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无为的确有些惊讶。
他知道许德威实力不俗,许氏一龙名头摆在那里,而且蔡州和光州结盟这么多年,虽然是悄然结盟,但是双方还是有不少武将见过面的,只不过袁无为从未露过面,更多的还是袁氏三驹的袁无敌出面,所以光州方面对袁无敌了解更多一些,而他和袁无畏则更多的是在北面战场,主要是应对来自汴洛朱氏的强大威胁。
这一次蔡州方面悄然换人,把袁无敌换到了北面战场,而把自己和无畏调到了和光州的正面战场,也就是想要利用光州对自己和无畏的不太熟悉,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现在看来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
只不过怎么来解决这一位许氏一龙却成了一个问题。
许德威无疑是有准备的,从对方身上穿的这套明显带有术法气息的御法衣甲就知道,按照常理像这种上战阵武将,直面的战阵冲杀,鲜有会加祝术法灵力的,因为这明显就是针对天境以上的将而来,而申州一败再败,早已经没有了值得一战的高级武将,这是在防谁?
只不过许德威大概也没有想到己方会在这个骨节眼儿上发动,他大概还以为己方会在进入申州时翻脸与他们争夺申州吧?
这的确给袁无为带来了一些意外的被动。
凭借着这身相当金贵的御法衣甲,许德威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抗御自己元力玄气施加于对方的冲击,这使得对方可以很大程度上从防御抽出更多的精力来发起进攻。
本身许德威这一手伏魔棍就具有相当高的水准,这个时候以一种悍不畏死的方式彻底将自己爆发出来,哪怕自己比他高一层级,一样给袁无为带来了很大麻烦。
袁无为当然不会允许这一战失手,不仅仅是许德威和他身后这群牙军逃出生天的问题,更关系到自己在袁家新一代中的地位问题。
许德威要么死,要么俘!
袁无为当然希望能俘获对方,但是如果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让对方当场身死,也是一个能够震慑光州牙军和进一步巩固自己在蔡州军中年轻一辈第一高手地位的绝好机会,所以他不会容许任何意外出现。
十几回合过去,许德威已经将自己的三元玄气催发到了极至,而手中这跟混杂用秘银和玄铁打造的伏魔棍上的威力也已经提升到了最高境界,而玄武乌锤甲让他可以更大程度的承受袁无畏元力内气的冲击而无须太过担心受到影响,但即便是这样,许德威仍然感觉到自己先前以突发先手强夺到的优势正在不断流失,对手正在以各种精妙娴熟的刀法和龙焰天王刀上透出的特有龙焰之力灼烤着自己的三元玄气,迫使自己不得不收缩玄气。
袁无为也知道是到了该解决问题的时候了,他也知道许德威肯定还会有杀手未出,但是这个时候他也没有选择了,或许他也再也无法放手,一旦出招,也许就是生死两重天了。
一声凄厉的尖啸从龙焰天王刀刀头传出,袁无为足尖一点,身体骤然从光圈棍影中拔出,犹如一具步步生莲的佛影,“德威兄,小心了!”
无尽天王杀!
漫天的龙焰从刀尖到刀刃处滚动流淌,最终在袁无为的倾力催发之下,龙焰终于与刀身溶为一体,手中龙焰天王刀连续横切十七记,犹如斜风细雨般的密织,刀气勾勒出一道道致命的枷锁,彻底封死许德威任何一个逃脱方向,然后袁无为这才握拳捏印,悍然前行,遥空猛击一拳,“嘿!”
天焰龙拳!
淡淡的赤红气劲毫无阻滞的破开双方激斗到巅峰是荡起的层层气浪,直入中宫。
许德威也觉察到了袁无为这错身以连续刀气作为掩护而发出的这诡异一拳,他不敢怠慢,长棍连续扬动,意图遮掩住这有些突兀古怪的一拳。
拳力爆发如注,击打在棍身上,立即就引起了长棍猛烈的颤抖,这个时候许德威才意识到这一拳的不凡,如火如荼的灼热劲力立即沿着棍身传导入自己手中,而那股子辛辣炙烤的气息瞬间就弥漫到了自己全身,让自己全身血液几乎要沸腾起来,有一种飘然欲仙的升华感。
大惊失色的许德威来不及多想,连续后退,想要退出对方刀锋构筑的刀气包围圈,同时不惜彻底耗费元力来催动玄气压制内心这种燥热欲裂的感觉,但是这个时候好不容易扳回先机的袁无为哪里会给他这样一个机会,龙焰天王刀练连连催动刀气,一抹接一抹的光焰从刀刃中嘶叫着喷发而出,与刀气溶为一体的光焰盘旋着如附骨之蛆,死死追咬着挣扎着想要摆脱的许德威身体。
玄武乌锤甲在失去了玄气支撑的情况下也根本无力抵挡这种用玄气催发出来的超强劲气,一波接一波的刀气光焰击打在乌锤甲上,发出细密的破碎声,不断的浸润入许德威体内。
似乎意识到了关键时刻的到来,也许是感悟到了这一战自己已经没有回天之力,许德威不再后退,而是迎面而上,身体连续摇动,三元玄气连续三重催发,从足底到顶门,一缕奇异的朱色从露在外边的手背和颈项一直向面部额际蔓延,尤其是那灿若晨星的双瞳更是跳动一抹血与火的决绝。
伏魔棍再起,银芒闪动,雄劲的玄气贯入,棍梢出现轻微而急速的颤栗,猛然间,棍梢头突然脱落开来,从棍头上一道细如发丝的金属链索连带着一道透明的光影一闪即逝。
“咦?!”袁无为眼睛眯缝,瞳孔却顿时放大,“无尾伏魔棍?!”
脱落的棍尾一下子变成了一道细索拴系的无色透明铡,瞬间从棍头窜出,旋转尖啸着飞速奔袭而去。
龙焰天王刀猛然一震,荡起赤红色的光带连续不断的在伏魔棍身上碰撞,迅速震开了如封似闭的棍网,赤焰在许德威胸前玄武乌锤甲上一闪。
许德威急速奔行的身体戛然止步。
银月铡挣脱细索,飞速旋转着从侧翼入地之后重新跳跃奔出,撞入袁无为小腿侧面,带起一团血肉,最终在空中飞旋了两圈,才缓缓落地。
袁无为没有理睬自己的伤势,听凭着如注的血液从小腿甲胄缝隙里涌出,只是静静直视巍然屹立面色如恒的许德威,“德威兄,何苦来哉?”( 就爱网)
许德威原本明澈的目光突然散漫开来,嘴角一抹血迹溢出,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你赢了!善待他们。”
身体微微转过来,可以看得见他的面颊已经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淡金色,最后遥望了一眼远方的故乡,然后倒金山,倾玉柱,许德威高耸的身体轰然倒地,一动不动。
“虞侯大人!”
“德威大人!”
