔡州构成压倒性的优势,这是底线,他们希望梁蔡之间的大战能让双方都两败俱伤,或者说形成一种僵局,甚至连江烽内心也一样如此。

    只有这样,周邻诸藩才能获得最大利益,比如南阳入侵安州,自己图谋构筑浍州。

    江烽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东西,大梁这个号称中原霸主的头号藩阀实际上已经陷入了一个密织的罗网当中。

    无论大晋还是泰宁军,亦或是淮北或蔡州,也包括南阳和关中,这几家中除了大晋之外,其他几家都不愿意出头露面充当进攻大梁的急先锋,而更希望别人来担起这个担子,但是他们也绝不会容忍这中间任何一个势力被大梁所灭。

    大晋是一个例外,因为作为唯一一个敢于和大梁争霸的强藩,大晋的确具备单挑大梁的实力,当然,大晋只是具备这个挑战实力而已。

    从根本上来说,大晋的地域人口和地理位置决定了它具备单挑大梁的实力,尤其是它天生拥有从塞外获取优良战马,获得杂胡支持组建铁骑的优势,但是大梁凭借它在战略纵深和人口经济上的巨大底蕴,只要不犯战略性的错误,那么大晋就很难真正从正面击败大梁。

    要想彻底击败并灭亡大梁,除非其余几家能给大晋以全力支持,但一旦大晋灭亡了大梁,那大晋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比大梁更可怕的藩阀呢?这恐怕也是其他藩阀需要考虑的问题。

    正因为这种种纠结在一起的复杂心理因素和条件限制,才使得这种诸藩并存,攻伐不休,但是却有始终难以见出端倪的局面维系了几十年。

    这期间大梁也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曾经凭借着自身超强的实力不断掀起战事,但只要有一家真正面临被灭亡的局面,那么其他几家便会倾力相助,让其无法如愿,这从三年前梁蔡关于陈州争夺战就能看得出来端倪。

    大梁内部的有识之士也越来越觉察到大梁在这场持久的对决中越来越不利的迹象,从几年前的蔡州反水开始,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征兆。

    原本依附于大梁的这个盟友突然反噬,一下子成为了一个反扑大梁的急先锋,无他,因为他们觉察到了大梁现在的老迈没落和官僚迟钝,啃下南陈州只是第一步。

    正因为大梁反应迟钝,没有做出有力的回击,这使得蔡州得寸进尺一口吞下了光州,如果不是因为蔡州动作太猛太大吓到了鄂黄杜氏,使得杜氏出兵干涉,只怕现在整个光州都归属了蔡州,真正到那一步,恐怕大梁的局面就更堪忧了。

    所以江烽在汴梁时也毫不客气的讥笑李鹤李固等人说大梁居然要靠一个不挨天不接地甚至没有半分交情的鄂黄杜氏帮忙,而大梁自己居然还对蔡州的动作迟钝得懵然无知,居然还意识不到蔡州吞下了光州之后一旦消化掉,其实力会膨胀到一个什么程度,对未来大梁威胁会有多大,想想都是可笑。

    这番话也的确让李鹤等人惭愧不已。

    大梁并非没有人有识之士,只不过大梁有时候太过于傲慢自大,太过于墨守成规,使得它的效率显得格外低下,但在江烽点明了这一点之后,大梁政事堂和崇政院还是意识到了固始的出现的确是一个契机,一个往蔡州、淮北背后打入一枚钉子和楔子的契机。

    钉子的作用是让蔡州和淮北芒刺在背,无法全力对付大梁,而楔子的作用则更为重要,可以用来撬动这个区域形势变化。

    对于大梁来说,淮北、淮南以及蔡州之间这一块区域的形势已经是坏得不能再坏了,只要把固始军这个还略显稚嫩但却成长迅速的恶犬迅速催化补强,让其这个区域恣意妄为,牵制住蔡州和淮北的精力,对大梁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而且可以说固始军现在是越强大对大梁越有利。

    正是因为这些因素在其中,江烽认为眼下的固始军可以更大胆冒进一些,对大梁的要求可以更多一些,因为这符合双方的利益。

    拿下霍山和盛唐,设立浍州,让固始军成为更为强大的浍州军,成为一支真正可以抗衡和牵制蔡州和淮北的猛犬,这符合大梁的利益。

    江烽不介意当大梁的猛犬,因为固始军现在的地位决定了它现在还只能当一只犬,还没有发展到可以拥有自己意志的猛虎,借助大梁的支持,以及大梁和蚁贼制造出来的契机,不遗余力的各方面壮大自己,寻找属于固始军自己的发展道路,就是江烽现在要做的。

    “大家稍安勿躁,要想把固始变成浍州,这里边我们自己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刚才也说了,最根本的还是我们自己的军队够不够强,如果连蚁贼都打不过,你怎么去拿下盛唐,控制霍山?”江烽话语里开始步入实质性的问题,“所以我们当务之急就是要打造出一支能打硬仗,能打胜仗的强军,但是现在我们的固始军距离这个标准还有很大的距离,我们需要时间,但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却不会多,形势万变,如果我们按部就班,也许等我们觉得自己条件具备了,可外边形势已经变了,没有我们的机会了。”

    “军指挥使大人,只要你一句话,怎么干能行?刀山火海咱们都敢去,管他什么伊洛十大寇也好,蚁贼也好,咱们固始军就是要来拿地盘的,敢来虎口夺食,咱们就灭了他!”

    葛晗第一个拍起了胸脯,字句铿锵,固始城守城一战是最让他憋闷的,让袁文極和袁文槐两人联手战四人,居然被别人死死压制住,半点战绩皆无,所以他一直憋着这口气,想要尽快为自己在固始军立足打开局面。

    李桐也是紧接着就宏声表态:“对,小郎说得是,蔡州军咱们都能撵走,难道说还惧了蚁贼不成?大人,现在我们要干什么,你只管开口,咱们啥都没有,就是有一身胆气!”(未完待续。)

    见场内气氛被自己调动起来了,江烽也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江烽嘴角含笑的点了点头:“我们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待会儿白陵会一一说明,可以说我们固始军从来就没有过轻松的时候,从建军一来就是如此,而且我也认为,当一支军队轻松下来的时候,那也就意味着这支军队该被淘汰了。”

    最后一句话语气不重,但是却意味深长,也让在座众人都是一震,细细品味着江烽所说这句话的意思。

    崔尚也细细的将下一步亟待推动的事情一一道来。

    按照江烽的设定,固始军会进行一次较大规模的扩军,步军主力规模将会暂时按照两个军的标准来制定,初步决定先设立固始第一军和第二军,而这两个军将不再按照原来的固始军五个营以及申州军两个营的编制来设立,而是彻底打乱重编。

    其中第一军将由杨堪担任军指挥使,张越担任军都虞侯,第二军由许子清担任军都虞候,军指挥使暂时不设。

    另外秦再道负责筹建未来的固始骑军,目前将会按照两个营的骨架进行搭建,秦再道亲自负责筹建骑军左营,担任左营指挥使,鞠慎负责组建骑军右营,担任骑军右营指挥使,所需战马将从陆续从大梁购买。

    丁满将负责未来的牙军组建,先期组建两个营,黄安锦和葛晗分别担任任牙军左营和牙军右营的指挥使。

    这样一来,实际上是将固始军按照未来的浍州军规模来搭建架子的,除了第一军和第二军外,骑军和牙军连架子都还搭不起。

    尤其是骑军,如果要真正完善两个营的骑军,光是战马就需要两千匹左右,这还没有算鞍具和培养合格的骑兵所需耗费,真要达到这一步,别说一个固始县,就是真正等到浍州成立了都够呛。

    这个方略一公布出来,立即就引起了在座诸将的一片沸腾。

    这里边既有淡然处之的,也有兴奋莫名的,亦有满怀期待的,也还有失落不满的,不一而终。

    但是无论是谁都意识到这一次固始军是真的要大动干戈的,而且也绝不是像之前大家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只是要休养生息,养精蓄锐。

    尤其是之前江烽的那一番话,摆明车马是要立马起风云的,这对大家来说都,就是孕育着无数机会。

    无论你现在满意不满意,在未来的战争你都可以展示自己,甚至可以从战场上的表现来重新赢得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好了,诸位,白陵已经把我们固始军未来一段时间的构架宣布了,在这里我要阐明的一点是,这只是一个最初步的构架,也是基于我们当下的固始军格局的一个临时性安排。”江烽语气里充满了浓烈的提醒,

