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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侯晨再度前方舒州刺史府,舒州刺史府录事参军下辖一名随员见了他,给他的消息是参军外出未归,暂时无法给他任何回信。

    第三天,侯晨上午下午各去了一趟,但仍然没有结果。

    舒州刺史府的倨傲让侯晨很不悦,他也没有想过自己本来就是不怀好意而来,怎么能指望人家和颜悦色的热情接待,现在舒州刺史府内早已经对他的投贴求见疑忌不已,不知道这个来自北方恶邻的使者来舒州干什么。

    侯晨投贴中也写得含糊不已,只说奉防御守捉使府司马大人之命对蚁贼南下事宜需要拜谒刺史大人。

    蚁贼从寿州南下已经是上半年的事情了,当时蚁贼韩拔陵部从盛唐、霍山绕过南部天柱山山区,从庐州西部的舒城突出部突入,一度引发庐州方面大骇,以为蚁贼将会大举入侵庐州。

    结果蚁贼却是从舒城以西直接南下,侵入舒州,在同安一线大掠,然后避开了舒州州治怀宁西向,迫使舒州军不得不沿皖水一线阻截蚁贼,几番激战之后才算依托皖水挡住蚁贼,韩拔陵部最后在枞阳一带在已经和蚁贼勾结起来的江匪帮助下渡江南下入侵宣州。

    不过蚁贼在南渡江水入侵宣州时并未全部渡江,仍然留有一部兵力在舒州东南角靠近枞阳到宣州秋浦这一线,由于有江匪的策应,蚁贼可以自由自在的来往于大江南北,使得这一部蚁贼也成为宣州的心头患。

    好在这一步蚁贼数量并不多,仅有两三千人,而且下半年来的活动范围也只局限于舒州东南一角,舒州军在两度清剿失利甚至引来蚁贼大部再度从宣州方面渡江北上之后,也放弃了以军事手段解决问题的想法,安安心心的派兵守在同安至皖口这一线,确保蚁贼不对州城造成威胁便罢。

    跟随侯晨来的还有一名防御守捉使府的随员张继。

    这一次来舒州,以侯晨为主,张继为辅。

    张继是光州张氏族人,和张越也是远亲,也是得张璜和张越推荐担保方能进入防御守捉使府。

    防御守捉使府内以文职幕僚吏员为主,因为主要更多的是涉及到军务,所以和各刺史府的要求不一样,对于忠诚可靠要求更高,尤其是对寻常吏员的标准更为严格,盖因这种人反而更容易被收买拉拢,也缺乏必要的保密意识。

    张继和侯晨不一样,侯晨好歹也还算是通晓武道,虽然层级低了一些,三十出头也只练到一个锻体期,拿他自己的话来说,习武没有出头之日,但是他头脑灵活,口才极佳,加上又有隔房连襟王煌的推荐,所以进入防御守捉使府谋个出身。

    但能进入防御守捉使府并不代表你就能混出头。

    防御守捉使府初建,从判官、行军司马、支使、掌书记、衙推等诸官尚未组建齐全,也就意味着所对应的的各司也还处于一种因陋就简的筹备状态,各司房人员都还处于严重缺员的状态下。

    可以说除了从一开始就由防御守捉使大人亲自组建的无闻堂,也就是职方司的这一部门尚算齐备外,其他各司房都是零乱破碎的,没有三五个月时间来慢慢填补,根本搭不起来。

    这种状态对于侯晨来说却是他最乐于见到的,谁都知道草创阶段最容易出成绩,而且你越是加入得越早,也就意味着你资历越深,日后升迁便是更有底气,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你拿出了成绩的前提下。

    对于侯晨来说,他也从未想过混日子,他渴望能够获得更多的机会,所以也才会有此次舒州之行。

    至于张继,既然是张氏子弟,忠诚无虞,也是前程远大,虽然他没有太多的经验,但是他能识字,头脑也清醒,所以也就跟随侯晨来舒州,协助侯晨完成此次任务。

    舒州刺史府也位于城东,距离驿馆距离不算太远,中间只隔着一条街,当侯晨和张继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走到刺史府再度询问时,得到了仍然是一样的回答,继续等待。

    不过侯晨已经能从接待人的眼神里看出一些什么了,是烦躁中夹杂一些无奈,也还有一些担心。

    这就足够了。

    应该是淮右军在霍山、盛唐一线的动作刺激到了舒州方面,让舒州方面有些坐不安稳了。

    从刺史府出来,侯晨的表情已经轻松了许多,这让跟随侯晨的张继也有些好奇。

    “侯大人,是不是有变化了?”张继并没有看出多少端倪来。

    才进入防御守捉使府的他现在还处于学习阶段,这一次跟随侯晨来舒州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在进入防御守捉使府之前,张继专门去拜谒了张璜和张越,一个算是他族伯,一个算是他远房堂兄,族伯给他的两句话时少说多看,谨言勤为;而堂兄给他的话则是只要是认为是正确的,就要大胆的表明意见,不要过于藏拙。

    这似乎有些矛盾,也让张继在进入防御守捉使府中之后一直在回味两位族中最重要的大人物给自己的话。

    “五郎,你注意到没有?这一次咱们来的时候,接待人没变,回答的话也没怎么变,但是他们的态度却有变化了。”侯晨微笑着道。

    张璜也专门托人给自己带话,希望带一带这个年轻人,作为淮右官僚体系中资历颇深的官员,侯晨当然满口答应,这本来就是应有之意。

    “嗯,大人是说他这一次把咱们让进厅房中,并献了茶?”张继的头脑也很灵活,观察力也很细致。

    “还有呢?”侯晨微微一笑,点点头,孺子可教。

    “嗯,话还是那些敷衍的话,没啥变化,不过好像语气有些犹豫?”张继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形,犹疑的问道。

    “嗯,很好,五郎观察很仔细。”侯晨有些惊讶了,这个年轻人学习态度很认真,进步很快不说了,但这种观察能力和判断能力就不是简单的学习就能随便提升的了,这家伙很有些天赋啊。

    张继颇为兴奋,得到上官的夸奖,他也很高兴,这说明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的确,对方的语气变得有些模糊了,虽然还是托词,但是却没有让我们不用去让我们在驿馆等待了,他们有些心虚了,只不过还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观察判断我们意欲何为。”侯晨目光里多了几分狡黠,“是该他们来找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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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晨猜得没错,舒州刺史府内正在为他的投贴拜会感到头疼。

    帖子里的内容模糊不清,只说了为了蚁贼事宜,却未提具体内容,这让舒州方面猜不透这个虽然一山之隔但是却素无来往的邻居意欲何为。

    韩拔陵部蚁贼在寿州肆虐颇久,舒州方面也一直在关注。

    他们一直认为蚁贼应当沿淮东进才对,濠州庐州才以及滁州楚州才应该是蚁贼的目标,舒州偏处南边,而且论富庶也远不及楚州庐州这些地方,怎么想也不可能来舒州,而且舒州和寿州还有天柱山阻隔,蚁贼南下道路不畅。

    没想到蚁贼却出人意料绕道舒城南下进入舒州,弄得舒州也是乱成一团,也幸亏依托皖水堵住了蚁贼西侵之路,否则舒州就无宁日了。

    好不容易等到蚁贼主力南渡进入宣州了,这北面恶邻居然又来使,尤其是这北边恶邻还一举吞并了寿州,虽说他名义上以光浍寿防御守捉使的名义获得了寿州的统治权。

    意欲何为?这是整个舒州都在琢磨的问题,尤其是在北方传来消息称淮右军两军又在舒城一线动作,打着清剿蚁贼匪寇的名义,这显然是借口。

    舒州刺史府内。

    周伦揉着面颊,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地面。

    “父亲大人,这淮右军究竟意欲何为?这帖子上说要交涉蚁贼事宜,可蚁贼事宜和我们交涉什么?他们寿州和浍州境内根本就没有蚁贼了,我们舒州境内蚁贼也不过区区两千余人,若非不愿意激怒蚁贼,我们早就可以将其撵过江南了。”

    说话的年轻人白衫博带,英气逼人,言语中也是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段公认为呢?”坐在上首的老者轻轻捋了捋颌下长须,手中一柄折扇扇面上山水鸟雀图极为精致,虽然已经年过五旬,但是从面目就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绝对是一个美男子。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沉吟良久,坐在侧翼的中年文士才若有所思的道。

    “哦?”五旬老者再度捋了捋胡须,“段公言有所指,可是对我们舒州不利?”

    “刺史大人,咱们北面这个邻居这一年多来的所作所为,您觉得他会是善人么?”段公苦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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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拆光寿二州,而建起来一个浍州,这等大手笔显然不是寻常角色能做到的,但这却在一个一年多前混迹于光州斥候队伍中的籍籍无名的角色做到了。

    击退蚁贼围城,再败来犯蔡州军,据说还在南阳伐蔡一战中扮演了不甚光彩的角色,这样一个堪称妖孽的角色,还在一年多时间里拿下光浍寿三州,甚至从朝廷博得了光浍寿防御守捉使一职,不得不承认这个江烽江二郎有资格让所有人都要侧目而视。

    北面邻居形势的变化自然也让南面的舒州感到担心了。

    蚁贼冲击浍州(固始)失利,然后涌向寿州,顿时将寿州搅得一团糟,几乎摧毁了整个寿州,除了寿春城得以幸免之外,所到之地无一幸免,而蚁贼又从寿州冲向舒州,虽然在舒州的表现有些出人意料,但是蚁贼仍然盘踞在舒州东南角还是让舒州感到忧心忡忡,这种情况下没想到北面的恶邻却又伸出了手。

    现在还不知道北面这个让人恐惧的邻居伸出手是想要什么,握手?舒州不敢奢望;要钱要粮?有可能,但理由呢?