状若疯虎的光州牙军们红着眼睛冲了上来,手中的刀枪再度举起。
袁无为微微蹙眉,沉声怒喝:“你们要逼我违背我对许德威的诺言么?”
但此情此景,如何能够让这么多年来一直与他许德威一道苦练拼杀的甲士们冷静下来?
事实上袁无为也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有些冲动,这帮许氏家族的核心子弟是绝对不能留下来的,否则对日后袁氏一族消化光州势必起到很大的阻碍作用,正好这帮家伙部长头脑,斩草除根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
脸色骤然阴冷下来,袁无为冷冷的一挥手,早已好整以暇地蔡州军立即簇拥上来。
在光州牙军都被两大主帅的交锋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蔡州军却在不动声色间早已经把强弩手调集了上来。
随着袁无为的一挥手,数百弩兵劲弩暴射,如暴雨打梨花,狂风卷残云。
数百光州牙军甚至连呐喊声都没来及叫出几声来,便被连续不断的弩矢攒射钉倒在地,尸横遍野。
然而光州牙军中仍然有一些武技更为**者,或滚地避开,或飞跃扑击,拼着自己一死,也要拉来几个垫背的,嗷嗷叫着闯入蔡州军阵中,搅起一阵血浪,也给蔡州军带来不小的伤害。
只不过这般拼死一搏终究只是孤注一掷之举,难以挽回大局,除了极少数寥寥几人冲破了蔡州军尚未完全合围的步军阵形,逃得生天外,其余皆备射毙斩杀于此。
眼见得这光州最后的精锐便命丧于此,区区几人逃脱已经无关大局,袁无为也有些遗憾。
若是能将许氏这帮精锐收罗帐下,无疑对迅速控制光州大有裨益,只可惜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许氏一族虽然实力一般,但是却也算是光州有些根基底气的家族,此次遭本家反噬,固然可以说兵不厌诈,但是这样肆无忌惮的背叛绝杀,也对袁氏本来就不算好的声誉又是一个重创。
现在袁家在周边各大势力中已经很难成为可以信赖的角色,日后袁氏再想要有可靠的伙伴,就很难了,即便是现在袁氏的大靠山时家,对袁家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真实态度,都很难说了。
袁无为当然知道此次机会对于蔡州方面太过难得,有了光州,袁氏便不再只有一个半州之地,更有了光州作为战略纵深,在面对朱氏时可以更从容,但遭到破坏的声誉却再难挽回,所以此役从长远来说,是祸是福,还真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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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白瘦老者猛然间苍老了十岁一般,只走了两步便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你给我一一道来。”
“大哥,这还用说么?袁氏和南阳刘氏早就联手了,他们这是把咱们光州许家和申州鞠家一起算计进去了!”许望侠绝望的跪地不起,懊悔、痛苦、绝望、痛恨诸多情绪浮现在心中,这个时候蔡州军队发动突然袭击,恰好处于光州军大胜申州军之后最放松阶段,可以说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也没有任何防范之力,其结果已经注定。
“袁怀河!”白瘦老者脸色陡然涨得紫红,剧烈的咳嗽起来,“我许望亭便是化作厉鬼也不能饶你!”
“大哥,赶快走吧!牙军还有两营我已经命令紧急待命了,德威他率众抵挡,你快离开返回光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许望侠看着自己兄长嘴角溢出的血丝,惨然道。
“坐吧,老三,不必费心了。你以为以袁怀河的谲毒心思,他还会给我们留后路?老二他那点本事还能守住光州城?定城此时怕已经插上袁氏旗帜了吧?”这个时候的许望亭似乎一下子想通了许多,盘腿坐在席中,平静的道:“坐吧,这一场我们已经输了,不过就是赔上身家性命罢了,不要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这个世道本来就是这样,成王败寇,走上这条路,我们就要有这个觉悟。”
“大哥!······”许望侠痛苦匍伏在地。
“没什么,许家败了,只怪我目光短浅,识人不明,怪不得别人。若不是我起了贪念想要拿下申州,岂能有今日结局?”许望亭目光怅然,“实力,还是实力不济,若不是我急于求成,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大哥,我们还可以重振旗鼓,······”
“老三,不要自欺欺人了,刘家与蔡州怕是早就达成了协议,安设好了圈套,就等我们钻而已,现在我们已经落网,鞠家也一样,申、光二州的命运也该尘埃落定了,说不定刘家、袁家使者早已经在长安城中等候,只等消息确实,一纸推荐书,新任刺史的诏书就会下来了。”许望亭落寞的道:“可笑我还指望能在淮南道上作为一番,当真可笑!”
“大哥,那城里的族人,还有小宁、小静她们,······”
“老三,这个时候你还这么看不透?各人有各人命,那已经不是你我能够管得了的事情了。”许望亭此时似乎将一切都看得通达透彻,脸色平淡,“她们若是命好,便寻个乡间野地,嫁个村夫俗子罢了,若是命不好,沦入官坊娼寮,那也只有怪她们命苦而已。”
四月初九,光州军在钟山境内遭盟军蔡州袁怀庆部突袭,光州军毫无防备之下全军崩溃,光州刺史许望亭自杀身亡。
光州牙军虞侯许德威率军突围失败,兵败被杀,录事参军许望侠失踪。
出征申州的光州军一万五千人仅三千余人溃散得逃,其余尽皆被杀。
同日蔡州军袁怀国部入光州,光州州治所在定城陷入混乱,士绅商贾尽皆逃亡。
光州刺史府长史许望山率刺史府众属官投降。
入夜,蔡州军入城大掠三日,七日后新任光州刺史袁怀方到,光州方逐渐恢复平静。( 就爱网)
曹万川脸色灰败,以手抚额斜靠在几上,半晌不语。
下坐众人尽皆默然垂首,接二连三的噩耗让一干人几乎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甚至连思想准备也没有半点。
如巨人骤倒,溅起的漫天尘埃让居于其中的所有人都无法看清楚前途在何方。
许家完了!
兵发申州却被盟军一个漂亮的背后插刀,焉能不败!
蔡州袁氏和南阳刘氏才是真正的大赢家!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江烽也是第一次亲身体会到这个时代的豪雄们尔虞我诈笑里藏刀的绝杀,只是那份寒意足以让人冻彻骨髓。
定城已经落入蔡州袁家之手,乐安、光山近在咫尺,怕也是一样,现在就剩下孤悬东北的固始和掉在南部的殷城。
但殷城县小城破,且已无驻军,毫无防御之力,不值一提,也就是说整个光州也就仅存固始一县而已。
弹丸之地岂容独善其身?!
整个固始县全县也不过两万余户七万余口,企图抵挡蔡州军纯粹就是螳臂当车,该怎么办?