    “就像我们在对抗来犯蔡州军时那样,只是一个临时性的组建了固始军,现在才不过一个月时间不到,我们固始军又要重建了,这也意味着也许一个月后,也许是三个月后,也许是半年后一年后,这支军队可能还会进行调整,所以大家要有准备,别到了那一天需要调整了,你自己还觉得心气不顺,怎么就没我的份儿了?你自己都没有做好准备,那当然就没你的份儿了,到时候别怪谁对你不公平。”

    军议终于散了,但是带来的冲击波却是震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一次的军制调整不可谓不大,有些在预料之中,比如杨堪担任第一军指挥使,张越担任军都虞候,又比如丁满负责牙军的组建,但有的则出乎意料,像鞠慎组建骑军右营,许子清负责第二军的筹建。

    杨堪和丁满以及他们的副手安排都没什么值得争议的,但是像鞠慎组建骑军右营,许子清担任第二军军都虞候,这都有些突兀,而且也看不出这里边究竟有什么门道,或者说体现了江烽什么意图。

    书房中只剩下了江烽和常昆二人。

    照理说常昆是由黄安锦引荐而来,黄安锦似乎要更亲近一些,论关系似乎提早投效江烽的杨堪、丁满要比至今未曾明确身份,更像是一个客卿身份的常昆更密切一些,哪怕论交情,崔尚已然成为江烽身旁的第一幕僚,也要胜过常昆。

    但是只有江烽和常昆二人内里才明白,现在只有他们俩才可以说是无所不谈,任何东西都可以敞开来说的。

    常昆并无子嗣,只有两女,而现在常昆与袁无为一战之后伤了元气,加上之前几年酗酒,武道进境已然止步,眼下就算是身体恢复,武道也只能止步于静息期了,好在常昆心态放得很开,已然放弃了在固始军中的想法,只是想要为师门白马寺一脉谋些机会罢了,这和固始军的发展算是一个双赢合作。

    正因为如此,常昆可以站在局外以一个相对超脱的心态来看待目前固始军的问题。

    “二郎,你这样骤然扩大至四军格局,步子似乎迈得太大了一些啊。”接过江烽亲自捧过来的茶盅,常昆也只是点点头,含笑道:“这样扩张速度过猛,可能会抵消过这一战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军心士气啊,对战斗力也会有很大影响啊。”

    江烽苦笑,“云达兄,我何尝不知?但固始军等不到那个时候啊,若是只见两军,以眼下的军官数量,勉强能应对,现在多了骑军和牙军,肯定会有较大缺口,可我也无从选择,时不我待啊。”

    这种幅度的扩军,势必对战斗力有较大影响,但是江烽觉得这种影响是暂时的,一旦进入正轨,有大批经历过两场死战的老卒和兵头带领,操练熟悉,便能迅速形成战斗力,形势也不允许固始军在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了。

    常昆也明白江烽所言的时不我待是指什么意思。

    现在大梁对蔡州军攻势正盛,尤其是西线大战正式拉开之后,大梁龙骧左右两厢分两路从舞阳出击直插西平和冶炉城,迅疾在这一线展开大战。

    其中龙骧左厢在主帅葛恒率领下在吴房与袁军主帅袁怀敬率领八千大军展开激战,袁怀敬接战不利,不得不退守吴房县城,形势相当不利。

    而袁无为则率领偏师在冶炉城狙击龙骧右厢,利用冶炉城的有利地势,与大梁龙骧右厢统帅张傥展开激烈攻防,虽然在兵力上袁无为率领的偏师不及龙骧右厢,但是袁无为却充分发挥了两千骑军的袭扰作用,迫使龙骧右厢军在冶炉城一带疲于奔命,难以前进,形成僵局。

    甚至袁无为还亲率骑军连夜奔袭,一举击溃了在吴房县城下围攻的龙骧左军侧翼军,烧毁连营十八座,极大的挫伤了龙骧左厢军的攻城锐气。

    西线形成了磨盘式的拉锯战,虽然袁无为的偏师依托冶炉城地势之利成功的阻击了大梁龙骧右厢军,但是大梁龙骧军的兵力远胜于袁怀敬和袁无畏两路兵马,在这种消耗战下,蔡州军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如果在这样持续下去,蔡州军消耗不起。

    同样大梁南路和东路两路仍然在与蔡州军大战,尤其是以南陈州一战打得尤为艰苦。

    蔡州军在大溵水一线狙击南下的大梁军,袁氏家主袁怀河的胞弟袁怀鹏以及汝阳八柱中的头号人物袁文樑和另外一个薛氏年青一代领军人物薛乘风与李固率领的天兴左军鏖战数场,互有胜负,也形成了僵局。

    大梁在中线的进攻倒是打得波澜不惊,赵氏家主赵宣率军在郾城成功的挡住了大梁天威军左右厢的进攻,袁怀河在汝阳进行了总动员,亲自率领三万预备队前出至上蔡,准备随时策应东北西三路正在鏖战的蔡州军。

    这一战袁氏已经倾力而出,老一辈的袁怀如、袁正业、袁怀通、袁怀志都全部出动,各领大军在一线征战,小一辈的汝阳八柱除了在固始城一战中伤重不起的,也全数上阵,力拼梁军。

    就目前的态势来看,如果没有其他势力加入战争,仅仅是蔡州与大梁对战,那么两三个月内这一战就可以见出分晓,蔡州必灭,但很显然大晋和泰宁军乃至淮北和关中都不容许这种局面出现。

    同样这里边也还存在一个变数,那就是南阳的态度。

    南阳的诡异静默也让所有人都在看着刘氏的动作。

    南阳目前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安州,甚至没有等鄂黄方面做出像样的反应。

    慌乱之下的鄂州也是星夜横渡江水进军沔州,甚至和素来与鄂州方面亲善密切的沔州方面发生了冲突,也幸亏沔州实力太过薄弱,无力抵抗鄂州方面,加上鄂州水军力量的确强大,所以鄂州方面拿下沔州才未生变数。

    虽然刚刚拿下了安州,但南阳其实是还有相当大余力的,如果这个时候南阳从泌州或者申州出兵朗山、真阳一线,那就可以与大梁形成钳形攻势,可以轻易而举的将蔡州彻底打爆。(未完待续。)

    江烽相信这个时候各方力量都已经动了起来,现在关键点有两个。

    一个是南阳是否会出兵蔡州,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蔡州必灭,如果是否定的,那么蔡州还有回旋余地。

    另一个关键点是大晋、泰宁军和感化军什么时候介入,拖得太久,那么蔡州一样只有覆灭的结局,而这一点还取决于南阳的态度。

    南阳如果出兵,那么这几方出不出兵都意味着蔡州的覆灭,所以无论是大晋还是泰宁军现在都还是有些犹豫,主要原因就在于此。

    如果他们真的出兵了,南阳仍然给蔡州致命一击,直接就能把蔡州打崩,而他们却会被拖入与大梁的战争当中去。

    谁也不愿意成为变成大梁解决了蔡州腾出手来之后攻击的重点,泰宁军和淮北军不愿意,晋军也一样不愿意,所以真正的关键点还是在南阳。

    所以现在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南阳下一步的动作。

    南阳突袭安州并没有花费太大精力,这是南阳多年前就布局好的一步,可以说鄂黄杜氏输得半点都不冤。

    整个安州被南阳渗透得如同一个筛子,南阳进军安州就像是一次行军,而安州方面甚至有部分军队直接倒戈欢迎南阳入主,这种局面让自诩对安州有很大影响力的控制力的鄂黄杜氏目瞪口呆。

    这也意味着南阳对安州的掌控并不需要花多少精力,现在的南阳有相当余力来参与中原之战,就看南阳方面怎么来考虑了。

    “我看南阳不会给蔡州这一刀。”常昆思索良久之后方才道。

    “未必,若是刘同,恐怕不会,但是刘玄,就难说了。”江烽悠悠的道:“二刘分治之势已成,刘同占有南阳府和泌州两地精华,而刘玄却只得隋州这一原南阳最贫瘠一地,加上新得申州地小人少,光是一个安州只怕是难以满足刘玄胃口的,他现在不趁着刘同还记念着让出南阳的几分情谊愿意支持他的时候多捞些地盘,等到日后情谊渐淡,刘同凭啥还要出钱出兵替你刘玄打生打死?再亲的兄弟也得要明算账呢。”

    “问题是刘玄不会看不到若是他和大梁联手灭了蔡州,他就不担心自己成了狡兔死,走狗烹?”常昆不以为然。

    “哼,狡兔死?狡兔多着呢,甚至还不是狡兔,还有猛虎恶狼在一侧呢,大晋能算狡兔?泰宁军能算狡兔,还是淮北能算狡兔?哪一个对上大梁都得要让大梁头疼几分,背后还有一个从来就没有安分过但大梁却还不敢随意触碰的关中李氏,嘿嘿,难道大梁就不需要一个盟友?”

