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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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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船老大以为房俊是在给他下跪……

    房俊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咬着牙道:“帮某把马牵上船!”

    说着,自己勉力爬到船上,顿时四仰八叉的躺下。

    船老大老老实实的将马牵上船,船撸一摇,小船晃晃悠悠离开岸边,向河中心划去。

    房俊趁机喘口气,催促道:“快点!”

    “唉!”

    船老大迎来送往,也是个有见识的,什么也不问,粗壮的手臂一较劲,快速摇动船撸,小船飞快的驶向对岸。

    “刚刚有无连人带马的一队人渡河?”

    房俊撕开自己的衣衫,将腿上的刀伤简单包扎一下,问道。

    “有,就在不到一炷香之前,小老儿刚刚摆渡一船杂货到上游的村子,刚巧路过,所以看见了。”

    房俊精神一振:“有多少人?”

    “三艘船,具体人数不晓得,但吃水很深,有人有马,估摸着,得有二十人左右。”

    船老大什么也不问,却知无不言。

    这一段河水不宽,片刻之后小船驶到对岸,房俊深吸一口气,觉得气力回复了一些,一面牵着马淌水上岸,一面冲船老大喊道:“某身上未带银钱,你且去骊山下房家湾,就说是某房俊说的,让管事取一吊钱与你充作船资!”

    那船老大呆了一下,惊问道:“可是房相公府上二郎?”

    房俊点头:“正是!”

    船老大大呼道:“小老儿岂敢收取二郎的银钱?莫要祖宗都蒙了羞!去岁大雪,十里八村都遭了灾,若不是二郎‘勒石记功’逼得那些大户都拿出钱粮赈灾,我等怕是都冻饿而死!”

    房俊一呆,自己居然也有善名了……

    那船老大又道:“小老儿不知二郎追谁,但绝对是坏人无疑!据小老儿观察,那些贼人必是一路北上,着渭水可以摆渡,但是前面的泾水在此处河道狭窄、水流湍急,却是摆渡不易!那泾水之上有吊桥一座,贼人必是从那里过!”

    房俊问道:“可有近路?”

    船老大肯定道:“有!”

    房俊大喜,问道:“如何走?”

    船老大伸手一指不远处的一座小山,道:“那山间有一条小路,虽是山路,但行人不少,甚是平整,可以骑马通过!翻过小山,便是那吊桥之处,由此过去,可以节省一半路程!”

    房俊大喜过望,刚到岸边,便翻身上马,大叫道:“若房某不死,必有重谢,驾!”

    驱策骏马,扬长而去。

    船老大摸摸脑门,疑惑道:“说甚死不死的?像是这般大善人,自是要长命百岁才好咧……”

    房俊听不到有人快要给他立长生牌位了,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快一些!再快一些!一定要赶在那帮叛军之前截住他们!

    至于截住之后,凭他单枪匹马的能干啥,他没空去想!

    此刻的房俊,甚至可以说是那命去弥补自己愚蠢的错误……

    山路很窄,确实还算平整,但是马匹跑不快。

    这一路纵马疾驰差不多五六十里,也就是这种耐力奇佳的阿拉伯马,才挨得住这般一刻不停歇的奔跑。

    上到山顶……

    山脚下一条奔腾的河水宛如一条玉带,蜿蜒流过。

    房俊心急如焚,好在纵马驶下山坡,速度比上山快了许多。

    山道弯曲,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段笔直的山道,径直对着泾水河岸,那里正有一座吊桥。

    而就在距离吊桥不远的地方,一队骑兵正疾驰过去,眼看就要踏上吊桥!

    房俊心里一跳,眼睛一扫,便见到两个身形纤弱的女子被绑在两匹空马的马背上,马缰则被两个骑兵牵着,走在队伍的最后。

    这是最后的机会!

    一旦跨过这座吊桥,这帮家伙便如鱼入大海飞鸟归林,再也别想追到他们!