    舒州更担心的是这位恶邻恐怕还不仅止于要钱那么简单,尤其是在获知许氏余孽,也就是那个和舒州周家曾经有过短暂婚约却被悔婚的许氏女许宁据说和那位江二郎已经有了婚约,就更是让人坐卧不安了。

    虽然许氏女和江烽的婚约只是平妻,但是那江二郎现在尚未娶妻,这个婚约也就代表着许氏已经取得了对江烽相当的影响力。

    这个因素加进来就不得不让舒州感到几分惧意了,而当情报显示淮右军的两军在靠近舒城附近“清剿”所谓的“蚁贼余孽”时,这种担心和恐惧再度升级。

    要知道蚁贼也就是通过舒城一线冲入舒州,让舒州猝不及防之下吃了大亏。

    “段叔,江烽不是鲁莽之辈,他如果要这么冒失的闯入我们舒州,总要有个理由吧?总不能因为我哥和许宁取消婚约,就要出兵我们舒州吧?”白衣锦袍的青年瞥了一眼自己兄长,有些不悦的道:“早就劝大哥不要去招惹那许氏女,那许氏女本身就是一个心机深沉之辈,现在得这个机会恐怕更要……”

    “够了,二郎,说这些过去了的事情做什么?”老者皱起眉头打断了自己次子的话头。

    长子醉心文史,不喜武道,但次子却在武道上颇有天赋,长子甚至也有意退出这日后刺史之位的竞争,只不过长幼有序,加上长子颇有人望,下边人对次子有些急躁冲动的性格也不看好,所以他也不敢轻下决断。

    “淮右甫经战乱,光州、浍州和寿州这一年多时间里也是经历了蚁贼和蔡州的轮番洗劫,怕是困顿拮据得紧,以某之见,这淮右来使是来者不善,至于什么清剿蚁贼余孽,不过是借口罢了,但若是被对方抓住我们舒州境内尚有蚁贼一部这个因由,要做些文章,我们倒不好应对。”

    中年文士显然也不愿意去掺和主君家事,虽然长公子周伦武道不精,但是却很有人望,加之其与文官武将关系都颇为和睦,远胜于冲动暴躁的二公子周仰,所以也有意岔开话题。

    他的分析十分精准,一语道出当下淮右的困顿局面,目的很明确,多半就是来打秋风。

    “理由呢?蚁贼在他们淮右肆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舒州也是受害者,要说蚁贼也是从寿州那边过来的,他们有什么理由找我们的茬儿?”白衣锦袍青年忍不住叫嚷起来。

    “二公子,你都说了,他们是来找茬儿,既然是找茬儿,哪里有又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

    中年文士叹了一口气,有些肥硕的圆脸上浮起一抹无奈的笑容,这个二公子性格还真有点儿愣头青的味道

    “那我们怎么办?”周仰还是有些不服气,“淮右军不过两军,就敢在那里耀武扬威,我们舒州军也不是吃素的,……”

    老者没有理睬自己儿子的狂言,皱起眉头,看着自己的幕僚,“段公,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做?”

    被唤作段公的中年文士沉吟了一阵,“主公,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淮右的意图,只是基于我们的推测他们可能是要来找茬儿,但是我们尚不清楚他们的真实意图,我有些担心他们的胃口太大啊。”

    老者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幕僚所言在理。

    吴地君臣相疑,最大的受害者还不是吴地,而是他们这些依附于吴地的外围小藩阀。

    像寿州三姓虽然分属淮北吴地,但实际上由于有淮水之隔,吴地对寿州影响力更大,而且由于蚁贼在淮北的蹂躏,淮北已经无暇顾及寿州了,寿州最大的靠山就是吴地,但是浍州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寿州,吴国方面甚至没有任何反应,这也足以说明吴国内部形势多么严峻了。

    无论是吴王杨溥还是太师徐知诰都已经剑拔弩张,根本没有精力和心思来管这些外围的藩阀了,甚至他们更希望这些藩阀能够支持他们,而非让他们分心。

    “那段公你是担心淮右不仅止于索要钱粮?他们还想要吞下舒州不成?”老者语气已经有些生硬。

    轻轻叹了一口气,中年文士迟疑了一下:“若是他们要想吞下舒州,怕是不会如此作态,他们现在也没有这个实力,但若只是为了些许钱粮,我觉得又有些小题大做了,所以我担心……”

    “担心什么?”老者也不相信淮右就有这么大胃口,立足未稳,就要这么急于向外动刀兵,此时听幕僚这么有些含糊的一句,反应过来,“淮右想要我们依附于他们?”

    点了点头,中年文士脸色沉重:“我担心正是如此,寿州已落入其手,尚需时日来稳固,而且我们舒州偏居南部,江烽未必有兴趣,只怕他现在的目光一直盯着濠、庐、滁、和四州啊。”

    “那他这个时候遣使前来……?”老者脸上阴晴不定,“要让我们依附于他,意欲何为?”

    迫使舒州依附,仅仅是如此?

    依附也不过就是名义如此,就像现在舒州依附吴国一样,不过是每年送些钱粮,求得护佑。

    现在既然靠山要倒,淮右若真是有充当靠山的实力,对舒州来说,每年贡奉些钱银,换来平安,也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问题是有这么简单么?老者和中年文士都有些吃不准。

    他们之所以迟迟未见那位来使,就是担心一旦对方提出了一些有些过分的要求,己方不敢拒绝,但又无法接受的话,会陷入两难境地,所以才想要先把底线确定下来,再来和对方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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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开些,这些懦弱的汉狗!”一群梳着小辫儿赤裸着半身的男子酩酊大醉的从饭馆里出来,被两个旅人挡了路,斜睨着醉眼,狠狠一脚踹上去,将对方的踹了一个大马趴。

    路旁的人都敢怒不敢言,只能用愤怒的目光瞪着那几个赤裸着胳膊的壮汉。

    王邈脸色慢慢阴冷下来,放下手中的酒碗,手忍不住去抚摸囊中吴钩,“当阳,河间何曾变成这般光景了?”

    对面的汉子一脸苦笑,摇摇头制止道:“九郎,休要妄动,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契丹人涌入咱们这边的很多,不只是河间,便是再南边一些的冀州赵州不也一样?这些契丹匪人如狼似虎,而且大多成群结队,名义上是贩运货物,但其实是充当打手,多有寻衅滋事之徒。”

    “充当打手?给什么人充当打手?”王邈有些惊讶。

    “既有北面契丹贵人,也有我们这边的汉人商贾,谁出得起钱,他们便替谁干,节度使府中这边现在是与契丹那边交好,这等寻常小事,自然不管,所以这些契丹下人现在是越发猖狂。”

    枯瘦汉子脸上也是一脸苦涩兼愤怒,但又无可奈何。

    这些情况王邈也大略知晓,现今卢龙节度使刘守光原来交好大梁,但近几年来迫于北面契丹不断膨胀的势力,逐渐开始转变方向交好契丹,对契丹那边也是有求必应。

    而契丹人也开始大举南下,尤其是一些中下等契丹人,更是觉得南面比自己家乡更为吃香,在这边犯了事也能因为自己是契丹人而从轻处理,于是乎蜂拥而下,整个卢龙节度使下辖的诸州都是契丹人泛滥,引起许多事端,但都在刘守光的刻意压制下盖了下来。

    “你们的这位节度使大人可真是体贴啊,对契丹人比自家人还好?他就没想过,这般下去岂是长久之计?契丹人尝到了甜头,只怕胃口会越来越大,他这是在以身饲虎,抱薪救火!”王邈冷冷的问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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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郎,沙陀人难道就是好东西?”枯瘦汉子一脸怅惘之色,拍了拍有些破旧的皮甲,不忿道:“沙陀人,契丹人,吐谷浑人,奚人,靺鞨人,嘿嘿,不但河东,这幽燕之地现在都被这些杂胡们给填满了,我们汉人被迫南走,这日子怕是没法过了。”

    听得对方这般一说,王邈知晓自己的游说怕是十有八九不会落空了。

    这位昔日儿伴,未曾想到不在成德军落足,却辗转跑到了卢龙这边混饭吃,只不过这成德军那边尴尬,卢龙军这边的饭一样不好吃。

    节度使刘守光谄媚契丹,却待下甚苛,除了其亲掌的牙军,其他诸军都是如同叫花子一般。

    像眼前这位何达何当阳所掌的一营骑军,号称幽燕铁骑的一营骑军竟然只有六百余匹战马,其中不少还是羸弱老马。

    要知道这里可是幽燕,本身就是产马之地,北面更是契丹、吐谷浑等杂胡之地,良马遍地,就这样一营骑军居然都无法按一兵双马配齐。

    而像武器甲胄更是破落不堪,后勤保障也是时断时续,尤其是士卒薪饷更是长期不发。

    光是这卢龙军中除了牙军外,其他两厢十二军中,几乎每军都闹过哗变,原因无一例外都是欠饷欠粮,甚至不少士卒干脆就把营中武器战马偷卖,最后更是发展到了军官带头如此。

    自己这位儿伴算是比较清正的了,但看看他身上这破败的皮甲,足下已然裂口的靴子,还有洗得发白的青色衬袍,还有那口手柄牛皮绳磨得发亮但显然刃口已经几经打磨的邯刀,就能想到现在这里卢龙诸军的艰难程度。

    “当阳,契丹人是啥时候开始南下的?”

    王邈上一次也曾来过河朔一行,但是主要还是在成德军和魏博军地盘上,卢龙军这边他最远只走到了沧州一线就南返了。

    当时在沧州他也就发现了契丹人很多,但没想到整个卢龙军地盘上契丹人的数量已经如此之大,加上在成德军地盘上的所见所闻,这才意识到契丹人南下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潮流。

    “应该有好几年了,起码景泰元年契丹人已经随处可见了,不过当时靺鞨人和奚人也不少,但现在契丹人远远超过了靺鞨人和奚人,而且嚣张跋扈的程度更不是靺鞨人和奚人能比的。”枯瘦汉子摇摇头,“幽燕之地居不易啊。”

    王邈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他这一趟先行去了幽州,甚至到了檀州、蓟州和平州一线,差一点儿就去了营州,算是对整个北疆地区进行了一次考察。

    现在像檀州、蓟州和平州以及营州这些地方实际上已经被契丹控制了,这几个州契丹人已经占到了一小半,虽然汉人也还占多数,但是实际上已经沦为了下等人,当然汉人中一样有权势阶层,契丹人也一样有穷苦潦倒者,这倒不是绝对,但是从族群来说,契丹人却是掌握着权力。

    而卢龙节度使实际控制地区已经退缩到了幽州以南,现在也只剩下了幽州、易州、涿州、莫州、灜州和沧州,地盘缩小了很多,而且契丹人仍然在不断南下,侵蚀着原来属于汉人的地盘,迫使着汉人只能南下。

    如果按照现在这种形势下去,估计契丹人南下的脚步还会加快,像成德军控制下的几州,只怕也会逐渐变成现在的卢龙军地盘上的模样。

    “当阳,你就没有考虑过其他出路?”王邈不动声色的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用手指拈起一块酱羊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

    “其他出路?呵呵,九郎,像我们这等在军营里混了十几年,除了打仗还会干啥?还能有什么其他出路?莫非九郎觉得我们也要去给那些契丹贵人或者商贾们当保镖打手不成?”枯瘦汉子摊了摊手,“现在干啥容易?在军营里好歹还能勉强填饱肚子吧。”

    “不,当阳,我的意思是你何苦在这卢龙军一棵树上吊死?刘守光非人主,对契丹人惧怕到这种程度,恐怕这卢龙军易主是迟早的事情。”王邈目光平静。

    “倒也不能完全怪节度使大人,契丹人现在在北边的气势很盛,而大梁现在和河东争雄,根本没有多少余力来支持河朔这边,甚至还指望河朔能帮他们牵制河东,这等情况下,如何来抗衡实力越来越强的契丹人?”