    江烽轻轻的哼了一声,“刘玄老谋深算,这些问题恐怕看得比谁都还准,否则他岂会冒着与自己兄长交恶的风险也要迫使刘家转向,不再跟着李氏的指挥棒转?当然这里边也夹杂他自己的私心,谁让他是次子而不是长子呢?”

    常昆悚然一惊,听得江烽这么一分析,刘玄出兵蔡州的可能性就极大了。

    正如江烽所说,如果刘玄和大梁联手灭了蔡州,最起码大梁会以光州之地相酬,届时江烽这个刚刚升格为准盟友的角色就有些尴尬了。

    对大梁来说如果刘玄愿意成为盟友,固始军这个尚显稚嫩的角色就可有可无了,若是能让刘玄吞下整个光州,进而威胁淮北,只怕大梁也是乐见其成的。

    光申素为一体,若是刘玄真的得了光州,那拥隋、安、申、光四州,就真的不输于刘同了,而且所处地理位置更佳,对黄州更形成了包围态势,东可虎视寿州,南可染指黄蕲,霸业可期了。

    常昆越想越震惊,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么一来,鄂黄杜家就危险了!光州若是被刘玄所得,安州和光州两路并进,以杜家之力,实难抗衡,黄州一失,蕲州也势必易手,杜家覆灭指日可待。”

    “杜家肯定就危险了,但是在之前我们固始军就更危险了,甚至可以说没我们固始军的戏了。”江烽苦笑。

    “那刘玄还在等什么?”常昆忍不住站起身来,仿佛刘玄大军已经整装待发,即刻就要出兵蔡州了。

    “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要出兵蔡州,首先要获得刘同的鼎力支持,这是其一,而刘同素来与关中李氏亲善,若是刘同坚决不同意,刘玄恐怕也得要斟酌几分。”江烽分析道。

    “还有安州刚得,再说之前刘玄做足了前戏,也得要安抚一下吧?鄂黄杜家那边也得要谈一谈吧?还有你要名正言顺的把安州纳入囊中,总还得要上表求长安认可吧?”

    “嗯,那恐怕李氏就会以此为条件和刘玄交涉,要求刘氏不得对蔡州不利。”常昆眉头稍展。

    “光是这个就想要让刘玄罢手?你把刘玄想得太容易打发了,他不要你长安认可也一样能控制住安州,顶多名份上不足罢了。”江烽摇摇头,“李氏若是要想让刘玄住手,起码还要拿出更多的筹码来,不过李氏要开条件,难道大梁就不会给刘玄更多承诺?还有蔡州方面恐怕也要斟酌吧?”

    “这刘玄岂不成了奇货可居?”常昆连连摇头,心中也是感叹无比,一场战事竟然牵扯如此多方势力的神经,方方面面这个时候都在为之使劲儿发力。

    “嘿嘿,那不是怎么?谁让人家刘氏有这份实力呢?”江烽心中也是艳羡。

    没有实力就无法赢得尊重,就像自己一样,哪怕能够对大梁发挥一点儿作用,他们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而南阳现在具备了左右整个局面的实力,无论是哪一方都得要对南阳青眼有加。

    江烽现在也有些吃不准刘玄会怎么做,若是刘玄真的全力出兵蔡州,袁氏铁定完蛋,大梁也会倾尽全力把蔡州灭掉,解决一大祸患,可是直觉告诉他没这么简单。

    关中李氏是万万不会同意刘氏出兵蔡州的,其肯定会对刘同施加巨大压力,刘同承受得住这份压力么?

    而且刘同也还一样考虑如果刘玄势力膨胀过大,对他这个兄长会不会产生威胁?

    哪怕他们两兄弟已经有了势力划分的定议,但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

    真要让刘玄势力膨胀到一定程度,他要对南阳伸手,自己能不能应对?甚至借大梁之手来借刀杀人,也一样未可知。

    这其实就是一多方参与的巨大博弈,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涉及诸多,如何来辨清形势,也是煞费苦心。

    对固始来说,刘玄一旦出兵蔡州,那是最糟糕的局面,三个月之内蔡州必灭无疑,而固始军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白搭,南阳的实力不是固始可以抗衡的,所以江烽不能容忍这种局面的出现。

    看见江烽脸色阴晴不定,常昆也知道这位智谋过人的小兄弟又在策划着什么了,这等事情他虽然也看得明白,但是如何来破局,却没有多少手段。

    “必须要打消刘玄出兵的想法。”良久,江烽才缓缓的道:“否则我们固始便会毫无机会。”

    “可是如何打消呢?”常昆反问道:“若是我是大梁,便会开出让刘玄无法拒绝的条件,哪怕把整个蔡州都给刘玄!”

    “哼,大梁开出这个条件,刘玄也不敢接,蔡州乃是中原腹地,大梁岂容他人染指?好不容易灭了袁氏,又岂能让一个实力更强的刘氏来接手?”江烽摇头,苦苦思索,“顶多也就是光州而已,如果再加上大梁支持刘玄吞并黄州和蕲州,我也想不出刘玄如何能拒绝这个诱惑。”

    支持刘玄吞并黄州和蕲州?常昆心中担心更甚,江烽的这个设想才更贴近现实,也最符合大梁的利益,现在刘玄已经拿下了安州,而安州东下便可直入黄州,可以避开义阳三关之险,黄州一失,拿下蕲州便是举手之劳。

    而且这对于大梁来说也不过是支持而已,还把刘玄的主要精力引向了南面,对双方来说也都是皆大欢喜之事。

    “那现在固始该怎么办?”常昆更关心这一点。

    “我们能怎么做?当然还是只能按照我们自己的路子走,壮大自身才是根本,但我们也不能对外界可能牵扯到我们的变化无动于衷。”江烽若有深意的道:“总要有所作为才行。”

    常昆点点头,见江烽这般表情,他也估摸着对方肯定是有些对策了。

    见识了江烽在一场接一场的危局中逃生的本事,常昆没来由的也对江烽充满了信心。

    这个家伙总能想出办法来逆转不利的局面,从固始军分裂开始,无数人都觉得他过不了下一关,但是他却每每都能从夹缝中挣扎出来,而且还能变得更加强悍。

    “那需要我做些什么?”常昆微笑着道:“其他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我师门这边,我还是可以帮你斡旋一番的,更何况他们也一样需要你这边给他们提供机会,说实话,这几年大相国寺可把白马一脉压制得够呛,我师门这边可都是有些上火了。”(未完待续。)

    “常兄,在你面前我也不矫情了,现在固始军还是太弱,我还需要大量的人才,要想把浍州架子搭起来,各方面人才我都急需,尤其是现在我还不能大肆任用本地士绅大族推荐之人的情况下,这就更急迫。”

    “我师门白马寺那边我会专门去一趟洛阳,希望能替你物设一批人来,……”

    常昆话音未落就被江烽打断。

    “不,远远不够,光是白马寺一脉还不够,我需要大规模招募原来广胜军和龙虎军以及其他大梁裁撤下来的老卒和军官,这些人才是最实用的,一来就能上手,这个任务我希望你能帮我尽快做起来,我也会在原来来固始这批老卒中选一批人回大梁去,趁着大梁现在还没有大规模动员时,再招募一批人来。”

    江烽的话也让常昆意识到现在固始军的急迫,他点点头:“没问题,相信在固始军击退蔡州军之后,会有更多的人看好固始,假如大梁真的上书长安请设浍州的话,我相信就会有无数人要认真掂量了,也会有更多的人对你这里感兴趣了,甚至一些世家大族也会主动来联系你了。”

    “世家大族的人我倒是不太感兴趣,现在我也没有和他们合作的实力和资本,稍不留意就会被他们吞得连骨渣子都没有。”

    江烽连连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我现在还需要一些能帮我处理政务方面的人才,现在我要行检地之策,只怕这些本地士绅大族也早就想要等着看我笑话,或者是想要在其中给我设置一些陷阱障碍什么的。”