    房俊咬了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瞬间做了一个最愚蠢、最直接、也最悲壮的决定!

    甩掉一侧的马镫,将腿跨过来,完全凭借一只脚的力量支撑全身,整个身子缩起来紧贴马身,这样从叛军的一侧看上去,这就是一匹无人的空马!

    然后挥着刀子一刀刺在马臀处,骏马痛的长嘶一声,放开四蹄,沿着下山的山路狂奔而去。

    阿史那结社率灰头土脸的待着仅剩的二十几个同族手下一路狂奔,那心情简直郁闷的要死!

    中郎将没了,梦想中的大汗之位没了,就连这些年陆陆续续安插在长安的内线也一下子消耗殆尽……

    还是小瞧了李二陛下啊!

    谁能知道,就仅凭着几十个“百骑”的精锐,就抵挡住击败叛军的冲击?

    当然,最最关键的,还是那个该死的房俊!

    若不是他在那紧要关头的一声喊,自己说不定就把李二陛下给宰了!他深信,只要李二陛下一死,那些“百骑”也好,羽林军也罢,会当即群龙无首,弃械投诚,难道谁还会傻到为了一个死人卖命?

    早知如此,就应该在刚发现他的时候,不去顾及手底下尚没有收服的那些兵卒的疑惑,直接一刀宰了了事!

    只可惜,事已至此,天下之大,今后就惶惶然如同丧家之犬了……

    不过阿史那结社率倒是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

    回头瞅了一眼那被绑在马背上的小美人儿,阿史那结社率嘴角扯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最喜欢大唐的美娇娘!

    身娇、肉嫩、水多、就连叫声都那么荡人心魄……

    尤其是南朝的公主,那可是全天地下的王者都渴望得到的极品奖励!

    信义公主嫁泥厥处罗可汗、华容公主嫁高昌王曲伯雅、当然还有自己的嫂子,突利可汗的老婆淮南公主……

    李二陛下最是宠爱这个高阳公主,说不定等到自己尝过了这位美丽公主的滋味,生米煮成熟饭,李二陛下捏着鼻子认了自己也说不定……

    只是不知道那个坏了自己好事的房俊,在得知未婚妻被自己骑在胯下婉转承欢的时候,会是个什么表情?

    他|娘|的,只要想想就解气!

    正胡思乱想间,突闻一阵急促的马蹄由远及近的响起。

    阿史那结社率吓得亡魂大冒,追兵这么快就追来了?

    抬头四下眺望,却见一匹骏马自一侧的山上疾冲而下,四蹄翻飞、鬃尾飞扬,却是一匹空马……

    阿史那结社率已是惊弓之鸟,不敢有一丝疏忽。

    此地怎会有一匹空马陡然出现?

    太诡异了!

    整个队伍都被这批突然出现的空马弄得有些诧异,行进速度顿时缓下来。

    那骏马越跑越近,阿史那结社率心头的危机也越来越严重,陡然间想起一事,顿时魂飞魄散,大叫道:“拦住它!拦住它!那马上有人!”

    队伍一阵慌乱,手下面面相觑,明明马背上空着的,哪里有人?

    许是就在中原,这些人早已忘记马背上的岁月,也忘记了“镫里藏身”那般的绝技……

    阿史那结社率满头大汗,抽出横刀不停的挥舞叫嚣:“拦住它!其他人赶紧过桥!”

    他反应得不可谓不快,但是命令下达的却有些不靠谱……

    当下队伍里有人想拦截,有人想过桥,交错穿插相互误会,乱成一团。

    高阳公主被绑住手脚捆在马背上,娇嫩的肌肤被绳子勒得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却都抵不住心底的绝望寒意。

    被这些野蛮的蛮子掠走,她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悲惨遭遇,那是比死还要屈辱一万倍的下场……

    到时候,自己是要咬舌自尽呢,还是寻一块硬物一头撞死?