    枯瘦汉子倒也非昧心之辈,替刘守光解释了一下。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留在这里?”见枯瘦汉子没有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王邈不肯放松。

    “九郎,不留在这边,我能去哪里?我这一大家子不说,下边还有几百号兄弟,人吃马嚼的,能去哪里?”枯瘦汉子苦笑着道:“若是你们王家还在当成德军的家,我当然愿意来成德军,可是现在张家不也一样?契丹人和大梁两边讨好。”

    王邈本来想挑明,但是还是忍了一下,“当阳,那现在契丹人和河东那边关系怎么样?”

    “契丹人和沙陀人的关系?”枯瘦汉子想了一想,“说不清楚,敌友不明吧。契丹人现在一门心思南下,卢龙这边是没办法,其实这几年里大梁希望河朔这边策应他们牵制河东,河朔这边已经只能做做样子了,这一点大梁也知道,所以河东这几年也没怎么和河朔这边刀兵相见,所以契丹人和河东之间的关系也是要根据情况而定。”

    “吐谷浑人呢?”王邈又问。

    “吐谷浑人和河东是宿敌,赫连氏与河东几乎每年大小战不断,据说契丹人在背后支持赫连氏,但我也只是听闻,真实情况如何,我也不知道。”枯瘦汉子见王邈问得这般详细,也有些好奇,“九郎,不是说你去了蔡州么?怎么还有这么闲心出来晃荡?”

    “我没在蔡州了。”王邈摇摇头,笑了起来,“这一趟就是出来看看老朋友老伙计,没想到你们在这边这么艰难,难道卢龙军这边都这样?你们不是骑军精锐么?”

    “呵呵,精锐?节度使大人现在的精锐只有那三军牙军了,其他都可以裁撤滚蛋了,如果不是怕引发叛乱,只怕他早就下手了。”枯瘦汉子冷笑道:“光我这个营,今年的给士卒们的钱粮布帛尚欠半年,在这样拖下去,哗变也是迟早的事情。”

    王邈知道卢龙节度使刘守光手中三军牙军,共计满编七千五百人,再加上一营亲兵,这八千人是刘守光立身安命的依靠,再怎么缺,这八千士卒也是要给予满足的。

    但其他还是有十军人马,恐怕就只能拖欠着赖着走了。

    实在拖不下去了,就发点儿,免得引起哗变,甚至刘守光也已经硬性裁撤了两军羸军,结果引起了叛乱,所以现在刘守光也不敢轻言裁撤。

    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两名披甲士卒上来,枯瘦汉子脸色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一名士卒犹疑了一下方才矮身过来,附在枯瘦汉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哦?确实?”枯瘦汉子脸色微变,几乎要一下子站起身来,但是随即意识到王邈还在,又坐了下去,“张寅呢?”

    “副使大人已经去整军了所以让属下来报告大人。”士卒有些紧张。

    枯瘦汉子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来,“你先回去,我马上回来,命令各都未得我命令,都不准出门,我先去问个明白。”

    “喏。”士卒拱手退了下去。

    “九郎,今日怕是不能陪你畅饮了,营中有急事,我得先回去。”枯瘦汉子眉宇间有一抹隐忧,但是更多的还是愤懑。

    “怎么了,当阳,要打仗了?”王邈也站起身来,问道。

    “哼哼,要真有仗打那就好了。”枯瘦汉子撇了撇嘴,“起码打仗总能给下边兄弟们发几个,现在这样,都得要拖死。”

    “那你这般急切,究竟出了何事?”王邈关心的问道。

    “也罢,说出来也不怕九郎笑话,节度使府那边拨下一批钱粮,本是支应给我们左厢第五军的,算是先解决上半年的部分钱银吧,那第六军却鼓噪起来,说他们的钱银上月未发足,强行要解下部分,这不,闹腾起来,怕是要动刀兵了。”

    枯瘦汉子也是一脸黯然,为了兄弟们的钱银要自相残杀,这等事情在卢龙军中也不算罕见了,只是落到自己身上,的确也有些让人感到无奈。

    “你们军指挥使大人要准备动刀兵?”王邈没想到这一趟来河间居然会遇上这种事情,虽然早就知道卢龙军的状况糟糕,却没想到竟然恶劣到这种程度,居然为了一批钱粮就要自相残杀,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说不准,第六军去年就哗变过一次,经过整肃,不过四营人马,而且也是残缺不全,他们也是节度使府一直想要裁撤的对象,这一次怕是也逼得狠了,所以才会出此下策,不过若是要打我们第五军的钱粮主意,却是打错算盘了。”枯瘦汉子已经随手提起搁在旁边条凳上的邯刀,拱拱手,“九郎,今日便无法陪你了,你且现在这里歇息两日,待到此事处理完毕,我们再来畅饮。”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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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王邈就有意去沧州一行,在长安时便听闻罗胤谈起过乃弟在卢龙节度使麾下担任军职,不经意间听到张寅提到了在这河间驻有两军人马,皆是被冷落放逐于此,其中第六军军都指挥使乃是罗邺。

    他记得罗胤提起过乃弟名唤罗邺,这是听到第五军和第六军意欲火并,所以突然想起才问道。

    “其兄我倒是认得,但罗邺我只是听闻其名。”王邈摇摇头。

    “第六军的情况也很糟糕,上月节度使府拨付上半年的钱银,结果被打了折扣,险些引发哗变,估摸着这一次也是罗邺祸水东引,想要把事儿栽在我们第五军身上来,若是谈不好,说不得就要刀兵相见了。”

    枯瘦汉子摇摇头,这等事情,事关数千人的肚皮,谁也不敢轻言想让,哪怕是付出几百条人命,那也得拼下去,否则这支军队就只有垮掉了。

    恐怕节度使大人打的就是这般主意,要不这第六军如何知晓今日节度使府的钱粮会送到?

    王邈本想和张寅好好游说一番,劝说其能随自己南下投奔淮右军,但是没想到话题还没有打开,却遇上这等事情。

    不过从这段时间的观察了解,以及对方与自己的话语里他也能听出不少。

    现在的卢龙军由于北面契丹的渗透,北方诸州已经基本上被契丹控制了,幽州以南的诸州情况也不太好,随着契丹人南下,侵夺幽燕诸州土地的情况日益严重,改良田为牧地的情况相当多,而这其中引发的争斗频频发生,但是在刘守光的偏袒下,这种局面却越演越烈。

    王邈估摸着再这样下去,只怕要不了十年就得要出大乱子,要么就是契丹人彻底吞并幽燕,要么就是一场大战乱。

    刘守光色厉内荏,恃强凌弱,在王邈看来,多半是前一种可能性更大,但这对于南边的诸藩来说,就更危险。

    眼见得今日不是好时机了,王邈也无法,不过这卢龙军右厢军第五军和第六军之间的纷争也不知道是否会是一个机会呢?

    罗邺那里虽然他不认识,但是他相信罗胤与罗邺若是有书信往来必定提到过自己,而且罗胤回乡后只怕也是和罗邺谈到过自己,倒是要好好琢磨一下如何来切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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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醒来之后,王邈才发现河间城里形势骤然紧张。

    很显然河间城里的百姓对此已经有所准备了,实际上从卢龙军右厢第五军、第六军两个濒临裁汰的军被移防到河间来时,很多消息灵通的士绅就知道河间不会清静了。

    无他,卢龙军右厢第五军是以平州兵为主,而第六军则是以檀州兵为主,他们都不是河间也就是灜州这边的兵。

    而这两军这么多年来经历了多次战事和整编,从最初的满编的两个军,到现在逐渐寥落到了每军都只有四个营,而每个营的编制都只有七八成左右士卒,一个军也不过一千五六百人马,

    两支面临被裁汰的军队,如果不是担心把这两支军队搁在北面容易引发事端,估计刘守光真的宁肯把这两支军队交给契丹人来处理。

    现在要裁撤一支军队也没那么简单,这些士卒基本上都是在军队里厮混了十年以上的老卒,而且很多都是父子兵、兄弟兵、家族兵,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若是要裁撤,稍微把握不好火候,就会引来哗变骚乱,所以刘守光才会将其移防到灜州这边来寻找机会。

    不到下午,王邈就已经得到消息,第五军和第六军已经发生了两轮规模不算大,但是却很惨烈的火并。

    两军在河间较场东门外分别出动了一个都在较场门口从开始的斗殴演变成为正式的战斗,一番火并下来,双方各自丢下了十多具尸体,让整个局面几乎要失控。

    紧接着第二日一大早,自觉吃了亏的第五军一个营主动搦战,在第六军营寨外与第六军再度发生对峙进而演变成为战斗,这一仗下来伤亡过百,甚至到最后两军都全军出动,险些就要爆发为全面战争了。

    王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河间你能看到这样一幕,实在太令人不可思议了,卢龙军内部居然会因为钱粮保障而发生这样的内讧,这在其他藩阀中也许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是在河朔地区却真的不鲜见。