严酷的现实逼得固始军的高层们不得不思索自己的命运。
江烽整襟危坐容色肃然,脑中却如天马行空一般神游万里。
这就是真实的历史,也许它并不存于历史书中,或者早就开始转向拐弯了。
昔日的熟悉的面孔转眼就化为白骨,许望亭、许望侠这等孤高倨傲的一地望族便这样被连根拔起。
许望山妄图以举城投降来换得自身的保全,却未曾想到蔡州军**掳掠,将其内室家资席卷一空,就连许子明妻妾都被蔡州军官掳为妾妇,对于自己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这是何等荒诞又不可想象。
“大人,县令大人求见!”
“不见!”
曹万川疲惫的抬起头来不耐烦的挥挥手。
“是。”
“大人,还是请县令大人在你的会客室中等一等吧。”江烽从神游中惊醒过来,“怕是光州那边已经来讯了。”
“也罢,带他去会客室中等候。”曹万川目光飘忽,瞥了江烽一眼之后勉强道。
兵士下去后,室内再度沉寂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垂向自己面前席地,曹万川扫了一眼众人之后将目光最终还是落在面色平静的江烽身上,“诸位,有何想法?蔡州袁定国已经来使要求我们投降。”
“投降?虞侯大人,难道就这么简单,就让我们投降了事?”熊贵愤愤不平的道:“许家虽然对我们不厚,但毕竟也是我们主家,袁家要我们投降就一句话?他把我们固始军当做什么?”
“当作什么?当作土鸡瓦犬而已,一句话,就是要我们无条件投降,可以免一死。”甘全福阴恻恻的补上一句。
“那我宁肯拼个死!”熊贵凶狠的扫了一干同僚一眼。
“放肆!熊贵,有虞侯大人在,轮得到你我作主么?”谷明海一掀眉道。
熊贵一凛,赶紧抱拳道:“属下放肆了。”
“二郎,你的看法呢?”曹万川目光不动,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到这位新任后营指挥身上。
“虞侯大人,这种情况下,我们如果不降,其结果必定是面临蔡州军的征剿,可我们这点力量能够抗衡么?按理说我们该降,可是我们固始军还有二千五百人,这样不明不白灰溜溜的就降了,我们在座的怎么把?兵士们可以回家种地,我们呢?”江烽不慌不忙的舔了一下嘴巴。
“你的意思是······?”曹万川不动声色的道。
“虞侯大人,和来使谈谈,谈谈条件,如果他们不想让我们拼个鱼死网破,那就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我们条件很简单,保留固始军,给我们一个身份,一个至少像我们在光州时的身份。”江烽肯定的道。
“恐怕很难,来使态度很强硬,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当然他也承诺会给我们在座各位一个满意的位置,但是必须要在投降之后。”曹万川摇摇头。
他当然和对方讨价还价过,对方甚至给自己个人一些美好的承诺,却在自己指挥这支军队问题上有分歧。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许氏一族已经族灭的情况下,曹万川自然没有道义再向许氏效忠的道理。
虽然许氏可能还有漏网之鱼,但那已经不重要了,这等情况下,许氏并不可能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曹万川知道自己的价值就在于这支军队,失去了这支军队,自己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他必须要拿住这支军队的控制权,否则自己就会很快********,甚至被扫地出门。
只不过现在对方表现出来的强势让他不敢争辩,蔡州军不是自己这支固始军可以相提并论的。
“大人,那就继续谈,或者说拖,也许有些条件他无法作主,我们可以请他回光州甚至蔡州请示。”江烽轻描淡写的道。
“这又有何意义?迟早我们也要面对。”贺德才疑惑的道。
“算算时间,蚁贼似乎也该东返了。”江烽悠然道,话语玄奥,却又充满了某种期待。
贺德才和熊贵尚有些迷茫,而曹万川、谷明海和甘全福眼睛却陡然一亮。
蚁贼东返?必经之路是哪里?
“江指挥,你是说蚁贼东返可能会袭击蔡州或者光州?!”谷明海急不可耐的问道。
“一切皆有可能,我想我们拖一些时间,至少可以赢得一些变数,不是么?”江烽阴阴一笑道,“也许袁家他们会后悔夺取光州也不一定。”
“好,二郎,我再去和来使好好交涉一番。”曹万川心中大定,精神也是为之一振,“德才、明海、全福、熊贵,还有二郎,我们现在不能掉以轻心,各营都须加紧操练,无论是蔡州军还是蚁贼,也许都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大伙儿都清楚现在我们是无路可走,要想活命,要想活得更好,只有靠我们自己,靠我们手下的兵,手中的刀枪!”
“喏!”一干指挥倏然起立应道。
“好,各家回营,加强巡戒,稳住军心,若有妄言惑众者,立斩不饶!”( 就爱网)
众人抱拳行礼后离去,只有江烽却被留了下来。
“二郎,坐。”曹万川很随意的延手示意。
“谢大人。”
“我们之间就毋需客套了,眼下这局面,我们还需同舟共济共渡难关才是。”曹万川脸色阴下来道:“南阳刘家已经尽有申州三县之地,鞠家已灭,逃出者寥寥。我虽然预料家主出兵申州必定不顺,却未想到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始料未及。”
“虞侯大人毋须自责,胜者王侯败者贼,哪朝哪代都一样。家主大人既然踏上争霸逐鹿这条路,那也该有这个觉悟才是。”
江烽口头应着,脑海中却突然冒出家乡一句俗话,你琢磨别人的长衫子,别人却在念叨你的马褂子,得得失失,不到戏幕落幕,谁又能言他看得最清楚呢?
“二郎以为蚁贼东返会给我们带来机会么?”曹万川沉吟了一下才道。
“这是必然,至少比我们现在就举手投降要强。”江烽断然道:“蚁贼多达十万之众,就算是他们是乌合之众,但一样会给蔡州方面带来巨大压力,尤其是袁氏刚接手光州,若想要在光州立住脚,蚁贼就是他们第一道考验!”
“嗯,我们现在就这样等待么?”曹万川意犹未尽的问道。
“虞侯大人,我估摸着钟山一战光州军尚有不少被击溃散兵,尤其是牙军兵士战斗力不弱,若是能收罗三五十回来,也可聊慰人意。”江烽想了一想道。
“嗯,这是个好主意,固始军虽然操练也很努力,但是战斗力非一朝一夕可养成,若是能有牙军补充,也能给我们添些本钱。”曹万川满意的点点头,“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理如何?固始县境据说已经有一些流落兵士出现。”
虽说曹万川只是以商量口吻,但是江烽也知道这其实是无可推托的命令,当即应允。
瞅见江烽出来,一直还在辕门外盘恒的谷明海和熊贵二人立即迎了上来,“二郎,虞侯大人把你留下来可是另有安排?”