    高阳公主再是傲娇,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儿,又是害怕又是绝望,芳心一团乱麻。

    就在这时,一匹骏马从山坡上疾驰而下,叛军队伍乱成一团。

    听着阿史那结社率的叫嚣,高阳公主陡然升起一阵希望,单人独骑,难道是……他来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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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高阳公主不傻,房俊再是厉害,再是能打,也不可能是这二十多个突厥精锐的对手,何况叛军阵中还有阿史那结社率这样的高手。

    来了,也只是送死而已……

    可房俊傻吗?

    他比谁都聪明,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他还是来了。

    一瞬间,高阳公主泪流满面。

    她紧咬着牙,暗暗在心里大喊:赶紧走吧,只要来了,就已经足够,大不了我高阳公主李漱,一死为你守节便是……

    可是见到的却是一匹空马,高阳公主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却也有些小小的失望。

    好像……

    还是希望他能来啊……

    ***********

    骏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自山坡上狂奔而下。

    到得不足十几丈处,叛军纷纷大惊失色,呼喝出声!

    到了近前,自然再藏不住身形。

    房俊灵巧的翻上马背,依旧紧贴着马鬃,咬着牙关,控制着自己因为恐惧而有些失控的面部肌肉。

    单人独骑,想要自二十余骑中冲阵而过,与找死何异?

    可这,却是唯一挽救高阳公主的希望!

    死,也要试一次!

    下一刻,房俊冲入敌阵!

    他不去反击,不去试图斩杀敌人,杀掉一两个,于事无补。

    只是紧紧贴着马背,护住前身要害,努力的驱策胯下骏马,加速!再加速!快!再快一些!

    马儿神骏,似乎知晓自己背上这个人的心意,靠近敌阵的时候,仰首“希律律”发出一声长嘶,意态豪勇,威风凛凛,居然将前方的几匹马吓得躲避开去,让开一条道路,硬生生让他冲进己阵!

    但是更多的叛军涌了过来,刀光四起,不分人马,举刀就砍!

    反击一手持刀,不停的格挡,根本顾不上反击,后背、大腿一阵剧痛,眨眼间已被砍中三刀,却仍旧咬着牙,耳听身后风声响起,赶紧一低头,一把横刀擦着头顶削过,差点让他人头落地……

    却也被他得到难得的机会,上身伏在马背上,手中横刀极其隐蔽的斜刺里一捅,捅进一名叛军的肋下。反击一刀得手,快速抽回,同时催马提速。

    一股鲜血自那叛军肋下飙出,跌下马背。

    反击根本不去管后阵的高阳公主,他心里明白,即使这时候靠近了高阳公主,也不可能带着逃离。

    唯一的希望,就是组织这些叛军度过泾河!

    他发了狠,咬着牙,勉力抵挡身前身后砍来的刀剑,本事神力过人的他此时已是油尽灯枯,实在挡不住,便稍稍错开要害部位,任其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伤口。

    蓦地压力一松,眼前一亮,居然已被他突出重围!

    吊桥就在眼前!

    反击大喜过望,根本不回头,不顾阿史那结社率在身后的咆哮,催着骏马向吊桥处奔去。

    到得近前,想要跃下马背,但是早已力竭,“噗通”一声跌在桥头地上,溅起一蓬尘土。

    房俊死死握着刀,连滚带爬到得桥头,横刀伸出,搁在粗若儿臂的绳索上。

    四根绳索,两上两下,上面两根作为护栏,下面两根铺设厚厚的木板,便于人马通过。

    只消得切断下面的一根,铺设的木板便会掉到河水里,吊桥便是毁了,谁也过不去。

    阿史那结社率眼睛都绿了,感情这小子拼死也要冲过去,就是要斩断吊桥?

    自己真特么蠢死了!