    本身河朔三镇军队内部就是派系林立,节度使往往都只能控制住自己的亲军牙兵,甚至牙兵都会逐渐尾大不掉,反过来决定节度使的命运,这种事情在唐末河朔地区是屡屡上演。

    节度使为了确保自己地位往往是苛待不受信任的部队,甚至有意克扣粮饷,通过这种手段来促使军队战斗力逐渐虚弱,进而溃散,最终达到消除隐患的目的。

    王邈也早就知道河朔三镇的局面十分恶劣,但是也只有深层次的接触到这些事实时,你才能知晓糟糕到什么程度。

    为了本来就该发放到位的粮饷,同属卢龙军的两军就能正面开战,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无法相信。

    王邈在河间城里呆了三日,河间城里的局面才慢慢平静下来,据说是节度使府来了一位掌书记,强行将这个事情压了下去。

    但谁都知道,这件事情虽然强行压了下去,但是却没有能够解决根本问题。

    无他,节度使府发放的粮饷用度有限,除了牙军之外,其他诸军都是只能按照六成发放,甚至逐渐削减到四成。

    哪怕引发了多次哗变骚乱,但是节度使府依然故我。

    对于王邈来说这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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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邺接到名剌的时候,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他听说过这个人,自己兄长在长安时就提到过此人,后来辞官回东光之后,自己回乡探亲,兄长又提及过他,称其胸怀大志,而且关键是原成德军节度使王镕后人。

    现在成德军被张氏控制,但是王氏在成德军诸州颇有名望,只不过王氏家族几乎被张氏屠戮一空,所以根基已失,虽有影响,但是却难以改变大局了。

    没想到这个家伙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在第五军和第六军发生了冲突之后才来投贴。

    说实话,罗邺也对眼前的形势腻歪透了,若不是考虑到下边还有一千多兄弟,他真的也想丢下这破摊子干脆回乡去了。

    罗家在东光好歹也是望族大族,并不缺这一口饭吃,当初从军那也是冲着河朔三镇的雄兵悍将打出来的威风而来,没想到不过十来年,河朔三镇却沦落到这般境地,甚至连求个温饱都难以如愿了。

    罗邺也知道这一次其实第六军输理,但是他也顾不得许多了,这一千多兄弟,还有他们背后的妻儿老小,都靠着这点儿粮饷,上个月节度使府那边名义上是要发六成粮饷,但是发来的米麦不但缺斤短两,而且钱银更是直接打了四折,而布帛更是没有。

    问节度使府的支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是要为第五军筹集粮饷,这个引子在当时就埋下了。

    罗邺何尝不知道这是节度使府那边耍弄的手段,可是耍弄的手段你却无法破解。

    就像人家说的,一块饼,就这么大,掰给你多点儿,别人自然就少了点儿,节度使府能拿出来的就这么多,一碗水端平的事情不可能有,那么谁战斗力强,谁人马多,谁嗓门儿大,自然就能多捞点儿。

    所以在一得到第五军粮饷送到且比上月第六军所获更多时,火引子自然一点就燃了起来。

    没有谁能够咽得下这口气,哪怕第五军还有两营骑军,而第六军只有一营骑军,三营步军人数也要比对方少不少,但是第六军还是义无反顾的要争这一回。

    如果你连争一争的勇气都没有,那么下一次的粮饷补给铁定会更少,人家就更会骑在你头上来拉屎了。

    只不过争这一口气的代价也是惨重的,数十名兄弟在这一战中丧命,都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兄弟,没有丧身在沙陀人手中,没有丧命在契丹人铁蹄下,却折在自家人手中,这份痛楚愤懑让罗邺也是几欲闷煞。

    第五军也没有讨得好,但那又怎样?说到底都是苦命人,为了这点儿粮饷补给,弄得如同杀父仇人一般,想一想都觉得悲哀。

    现在整个河间城里,无论是第五军还是第六军士卒都不敢出营,随时保持着警戒战备状态,随时可以拉出来投入战斗。

    可这种情形能一直这样下去么?节度使府那边根本就没有调解的意思,罗邺甚至能感受到那位掌书记满满的恶意,他们就是希望第五军和第六军能彻底打起来,最好能打个不死不休,这才是他们最乐意看到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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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第六军现在只有四个营,而每个营每个都都只有六七成兵员,一个军就只有一千六百多人,距离满编的二千五百人竟然差八百多。

    这是曾经和河东沙陀人恶战过而不落下风的军队,也是曾经与契丹人争雄过的强军,同样这支军队把奚人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但现在他们却连穿着破败不堪的皮甲,拿着修修补补的武器,甚至连今年的冬衣都还没有着落,他们的妻女甚至连肚皮都无法填饱。

    罗邺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当然丢下一切回家很简答,但他做不到。

    可带领这样一支军队又能往哪里去?南面的成德军情况一样糟糕,张氏的作风甚至连刘守光都不如,成德军的牙军甚至都发生过哗变叛乱,成德军的表现由此可见一斑。

    或许平卢军那边算是一个去处,但是平卢军王氏这几年故步自封,少有动作,尤其是王氏排外心理甚重,不太会接受投效。

    想到这里罗邺也觉得几分悲哀。

    节度使大人宁肯向契丹人委曲求全,也不愿意一搏,宁肯裁撤诸军也不愿意重整防务,这其实大家都早就意识到了。

    没错,契丹人的确很强大,但是在幽燕之地仍然是汉人占多,未尝没有一搏之力,可刘守光敢于和沙陀人一战,却不愿意和契丹人撕破脸,这也是让很多人难以接受的。

    像第六军这样的情况并非只有第六军一家,驻扎在易州、涿州和莫州的诸军情况也相差无几,每年都会因为粮饷补给的问题闹腾几回,这么几年下来,诸军都已经被折腾得有些吃不消了,兵力得不到补充,补给不足,等到一定时候,就是裁汰的命运。

    裁汰倒也罢了,可是一帮老兄弟这样回乡,靠什么生活?

    饶是河朔这边地价不算贵,但这帮大头兵这么些年来能维系一家子生活已属不易,想要节省下来两个买田那就纯粹痴心妄想了,打仗几十年最后还得要落得个卖儿卖女插标卖首,这就真的让人难以接受了。

    想来想去,罗邺都看不到前途,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裁撤的命运落到第六军头上?

    心思重新回到眼前案桌上的名剌上,听闻兄长说此人前几个月和此人见过一面,此人自称要去蔡州一行,莫非此人入仕蔡州了?那今日来意欲何为?莫不是想要代替蔡州招揽?

    想到这里,罗邺心中又不由得微动。

    蔡州和大梁是老对手,几番战争,河朔三镇都被卷了进去,只不过卢龙军这几年困顿不堪,没有粮秣辎重的补给,本身战斗力急剧下降,加上河东那边也是死死守住飞狐径,让卢龙军这边也难以得手,所以到后来,大梁那般更多的是给魏博军以支持来让其牵制泰宁军。

    蔡州在去年和大梁的一战中损失惨重,但是却还能大梁的倾力打击下顽强的扛了过来,也足以说明蔡州袁氏的强悍了,若是蔡州要延揽,倒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只是原本和大梁是盟友,日后若真是要战场上相见,未免有些尴尬,但生逢乱世,也只有顾不得那么多了。

    “指挥使大人,客人来了。”亲兵进来禀道。

    “请客人进来。”罗邺收拾起各种杂乱的心思,走到案桌前,注视着大帐门外。

    从带领第六军进驻河间之后,他就一直住在军帐中,也不像有的军官在河间城里购置宅院,甚至纳妾成家。

    对于罗邺来说,这等情形下去非长久之计,下边各营军官可以得过且过,他却不敢如此想,否则当裁撤命令下来,只怕立即就是一场大祸。

    王邈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去过了第五军那边。

    应该说这一趟来卢龙这边,所感受到和接触到的东西大大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料,河朔地区的情况和他之前几个月了解到的又有变化,当然这可能和他这一次接触得更深有很大关系。

    原来他以为成德军就是最糟糕的了,加上成德军那边本身王家就有一定影响力,甚至包括诸军中都还有一些十多年前的熟人,还能拉得上关系,所以他觉得在成德军这边还是有些把握达到目的的。

    本来来卢龙这边也就是抱着看一看了解一下的心思,内心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是这一番接触下来,才意识到,或许卢龙这边比成德军那边更容易得手。

    成德军的问题是张氏威信不足,诸军军头心怀异志,虽然张氏对麾下诸军控制力不够,但是各军军头对自己手底下军队控制力还是比较强的,但卢龙军这边就不一样了。

    除了牙军之外,节度使刘守光不但对麾下诸军控制力薄弱,而且也没有多少心思控制这些在他看来已经沦为麻烦的诸军了。

    尤其是驻扎在南边的这几个军,这几年都没有给过实质性的补充和补给。

    可以说除了断断续续给了一些粮秣钱银让其苟延残喘,让这几军不至于立即哗变叛乱外,刘守光打的主意大概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慢慢让其衰弱下去,最后在裁撤的时候能够更轻松的解决问题。

    应该说这个主意还是相当高明的。

    这样继续下去,用各种手段挑起各军内斗,疲其兵,乱其心,坠其志,弱其本,这样要不了几年,一支军队就会沦落到不堪一击的地步,到时候其牙军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这些军队缴械裁汰。

    和刘守光自己一手掌握的牙军不同,像卢龙军右厢军总共六个军,基本上都是原来驻扎在卢龙北部边塞撤下来的,他们都是原来卢龙节度使李匡威李匡筹兄弟所部,后来被其父刘仁恭所吞并,成为卢龙军主力。

    这几军长期驻扎在卢龙节度使辖下北部诸州,和契丹人、吐谷浑人、沙陀人都打过无数次仗,契丹人和吐谷浑人都对这几军恨之入骨,尤其是契丹人更是对这几军又恨又怕,所以强烈要求刘守光裁撤这几军。

    刘守光囚禁了其父刘仁恭夺取了卢龙节度使一职后,本来就对这几只其父的旧部不放心,通过换防慢慢将这几军移防到了南部诸州。

    刘守光借口南部驻军没有战事,军资辎重要优先保证西部与河东晋军作战的军队,用这种方式慢慢削弱这几军的实力,几年下来,就让原本可以和契丹、河东争锋的几军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几军几度发生小规模哗变,都被压了下去,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这几军士卒大多数都是招募于檀州、易州、蓟州等北部诸州,家人亲属尽皆在老家,若是反叛,势必要牵连到这些亲属,所以哗变规模都不大,也都不敢彻底反叛。

    从来人行进的气机感应,罗邺就知道此人的武道水准不在自己之下,起码也是天境养息后期了,甚至可能距离太息期也就一步之遥,而对方年龄顶多也就在三十岁左右,比自己应该还要小上两三岁才对。

    “恒州王邈见过罗大人。”

    “王大人客气了,王大人和家兄是素识,来我们河间,该是罗某主动去拜访王大人才对,请坐。”罗邺也很客气,他还不清楚现在对方的身份,但是有线报称这家伙和第五军中之人有来往。

    “呵呵,罗大人客气了,王某本来只是打算到卢龙这边看一看原来的故人,没想惊动他人,说来倒是王某失礼了。”王邈也很坦然。

    “王大人的故人可是也在河间?可容某今日做东,一起喝酒?”罗邺貌似随口问道。

    “那敢情好,某的故人便是第五军张寅,不知罗大人可识得?”王邈也笑吟吟的道。

    罗邺脸色微微一阴,沉吟了一下才道:“王大人难道不知这几日河间城里的局势?”