    常昆皱眉,他知道江烽是要物设一批官员型的人才,这对于他来说却有些为难,他主要接触的还是军事方面的人才,对政务人才却不熟悉。

    “政务人才基本上都是出自士绅大族,寻常庶民百姓怕是难得有这方面的机会,而且纵然有,要让他们放弃大梁来固始,恐怕也不易。”

    常昆沉吟了一下,提了一个建议。

    “二郎,我觉得你不妨可以考虑适当选拔部分许氏族人,他们在光州已经被剥夺了机会,扫地出门,只要你一表露出这个意思,我想许家肯定会欣喜若狂,而且许氏在固始这边也无多少瓜葛,正好可以为你所用,另外若是你还是不放心,也可以和鞠慎打个招呼,让他给在申州的鞠氏族人放一放这方面的风声,相信鞠氏一族情况相似,南阳再大度也不可能用鞠氏族人,起码相当长一段时间是如此,所以鞠氏族人估计一样有这方面的意愿,这样许氏、鞠氏两族人才可尽入你手。”

    江烽眼睛一亮,常昆给的这个建议相当高明,许、鞠两家已成世仇,势难和解,且两族族人在固始这边都没有多少牵连,若是能招募这两家的人才,让其相互监督、相互制约,倒是不虞其相互勾结。

    “常兄此建议极佳,不过只是这两族人才还远远不够,我也不能把鸡蛋放在这两个篮子里,还得要吸纳其他人才,大梁士绅大族众多,其中不少也是庶出而无机会者,我相信只要放出这方面的风声去,一定可以吸引到人才来,唯一可虞的就是其忠诚度,我可不希望大梁方面现在就把沙子掺到我这边来了。”江烽顿了一顿,“这方面恐怕就要请常兄多帮我把把关了。”

    除了军事人才外,政务人才也是江烽现在需要提前未雨绸缪了。

    一旦设立浍州获批,那一切事务就要立马提上议事日程,以现在自己就要推进检地之策,哪怕能够获得一些士绅大族中头面人物或者说聪明人的理解,但是士绅大族中的大部分人还是难以接受理解的,所以短时间内要获得对方的认同和合作,还有难度。

    如果能从外部引入一些人才来合作,那也能对这些以为离了胡萝卜就做不成席的本地士绅形成制约,这也有利于日后的合作。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打算明日就走,慈忍师兄和其他几位可能要返回多云寺和白马寺,但其他几位俗家师弟师侄他们愿意留下,只是他们甫出师门,对军中情况并不是熟悉,并不适合马上担任军官,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可以充实你的亲兵都,通过一段时间打磨之后再到各军中去,下一批白马寺弟子除非曾经在大梁军中干过的,其他人我建议也还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进行。”

    常昆的通情达理也让江烽非常满意。

    并不是你武技高强就能胜任军中军官职务的了,实际上在这场战争中,包括相当多的汴梁子弟的表现也不尽人意。

    他们在个人武技上没的说,但是在其他方面就表现出没有完全适应,这既与磨合时间太短有关系,也和缺乏经验有很大关系。

    在江烽看来,这些人也许作为军官的拼杀武力绰绰有余,但是作为一个军官要起到管理和带动作用,就未必了,很多人不得不通过战争来学习、熟悉和适应,而这往往意味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实际上如果能够通过举办军事学堂和短期战训班的方式来达到经验交流和相互切磋,应该可以极大的缩短这些人适应时间,也能加快他们融入到军中的速度。

    这些人能成为武道强者肯定头脑都不差,学习交流能力都不会差,稍加指点和引导,应该很快就能入行。

    和常昆的对话能够很好的帮助江烽分析判断自身的形势。

    因为就常昆本人来说,他已经在固始军体系中没有合适的位置了,作为一度是太息期的高手,同时又担任过广胜军军指挥使的他来说,自尊让他无法屈身于一个寻常武将身份,所以他选择游离于固始军之外,而选择成为江烽私人朋友。

    这个身份来为江烽出谋划策就要轻松许多,这也使得他的心态可以更放松,眼界可以放得更宽,不至于被固始军内部所束缚。

    连崔尚都有些羡慕常昆可以这样大气的选择这样一种方式来为自己定位,但不得不说这样做对大家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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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子清有些心事重重的回到许家小院。

    今日的军议还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让他出任固始第二军的军都虞侯,实际上在军都指挥使缺位的时候,他这个军都虞候就是代行军都指挥使的职责,就像当初江烽以假虞侯的身份执掌固始军一样。

    虽然这一段时间里江烽或明或暗的和他谈过两次话,言语中都是要求他尽快熟悉固始军情况,为下一步进入固始军做准备,但许子清还是没想到过会让自己执掌一军,哪怕只是以军都虞候身份临时执掌一军。

    许子清之前也考虑过自己的去向,他估计自己最大可能是担任军都虞候,但是却是在有军都指挥使的情况下的都虞候,也就是一个副手的身份出现,甚至亦有可能担任一个营指挥使,比如牙军左营指挥使,这样既可以发挥自己武技出众的特长,亦可避免自己身份尴尬不好安排职位。

    江烽的这种安排在许子清看来有些草率。

    如果他是江烽,他是绝不会把这种重要职位交给一个之前甚至可能是以刺杀他本人谋取他现在位置为目标的对手,哪怕是江烽心胸再大度,也无需用这种方式来体现证明什么,成王败寇,本来就是如此。

    “大哥,这并不是江烽心胸宽广,实际上他有他的打算。”许宁替堂兄泡上茶之后,怡然自得的玩起了刺绣。

    “怎么说?”许子清知道自己这个堂妹揣摩人心上有独到之处,连三叔临去之前都专门和自己交待,遇上看不懂搞不明白的事情可以多和这个堂妹商谈沟通,足见对这个堂妹的信任。

    “大哥,你想想,江烽已经明确提出了大梁老卒、固始老军、申州军,要彻底打乱混编,实际上这就打破了原来那种亲属朋友子弟在一起的格局,江烽这么做是有目的的,这种方式可以破坏旧有格局,让所有军官士卒都重新认识熟悉,而这其实就是一个重新树立他江烽是这支军队唯一首领的过程,你大梁来人也好,申州旧军也好,固始老军也好,都一样要适应并逐渐承认认可这个结果。”

    许宁显得云淡风轻,目光里却多了几分飘忽不定。

    “这样打乱肯定有不利的一面,军队战斗力会受到影响,但是这却是必然的,因为这一战本身损失过大,已经这样了,长痛不如短痛,通过这种方式来彻底重建,一劳永逸的消除这些弊病,进而强化他对这支军队的绝对领导。”许宁越说越轻松。

    “杨堪和张越搭档,确保了第一军在他绝对控制之下,第二军你只是军都虞候,我可以断言,五营指挥多半会是来自大梁子弟而非我们原来光州旧军,如果有什么意外,他甚至可以直接让他自己兼任第二军的军都指挥使,让你成为他的副手,光明正大的剥夺你的指挥权。”(未完待续。)

        许子清面色慢慢阴了下来,目光里也多了几分阴鸷,“小宁,你的意思是江烽骨子里还是不信任我们?还是在处心积虑的提防我们?或者,他是想毁诺?”

    “不,我不这样认为。”许宁摇摇头,表情却更安详,“这只能说明江烽越来越成熟老练了,事实上这并非针对我们许家,而是针对所有人,无论是许家,鞠家,大梁,还是老固始军,这是一个上位者必须要采取的手段,只不过他做得相当精妙高明,”

    许子清一愣,慢慢品出味儿来,阴鸷表情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苦笑,“这么说江烽是根本没有把我们许家放在眼里了?”

    许宁的表情此时也多了几分落寞,她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她却不是那种不愿意面对现实的弱者懦夫。

    “大哥,我不想承认这一点,但现实就是如此,江烽如此大方放手,是因为他现在又足够底气可以掌控一切,他认定我们无法翻盘。”

    “想想也是,我们凭什么翻盘?靠光州旧军这点力量?张越,还是秦再道?他们会站在我们这边么?显然不可能!”

    “至于说大梁子弟更是和我们半点关系皆无,而鞠家怕是恨不能把我们逐出固始军吧?这么一算,我们还有什么?难道靠固始城里那些光州士绅不成?”