    可是房俊的刀子就放在绳索上,只要轻轻一切,大唐制式横刀锋锐的刀锋便会不费吹灰之力的切断绳索。到时候自己可以有一万种方法将这可恶的小子弄死,可自己也跑不了……

    不用去想,“百骑”的精锐和羽林军的大部队必然正在赶往此处,下一刻,自己就可能陷身重围!

    贺逻鹘被这小子一刀杀了,自己连个垫背的都没有,李二陛下岂会饶得了自己?

    阿史那结社率快要急疯了,却也不看贸贸然冲过去,眼珠子一转,立即调转马头,走到队伍后头,一把拽起高阳公主披散的长发,雪亮的刀刃就架在她修长白皙的脖子上。

    咬着牙吼道:“房俊!你敢砍断绳索,老子就一刀宰了她!”

    他也没有蠢到家,知道房俊不依不饶单枪匹马的追来,大抵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以她做人质,一定不会错!

    只是可惜,他想到倒是不错,却嘀咕了房俊。

    一个能对自己这么狠的人,岂会如此轻易的被要挟?

    房俊跌坐在地上,倚在桥头,觉得自己的力气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随着身上的血液快速流失,再这么下去,不用阿史那结社率来杀,流血就流死了!

    可既然已经抱定必死的决心,岂会轻易放弃?

    房俊笑了笑,喘了口气:“随你,只要你动她一下,你们就全都跟着陪葬……”

    突然觉得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内脏受伤了啊……

    阿史那结社率快要气疯了,怎么就遇上这么一个不要命的玩意?

    深吸一口气,阿史那结社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开高阳公主,收起刀子,高声道:“好!我不碰她!房俊,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如此不依不饶?我所求的,是渡河逃命!你所求的,是把你的女人救下来!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各退一步,我把你的女人还你,你让我过河,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让后到了草原,我阿史那结社率以恩人之礼待你,如何?”

    房俊倒是真想答应他,因为他觉得自己快要挺不住了……

    人的意志力不是无限的,在坚强的神经,都有一个承受的极限,过了这个极限,身体的机能就会强迫你进入休眠状态。

    房俊现在便是如此,随时随地都会昏迷过去。

    可他还是得撑着,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让开,阿史那结社率就会第一时间杀了高阳公主,然后把自己宰了。

    他就得守在这里,不能退!

    房俊使劲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神志清醒一些,勉力说道:“你放她们离开,我就让你过去!”

    阿史那结社率暴怒:“你放屁!房俊,逼急了老子,大不了鱼死网破!”

    房俊心里一颤,他知道,这个二百五一怒之下,还真就能干出不管不顾的事儿来。想想,刺杀李二陛下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这人得多没脑子?

    想了想,只好说道:“你先把那个宫女放了,你留着他也没用。”

    “行!”

    阿史那结社率倒是干脆,直接回身抽刀斩断秀玉身上的绳索,喝道:“滚!”

    秀玉被捆在马上太久,手脚早就麻了,站都站不住,坐在地上爬了几步,却是放声大哭,哀求道:“你们放了公主殿下吧,我……我给你们当人质好不好?”

    阿史那结社率懒得听她聒噪,怒道:“再不走,就剁了你!”

    说完,也不理秀玉到底走不走,策马向着房俊缓缓靠近,问道:“怎么样,按我说的做吧,大家都好,是不是?”

    房俊呲牙一笑:“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斩绳子!”

    阿史那结社率那他没法,只得勒马站定,恼火道:“你到底要怎地?”

    房俊说道:“让她们都走吧,我就在这里,还能飞了?我不是要跟你作对,只是想救这两个女人。只要他们没事儿,你去杀陛下也好,干什么都行,我才懒得管你。”

    说话的有点多,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阿史那结社率过了桥,真的会放过房俊?