    “了解一些,第五军和第六军为了军资辎重分配而战,让某也是扼腕不已,没想到昔日塞北独挡诸胡锋芒的卢龙铁骑,居然用到了自家人身上,委实让人感慨,而原因居然是为了几袋黍麦,几贯银钱,怕是说出去都无人相信吧。”

    一番话说得罗邺脸发烧,耳发烫,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对方话虽然刻薄尖利,却也是实话,难道不是么?不就是为了几袋黍麦,几贯银钱么?

    可两边就这么丢下几十具尸体,伤亡过百,而且还都是往日一起在塞北联袂作战的袍泽,想来都觉得惭愧,但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这一切又显得如此顺理成章,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现在人甚至就要为食而死。

    大帐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听得罗邺粗重的呼吸声。

    见罗邺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王邈也不为己甚,“罗大人,这等局面,令兄难道就这么坐看你坐困愁城?他就没有给你一个更好的建议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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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邺面色阴晴不定,目光也在王邈脸上逡巡。

    “王大人此次来河朔,怕不只是访友这么简单吧?”良久,罗邺才淡淡的问道。

    见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王邈也不在意,“当然,亦有其他因由。”

    “唔,那王大人能告诉某,王大人现在何处高就么?”罗邺头略歪,似乎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是蔡州么?”

    “蔡州?”王邈一愣怔之后笑了起来,明白对方消息滞后了,“不,某的确在蔡州呆过,时间很短,就一两月时间而已,后便离开了。”

    “哦?”罗邺颇感惊讶,他一直以为王邈可能是替蔡州袁家来河朔延揽的,没想到王邈居然没有在蔡州了,“王大人离开蔡州了,恕某孟浪,可以问一问原因么?”

    “呵呵,罗大人可是觉得某离开蔡州有些草率?蔡州这么得王大人看好?”王邈也感觉到了罗邺的些许心思,心中微动,但表面却半点不露。

    对于王邈的反问,罗邺倒不是很在意。

    眼下时局动荡不宁,作为武人,特别是自将一军的武人,自然要关注各地形势变化。

    尤其是现在卢龙面临契丹人南下,要说他们这些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日益被边*缘化的诸军没有一点心思当然不可能,所以对去年发生在中原的大战也是格外关注。

    蔡州去年的表现在很多人看来也是可圈可点,虽败犹荣的,在很多武人眼中,能够与大梁这个庞然大物一较高下,而且还遭遇了中原另一强藩——南阳的夹击,最终还能全身而退,堪称强悍。

    要知道在那一战中大晋和泰宁军的表现都有些让人失望,蔡州军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应战占到一半以上的梁军和主力尽出的南阳军。

    这等情势之下,最终袁氏仍然完整的保留了整个蔡州,只是退出了他们一度控制的半个陈州和光州而已,而光州和南陈州相对于袁氏的根基所在蔡州来说不值一提,丢掉也无关大局。

    “王大人,蔡州去年的表现难道不算什么?中原还有几个藩阀能与大梁抗衡?连大梁和南阳联手都没有能奈何蔡州,难道蔡州还不值得看好么?”

    罗邺嘴角微微一撇,听兄长说这位王九郎心高气傲,很有点儿睥睨众生的架势,只可惜成德王家早就成了历史,哪怕张氏一族再是不济,这河朔也早已经轮不到王家来说话了。

    “唔,若是单从这个角度来说,蔡州袁氏倒的确是值得夸赞的。”王邈没有被对方的挑衅所影响,淡淡的笑道:“不过最终的结果蔡州袁氏还是没有能笑到最后啊。”

    “呵呵,王大人这是要以一仗的成败来论英雄了?”罗邺反问。

    “历史本来也就是以成败来论英雄!像刘邦这等乡野无赖能开创大汉一朝,难道不是因为他成功了?苻坚若是一战而下江东,谁又敢说他是个好大喜功的草包?”王邈毫不客气反驳。

    被王邈的话给挤兑得有些无法反驳,罗邺窒了一窒,涩声道:“蔡州在去年那一战中固然没有全胜,但是起码他们以弱抗强,捍卫了自己的荣誉!”

    “荣誉?荣誉值几个钱?荣誉能换来南陈州和光州么?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好说。”王邈不屑的道:“就像第五军和第六军一样,荣誉能换成黍麦钱银和布帛么?能填饱肚皮,御寒保暖么?”

    罗邺勃然大怒,颈项上青筋毕露,站起身来,以手按刀:“王大人今日莫不是专程来羞辱某?”

    “罗大人觉得某这番话有无失实?”王邈微笑着问道:“羞辱一词用在说实话上,恐怕有些过了吧。第五军和第六军本来皆是抗御诸胡的中坚,共为袍泽,却未曾想到为了几袋黍麦几许钱银白刃相向,某闻后委实难以想象,可这又是发生在面前的现实,某不知道罗大人在面对这种事情时如何做想。”

    罗邺脸上青气闪过,目光如炬,“王大人,看来今日你是有为而来啊。”

    “当然是有为而来,但是某有为而来那也要看人。”王邈毫不客气。

    罗邺慢慢坐下,压抑住内心的怒气,努力让自己情绪恢复清明,“那某愿闻其详。”

    “罗大人,你觉得像如今这等局面,第六军又能支撑多久呢?”王邈平静的问道。

    罗邺能隐约感觉到王邈话语所制,也不讳言:“王大人,这不是某能决定的,但如你所想,情况的确很糟糕,补给不足,将士疲堕,奈何?”

    “某知道罗大人自己完全可以辞官回乡,东光罗氏也算是沧州望族,但罗大人怕是舍不下一干袍泽兄弟,所以某来此,便是想要为罗大人指一条明路。”王邈语气陡然提高。

    “明路?哼,王大人可以要某带领一帮兄弟投效他处?”罗邺脸上似笑非笑,“可王大人可曾想过第六军一干兄弟的家人亲眷皆在卢龙,岂能如此简单一走了之?”

    “若是无此把握,某又岂敢自夸是一条明路?”王邈泰然自若的道。

    “哦?”王邈的自信让罗邺大为吃惊,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对于他们这些家眷亲族都在卢龙的人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的这些家眷亲族,无论投效哪里,都有可能遭到报复,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像周遭的泰宁、平卢,以及更远一些的蔡州和淮北,这些都是和河朔三镇关系不睦,或者说敌对关系的,但要投同属河朔的魏博军,那又毫无意义了,魏博军的情况比卢龙军好不到哪里去。

    看见罗邺疑惑不信的目光望过来,王邈淡然一笑:“罗大人可是不信?”

    罗邺思路急转,成德军张氏一直是大梁支持的,王邈投效大梁的可能性不大,哪还能有谁?

    河东大晋?要让和大晋打了这么多年仗的罗邺去投大晋,那又是罗邺无法接受的,而且卢龙军这边也不会允许。

    “这……,王大人,你倒是真的把某给考住了,某想不出来王大人是来自何处了。”罗邺语气里有些迟疑,他的确想不出还能有谁能充当王邈的主君。

    “淮右。”王邈轻轻吐出两个字。

    “淮右?!”罗邺脑袋里转了几转才算是明悟过来这淮右是指谁,讶然:“王大人,你说那江烽?嗯,光浍寿防御守捉使?你代表他而来?”

    “没错。”王邈点头。

    “王大人,我记得家兄曾说你去了蔡州,而你现在代表淮右,莫非你觉得蔡州比淮右更有前景,更值得投效?那江烽不过是庶族白身,走了大运,你居然会投效他?!”

    罗邺简直无法置信。

    蔡州袁氏好歹也是有二三十年底蕴的大族,而且蔡州麾下十一县,占据中原腹地,地广人稠,土地肥沃,而且他也久闻袁氏人才辈出,所以才能与大梁抗衡,没想到这王九郎居然能舍蔡州而就淮右。

    那江家子就有这么大的气概能让王邈投效?

    从乃兄那里他也得知这王九郎不是易与之辈,等闲之人根本不入其眼,为何却愿意投效那江家子?

    虽说那江家子得了光浍寿防御守捉使的名头,但名头不代表实力,纵然得闻其夺下了寿州,但是这也不代表什么,他不认为这淮右就能成就大业。

    “看样子罗大人还是觉得蔡州更值得一顾?”王邈笑了起来,“没错,蔡州实力不俗,某也在蔡州呆了一个月,但蔡州恐怕非你我这等外人所能久居,袁氏更看重其本家之人,最起码也当是蔡州人。”

    虽然只是简单两句话,罗邺就明白了其中含义,心中也是暗叹。

    这也是应有之意,像袁氏这种本身就是蔡州望族,加之还有州中其他大族的拥戴,外来人要想在蔡州军中出头,自然就非易事了。

    “纵然蔡州不合适,但那江烽又有何德何能,能让王大人投效?”罗邺百思不得其解。

    “罗大人,江大人虽然寒门庶族出身,但能在一年多时间里拿下三州之地,且能游刃有余的纵横于淮上,你不觉得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之事么?”王邈笑着道:“或许罗大人会觉得某是在替自己主君脸上贴金,但是这却是摆在面前的事实,五倍蚁贼围城,败走;无为天王亲率大军来犯,落荒而走;南阳和蔡州虎视一旁,但江大人却能安之若素,且江大人颇得朝廷信赖,难道这还不值得一顾?”