“啥安排,让我去收罗召集从申州那边战败逃亡的光州溃军。”江烽轻描淡写的道。
“哦?你才在后营站住脚,虞侯大人为何却又让你去收罗溃军?”熊贵心直口快,有些不解的问道。
江烽心中一动,别看这熊贵性子粗疏,但是这句话却颇有分量。
自己来这固始军中不过半月时间,火长以上的军官刚刚认识,还谈不上熟悉,这就把自己安排去收罗溃兵,虽说是自己提出这个建议,却没有想到会落到自己头上。
“虞侯大人大概是看我刚从刺史府那边出来,也许对牙兵中情况比较熟悉,所以安排我吧,怎么,老熊,有什么不妥么?”江烽不动声色的道。
熊贵还欲再说,却被谷明海给了一个眼色,将用在嘴边上的话又收了回去,讪讪的道:“也好,也好,光州溃兵逃亡的也不少,若是能收罗起来,至少也能编上一两个营,在战斗力上没准儿比我们固始军还要强上一丝半缕的。”
“走吧,二郎,那边说话。”谷明海给江烽一个眼神示意离开,几人便离开了辕门口。
江烽虽说来固始时间不长,但是与谷明海和熊贵二人倒是颇为合得来,三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与其他二人无异,但内里那若有若无的默契却是心照不宣。
“二郎,我的提醒你,虽然虞侯大人让你负责收罗溃兵,但是后营才是你的根本,若是你无法控制自己本营,若是日后真要寻个出身,你怕有些难过。”走到僻静处,谷明海才郑重其事的道:“我不是多心,但是这骨节眼时候,还是仔细一些的好。”
江烽内心十分感激对方的提醒,但是表面上还是得一脸正色:“老谷你说哪里去了,我这后营指挥也是虞侯大人给的,若是他真无意我当这指挥,还不是他一句话。”
“哼,二郎,话不能这么说,你从斥候营下来,论理也该有个指挥身份,那中营指挥位置空悬很久,贺德才能坐上那位置他自己大概都有些意外,让你替补后营指挥不过是顺水人情而已,如今你尚未站稳脚跟却又让你去收罗召集溃兵,这一来你还有多少精力去管后营之事?现在各营人马都已经补齐,正需苦力操练提升战力,若是无指挥督阵训练,士气如何凝聚?你威信从何而来?你能从斥候营中出来,我看你武技也是不俗,若是抓住机会,花不了多少力气就可以赢得兵士们的尊重,为何却在这个时候让你分心?”
谷明海一番话让江烽也是一凛。
他起初也并未意识到曹万川此举有什么其他含义,但是谷明海的提醒却一下子点醒了他,现在这种情形手中若是不抓住点兵马,那日后便是空壳,如谷明海所说,便是要寻个出身,那也需要手中有点真东西才行。
“多谢二位兄长提醒,小弟当会注意,只是虞侯大人既然已经下令我负责召集溃兵,倒也不好推辞。”
“这还不简单?多挂几个招牌收罗溃兵,若是有合适人选,二郎不妨自行确定一个领头人帮你便是,你只需要将主要精力放在训练上即可,贺德才在后营时间也不长,加之新兵补充不少,你若要掌握这支力量并不难。”谷明海不以为然的道。
送走蔡州方面来使之后,江烽就将募集光州旧军兵士的消息散发了出去,他甚至悄悄派人将这个消息送到了光山、乐安、定城,甚至殷城方向江烽也派了人去散布消息。
光州溃军兵士若是要从申州逃亡返回故乡,便必定要过乐安,而定城作为州治刚被蔡州军占领,溃军大多只能在郊县逗留,要让已经习惯于兵士生涯的老兵们放下武器重新扛起农具,江烽相信这些人已经无法做到,而一旦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就可能会向固始聚集。
此时江烽已经有些不太敢相信曹万川对自己的观感了,至少在收罗召集溃兵一事上江烽已经有些怀疑,既然对方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机会,那自己自然要将这份力量用足。( 就爱网)
“江大人!”院落中几名正在休息的兵士,见江烽走了进来,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自家兄弟,不需客气,你们长途跋涉,正好休息一番,不过程序还需要走一遭,各自报上自己姓名和所属军营做个登记,之后大伙儿就可以进食休息了。”
一身戎装的江烽显得格外精神,暗红色的罩袍和半新旧的盔甲相配外加上腰带上厚重的横刀,足以让刚刚从疲惫和奔波中挣扎回性命来的兵士们咋舌不已。
江烽派人前往各县散布消息很快就取得了效果,陆续从乐安、光山和定城方向偷偷来投的军士数量在几天之内就超过了两百人,还有不少从殷城方向绕道而来。
临时宿处的不足让江烽不得不紧急征用了几十间民房来作为安置所在,好在光州失守之后固始城中亦是人心惶惶,民众已经习惯于军队的暴行,对于征用之举丝毫不以为忤。
只是这些军士中牙军兵士数量并不多,江烽一直希望能够获知张越的消息,却无人知晓。
“江指挥!”
“县令大人!?”江烽一出门就碰上了疾步而来的县令陈蔚。
这位县令出身本地大族,陈姓素来就是固始大族,即便是许氏执掌光州之时也要利用陈姓大族来巩固自己的统治,好在这位县令倒是入过崇文书院,考得州贡生资格,颇为通情明理。
“江指挥,这几日来投的光州军士已经远远超出了先前预估的五十人,如此下去,这粮食、衣物如何解决?”
陈蔚对于江烽颇有好感,一来都是崇文书院中的学友,二来江烽不类固始军其他武将,待人和气有礼,一来二去,也就与江烽有了几分交情。
“县令大人,这些军士不远百里前来投军,如今周边局势动荡不定,固始正需要这等老军熟兵充实,他们来投实在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好事,粮食、衣物问题还烦请县令大人给予解决才是。”江烽亲热的拉住对方手道。
“江指挥,虞侯大人未曾知会于我,我若是擅自动用这仓中储备,怕是难以交差啊。”陈蔚有些惑然的道:“我曾经几度询问此事,但是虞侯大人皆避而不答,所以我才会来找咨询一番。”
作为固始的地头蛇,陈蔚对固始军中情况还是略有了解的。
曹万川固然是军虞侯,但是他来的时间尚短,而且是贬谪而来,威信还处于建立期,这位从录事参军麾下过来的斥候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固始军中相当活跃,在这个骨节眼儿上,他可不愿意随意得罪任何人,这里边的浑水他也不愿意去趟。
江烽心中雪亮,不过才短短一月时间不到,曹万川就和自己从相处甚善走到了势同水火的境地,这让江烽不禁感慨万千。
若不是考虑到自己还有利用之处,只怕对方早就免去自己代理的后营指挥一职,现在见来投者甚众,却又用这等拙劣手段来破坏,实在令人齿冷。
“噢,兴许是虞侯大人没有在意这种小事,虞侯大人既然将这种事情安排给我,一切就由我来负责,县令大人尽管放心,若是有什么差池,皆由我来承担便是,我便写一纸文书交与县令大人,你看如何?”