    这话谁也不信。

    那货保准一靠近就一刀宰了房俊……

    但房俊不得不这么说,他只能让阿史那结社率相信,他相信他阿史那结社率……

    也就是说,他是在用自己的命,去换高阳公主的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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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丫头也是刚强,知道这是房俊拿自己的命给她换回来的活命机会,若是再矫情下去,那就得一起死!

    咬着银牙,大声说道:“房俊!我李漱在此发誓,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若是死在此处,我李漱便终身不嫁,替你奉养双亲!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房俊苦了脸……

    就怕你这样,以身相许什么的,最讨厌了……

    哥哥只是在自我救赎啊,真心不是想要英雄救美!

    不过无所谓了,自己的穿越之旅,到此也就该终结了,只是可惜了,耽误了武媚娘那丫头。

    对于高阳公主,则是爱咋咋地了。

    临死有个姑娘能对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死了也算是值了,虽然历史已经证明,这姑娘其实人品不咋滴……

    房俊撇撇嘴,说道:“我的双亲用得着你?我有大哥大嫂呢……赶紧的滚远,看着你就烦!”

    高阳公主定定的看了房俊一眼,使劲儿抹了一把眼泪儿,跟秀玉相互搀扶着,起身就走。

    嗯!拿得起放得下,不矫情,这一点房俊还是很欣赏的。

    可是谁知道这臭丫头是不是说两句好听的,其实心里头巴不得长出一对翅膀赶紧飞的远远的……

    阿史那结社率看着高阳公主渐渐走远的身影,脸色阴沉的看着房俊:“我已经按约定放了她,你怎么说?”

    房俊笑了笑,觉得胸口有些闷,咳了两声,又吐了一口血……

    喘了口气,笑道:“房某言出必践,哪怕是对你这个猪脑子!”

    说着,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手里的刀却始终不离绳索一寸之地。

    阿史那结社率差点没被他气死,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老子特么也不要命了,非得在这儿剐了你不可!

    当然这只能想想,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说道:“那你还不让开?”

    房俊笑笑:“这就让……”

    然后,退了一步。

    阿史那结社率变色道:“你耍我?”

    房俊摇摇头,强自依靠扶手绳索支撑着身体,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欠奉,只是勉力说道:“你当我不知你心中所想?还不是想上了桥然后把我宰了,还有时间再把高阳公主抓回来……”

    阿史那结社率快被房俊弄疯了,大声道:“你到底想怎样?”

    房俊道:“不想怎样,我就在这里看着,直到我确认她们到了足够安全的距离,就会让你们过桥。”

    阿史那结社率大吼道:“追兵眼看着就追来了,我还跑个屁?”

    房俊虚弱说道:“追兵来了,高阳公主就彻底安全了,我会立即让你们过桥。过了桥斩断绳索,追兵也那你没没辙。”

    阿史那结社率阴森森说道:“老子现在就像先宰了你,然后拼着命游泳过河……”

    房俊好笑道:“吓唬谁呢?你们要是会游泳,还会跟我在这儿墨迹?”

    阿史那结社率被噎得不轻,他是彻底拿这个软硬不吃的滚刀肉没辙了……

    身边一个手下一看这样不行啊,便凑过来,小声说道:“要不……干脆宰了这小子得了!大家就各安天命,谁游的过去就活命,游不过去就死在河里,反正干出这事儿,大家也都没想能活着回去……”

    阿史那结社率一听,真后点一动,跟房俊这厮还指不定墨迹到什么时候呢……

    可就在这时,远处烟尘腾起,蹄声阵阵,显然追兵来了!

    阿史那结社率急了,瞪着房俊咬牙道:“让开!”

    房俊看了看远处,已经依稀可以见到追兵的身影,想来此时阿史那结社率也不敢回身去追高阳公主。

    长长吁了口气,对着阿史那结社率笑了笑,只是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不甘:“老子这条命可是很金贵的,陪着你这种傻蛋一起死,还真是不值……”

    阿史那结社率勃然色变,他总算看出来,这房俊就知道自己没打算放过他,已然抱了必死之心!