    见罗邺有些意动,面带迟疑之色,王邈进一步道:“再说了,若是罗大人愿意去淮上,我家主公扫榻以待,届时若是罗大人真的无意淮右,我家主公也承诺,去留任由。”

    罗邺倒是不在意王邈所说这些,当兵卖命哪里都差不多,那江烽的确有些能耐,能在这一年多时间打下三州之地,定非等闲之辈,沉吟了一下道:“可我军家眷亲族……?”

    “罗大人莫非不知我家主公与大梁交好,麾下诸将大多来自大梁么?”王邈轻笑道:“想必大梁与刘大人打个招呼,刘大人怕也不会留难吧?更何况南下淮右,对刘大人也算是一件好事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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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烽为寿州窑重新开窑点了第一把火。

    随着火焰升腾而起,熊熊的火光映照在江烽发红的脸庞以及满足的笑意,似乎也印证着寿州瓷窑即将进入再度复兴的阶段。

    对于江烽来说,寿州瓷窑重建复工实在太重要了,它将成为未来淮右军发展壮大的两大支柱之一,除了要将浍寿二州建成淮上粮仓外,寿州瓷窑也要承担起未来为淮右赚回大笔军资的重任。

    王邈从河朔传回来的消息吓了江烽一大跳。

    王邈在信中说虽然尚未彻底敲定,但是能有把握劝说南下淮右的河朔诸军都已经有五六千人马了,其中骑军数量占到一半以上。

    只不过这些骑军的装备较为可怜,不但人均只有一匹战马,而且像马槊、横刀、战甲这一类作为骑军必备装备都基本上是残缺不齐,要补齐这些战马和武器盔甲装备,耗费不小。

    至于说那剩下的几千步军,江烽一样欢迎,河朔历来出雄兵,只不过河朔军在军纪上一直是个问题,但很大程度还是由于河朔三镇自身管理训练的问题。

    只要来了淮右,江烽有把握让这些河朔兵在保持原有桀骜血性的同时,让他们锤炼成为一支令行禁止的精兵。

    王邈还在河朔活动,按照他自己的预测,他会争取再游说劝说两三千兵力南来,河朔现在的局势非常糟糕,而对于淮右来说,这恰恰是最好的机会。

    这些军队大多都是经历过与河东大晋或者契丹、吐谷浑人作战的百战之兵,哪怕因为这几年里境遇不佳而日趋没落,但是却血性犹在,只要稍稍加以补充,重新恢复训练这些军队就能迅速恢复到最佳状态。

    王邈在信中也谈到了这些军队南下可能带来的一些麻烦。

    一是这样庞大一批军队南下,哪怕是分部南下,都需要考虑怎么来通过,或许河朔那边可以通过大梁那边来沟通协调,但是还需要通过蔡州或者淮北,这也是一个问题。

    二是这些军队所牵扯到的家眷亲族,他们大多还在卢龙北部诸州,可能会有相当一部分要南下淮右,也有一部分会留在本地,这也需要通过大梁来与卢龙那边衔接协调。

    三就是这些军队来淮右又会极大的增加本身就很拮据的淮右财政压力。

    当下的淮右,已经不可能再像一年多前那样可以从大梁、南阳和鄂黄获得钱粮支持了。

    南阳已经成为敌人,而鄂黄对淮右的态度也在变化,从原来的盟友变成了现在的疑虑,至于大梁,虽然还保持着盟友关系,但是随着淮右与关中关系的密切,大梁对淮右的态度也有些捉摸不定了。

    没有了外部的支持,就只能靠自己,也幸亏还有波斯胡商的支持,但这份支持是建立在淮右局面要向好,同时要有足够的资源能让胡商们动心的前提下。

    对于胡商们来说,这重建的寿州瓷窑无疑就是最重要的抵押品。

    只要这寿州瓷窑能源源不断的烧出寿州瓷,那么胡商们就愿意源源不断的为淮右军提供军资,无论战马还是钱银,都不在话下。

    从那个时空而来的江烽深知良好的财政与军事力量的关系,哪怕是在冷兵器时代,有着雄厚财政力量的农耕王朝一样可以抗衡来自北方草原上超强机动能力的游牧民族军队。

    他也意识到了现在自己所面临的这个时代不同于自己原时空中的任何一个时代,术法一道的崛起甚至昌盛,已经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战争的规律,而术法一道的发展对资金的需求更是尤为重要。

    现在的寿州,如果仅仅只是一个单纯的粮仓,哪怕要想支撑起完整的一厢军都不太可能,而如果能够将寿州窑彻底焕发青春,让其重返辉煌时代,那么别说支撑一厢军,就是两厢军也并非不可能。

    如果再能将寿春的商埠效用发挥到极致,使其成为淮水流域真正的物资集散地,那么一切就不是问题了。

    郑居眼中也是跳跃着精芒,丝毫没有了昔日的恹恹病容。

    管家的回归,寿州窑的重建,无疑让郑家的分量在眼前这位防御守捉使大人面前重了许多,从这位防御守捉使大人亲自参加窑炉点火这一姿态就能看出其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目前寿州仍然处于军管状态,但据说这位防御守捉使大人已经上书关中,请求朝廷对寿州官吏人事进行任免调整了。

    防御守捉使府长史陈蔚去了长安,应该是去就寿州刺史、长史、司马以及六曹判司人事与朝廷协商。

    如无意外,郑居知道自己可能会出任寿州长史,本来郑居有意让郑弘担任,但是江烽却否决了这一意见,而让郑弘出任防御守捉使府巡官一职,这让郑家都是兴奋莫名。

    按照晚唐以来的体制,防御守捉使府设防御守捉使一人,副使一人,判官、推官、巡官各一人,但随着藩镇势力的膨胀,体制崩坏,无论是节度使、观察使、支度使、团练使还是防御使,都迅速向节度使看齐。

    节度使府所设属官也依葫芦画瓢的被运用到了诸如观察使、支度使和团练使、防御使诸府上,而且也衍生出很多原本唐制防御守捉使中所没有的官职。

    像长史、司马、衙推等职务在防御守捉使府中原本是没有的,但是在各地都早已成为惯例,但即便是这样,巡官这一职务仍然是节度使府中不可轻忽的要职。

    毫无疑问,这是江烽对郑家的一种奖励,而这种奖励也意味深长,这意味着郑氏一族子弟已经进入了防御守捉使府这一核心层。

    要知道当下在防御守捉使府中担任要职的地方大族子弟,除了从开始就一直追随江烽的陈蔚之外,便再无他人,哪怕是黄、鞠、许等几家,亦无人担任,郑弘算是第二人。

    “大人,若是今年以内能陆续开建十二窑,那寿州瓷不但能够恢复到昔日极盛时期的产量,而且更能超越那个时候,到明年寿州瓷的产量达到昔日极盛时期的两倍甚至三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郑居的话让江烽心境更佳。

    “呵呵,郑大人,这寿州瓷窑日后还要有劳你了,你可以明确告诉管氏一族主事者,我江烽承诺的话不会变,管家在其中所占份子不会因为窑炉规模扩大而改变,但是管家必须要将这烧制技术传授下来,我不需要他传授外人,管家子弟也好,郑家子弟也好,对我来说不重要,只要他们能为我淮右烧出上好瓷器便好,但要记住一点,这寿州瓷烧制技术不能外传,只能在我们寿州烧制。”

    郑居心中打了一个突,迟疑的道:“大人,只是那管家在潭州那边……”

    江烽笑了起来,“郑大人,我就不信管家就能在外乡彻底把烧制技术传授他人?若是寻常技艺也就罢了,真要烧制上等佳作,难道管家就无不传之秘?”

    郑居苦笑,这位防御守捉使大人在这些方面也是这般精明,很难想象这家伙居然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对人心的考量和思路的慎密,寻常人怕是难及万一,也难怪此人能在这一两年时间里就走到如此位置。

    二人正说间,两名碧目虬须的胡人已经眉飞色舞的疾步走了过来。

    “江大人,郑大人。”

    “卡里姆,纳辛,怎么样?某未曾失言吧?这窑炉一开,黄金遍地,下一步就看你们两位的门道了啊。”

    这两位现在是淮右的大金主,他们背后代表的波斯胡商现在算是淮右最大的资金来源,除了寿州窑之外,波斯胡商们现在又把主意打到了茶叶上。

    淮南之茶,在中唐之前,以光州为上,申州、舒州次之,老寿州的盛唐、霍山二县再次,蕲州和黄州最次,这是陆羽的《茶经》所记录的。

    但实际上随着时间推移,各地茶园因为人口流动和战乱的影响,有兴有衰,申州所产茶叶固然不错,但寿州,也就是现在盛唐和霍山所产茶亦是不差,只不过规模却不大。

    随着霍丘和安丰、寿春三县纳入淮右控制,尤其是安丰和霍丘已经明确要建设成为日后的淮右粮仓基地,所以对于盛唐和霍山来说,其粮食生产的压力便没有那么大,而发展茶园,为茶叶外销输出也就成为了可能。

    此次卡里姆和纳辛来寿州,除了为寿州瓷器而来,也还肩负着在光州和浍州输出茶叶这一任务。

    “江大人,寿州瓷器固然是我等急需的,但是您也知道,西北之地苦寒,而西域诸国更是无茶不欢,对茶的需求极大,而且茶不像瓷器,那是每日必须,每年消耗巨大,所以若是这光浍二州能在此事上有所为,那自然是一大好事啊。”

    面对粟特商人在河朔地区以及吐谷浑和契丹地区的渗透,大食商人在扬州、广州、泉州、潭州、江陵等地大肆扩张,波斯胡商已经感受到了巨大压力,而现在淮右这一新兴藩阀的出现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契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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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口音里仍然带着些许外域口音,但是对江烽来说,大部分都属于关中官话的口音却比许多江淮土腔更为易懂。

    很显然卡里姆有些不满意,但江烽的确有些推诿的意思,只不过他没想到卡里姆和纳辛二人居然已经亲自去实地踏勘过盛唐和霍山的茶园了。

    被对方戳穿了,这让他有些尴尬,但他也不在意,这本来就是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

    江烽当然不会反对复垦茶园,但之前在未得寿州之前,盛唐和霍山仍然要以种粮为主,那是耐以生存之物,待到灾荒来时,茶叶不能当黍麦,你出再高价也未必能买到粮食。

    不过在拿下寿州之后,形势已经有所变化。

    现在淮右全力以赴的恢复和新垦霍丘和安丰以及寿春三县的良田,同时也开始修复以芍陂为中心的水利灌溉体系,就是要为未来可能连续三年的干旱做准备。

    守着芍陂和三县肥田沃土,江烽有把握支应起整个淮右的粮食保障,哪怕再涌入几十万流民,他也不惧。

    当然,对于卡里姆和纳辛他们的急切,他自然要拿捏一下。

    一旦吴地乱起,淮右会不会卷入,卷入多深,尚未可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一旦卷入,那开销又是如流水一般,没有胡商们的支持,淮右玩不下去。

    “卡里姆,不要着急,之前这么些年,你们没有稳定的茶来源,不也过了么?”江烽笑了起来。

    “不,不,那不一样。”卡里姆连连摇头,表示不认同江烽的意见。

    “放心吧,我的朋友,一切都会有的,嗯,陈大人去了长安,那么你们可以和杜大人谈一谈,看看怎么来办,怎么样?”