“若是这样,自然最好。”陈蔚也隐隐觉得其中怕是有什么古怪,但是江烽这般一说倒是让他也不好推托,有亲笔文书作保,却也不怕对方追究什么。“另外我还需提醒指挥大人,这些散兵入城之后还请指挥大人注意军纪,谨防这些人酒后发狂滋事。”
这一点倒是让江烽心中一惊,虽然尚未发生这种事情,但是眼下固始城中民众甚多,而现在这里也是固始军唯一可以依靠之处,若是在这里出了差错,只怕那蔡州军真可以兵不血刃而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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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江烽飞身跃起,一式鸟展变式中的鹘落,手中木柄包头长枪猛地一撑地,借助一撑之力,连续飞腿将高举木刀步步围攻而来的三名士兵踹中。
三名士兵连滚带爬的跌出三丈开外,即便胸间有厚甲护身,也是脸色煞白,倒在地上半晌动弹不得。
“好武艺!大人果真了得!”
“好!大人真本事!怕是那南阳刘重蔡州袁无畏也不过如此吧?”
“嘿嘿,这算啥,前几日里,我等七人联手,也被指挥大人赤手空拳搏倒,让我等心服口服!”
周围一干汉子都拍手叫嚷起来,气氛甚是热烈。
江烽早已换了一身黑沙鳗鳞甲,外罩白衫,用腰带一扎,浑身上下显得精悍利落,一杆白腊大枪在他手中娴熟自如,三名营中好手虽然联手而上,一样落得个屁滚尿流。
“指挥大人果然好本事,不知我等外人可否请教一番?”一直远远站在一旁观看的十来名汉子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后营中人顿时鼓噪起来,有些气盛士兵甚至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江烽上下打量了一番,知道这些家伙是从各地返回的光州兵士,而且看这个样子多半还是牙军中的好手,想是闲来无事却来自己后营中观看一二,见了自己手段有些手痒,起了较量的心思。
“有何不可?只是我等都是光州军,何言内外?”江烽双手叉腰,“还未请教大名。”
“败军之人,不足挂齿,只是见指挥大人一人耍弄未免孤单,所以想来凑个趣儿,热闹一番。”走出来的汉子中等身材,国字脸上短须盈面,一双眼瞳分外有神。
“好,既然不愿说,也就随你,怎么个切磋法?”
“我想赤手请教指挥大人,不知意下如何?”对方也清楚江烽手下不弱,很有礼貌的抱拳一礼。
“好,那就放马过来!”
“恭敬不如从命!”
略作提气调息,汉子跨步疾进,带起一阵旋风,单拳直奔江烽太阳**,未等力用老,身体突然斜倒一式侧蹬直奔江烽肋下。
江烽知道这种情形下没有必要礼让,能最快速度击倒对方便是最好。缩步侧首,让过对方这一式凶猛双击,倏地靠身而进,直欺对方胸怀。
“来得好!”对方似乎也在等待江烽这一手,腰腹陡然一动,髋背陡然发力,玄气猛然爆发,撞上江烽胸腹。
单是这一靠,力道何止千斤,便是石碑砖墙也得要在这一靠之下碎裂崩散!( 就爱网)
力发之后,汉子才有些懊悔。
先前被对方勾起了心思,加上这一段时间来所受的窝囊气,让汉子内心中的憋屈窝火压抑太久,这一发竟然有些控制不住。
虽然也知道这位指挥使功底不弱,但是自己这一势崩山靠可不简单,在和蔡州龙雀尾搏杀也是硬生生崩裂了两名龙雀尾的胸肋,就凭这一势崩山靠,他才能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
江烽微微一笑,吸气收腹,让过对手凶悍无比的一击,但对方这一势异常凶猛的贴靠带起巨大隐力竟然有隔空透体而出的架势,让江烽悚然一惊。
这是玄气外放的标志,这家伙居然堪堪有武道巅峰之阶的实力,虽然距离天境门槛尚有一段距离,但比起自己也只是略逊了,不由得让他格外意外和惊讶。
这家伙是谁?
除了已经登临天境的许德威就是五营指挥使了,但五营指挥使都是许氏子弟,江烽都认识,单论武道造诣都不逊于自己,这个家伙略逊自己但也相当不弱了,起码在固始军中除了曹万川和自己外,就连谷明海和熊贵都只能说和此人在伯仲之间。
一步滑开让过,江烽收敛起了先前的轻慢,双手熊抱旋转,一个箭步,足踏之地,地面微沉,荡开对方借势横行过来的第二靠。
双臂对一肩,这一碰撞,让两人都是双肋发胀,血脉倒流,江烽面部掠过一抹红潮,不得不退后半步借脚蹬之力将对方冲撞而来的玄力导入地面。
而汉子颈部则是一轮气流圈由上至下浮动,清晰可见,嘿然一声方才通过吐气开声释出。
退后半步的江烽站稳脚跟,略一侧首看自己脚蹬之处,整个地面厚实的黄土竟然呈现出一种涡旋状的漏斗坑,土可没脚。
这可是固始军的老较场,已有百年历史,校场内黄土都是被石碾反复碾压夯实的重土,密实异常,没想到竟然被双方这一对撞之力形成如此霸气无匹的痕迹,这还是在自己臂上的黑沙鳗鳞甲有消减之力的效果下。
汉子嘿然开声,同样也在空中形成强烈的音波突破,那尖厉的声波让周遭的士兵们都禁不住一阵晕眩。
对方却半步不让,一个箭步扑上来,双臂如铁索一般缠绕上来早已将江烽双臂扣住,猛然发力将似乎猝不及防的江烽抡起扔出!
“啊?!”整个场子上都惊叫出声,虽然都料到敢于出言挑战江烽者手下必然不弱,但是却未曾想到江烽竟然如此三五两下就被对方打倒!
江烽也有些惊诧于对方动作之敏捷凶狠,尤其是这一手靠体握臂拔地扔出,一气呵成,绝无半点滞窒,浑然爆发的力道如掼巨石,外放之力直迫内腑。
江烽只感觉自己内腑一阵沸腾,在空中玄气连运三通方才化解掉对方这一狠手。
好在江烽也不是那么易与,就在对方扔出那一瞬间江烽左手巧妙的搭上对方手腕,两指一扣对方腕脉,一式鹿刺手指轻点,借力一带,一式精妙无比的鸟展变式——鹰翔。
庞大的身躯众人惊叫声中轻盈的飞掠而过,却又翩然落下,落地之处正好在对手右侧,右掌变为猿搏变式中的猴撮,轻轻在对方腰间一拿。
鹿刺猴撮,恰到好处,饶是汉子怒发冲冠,但是却是全身酸软,有心无力。
他也知道江烽这是留了手,否则在两指一扣自己手腕之时,恐怕自己那只手就废了。
“得罪了。”当江烽将扶住对方,汉子也是脸色几变,最终还是摇摇头,黯然退去。
看得如痴如醉的后营军士们顿时狂躁嘶吼起来,头盔、甲胄顿时漫天飞舞,落在地上溅起阵阵尘土,那股子兴奋劲儿简直比自己武举夺魁还要得意。
江烽这段时日里和这些军士们食住同行,加之又教授一些古怪而又颇有效果的锻炼方式,很快就就征服了这些相对纯朴的军士们的心。
更兼江烽每每训练身先士卒不说,那一身功夫更是让军士们只有顶礼膜拜的份儿。
正如谷明海所说,要赢得士兵们的敬重并不难,尤其是在一军初建之时,实力和手腕稍加结合,让他们明白跟着自己危险最小出头之日可期就足够了,在大学时代就充当了学生会干部的江烽很清楚该如何收买人心。
“指挥大人,我等厚颜冒昧还想请教大人兵器一番,不知大人愿意接受么?”