    不仅如此,就算死,这混蛋也要拉上自己这帮人垫背!

    当即催马上前,大喝道:“宰了他!”

    众手下听命,齐齐呼喝一声,催动胯下坐骑,向着桥头冲去!

    房俊哈哈一笑,连眉头都不眨一下,手起刀落,斩断绳索。

    斩断一根还不算,刷刷刷刷,四根绳索全部斩断!

    那吊桥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倏地飞走……

    阿史那结社率目眦欲裂,一颗心沉到海底,催马舞刀,就待要冲上来将房俊碎尸万段!

    房俊大笑一声:“后会有期!”

    说罢,纵身一跃,跳入滚滚泾河之中。

    阿史那结社率奔势太急,到得岸边,堪堪勒住马头,呆呆的看着滚滚河水,哪里还有房俊半点身影?

    再一回头,滚滚烟尘扑面而来,追兵已经杀到!

    阿史那结社率面如土色,知道自己完蛋了……

    先前叫嚣着跳入河中生死各安天命的那个手下也不说话了,反而被迎面而来的追兵激起凶性,咬牙道:“横竖是个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何苦去跟那河水作对?淹死了也憋屈!”

    阿史那结社率也无奈了,投降吗?

    那李二陛下即便出于稳定突厥各部的想法不杀自己,也得是个流放琼州的下场。自己盛于草原,长于草原,这些年在长安更是醉生梦死享尽了荣华富贵,这要是放到瘴气遍布、蛇虫横行的琼州,还不如来一刀爽快呢……

    一咬牙,厉声道:“死则死矣,大家随我杀敌!”

    一马当先,冲入战阵。

    既已抱定死志,倒也勇猛难当!

    一种手下也各个悍不畏死,紧随其后,杀入敌阵!

    便像是一只烧红的烙铁插入……海水里,“呲”的冒出一股白烟,也就没了声息。

    这些人虽然有些草原战士的勇悍,但是多年在长安养尊处优,早已忘记当年驰骋草原的杀人本领,兼之此际人困马乏,战斗力发挥不出平素的一半,面对巨大优势的羽林军,宛如螳臂当车、蜉蝣撼树……

    两个纤细的身影自羽林军的人群中奔出,四处翻看尸体,却是屡屡失望。

    高阳公主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像个疯婆子一样,完全没有了公主殿下的半点威仪。

    一边翻找,一边流着泪喃喃道:“哪里去了?哪里去了?剁碎了也得剩个脑袋啊……”

    与此同时,桥头之下。

    河岸有一处凹陷,一条小船晃悠悠的被水波带动,载浮载沉。

    船老大小声说道:“二郎,上面正找你呢,不出去看看?”

    房俊一点力气也无,失血过多加上浑身伤势,没死也仅剩下半条命,虚弱的说道:“算了……被他们找到,又得好一通折腾,还是在这里躺一会儿舒服……对了,你怎出现在这里?”

    船老大顿时得意了,说道:“您这刚一走,我就寻摸着,您这单枪匹马的,想要拦住那一队人马可不容易,最好的办法,就是斩断吊桥……万一您这要是脚下一滑,掉河里了,也不知道水性咋样,这要是淹死了,那多可惜啊?就划着船悄悄过来了!可不正好,您就掉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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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关中像是暴风雨来临前一般,沉闷、压抑、人心惶惶。

    陛下巡幸骊山行苑,居然有中郎将阿史那结社率内外勾连、犯阙刺驾!

    这可如何得了?!

    时下虽然战火不休,但是帝国腹地却承平日久,谁能想得到,便在关中居然有此事发生?