    “那太好了,我还担心你要我们等到陈大人从长安回来之后呢。”

    卡里姆也笑了起来,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时不我待,早一日能谈妥这件事情,那么茶园便早一日能建起来。

    想到有了这条稳定的来源,日后西北乃至西域诸国,甚至吐蕃和党项人,这些生意都能够牢牢的抓在手中,那种滋味太美妙了。

    “可是我的朋友,淮右当下的局面并不稳固,我需要进一步巩固我的统治,你应该知道……”

    江烽语气很轻松,不过卡里姆和纳辛却明白对方的意思,内心暗自诅咒的同时,脸上却堆满笑容。

    “没有问题,一切都没有问题,我们是朋友,不是么?您需要什么,我们都会为您准备好。”

    “噢,卡里姆,纳辛,我的朋友,你可能理解错了,我需要的东西不是钱银,而是战马,我需要大批的战马,我相信你们能帮助我。”江烽眼睛里多了几分凌厉。

    卡里姆和纳辛交换了一下眼色,“我的朋友,难道说淮右又要再起战端么?长安为你送来了两千匹夏州战马,而前段时间我们又为您运来了一千五百匹战马,难道您还不够?”

    “不,远远不够,我起码还需要三千匹战马,最好五千匹。”江烽毫不客气的道。

    卡里姆和纳辛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他们看来,淮右之地的骑军数量不算少了,能够维系一军骑军,应该是像淮右这样的藩阀最合适不过的,毕竟淮右草创。

    可按照江烽表露出来的意思,淮右那是要组建两军甚至三军骑军的架势,这对于淮右十县之地来说,近期根本就支撑不起。

    光是这五千匹战马价格就需要十万贯,而一旦要组建其这样庞大一支骑军,其日常消耗也是巨大无比,可以说除非淮右即刻又要打仗,否则完全无此必要。

    迟疑了一下,卡里姆也不愿意拂逆江烽的意思,只是微微顿了一顿道:“江大人,战马对于我们来说不缺,哪怕一时间没有,但是我们有渠道能从吐蕃人、党项人那里弄来,实在不行,粟特人那里我们也能临时周转来,只是这等数量的战马消耗甚大,江大人倒是要仔细掂量啊。”

    “我的朋友,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就请尽早替我们淮右运作吧。”

    江烽也不明言,河朔兵南下还要些时间,预计会到年底才能成行,江烽的想法是先要将这些战马事宜安排好,宁肯马等人,不能人等马。

    王邈在信中就提到河朔那边不少骑兵因为缺马而变成步卒,此次可能南下的这批兵中就有不少。

    而对于淮右来说,熟练的骑兵甚至比战马都还要紧缺得多,战马可以买到,但是熟练的骑兵却买不到。

    要从一名步卒训练成为熟练的骑兵,没有多年的训练以及战事砥砺,根本无法成长起来,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江烽宁肯花大价钱也要将这些河朔过来的骑兵保留下来。

    这是他日后与中原诸藩争霸的基础。

    一个没有强大骑兵的藩阀,在战争中就像是被人绑住一只手与对手打架,失败就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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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春来和梅况相对而坐。

    屋檐下几许阳光垂落而下,粉墙上几株枯萎的藤蔓爬在上边,多了几分萧瑟。

    窗棂上透过的光影在厅堂里留下点点斑驳疏离,茶水已经变温,两人却无心品茗,只是静静的等候着。

    “况兄的病看来是大好了?”田春来目光在梅况的脸上盘旋了几圈,忍不住问道。

    自打二人各自担任淮右水军第一军和第二军指挥使之后,两人见面的时间并不多了。

    一是需要避嫌,梅田两家执掌军权者若是见面太多,难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来无论是田春来还是梅况都知道,随着两军军官交换任职,江烽这一招已经成功的破解了水军中私军体系,或许对战斗力有一定影响,但是效果却是显而易见的,这种情况下梅田两家联手的可能性只能是越来越小,小到几乎不可能了,除非江烽自己犯下大错。

    “基本上痊愈了,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江大人的医术竟然如此高明。”

    梅况这是实话,困扰他多年的毛病竟然被江烽诊治之后用药治好,这让梅况也是不敢置信,这意味着他已经有冲击小天位的可能。

    从内心来说,梅况自然是喜悦无比,作为一个武人,突破小天位壁障乃是梦寐以求的,但在之前,梅况从未奢望过,但现在他却有些跃跃欲试了。

    可是欠下这样大一个人情却又是梅况不愿意的,尤其是对江烽。

    倒不是说梅况现在还有其他想法,他只是还有些无法接受江烽的入主,就这样突兀的成为了寿州以及梅家的主君。

    当然,梅况是一个很理性之人,意识到事不可为,便不会去做那些无谓的冒险,接受现实在他看来才是最好的为本家争取利益之举。

    注意到田春来脸上有些复杂的神色,梅况苦涩的一笑,“虽然梅某更感激大人的诊治,但是梅某却不会将其与梅家的利益混为一谈,公是公私是私。”

    “这一点田某相信。”田春来点头,梅况的人品在寿州三姓中有口皆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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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难听一点儿,这也就是要趁火打劫,若不是淮北时家现在被蚁贼所乱,只怕淮北也会插一手,现在淮右要插足,也是应有之意。

    问题是水军怎么插手?通过水路突袭濠州或者楚州?没有那么简单的事儿。

    无论是杨溥一方还是徐知诰一方,只怕也都会有准备,登陆之后水军战斗力便要大减,未必能如愿。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梅况和田春来都下意识的站起身来。

    “况兄,春来兄,久等了。”江烽笑意盈面,进来便与二人打招呼,“那帮波斯胡商纠缠不休,念念不忘要在盛唐和霍山复建茶园,以便日后浍州茶能输入西北,耽搁了一会儿。”

    梅况和田春来也都是心思敏锐之人,目光碰了一下,心中都明白先前二人所言怕是真的了,要动刀兵了。

    瓷器、丝和茶是西北最为渴望之物,波斯胡商久欲得手,这寿州瓷窑就是在波斯胡商大力支持下才能如此之快的复建起来,这其中免不了要给淮右钱银捐输。

    现在波斯胡商又把主意打到了盛唐和霍山的茶园上,江烽此言意味着他已经对胡商们松了口,这也意味着胡商们又会拿出一大笔钱银来捐输给淮右,而如此紧迫,除了战事需要外,想不出其他理由。

    “大人欲开放胡商入浍州开辟茶园?”梅况沉吟了一下才道:“盛唐、霍山两地所产茶甚好,只是限于交通不便,一直未能真正打开局面,若是这胡商愿意,到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江烽眼中露出欣赏之色,这梅况不愧为梅家第一人,不仅是武道超群,而且眼光独具,有经世济民之才,一句话就点到了关键之处。

    盛唐和霍山两地交通不便,而茶园大多处于丘陵山区,若是要大规模扩建茶园,为了便于输出茶叶,这道路改扩建也是势在必行。

    江烽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要把波斯胡商拖下水,哪怕打破定制,破例让波斯胡商们可以在新建茶园中获得一些份子,没想到却被梅况一眼看穿。

    这梅况脾性中正平和,气度不凡,若是能为己所用,倒能成为自己一大臂助。

    “况兄身体可痊愈了?观况兄气色,应是无碍了吧?”江烽上下打量了一下梅况的气色,笑着道。

    梅况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正色道:“梅况谢大人的关心,经年痼疾,已然痊愈,恩同再造。”

    “况兄不必客气,你我宜属一家,何须如此生分?”江烽摆摆手,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况兄既无痼疾困扰,可有破壁之意?”

    江烽一句话让田春来都忍不住眼露异色,看了过来。

    这是在询问梅况有无突破小天位之意愿了,莫非江烽也有此意,要联手而击?

    饶是梅况心宁气定,但在这种突破武道壁障的问题上,也被江烽这话问得有些无法淡定,讶然道:“大人何出此言?莫非……?”