当一直隐没在那堆人中的那名刀条男子耐不住周围伙伴们的耸恿推攘站了出来时,江烽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仅仅是那股子渊渟岳立的气势就不是一般人所能装得出来的,比起先前那名汉子高出一筹不止。
“好!”
以江烽好奇的目光在对方身上打量了一番,若是牙军五营指挥他都有些印象,但是牙军五营指挥在曹万川离开之后都是许氏子弟,并无此人,但此人却有些面善,只是江烽却想不起来了。
见对方方才一直不愿出面,江烽也知道这个时候请教对方姓名也是徒劳,而且许久没有遇上一个像样的对手,方才那汉子虽然水准不低,但拳脚功夫过招始终有些不过瘾,倒是眼前这个刀条男子看上去还有些味道。
白腊大枪握在江烽手中,双手斜举,枪刃划地。
对手也无多言,一个抱拳礼后,腰间刀鞘中一柄横刀掣出,刀鞘很自然的随手置于地上,举手投足间一股凛冽的杀伐之气。
江烽暗自点头,这是千军万马拼杀中熔锻出来的杀气,那柄不起眼的横刀不知道饮过多少人鲜血,骨节粗大的手腕指节青筋爆绽,小臂下肌肉厚实,端的一个使刀高手!
单是杀气也就罢了,算不得什么,但是杀气凝于刀气中,就不简单了,而此人竟然成功的做到了这一点。
几乎就是在江烽点头那一瞬间,刀条男子箭步低窜,足尖一点,身体陡然漂浮起来,乌黑裎亮的横刀一掠而来,如卷起一阵浩瀚乌云,霎那间就将江烽半个身体笼罩的猎猎刀风间。
“来得好!”江烽亦是兴趣大增。( 就爱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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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凭这一式突步卷杀一变为凌空飞斩,这个家伙就有着丝毫不亚于牙军五营指挥使的实力!
这个年龄阶段的许氏一族高手中,怕也只有许德威才有稳压这家伙一头的实力,这家伙是谁?
江烽都有些好奇了。
高手相搏,如果单论招式,首观肩腰,肩动则手动,腰动则腿动,而这个家伙几乎是肩腰一动的同时就已经扑到了自己近前,浑然一体,毫无滞碍!
刀气森森间,如冬日寒霜,便是隔着几尺之遥也是直透入自己肌体,让人胸腔子发紧,若不是自己早已默运玄气护体,就这一下就能让自己全身僵硬,引颈待戮。
侧身一式白腊大枪一式斜担,凌厉无比这一横卷竟然被江烽这巧妙的一担化去大部力量,刀锋沿着枪杆滑过,凛冽的刀气刺得江烽一尺之外的眼珠都是微微刺痛,忍不住一缩。
“嘿!”斜成弧形的枪杆猛然弹出,如毒龙咆哮反噬,枪刃从地面的束缚挣扎而出,清冷的枪影弹起一阵弧形的光幕,光幕中影影绰绰的一抹幽光倏地一下电射而起直刺对方腰腹。
“哼!”一声轻哼,对方横刀漫卷,径直劈杀,硬生生剁开枪刃这一式直夺!
江烽也是半步不停,枪刃落空之后便猛然倒抽,手掌却在枪杆上猛力一压,枪杆被这逆反之力凶猛的一压,顿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弧形,强劲的反弹力加上贯注其间的力量使得白腊大枪的枪杆变成一支横扫的大棍。
汹涌的气流夹杂在枪杆上带起呼啸的罡风,刀条男子眼睛中也是厉芒爆闪,显然江烽这一式化枪为棍的扫式亦是相当高明,而且挟带而来的力量让他也是暗感心惊。
“杀!”双腿前进半步,半蹲成马步扎式,刀条男子单臂操刀化为双手持刀,怒叱一声间,猛然发力劈出!
“咦?!”江烽有些惊讶于对方这一手有些类似于东瀛剑道的迎风一刀斩变式,枪体轻轻向后一带,枪刃正好凶狠的撞击在对方的刀口上。
“噹!”同时发挥到了力量极至的两般兵器终于完成了它们的第一次正式正面交击,雄劲的玄气反震让江烽和刀条男子两人都感觉到双臂发麻两肋发胀。
不过抢得先机的江烽并没有就此罢休,借助拉开距离取得的优势,手中长枪挽起斗碗大的枪花,一气呵成连续十二枪突刺。
上,中,下,如怪蟒翻身,枯藤卷树,流畅无比,搅荡起的猎猎枪风中,隐隐枪气已经慢慢从枪刃中渗出,不断向外扩散,每一刺,每一提,每一点,每一横,都刮起一股冷森凛冽的杀气,哪怕是相隔数丈之外簇拥在一起的军士们都能够感觉到那股子透心而来森寒杀机。
江烽最后一式漂亮的斜提,玄气提至极致,枪刃划过长空发出诡异的轻啸声,一道深深的印痕竟然活生生出现在坚硬的泥地上。
枪气!
竟然外放了枪气!
刀条脸男子也有些震惊,枪气比刀气、剑气更难发出,盖因使枪矛这一类锐器者更重力的习练运用,对内气外放反而不太讲究,但一旦达到了相当境界,元力内气修炼到了一定阶段,自然气由心生,也就不择兵器了,哪怕是一根棍也能外放出棍气,这其实就是元力内气的一种实质化的体现。
像大枪长矛这一类长兵刃,以这种外放式迸出,更为少见,若是天境高手也就罢了,但这家伙实力显然也就是和自己在伯仲之间,居然也能爆发出枪气,倒是罕见。
想虽如此想,刀条男子手上却是半点不软,见招拆招,见式拆式,一柄横刀在他手中荡起层层波光银浪,若有若无的银光雾也开始从刀刃中向外蔓延。
这个时候他也不再留手,对于和自己棋逢对手的高手,再要守拙,那既是对对方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了。
刀枪并举,枪影刀气随着二人杀起了兴头,阵营不断向外扩展,士兵们也很知趣的向外后退,免得被枪气刀气所伤,到最后,两人兵刃舞动,劲气四溢,已经带起隐隐刺耳尖啸。
虽然被江烽抢占先机死死压住了发挥,但是无论江烽大枪如何变幻,始终无法突破对手最后一关,反倒是对方不时利用江烽长兵器的限制,时而突出奇兵,刺、抹、挑、挂,时而正面硬碰,劈、砍、剁、扫,让江烽一手连环十二枪也是不能畅快完成。
直到江烽最后一式突兀奇峻的斜提险险掠过弹空跃起的刀条男子的腹下,犀利的枪气才将他腰间衣袂割下一块。
收刀护体的刀条男子淡淡的瞥了一眼落地的衣袂,眼神中略略有些遗憾,但是却没有半点拖沓,“我败了,指挥大人果然高明!”