    许宁话语里充满了嘲弄和揶揄,似乎早就把这一切看穿了。

    许子清默然无语,这位堂妹对问题的分析堪称精辟,对江烽心性的揣摩也是格外精准,难怪三叔死活不肯让小静替代她嫁给江烽,而非要小宁嫁给江烽。

    的确,也只有小宁这样冷静睿智的心性,嫁入江烽门中放才能真正为许家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这么说来,我们许氏就只能牢牢的和江烽绑在一起,放才能让我们许家获得最大的利益?”许子清有些心有不甘的道:“我们就只能死心塌地的为其卖命?”

    “从目前来说,只要江烽不犯大的错误,我们许家就只能全力以赴支持他,这最符合我们许氏一族的利益。”

    咂着嘴,似乎在揣摩着什么,许子清沉吟了一阵之后才缓缓道:“小宁,江烽欲行检地之策,你可曾得闻?”

    “嗯,大哥莫不是觉得则检地之策不对?”许宁反问。

    “不是不对,对江烽来说这检地之策所获土地是争取固始军将士之心的最佳奖励,他必须要走这一步,但是这检地之策各地推行多了去,其结果大家都知道,江烽这么做就是把他推到了士绅大族的对立面了。”许子清慢悠悠的道:“小宁,你不就觉得这风险有些大么?”

    “风险?风险在何处?”许宁再度反问。

    “固始殷城士绅大族群情激愤,坚决反对检地之策,陈蔚、谭正都找过江烽,表达士绅们的态度,殷城那边据说还表示如果江烽不停止检地之策,他们宁肯请蔡州或者黄州来接管。”许子清感觉许宁有些意似不屑。

    “可笑!荒谬!”许宁连连摇头,冷笑不已,“士绅大族,固始有士绅大族么?殷城有士绅大族么?如果陈家勉强算,那谭家也算?真以为江烽麾下军队都是做善事的不成?就不敢对殷城来一次不封刀,让他谭家就此灰飞烟灭?故作姿态,遮人耳目而已。”

    “遮人耳目?!”许子清大吃一惊,“小宁,你是说陈家和谭家……”

    “哼,他们有这个底气来和江烽对抗么?江烽是靠他们的支持才掌握这支军队的么?”许宁轻蔑的一笑,“陈蔚、陈固这些人都是老滑头了,演戏比谁都会,谭正一样,谁也不比谁傻,若是有些不开眼的人跳出来,江烽当然不介意来杀鸡儆猴。”

    许子清迟疑了,“小宁你的意思是陈家谭家是要打算执行江烽的检地之策喽?”

    “哼,陈家谭家肯定要向江烽表明态度,否则还不任由江烽宰割了?他们硬抗是肯定不会的,而会采取软磨或者阳奉阴违式的抵制,检地这样庞大一项工作,所需人手成百上千,人手从何处来?士绅们抵制,这些官吏只怕都要撂挑子不干了,这项工作怎么开展?”

    许宁一条条抽丝剥茧般的把当下固始军的情况辨析清楚,“我倒是觉得,这是我们许家的机会。”

    “许家的机会?”许子清有所悟,但是还是不敢肯定。

    “嗯,检地之策我估计还是会是一个面子活儿,肯定要做,但是要想指望能取到多好的效果,我不太看好。”许宁说得很直白,“江烽肯定也明白这一点,但是他要大张旗鼓的做,这是给这些士绅敲一记警钟,表明他江烽可以不依赖于任何人来操作这件事情,他依靠的是军队。”

    “那最终结果会是……?”许子清还是有些看不明白。

    “检地肯定会进行,但是肯定会有选择性和针对性,无外乎就是一个利益博弈,最后达成妥协罢了。”许宁淡淡的笑道:“江烽肯定也从未指望过要把这检地之策推行得淋漓尽致,那也不可能,但是他必须要有所获,否则何以来满足他手底下那帮虎狼将士?”

    “士绅们这一次如果交出土地来无论怎说都是损失惨重,岂会如此善罢甘休?”许子清还是有些担心。

    “江烽肯定会给他们一个诱饵的,打一巴掌,给块肉吃,江烽肯定会给这些士绅一些许诺,比如,把江烽设想中的浍州其他县土地拿出来作为交换呢?”

    许宁猜得非常准确,如果江烽在这里,也不得不承认此女在心思揣摩上无人能及。

    “你说我们许氏一族也要借此机会加入进来,嗯,是要把光州和在外边那些人召回来?”许子清抚摸着下颌,若有所思的道。

    “检地之策要行,但江烽和士绅们的妥协也会达成,这中间会有一个拉锯,我们许氏族人来操左此策,也算是尽快融入固始吧。”

    许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曾几何时许氏也沦落到要融入固始军了,不得不说这个世界变得太快。

    “这倒是一个办法,小宁,如你所说,我们许氏已经跌了一跤,再不能犯错误,如果我们看好固始,认定江烽,那就要不遗余力的坚持下去,若是三心二意,恐怕会被越来越被排挤到一边的。”

    许子清也叹了一口气,若有深意的看了许宁一眼。

    “我有一种感觉,这一次击退蔡州军之后,大梁那边对江烽的看重程度还会提升,对其的支持力度会更大,而且大梁内部那些世家望族恐怕也会开始在他身上押宝下注,所以我觉得我们要尽快在他身边站稳脚跟。”

    许宁被许子清眼睛一睃看得脸有些发烫,堂兄这一眼含意颇深,她隐约能感觉出一点儿来,只是自尊却让她无法随意向那个男人低头,伸手抹了抹额际垂落下来的秀发,故作镇静的道:“的确如此,而且我还有些担心鞠家恐怕也会看到这一点,没准儿也会在检地上和我们争抢主动权。”

    “小宁,你明白就好,不过鞠家肯定没有我们许家这么多优势,毕竟在固始,我们还算是半个主场,那些士绅大族多少也还是要卖我们几分薄面,但这件事情恐怕还是要抓紧,必要的时候,小宁你可以主动一些表明我们许家的态度。”

    许宁脸色微红,默默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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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铁有些焦急的守候在茅屋旁,静静的等待着部下的回来。

    夜色渐浓,深秋的寒意已然让人身体有些发僵,约好的时间已经快要到了,但是还没有看到人。

    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苏铁皱眉,摇摇头。

    几个部下都是军指挥使大人精挑细选出来的,或许在武技上远不及自己,但是头脑灵活手脚敏捷却也在军中相当出色了,而且这些家伙在当兵之前都在外边晃荡过,见过世面。

    拿军指挥使大人的话来说,这尤为重要,尤其是在进入其他地方收集情报时,会更能适应融入。

    军指挥使大人对斥候队的重视程度无人能及,也许这和军指挥使大人发家之前就是斥候出身有很大关系。

    从蚁贼围城一战那之后指挥使大人就一直没有停过对斥候队扩建的努力,从汴梁回来之后更是亲自操作斥候队的人员招募和培训。

    这几个人员都是从盛唐、霍山流民中招募来的,在去汴梁之前的百忙中,军指挥使大人都专门花时间对这几人进行了好几次专门的培训,虽然培训时间不长,但是却是异常严格,苏铁也是参加了这种培训的。

    军指挥使大人对斥候和细作的培训非常独特,从语言语气、行为动作、穿着打扮、日常生活细节等方面都有很细致的要求。

    而最让苏铁感兴趣的还是军指挥使大人对情报收集内容的要求和收集方式,更是让苏铁叹为观止,完全颠覆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未完待续。)

        军指挥使大人再给他们几个已经通过考察的几个人上的第一课就是斥候和细作的分工和合作。

    什么是斥候,什么是细作,斥候的工作是什么,重点是什么,细作的工作是什么,重点是什么,斥候和细作的分类,……,林林总总,娓娓道来。

    仅仅是分析探讨斥候和细作的分类以及每一个细分类的工作重心,就花了一个下午。

    而每一个细分类的工作目标、特点、方式,军指挥使大人又都专门做了讲解。

    给苏铁的感觉,军指挥使大人对斥候和细作工作的介绍,有些方面很细,很独到,很有造诣,但是有些方面又很粗疏,一笔带过,给人的感觉他是在随心所欲的介绍,虽然他力图让整个介绍变得更具系统化和规范化,但是却没有做到,苏铁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军指挥使大人怎么可能这么离谱?