    “嗯,某闻雷池又出青蛟,有意邀友一行,不知况兄和春来可有兴趣?”江烽含笑问道。

    青蛟?梅况和田春来都是精神一振。

    各地深山大泽皆出灵物,蛟、龙、鼋、鼍等产于大泽,虺、魈、魃等生于山中,这些都是武道高手们最希望遇到淬炼自我的灵物精怪。

    这等物事只要能遇上,尤其是在准备妥当的情况下一战,不但能尽可能的规避危险,同时又能让自身武道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对于寻求武道突破高手来说是最为合适的。

    若是能解决这等灵物精怪,还能从其身上获得各种寻常难以触及的奇珍异宝,可谓一举两得。

    所以像江湖门派的高手和世家望族的子弟,若是没有更好的机遇,都更愿意在武道水准陷入瓶颈时前往灵山大泽,以求能遇到这种机遇,一举突破。

    当然,战场上也是最好的砥砺机会,只不过战场上的风险要远胜于和灵物精怪对决。

    盖因战场上的敌人各种手段无所不用极,尤其是还有敌人的同伴和各种术法器具和武器的威胁,很容易遭遇不测,稍不注意就是未能突破武道境界,却先把命丧了。

    看见梅况和田春来都有些意动,江烽也知道这勾到了二人的心痒处。

    田春来已经是太息后期,若是能有机遇,也许就能跨国固息期的门槛。

    而梅况更牛,早已经是固息后期了,之前因为疾病而导致武道退化,已然落到了固息前期,好不容易痊愈后江烽也给其了一枚玄火凝灵丹,让其将水准重新恢复到了固息后期,现在也是只等一步就可踏入小天位。

    所以当郭岳提到了雷泽又出青蛟之后,江烽就格外关注这个消息。

    据说这一次雷泽发现的青蛟多达四条,这也是前所未有,寻常青蛟产卵一般是二至三枚,孵化出来也就是两三条青蛟,这种一次四条青蛟,显然也是极为罕见的。

    加上雷泽本身就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而人迹罕至,所以这也算是一次良机。

    “某欲和郭岳、杨堪等人前往雷泽一行,若是两位有意,不妨一道,咱们也见识见识这青蛟之威究竟如何。”江烽见对方意动,也就正式相邀。

    “不知寿州这边能否脱身?”田春来犹豫了一下,“若是杨大人和我们二人皆随大人一行,这寿州……”

    “无妨,郑弘、张越还在寿州,赵文广也能替代杨堪暂掌第一军,你们也可安排虞侯暂代。”江烽知道二人其实已经接受了邀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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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从郭岳提及了雷泽发现青蛟之后,江烽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淮右军事力量膨胀得很快,从当初固始军到浍州军,再到现在的淮右军,这一年多时间里,实现了三连跳。

    从一军到现在加上水军、牙军、骑军,已经达到了八个军。

    如果这一次王邈在河朔的招募延揽成功,预计淮右军会迅速膨胀到十个军,这也就意味着淮右将拥有二万五千兵力。

    应该说,通过江烽提供的基础训练方式,比如队列训练、基本素质训练方法等,淮右军的普通士兵的基本素质是没有多大问题了,甚至在军纪上还要强于不少藩阀军,但是淮右军最大的短板仍然是各级武将军官的武道实力。

    淮右军短期内就会达到十个军,这也就意味着需要二十名军指挥使以及军都虞候。

    而按照当下各藩的标准,担任军指挥使基本上都要求应该是天境养息期的高手,军都虞候也起码要求是静息后期的高手。

    若是像是在大梁、河东、河朔、泰宁等军事力量较强的藩阀,一般担任主力军指挥使的都要求是天境养息后期的高手,甚至可能是太息期高手,而军都虞候也大多是养息前期的强者。

    当然并不是说武道水准越高,在指挥能力上就越强,但是一个无法在关键时候站出来率军冲锋或者独当一面的军指挥使和军都虞候,绝对是要逊色不少的,甚至可能会功亏一篑满盘皆输。

    在厢军指挥使的要求上就更高了,固息后期都是最起码的标准,而且都还有相当充裕的术法武器作为辅助备用。

    包括大梁、河东、河朔、泰宁、南阳这些军事强藩,真正遭遇大战需要动用一厢军力的情况下,基本上都是由小天位高手挂帅,甚至在较为重要的战事中还要另选一位小天位高手为副。

    可以说淮右军的成长基本上是建立在低烈度战事中成长起来的,没有真正遭遇过像样的硬战苦战,尤其是和那些强藩的正面硬杠。

    像江烽自己遭遇的几名强者高手中,也就只有袁无为和袁无敌堪称一敌,像梅况,若非其当时因病困扰,只怕寿州一战还真的有的打。

    但是前期的侥幸走大运,并不意味着淮右军会一直这么好运,所以江烽一直对自己麾下武将的高端战力有着迫切的提高压力。

    现在八个军的指挥使,第一军的杨堪已经进入太息后期,自然没问题,第四军张挺也已经具备了突破太息期的实力,就差那一步。

    水军这两位,梅况和田春来都没的说,固息后期和太息后期,牙军丁满也已经是养息后期,但是其他几军都还有些问题。

    像第三军的张越,骑军的秦再道,都还只是静息后期,尚未踏入养息期,像第二军的许子清也只是刚刚进入养息后期。

    他们几人都还是在江烽意识到问题之后,有意识的炼制了几炉丹药之后帮助他们提高了不少才达到这个境界。

    困扰淮右军的还不是军都指挥使这一层面,而是更高层面的比如主帅和厢军指挥使,又比如军都虞候,这两个层面的战力欠缺才是最致命的。

    偌大一个淮右军,竟然无一名小天位高手,无论是江烽还是杨堪抑或新加入的梅况,最高也只停留在在固息后期层面,而要突破小天位这个壁障,难度不小,亟待机遇。

    这对于一个拥有三州之地的藩阀来说,是极不正常的,也极易为周边的藩阀们所觊觎。

    哪怕你其他综合实力不差,但是在高端武力上的欠缺,就很容易让恶邻产生要在你身上赌一把的想法。

    这对于淮右来说相当不利。

    当大家都认为你实力不济,琢磨着想要在你身上来占便宜时,也就意味着你真的可能面临危机了。

    这一点江烽已经有了相当强的警惕意识。

    他甚至在考虑如果真的没有更高的办法来解决自己突破小天位的问题,索性就专程跑一趟武当山,厚着脸皮请陈抟老祖再帮一把,务必要让淮右在小天位层面上零的突破。

    淮右军在军都虞候这个层面短板更为明显。

    八个军中,唯有已经改任第二军军都虞候的鞠慎和第一军军都虞候赵文广算是符合了静息后期这一标准,其他诸军的军都虞候都难以满足静息后期以上的水准这一要求。

    这种巨大差距对整个淮右军的实际战力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除了这两个层面的差距外,像营指挥使、副使乃至都头这一级别的中级军官战力,淮右军仍然与其他诸强藩军队有较大差距。

    像营指挥使这个层面,一般说来也要求有天境养息期前期的水准,最不济也应当有结体期的实力,副使则要求有洗髓期的实力,而在都头这一级别,则要求通脉期水准,像锻骨期的武者,一般说只能担任副都头以下甚至队正这一类的低级军官了。

    但在淮右军却还达不到这个水准,像相当部分的都头级别军官都还只是锻骨期的武者,许多营指挥副使都还是通脉期的角色,而营指挥使中亦有部分还处于洗髓期。

    所以在整体层面上,淮右军仍然与像大梁、河东、泰宁差上足足一个层次,甚至比起河朔、南阳、蔡州、吴国、淮北这些次一级的藩阀仍然有些差距,顶多也就是与鄂黄、江陵、襄阳、潭岳这些在武力上相对较弱的藩阀在一个层面。

    但像鄂黄、江陵、襄阳、潭岳这些南方藩阀虽然在武力上逊色一些,却通过术法一道来弥补了这一缺陷,所以在战争中,他们会大量使用术法一道来作为改变战争的变数因素,并不逊色与诸如淮北、蔡州这些藩阀多少。

    淮右却因为是新兴起来藩阀,在术法一道上虽然也花了大力气来积累,但仍然受制于时间和底蕴,要想赶上这些藩阀,尚需时日。

    不过,淮右在术法一道上的发展势头很猛,江烽倒是很有把握只要多给自己一些时间和机会,淮右的术法一道必定会蓬勃而起。

    但摆在淮右军面前的当务之急,仍然是要尽快提高各级武将军官的武道战力。

    江烽也考虑过许多办法,像通过各种渠道来收罗一些天材异宝开炉炼药,帮助现有武将军官提升实力;像通过诸如白马寺等于淮右交好的江湖门派来吸纳强者高手加入军中,充实实力,但都难以达到期望的目的。

    尤其是中高端武将这一层面,已经不是你靠吸纳延揽就能轻易招募到的了。

    而在自身现有武将群体中,纵然能够通过灵药秘宝加以提升,但像杨堪、丁满他们服药之后仍然需要通过特定环境下的砥砺激发方能有望实现突破。

    所以除了打仗之外,也就只有这种通过与灵物精怪的交锋来实现砥砺突破了。

    与战场上和敌军武将交锋相比,和这些灵物精怪的交锋无疑要可控得多,起码,你已经对这些东西有一个大致了解,你可以游刃有余的选择伙伴合作,武器、甲胄以及术法一道上都可以有很大的选择余地。

    最不济也可以考虑用术法遁术在危险时候逃脱,而像这些灵物精怪一般说来都会有自己特定的活动范围,只要能当场逃脱,一般都不会性命之危。

    当然,并非说这种事情就没有危险了,像蛟、鼋、鼍、魃这些奇物,本身也带有很多不确定性,尤其是在之前的情报收集不准确的话,对战中一旦发现对手太强,应对方略失当,那就很容易遭遇不测。

    但是这样的机遇的确难得,哪怕明知道其中风险很大,对于本身就相当自信的武道强者们来说,都一样前赴后继,乐此不疲。

    像这一次雷泽再出青蛟,而且一次性出现四头青蛟,可谓极为罕见了,若是能藉此机会让淮右军的这些个武将们得此锻炼机会,磨砺一番,相信不少人能够有很大的收获,而且如蛟类这些灵物,没准儿还能够在它们身上有所获,可谓一举两得。

    所以在郭岳提出了这个想法之后,江烽就已经在考虑让杨堪、丁满、张挺甚至秦再道、黄安锦、鞠慎这些将领们,只要能够抽得出身的将领们都去一趟雷泽。

    反正雷泽距离也不算太远,如果连夜兼程,三五日便可赶到,哪怕花上十天半月来守候,来去也就是一个月时间,江烽觉得值得。

    只要能在这一战中自己和梅况能突破固息期晋位小天位,那便一切都值得,若是杨堪和田春来能突破太息期踏入固息期,那便是大赚特赚了。

    而像丁满、郭岳、秦再道、黄安锦和鞠慎他们这些层次稍微再低一些的,那突破的机会就更大了,当然他们的风险也更大。

    为了以防不测,江烽也已经考虑要把邓龟年、甘泉和许静带上,而且要提前准备足够的术法器具和术法武器护驾,以免真的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