“这不算败,若是战阵上,鹿死谁手,还很难说。”江烽也显得很坦然。
对方的斗志不强,应该是近期遭遇过打击让对方的状态处于一个低潮期,可以说对方连八成水准都没有发挥出来。
实事求是的说自己在实真实实力上还是弱于对方的,只不过现在自己状态提升到了最佳,所以也才是借势险胜对方一着,若真是在你死我活的对决中,对方爆发出来的真实实力只怕落败的就是自己了。
“败了就是败了,指挥大人无需替我遮羞。”刀条男子拾起地上的刀鞘,泰然入鞘。
“还没有请教尊姓大名。”江烽目光中探询之意甚浓。
“殷城秦再道。”迟疑了一下,也许是感受到江烽的诚意,刀条男子终于回答道。
“哦?再道都头?”江烽心中一动,光州牙军中“铁牙”的秦再道?
难怪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费尽全力也未能占据多少上风,这个家伙单论武技就是和自己在伯仲之间的张越也自认不如,战事经验上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不是匠役出身使得他只能在都头这一级低级军官位置上止步,便是牙军营指挥位置都算得上委屈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江指挥也听说过在下薄名?”秦再道目光一掠。
“呵呵,光州牙军第一都头,在下在斥候营中就就久闻大名了,张越是我好友,他在我面前也屡屡提及再道都头的威名。”江烽脸上笑意微露。
“光州牙军?嘿嘿,光州牙军已经成为历史了,第一都头这一称谓请勿再提及。”秦再道脸上浮起一抹痛苦而又难言的伤感之,“丧家之犬,苟延残喘罢了。”
江烽脸上凛然之勃然而发:“秦都头何出此言?纵是蔡州豺狼一时得逞,难道整个光州就无一个男儿不成?我江烽虽然不材,但是也绝不会屈服于这等卑劣行径之下!”
秦再道刀条脸上竦然之一立,肃然道:“秦某受教了,只是许家已灭,光州群龙无首,怕是再也无法恢复昔日荣光了。”
“许家虽然败落,但是曹虞侯仍在······”江烽沉吟道。
“请恕秦某直言,以固始军如今之力想要撼动蔡州袁氏,无异于蚍蜉撼树,何况······”秦再道缓缓摇头。
江烽知道秦再道背后话语中隐藏的意思,蔡州袁氏对于如今固始军来说都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巨无霸了,更何况蔡州袁氏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靠山,掌握着徐、泗、兖之地的时家,一个实力几可与河南朱家比肩的大门阀。
江烽也是默然,否认这个事实没有必要,而对方既然来到固始也足以证明对方并没有屈服于蔡州袁氏的**威,只是许氏一去,何人能够扛起抵抗蔡州袁氏的大旗?而这样的抵抗究竟有无意义这个问题只怕一样在这些人心头盘旋。
“秦都头,至少现在固始还没有屈服,而定城惨遭蔡州军荼毒之举也证明了袁氏豺狼本性,即便是我们无法回避许氏的没落,但我们至少可以选择一个更为光州民众接受的新主人,不是么?”
江烽知道自己这番话现在说出来有些骇人听闻,也许很快就会落入曹万川耳中,但是对于这些已经失去了目标的败兵来说,给他们一个目标,哪怕是一个虚无飘渺的目标都比让他们在懵懂茫然中挣扎好,而自己这番话无疑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赢得这些人的认同,这个险值得一冒。
江烽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话显然打动了许多人,“我们不为谁,我们只为我们自己,为我们自己和家人,追求一个可以安居乐业的所在而已,难道说这样的要求也不能得到满足么?如果不能,那我宁可战死在战场!”
一天的训练很快就结束了,当士兵们三三两两回到营房中时,江烽已经与秦再道坐在了自己的营房中。
“张都头率军从左翼突围,按理说那边蔡州军兵力并不厚实,他们应该有机会突破才对,但是战场上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唉,······”秦再道自斟自饮,一壶石冻春已然落肚,略略有些发红的眼眶证明这个男子正处于感情上的脆弱时期,“二千五百牙军,逃得生者不足七百人,惨啊,我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了解敌人究竟是谁,袁怀庆,果然够狠够毒,三千强弩没有用在申州军身上,却用在了我们身上!还有他们的龙雀尾,的确名不虚传,不是我们能应对的……”
秦再道话语里多了几分凄然、不甘和痛苦。
江烽也知道他所提到的龙雀尾。
龙雀鸟大小如婴儿拳头,飞若闪电,其尾部独翎坚若金刚,虽刀砍斧劈不入,且有剧毒,寻常野兽被龙雀尾一蛰毙命,而龙雀则是靠啄食兽肉为生。
此鸟只生活于蔡州鸿隙陂和寿州芍陂两地湖沼湿地中,建巢于浮泥之上的苇丛中,捕获极难。
蔡州袁氏以龙雀尾为名组建起来的牙军精锐部,一直对外秘而不宣,即便是作为“盟友”的光州许氏也知之甚少,只知道这是蔡州袁家的精锐突击力量,一直由袁氏三驹中头号高手,号称无为天王的袁无为掌握,没想到这一次终于派上用场。
江烽也是惨然,龙雀尾一举突袭,击破了光州牙军,迫使光州军阵势溃散,再有强弩手合围之下,有没有任何防备,这样的结局早已注定,即便是号称光州第一将的许德威武技无双,一样无法与暴风骤雨般的弩矢抗衡,可穿三重铠甲的弩矢足以把任何一个敢捋其锋的活人变成蜂窝。
一万多光州军士就成了许家迈出争霸之路第一步的牺牲品,只可惜许家争霸之路第一步便一足踏空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如彗星一般消示在群星闪烁的夜空中。
唏嘘感伤之余,江烽也不得不承认蔡州袁氏策略的高明,巧妙的让许氏生出对申州窥觑之心,信誓旦旦的保证,这一切都让许氏走上了不归路,干净而又简单利落的一战就吞噬了许氏多年来经营的老巢,鹊巢鸠占,这等手段不能不承认蔡州袁氏有高士策划。
“不知秦兄日后有何打算?”酒酣之余,江烽和秦再道之间的关系迅速拉近了许多,二人之间的谈话也不再限于对往事的回忆。
“二郎何以教我?”秦再道也感觉到江烽此时问及自己这个问题怕是另有含义。