    对军指挥使大人的绝对崇拜让苏铁觉得自己的怀疑都应该感到羞愧,他也从未敢问其他伙伴是否有同样的感觉,不过军指挥使大人的授课还是让他们都觉得就像是给自己开了一扇窗户,让自己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世界,原来斥候和细作应该这么做,而且可以做得这么好,获得的情报会如此重要。

    夜已经很深了,时间差不多该到了。

    但等的人还没有来,苏铁按捺下有些烦躁的心境,尽量让自己把持心情平静。

    不会有事的,盛唐和霍山已经没有大股的蚁贼了,小股蚁贼对于斥候来说,已经难以构成太大的威胁了,更何况自己这几个属下,苏铁还是有信心的。

    左前方传来的细微脚步身让苏铁瞬间就从畅想中回到了现实,身体微微下伏,小心的观察着四周,约好只有一人前来,若是有其他人就需要小心了。

    好在下属的身影很快就随着接头的鸟鸣声出现,倒是让苏铁放下心来。

    “大人,这是属下近期收集的盛唐南部情况,从目前来看,整个盛唐的情况都很糟糕,蚁贼已经席卷了整个盛唐和霍山两县,普通百姓要么就是被蚁贼裹挟着北上了,要么就是躲进了南边的山里,有时候走上几十里地都遇不上一个人。”

    来人是苏铁最看好的一个部下,苏铁也很重视他的情报。

    “整个盛唐南部士绅都被蚁贼灭杀了?我记得在驺虞城附近起码有十余处坞堡,都被蚁贼攻陷了?”苏铁有些讶然,一边接过纸卷,一边问道。

    虽然盛唐和霍山这边由于远离州治寿春所在,而且大多是丘陵地区,士绅大族力量素来不强,说起来也都是寻常大户。

    但是正因为偏处南部,担心山中盗匪袭击,所以除了县城驺虞城外,沿着驺虞城周围几十里地也还有十余处坞堡。

    这都是盛唐当地大户以联户自保的方式来建成的,主要为了抵御来自南部山区盗匪袭击,可以相互策应,每一处坞堡都能住上两三百人,而且坞堡建得也相当牢固结实,设有烽燧,一点有警就可点火示警。

    “全都被攻破了,蚁贼采取围点打援之策,连续伏击了几次前来增援的援兵,然后再无人赶来增援,所以蚁贼就这样利用优势兵力和攻城器械,一处一处拔掉,……”

    “到后来最后几个坞堡的大户呆不住想跑,结果被早就埋伏好的蚁贼全部抓获,蚁贼在盛唐这些坞堡中收获了大量粮食,基本上把整个盛唐都一扫而空了,……”

    “现在盛唐就只剩下一片白地,只有极少数头脑反应够快的大户在蚁贼刚来之前就逃跑到庐州和舒州的算是走运,但家产基本上都被蚁贼席卷一空了。”

    “据说现在江宁和江都教坊司里和花船上不少女子都是盛唐和霍山的大户的妻妾子女,都是被蚁贼玩腻了卖到那边去的,……”

    苏铁默默的倾听着。

    盛唐情况和霍山情况相似,甚至还要糟糕一些,毕竟霍山距离山区更近,大户们很多都是狡兔三窟,发现情况不妙就往山里躲,甚至翻过霍山躲到舒州或者庐州那边去,盛唐首当其冲,逃无可逃,反应慢一点就只有落入蚁贼手中了。

    “我们几个人在盛唐都基本上转了一大圈,驺虞城里不足千人,而且都是晚上才敢回去,就是怕蚁贼卷土重来,乡间也白地一片,要么躲在河汊子里,要么躲在树林子里,蚁贼威名算是在盛唐打响了,也难怪这些老百姓都往咱们固始这边跑。”

    没想到盛唐情况变得如此糟糕,苏铁也有些吃不准。

    寿州南部面积广大,人口却相对较少,盛唐和霍山两县原本均属于霍山县,后神龙年间霍山将县治移至驺虞城,更名为盛唐县,但随后在黄巢之乱后,各地行政区划紊乱,霍山重新设立县,县治仍然在霍山原县城所在。

    于是原霍山县一分为二,北部地区地势相对平坦,而且亦能享受到芍陂灌溉之利,较为富庶,为盛唐县,而南部则是丘陵山区为主,仍为霍山县。

    军指挥使大人只要求尽可能的收集两县各方面情况,山川河流、道路交通、人口村庄、士绅大户、山林沼泽、田土归属都要求分门别类的收罗起来,分别整理成册,以备日后需要。

    作为斥候队中的高级军官,苏铁当然知道军指挥使大人有意染指寿州,只是现在寿州南部已然成了一片白地,人口也基本上也丧失了,加上蚁贼随时可以从霍丘和安丰这一片南下,如果固始军要进军盛唐、霍山,就势必要和蚁贼一战。

    苏铁倒不是惧于和蚁贼一战,固始军连蔡州军都能打退,岂有惧怕蚁贼之理,问题是现在进军这两县,就得要陷入和蚁贼的缠战中去,这却不太划算了。

    苏铁牢记军指挥使大人所提到的一点,要敢于就自己不了解不理解的事宜提出疑问,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只有敢于质疑,才能有助于发现问题,避免损失。

    在苏铁看来,这个时候拿下盛唐、霍山无疑是没有太大意义的,既无人口,还要面对蚁贼的袭扰,固始军现在骑军单薄,根本无力应对四处肆虐的蚁贼,拿下这两县意义何在?

    回去之后倒是要好好向军指挥使大人提到盛唐和霍山现状,免得固始军踏入这个泥潭里不能自拔。

    “嗯,既然盛唐这边情况收集的差不多了,你们几个人留下两到三人继续在盛唐这边游动了解,看情况有无变化,尤其是要重点收集现在县里哪些地方还有人居住,大概数量和大户情况,蚁贼南下的主要路线和频率,另外几人你带着向北,重点在安丰和芍陂一线活动了解,……”

    交待完任务之后,苏铁和对方便迅速各行其道,各自离开。

    苏铁这一趟出来,不仅仅是指负责收集盛唐和霍山这边的情报,他还另有任务。

    另外还有人会在前面来接应自己,把下属收集来的情报带回固始,他自己还要北上霍丘,伺机进入正在霍丘活动的蚁贼内部。

    事实上苏铁也很惊讶于怎么连蚁贼内也有军指挥使大人的内线,但是军指挥使大人从未提起过,只是要求自己按照约定的办法去负责接头。

    虽然军指挥使大人未提及过,但是苏铁还是大略能猜出这应该是军指挥使大人执掌固始军之前在光州刺史府斥候队中时存留下来的伏笔。

    大人曾经谈及过他曾在蚁贼中混迹数月的经历,应该是那时候大人就已经开始在蚁贼中安排细作了。

    想到大人在光州刺史府下边担任斥候时居然就能有这般本事,从那时候就能开始布局设子,苏铁也不由得感慨,又有谁敢说军指挥使大人这番成就是靠运气来的?

    以大人对斥候队的重视,大人又把自己安排在斥候首领之一这个位置上,也是对自己寄予厚望,自己绝对不能让大人失望。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苏铁紧了紧身体上的武器和行囊,趁着夜色辨识了一下方向,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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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铁的感觉没错,江烽的确对斥候队的作用非常重视,也对斥候队的建设超乎寻常的重视。

    在江烽看来,像固始军这样的小势力,日后要在这中原大地上和南阳、蔡州、淮北、鄂黄、淮南争雄生存,乃至还会牵扯到大梁、关中和大晋这些藩阀,实力不如人,那么就需要在情报的精准高效上来弥补。

    而自己之所以能准确及时的应对蚁贼围城,能先发制人做好蔡州军来犯的应对准备,很大程度上就是有效的运用了来自各方面的情报。

    江烽从光州刺史府下的斥候队担任时就开始琢磨当下这个时代的斥候运用,应该说现在各方藩阀在斥候细作的运用上还是比较粗糙和流于表面的,没有真正的发挥其潜力。

    对于别方,江烽当然不会去过问,甚至求之不得,但是对于固始,他却要从现在开始就要有意识的开始进行重点打造培养一支细作和斥候力量。(未完待续。)

    只有江烽自己才明白细作斥候的作用会有多么大,历史上无数经典战例都已经印证了这一点。

    只有在战前把情报工作做得越细,你才能有针对的进行准备工作,才能把效率发挥到最高,在这种冷兵器战争的年代,一场战争往往就是那么一两条意外因素就能导致战争结果的不同。