“蔡州袁氏已经来使招降固始军,我等尚在踌躇,未拿定主意。”这个时代的老酒对于江烽来说也不过就是比醪糟水好不了多少,尤其是这个朝代似乎尚未流行高浓度的蒸馏酒,石冻春这样的名酒一两壶下肚也不过就是让江烽身上有些微微发热罢了。
“尚未拿定主意?那不知这招募收罗光州旧军又是何人意思?意图何在?”秦再道锋锐的眼神并未因为酒酣而迟钝半点,凌厉的目光让江烽立时就感受到对方流露出来的战意。
“收罗光州旧军是我的提议,至于意图么?嘿嘿,这要怎么看,我么倒是主张据固始以自保,那么收罗光州旧军至少也能充实力量,不是么?”江烽言语闪烁。
“据固始以自保?”秦再道眼神悄然一动,“固始一县兵少城小,何以自保?”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江烽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勾起了对方的兴趣,只是对方心中亦是疑惧和迷惘心理混杂,虽然很赞同自己的想法,但是与周边各方尤其是蔡州袁家不太现实的明显差距却让他有些无法置信。
“无他,一个字,拖。”江烽显得很自信,“想必秦兄也听说眼下中原蚁贼群起,尤其是汝洛之地蚁贼肆虐,此次望亭家主出师申州必是受蔡州袁氏唆使,而袁氏也必是觉察到蚁贼在汝洛之地的行动牵制了河南朱氏的行动,给他以可乘之机,否则他若是想要轻而易举吞下光州也未必能如愿。眼下蚁贼在汝洛活动时日以久,蚁贼数量众多,东返势在必行,以我浅见,蚁贼一旦东返,那横亘在他们前进道路面前的蔡、光二州就成了他们觅食的最佳目标,我们不妨静观其变,以待时机。”
“你是说蚁贼可能会攻击蔡州和光州?”秦再道眼睛一亮,沉吟着道。
“不是可能,而是必然。汝洛诸地粮食已经被蚁贼就食一空,而朱氏兵力强盛,蚁贼与朱氏几战皆败,不敢与朱氏争锋,必定东下,而蔡州和光州无疑是最可能为他们提供就食之粮的所在,所以他们别无选择。”江烽断然道。
“若是这般,我们倒是不妨稍作等待,看看这些蚁贼会给袁家带来什么。”秦再道重重吐了一口气,点点头,“只是固始军力太过单薄,就算是蚁贼袭击蔡州,只怕我们也难以光复光州。现在申州已经落入南阳刘家手中,他们虎视于西,而南边掌握鄂黄两州的杜家见刘氏、袁氏大展拳脚,怕是也难以按捺得住。”
江烽心中也一惊,自己还是有些小瞧了这位号称光州第一都头的角,本以为这家伙只是武技高明,一介悍勇之徒罢了,没想到对光州周边局面也能看得如此清楚,自己倒是有些小瞧了他。
“正是现在周边各方这种各怀鬼胎的心思也许才是我们生存下去的机会,南阳刘氏刚刚吞并申州,加之刘同、刘玄刘氏两大巨头观点未必完全一致,相信他们也需要一些时间来稳定,而鄂州杜松素来优柔寡断,内里还有其他几个家族掣肘,要让他冒与南阳刘氏和蔡州袁氏交战之风险出师光州,恐怕很难,但是杜松肯定会对光州落入周围强藩手中坚决反对,这也许就是我们的机会。”江烽一字一句的分析道。
江烽对周边形势的精妙分析让秦再道再度对眼前这个固始军指挥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即便是对方出身斥候营,但是能够对周围各方势力主要人物性格特征如此深刻的了解,并能判断他们的下一步行动,这却不是一个小小斥候能够做到的,这说明什么?
“二郎,你这是代表曹虞侯呢还是你自己的观点?”秦再道深吸一口气淡淡的道。
“有什么区别么?”江烽狡猾的一笑,“现在都是一条绳索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当然,也跑不了他。”
“不,不一样,你内心清楚。”秦再道眼中闪动着奇异的神,“我需要你告诉我实话,不要以为我才来固始就对这里一无所知,鄂州那边你是不是已经去联系了?”
江烽心中讶然,见微知著,自以为自己心思深沉无人能知晓,竟然被这个牙军都头也能一眼看穿,教训啊,教训!
“呵呵,秦兄,我只是希望你能站出来,把回来的光州旧军拉起来,不要堕了我们光州军的名头而已。”江烽避开对方问题巧妙的回答道:“我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光州,或者说现在我们还存活下来的这帮人,而非个人利益,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我知道了。”
见江烽不欲在这个问题上深说,秦再道也明白江烽和曹万川那边恐怕也是有些不一样的想法了。
只不过他初来固始,光州旧军还处于汇聚整顿阶段,还不好过多的介入其中,但江烽给他的感觉还是更深刻一些。
至于说日后的事情,现在谁也说不清楚,秦再道也就点点头,“既然你这般说,我自然责无旁贷,只是眼下这里牙军兵士不足百人,······”
“不必多虑,你可以暂时用光州牙营的名义拉起来,乐安军、光山军、殷城军来投兵士都可以编入你营。”江烽语气不容辩驳。
“嗯,还有粮食和其他物资补给问题,······”秦再道下意识的点头应允。
江烽的强势和手腕他已经体会到了,曹万川虽然身为虞侯,但是在固始军的地位并不算十分稳固,而江烽来时虽短,但是却和几个指挥都关系莫逆,而且这家伙天生有一种亲和力,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从他后营的士卒们对他的拥护程度就能略窥一斑,。
所以秦再道不认为曹万川对江烽就能有压倒性的优势,但从内心来说,秦再道还是不希望这两人出现什么龃龉,现在的固始犹如风雨中的扁舟,随时可能倾覆,唯有同舟共济看能不能度过难关。
“这一点毋需操心,粮食我会让陈蔚县令给予以必要保证,只是甲胄和武器恐怕有些差缺,这一点还要靠再道兄你多想想办法了。”江烽微微颌首。
“嗯,武器基本不差,来投的儿郎们没有谁把武器丢下,甲胄也只有暂时凑和着,影响不大。”叹了一口气,秦再道主动替江烽分忧。
“好,再道兄,光州牙营就拜托了。”江烽眼中灼热而明亮的目光让秦再道意识到对方话语中隐藏的含义,这绝不是简单的一句拜托话,它的背后也许还有更加丰富的含义,问题是他能回避么?
“放心,二郎,牙营这边有我。”秦再道若有所悟的站起来重重的抱了抱拳。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敢把江烽视为普通的一营指挥了,对方给他的感觉甚至比许德威更深不可测,许德威只是武技超群,但是此人却有点儿算无遗策的感觉。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