    如同蚁贼围城那一战一样,如果自己不是提前掌握了蚁贼南下寿州的消息,不是提前有针对性的做好了诱饵让韩拔陵无法拒绝,也许那一战中固始军就不复存在了。

    在短期内固始军无法得到飞跃性的提升下,固始军想要赢得优势,那么就必须要在自己能尽可能做到最好的方面做到最好,那么情报体系建设就是主攻方向。

    无闻堂就是江烽为日后的情报体系队伍取的名字,得名于无所不闻和默默无闻,既要让固始军日后的细作斥候无所不闻,又要让这支力量默默无闻。

    一直强大而高效率的细作斥候队伍所需的花费是难以想象的,但是这却是值得的,当然就固始军目前的情形来说,没有必要全面开花,只需要根据固始军的战略主攻方向,有所侧重罢了。

    寿州会是重中之重,而南阳、蔡州、淮北、淮南以及鄂黄这些紧邻的藩阀势力,一样需要密切关注,当然大梁也不会例外。

    让江烽忙得不可开交的事情还有很多,固始军的全面重建,固始城防体系建设,当然,还有检地,还有眼前的难事儿。

    站在城门楼上,江烽揉着太阳**,目光从城门外的炊烟处收回。

    固始城外沿着城门这一线已经打起了许多木棚草棚,四处冒起的炊烟是粥棚正在煮粥,一队队面带菜色的流民在军士们虎视眈眈下,自觉地排列整齐,等待着轮到自己去盛那点儿属于自己的粥。

    这个冬天可不好过。

    尤其是在这城外,呼啸的北风会让很多年老体弱者难以熬过这个冬天,仅靠这简陋破烂的草棚子显然是难以抵挡得住寒流来袭。

    但这却是无可奈何之举。

    固始城里不敢再放人进去了,流民数量实在太大。

    最开始固始城这边还觉得来了这么多战乱灾民正好是募兵的好时机,赶上固始军要扩军,挑选些精装汉子充实,再好不过,但是很快江烽和崔尚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来的流民太多了,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除了寿州那边的,更多的还是来自北面的颍州。

    蚁贼和感化军在汝阴、颍上一带缠战不休,按照常理这些被战乱波及的流民应该是渡淮往霍丘和安丰逃荒才对,但是现在霍丘正在被蚁贼围攻,而安丰更是成为了蚁贼盘踞的根据地,流民们便转道向东,源源不断的向固始而来。

    最开始固始处于招募士兵的想法对流民们的热情态度也让流民们误解了固始的真实想法,以至于一传十十传百,连霍丘那边的流民都开始往这边跑,这才让固始方面意识到不对劲儿。

    怎么这流民数量越来越大,而且丝毫不见减少的迹象?

    一直到安排在流民中细作回报,江烽、崔尚和陈蔚他们才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固始待流民甚好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淮水南北,引发了簇拥效应让固始方面完全始料不及。

    甚至连蔡州都有部分过不了觉得熬不过这个冬季的流民往固始跑,这也让固始方面开始惊慌失措。

    如果这周邻颍亳寿三州被蚁贼祸害的灾民都往固始跑,就算是固始之前从大梁、南阳和黄州方面打了一点儿秋风,那也根本承受不起这么多流民的蜂拥而来。

    大批流民带来的不仅仅是粮食压力,治安压力同样让固始城承受不起。

    在最初接纳了不到一万人的流民之后,固始城就再也无法容纳新的流民进入了,到后来就只能是沿着固始城南北两道城门而搭建木棚草棚,迅速在南北城门外形成了巨大的流民群,人数也迅速从最初一两万人膨胀到了五万多人,而且还有继续增长的趋势,远远超出了固始方面的承受能力。

    这些流民基本上都是拖儿带口,身无长物,随着冬天的逼近,这些人如果得不到粮食,绝大部分就只能冻毙饿死在野地里。

    如此大数量的流民中,免不了也就有不少乡间泼皮无赖**子,云集在这固始城外,每日里各种打斗骚乱也是不少,让固始城的巡检也是头疼不已。

    管理这样大一帮流民,起码要过了这个冬季,也成了固始方面的一个难题。

    好在固始现在需要投入城防建设人力需求不少,疏浚拓宽加深护城河,城墙的外移扩建,甚至驿道的整修,都需要大量人力,但是怎么把这些人组织起来,避免因为组织不当引发治安混乱也成了当务之急。

    固始缺乏这方面的内政型管理人才,而陈氏却因为检地之策与江烽有了嫌隙,族中子弟也有意要难为江烽,所以不肯派人来协助管理,这让江烽不得不安排军伍士卒来强行管押,只是效果却不佳,每日里都会有几番械斗,弄得乱成一团。

    “二郎,我已经给在大梁的几位朋友去了信函,相信很快就有回音了,如果不是我这边的确无法走开的话,我更愿意去一趟大梁,我相信我亲自的现身说法效果会更好。”

    这一段时间里崔尚瘦了不少,但是精神状态却极好,的确大权在握的滋味就是最好的滋补剂,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有效,哪怕每天只有两三个时辰的睡觉时间,但是崔尚已然甘之若饴。

    “哦,相信我们固始军击退蔡州军的消息已经在汴梁传得沸沸扬扬了,现在大梁和蔡州之间的战事正烈,如果我们向大梁提出一些额外要求,不算过分吧?”江烽好整以暇的笑着问道:“李鹤大人的话相信在崇政院里会更受认可了,不是么?”

    崔尚忍不住摇头,难怪三郎都在说这位军指挥使大人有着天生一颗商人心,随时随地的都在计算着利益得失,虽然固始现在的的确很需要支持,但是这样不遗余力的向大梁索要援助,也很容易惹人反感的。

    见崔尚有些不以为然,江烽也能理解,这个时代的士人们还是比较讲求礼仪和自尊的,像自己这种要把一切都通过利益的计算体现出来,的确有点儿让人不是滋味,尤其是大梁好歹也算是崔尚的故园。

    “白陵,日后固始的难处你会越来越有体会的,就这么两县之地,士绅们还在和我较劲儿呢,陈家和谭家都已经屡次三番向我表达了对检地之策的反对之意,连陈蔚的态度又有些变化,这么大一个摊子,靠什么要维持?”江烽语气里多了几分沉郁,“军心士气通过打胜仗只能维系一时,将士们归根到底还是要看到好处,没有好处,谁会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拼?”

    崔尚没有说话,他能感受到眼下江烽所承受的压力。

    从寿州那边传回来的消息,盛唐和霍山两县几乎变成了白地,士绅大族基本被蚁贼一扫而空,而城里乡间所有粮食被蚁贼卷走,寻常百姓要想过这个冬天不被饿死冻死,就只能跟着蚁贼走。

    蚁贼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制造流民,裹挟流民如蝗虫一般四处游荡,毁掉所有一切,让世家大族再无立足之基,当你连役使的庄客佃农都没有了时,你还怎么称其为世家大族?这就是蚁贼最大的威力,也是他们的目的。

    现在固始已经越来越感觉到了巨大压力。

    从盛唐西进而来,从颍州渡淮而来的流民数量越来越大,最开始固始军这边还颇有些高兴,觉得正好是固始军募兵充实的好机会,但是现在无论是谁都已经觉察到了,现在募兵根本不是问题,哪怕你再多募几千上万人都不是问题。

    数万流民蜂拥而来,需要解决的是这些人的过冬生存问题。

    对于江烽来说,这数万流民其实是一柄双刃剑,既有利也有弊。

    利是募兵有了充足的兵源,而且这些流民大多来自颍州、寿州,也是物设安插细作斥候的好时机,盛唐、霍山成了白地,这些流民过了这个冬季就可以驱使赶往盛唐、霍山,正好成为日后役使的绝佳对象。

    弊也同样明显,数万饥民,这个冬季怎么过?虽然从大梁、南阳以及黄州捞到一些钱银粮食,但是要供如此多的饥民来过冬,显然是难以为继的,尤其是这些流民数量还会随着蚁贼冬季在颍亳寿三州的肆虐继续增长的情况下,粮食就成了最大问题。

    现在能够给固始提供粮食支持的,除了固始和殷城士绅能够提供少量外,就只有大梁、南阳以及鄂黄,但从大梁运粮耗时长,途中消耗大,鄂黄方面因为南阳入侵安州,只怕现在也没有太多心思来管固始了。

    唯一可以救援的最佳对象就是南阳了,只是前次已经在南阳那里索要到一批钱粮,现在又要张口,尤其是南阳和蔡州现在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下,就很难说了。(未完待续。)

    “二郎,我觉得可以和陈家、黄家、谭家都再谈一谈。”崔尚似乎也酝酿了很久,才开口。

    “谈一谈?你觉得他们会改变态度么?”江烽淡然,双手背负在背后,看着城墙下几名士卒正在抽打着几个不太老实的流民,每天这种事情都在上演。

    “彻底改变不可能,但是我觉得可以缓和,如果我们能够把盛唐、霍山之土分配之议透露一些,我想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他们的敌视情绪,也有利于推动检地之策。”崔尚叹了一口气,这里边问题很多,二郎还是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一些。

    “今冬不好过,纵然能再在大梁、南阳求得一些粮食,但是明年这些流民要驱往盛唐和霍山的话,也有很多问题,他们的种子和畜力哪里来?而且他们要熬到夏收才能收获,这期间口粮哪里来?还有,现在盛唐和霍山基本上被洗劫一空,烧成一片白地,起码遮风挡雨的草房要建起来,现在这些流民一无所有,如果没有这些士绅大族们的支持,这些事情光靠官府是做不好的,效果也会差很多。”

    江烽默然。

    他知道崔尚所说的在理,他想把流民驱使到去现在已经化为白地的盛唐和霍山去充实,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过于理想化。

    这件事情单靠官府这点人手,做不下来,这需要大量熟悉且有一定组织管理能力和经验的人来牵头引导,而且也还需要大量物资作保障,可以说离了这些世家大族,做不好,这一点自己太理想化了。

    只是要让自己在检地上让步,又是江烽所不愿意的,现在这个僵局,谁先提出来,谁就落了下风。

    当然,崔尚提出来的让陈、谭这些大族以固始、殷城这边的熟地去换盛唐、霍山那边土地,也是一个办法,当然这需要自己在条件上做一些让步。

    “白陵,我知道你的意思,还得要等等,我们不能这样轻易让步,否则日后我们会更被动。”江烽眉宇中多了几分桀骜,语气也渐渐变得坚决起来。

    “不能太将就他们了,我想许家和鞠家也许该来找我们了,到那时候我想陈家、谭家会着忙的,那个时候我们再来给他们这样一个台阶,他们会更好接受,某些条件上也会更合适。”

    崔尚思索了一下,觉得江烽的意见更稳妥。

    这关系到日后浍州设立后的主导权,崔尚当然也不愿意被陈、谭这些地方士绅夺走主导权,利用许、鞠这些外来户打压陈、谭这些本土士绅,以毒攻毒,这样可以求得平衡。

    “那二郎不妨早一些把大梁和南阳的粮食问题敲定下来,这样也可以让陈谭几家底气更薄,等到许氏和鞠家的族人过来,我想他们就会愿意妥协了。”崔尚又想了一下,“另外也可以适当制造一些事端,比如士卒们酒后闹事,要求没收士绅们田土分给他们,……”

    江烽笑了起来,文人就是文人,只要肯用手段,那绝对胜过寻常武人。

    正待夸奖崔尚几句,却见张万山引着脸色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杨堪过来了,赶紧上前几步:“七郎,你怎么上墙来了?不是说好再休息几天么?有张越在,你还放不下心?”

    “我躺在床上也不安心啊。”杨堪忍不住摇头,“睡了这么久,骨头都发痒了,再不起来,我自己都觉得快废了,二郎,你和白陵都在这里,我有一个建议。”

    “哦?七郎请说。”江烽对杨堪的意见还是很重视的,只是这段时间杨堪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他也就没好去打扰对方。

    “我看着南北城门外流民数量日渐增多,现在估计都有五六万了,加上城内还有数千上万,光是整修护城河和城墙也不需要这么多人,而且他们今年冬天在这里啥也不做我们固始也要管他们不饿死,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再组建两军?”

    再组建两军?!杨堪一句话把江烽和崔尚都吓了一大跳,就现在六七千军力都已经吃不消了,再组建两军,这不是要过万人,见过就这么两县之地居然也有过万兵力,你撑得住么?

    看出了江烽和崔尚的担心,杨堪摇头:“我的意思是在固始和殷城各组建一个屯军,就地兵屯,左右你也是打算要检地收回一批土地给军中将士,不如就以此法,让这些屯军先把这些土地种着,顺带也让屯军在农闲时先把基本训练搞起来,等到成立新军的条件一成熟,立马就可以充实入进去,也比到军中再来学习适应强得多,一旦打起仗来,损失也会轻许多。”

    杨堪的这个建议让江烽和崔尚都是眼睛一亮。

    这个建议非常有实用意义和价值。

    这种有点类似于三国曹魏时期的屯田方式,当然在规模上就要小许多,而且是以屯垦熟田的方式,在劳动强度上没有那么大,可以有更多精力专注于训练,同时又能兼顾守护本该分给将士们的田土。

    这样也可以激发这些新屯兵们的训练激情,因为这些土地是属于将士们的,日后只要他们表现得好,一样可以获得此种待遇。

    江烽和崔尚相顾而笑,显然都心动了,只不过和陈、谭这些大族的交涉却要加快了,耽搁不得了。

    “七郎这个建议我看可行,建两个屯军,五千人而已,他们在这城外呆着也要消耗粮食,还不如弄去屯田训练,殷城那个军正好可以充实防守,而且那边南部生地也相对较多,亦可垦荒。”崔尚意动,支持道。

    这数万流民放在这固始城外已经给固始各方面都带来了极大压力,若是能从这流民中招募一个屯军,加上其家人亲属,估计也应该在万人上下了,迁往殷城,可以极大的减轻固始这边压力,同时充实殷城南部地区用于垦荒。

    殷城县相对人少,南部紧邻大别山区,虽说生地多,山地多,但是总的来说治安良好,而且南部也是黄州的大别山三关,安全无虞,只要能保证他们这个过冬到明年夏收间的粮食、种子、畜力已经必要的开销,这帮人就可以在殷城南部立足,也算是充实固始这边的基本盘了。

    江烽也为之意动,随着来自东面和北面的流民数量越来越多,固始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不仅仅是粮食,各种问题都冒了出来。

    尤其是来自颍州和寿州各县的流民为了争抢粥饭而发生的斗殴事件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巡检这边管也管不过来,若是能迁走一批,也能减轻压力。

    只是要组建两个屯军,必要的冬衣、皮甲、武器等物资却不能少,又是一笔大开销,固始现在这点儿家当如果不尽早出去化缘,很快就要坐吃山空了。

    江烽略加思索,便拍板:“我看可行,既如此,便要尽快启动,只是屯军也是军,一方面要衣甲武器,另一方面也还要抽调部分军官来组织才行,这还要好好商议一下,七郎你既然提了这个建议,第一军里也得拿几个人出来,再充实一批老卒来带一带。”

    杨堪倒没有推辞,“二郎,李桐已经带人回了大梁,我估计最多两个月之内他就能带一帮人回来,这个时候第一军可以抽一部分人军官来组建这两个屯军,但是李桐带的那些人回来之后,要优先补充第一军。”

    在确定了组建两个步军和牙军、骑军之后,江烽就把专门没有安排职务的李桐带人安排回大梁,再度进行大规模的招募。

    招募的主攻方向仍然是原广胜军和龙虎军裁撤军官老卒,盖因这两军都是涉及到大梁王位之争的牺牲品,广胜军是参与到了大梁目前夺嫡之争,而龙虎军则是牵扯到现任梁王朱允当时的夺位之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都属于被打倒不再可能翻身的一批人,能够未追究已经很不错了,到固始却算是踏入另一个天地,尤其是在现在固始军击退了蔡州军之后,声誉鹊起,原本看不上固始军的这些人如果再得知可能设立浍州的消息,相信可以吸引到不少人才来固始。

    这也是常昆给他的建议,既可以为大梁消除一些潜在的隐患,也能避免被大梁干涉,毕竟这些人到固始去卖命,也算是脱离了大梁,至于固始军现在的情形,也还不值得大梁担心什么。

    李桐是李谠一族族人,李谠、李思安、李唐宾、李罕之是大梁军中赫赫有名的“四李”,虽然这“四李”皆非同一家族,但是“四李”在大梁军中都各有势力,其中李谠一族势力最大,而李桐则是李谠一族的庶出子弟。

    庶出子弟也是李氏一族子弟,其家族影响力巨大,加之李桐自小敏而好学,颇有武学天赋,自小就加入了广胜军,只不过运气不佳遇上广胜军卷入夺嫡之事中,才被投闲置散,现在得江烽委以重任回去招募,自是欢喜不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