    一时间,“百骑”暗访,武侯明察,左右羽林军、左右千牛卫严阵以待,出入四关者严加盘查,整个关中风声鹤唳。

    太极殿。

    李二陛下脸色阴郁,一言不发。

    房玄龄苦劝道:“此事皆由阿史那结社率而起,此僚既已授首,便应告一段落。至于是否有人暗中指使,且由‘百骑’秘密查访便是,实不易大动干戈。眼下关中各地,已是人心惶惶,无论商旅行客、中外人等,但有可疑者,必被下狱盘问。然三木之下,何求不得?陛下,须得提防有心怀叵测之辈浑水摸鱼,公报私仇、混淆视听!若是处置不当,眼下多年经营之大好局面,怕是要毁于一旦!”

    这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陛下遇刺,朝廷震动,有些人为了撇清关系,必然极力追捕、大肆声张,以示自己的忠心!

    这其中会不会有人趁机打击报复、排除异己?

    肯定会有!

    李二陛下不知道这个道理么?

    他比谁都清楚!

    而且,一个不成气候、仓促而起的刺杀而已,见惯风雨、豪气冲天的李二陛下其实并不在乎,像是此等跳梁小丑,便是再来两个、十个,又能如何?

    土鸡瓦狗耳!

    怎能任凭这么一个鼠辈,将君臣多年来夙夜难眠、殚精竭虑经营来的大好局面破坏?

    他早就想收手。

    可他心里别扭的是,朕这是被刺杀啊!虽然没有被杀死掉,但是你们这些大臣起码也要表达一下对朕的关心、紧张好不好?

    就比如这个房玄龄,张嘴闭嘴苦口婆心的让朕收手,听听这话里什么意思?

    反正又没有被杀掉,算了吧……

    和着你们就等着朕真的被干掉了那一天,才会怒火冲天的揪出主谋为朕报仇?

    那还有个卵用……

    李二陛下心里不痛快,阴着脸,任凭房玄龄说的嘴皮子都破了,也不发一言,毫不松口。

    他是皇帝,但他首先也是个凡人,是人就有情绪……

    房玄龄也没辙了,该说的都说了,他相信陛下也都懂,可为啥就是不松口呢?

    没办法,只好瞥了一眼旁边的程咬金以及长孙无忌,你俩别在那干瞪眼,倒是也说两句啊……

    长孙无忌是个老狐狸,他也没有摸准李二陛下的脉,打死也不会轻易参合。

    程咬金不管那个,让我说两句?那成,就说两句!

    这老货瓮声瓮气的忿然说道:“简直不知死活!那些突厥崽子都是吃了豹子胆,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陛下,且给老臣一支令箭,老臣即刻点齐十二卫精锐,将关中所有突厥人统统缉拿归案,枭首示众!某倒要看看,以后还有哪个敢干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房玄龄脸都吓白了,怒道:“闭嘴!你可知关中各地内附了多少突厥人?不用你真的去干,只要这番话传扬出去,都必然引得关中震动、群情汹汹不可,简直胡闹!”

    真要是按着程咬金说的这么干了,房玄龄敢保证,立马就是关中大乱之局面,不可收拾……

    李二陛下也不淡定了,程咬金这货说话虽然糙了点,可谁知道外面有没有人也打着这种心思?这万一有那心怀叵测之辈,打着替朕报仇、捉拿元凶的借口,弄出这么一出……

    嘶——

    李二陛下倒吸一口凉气,刚刚还觉得房玄龄未免有些不通人情,现在才反应过来,此乃老成之言,这种事实在是太有可能发生了!

    可就这么算了,面子还是有些下不来……

    “太子最近如何?”

    李二陛下开始打岔。

    房玄龄一愣,这怎么就跑到太子身上去了?

    他是太子少师,以前是太子詹事,跟太子李承乾的关系很亲近。

    闻言回道:“太子自年前便不曾离府嬉玩,每日里尽在崇文馆刻苦学业。”

    李二陛下微微颌首,略感欣慰。

    对于太子,他心里纠结得不行。

    李二陛下虽然作为大唐帝国高高在上的天子天可汗,但是在面对自己的儿子时,却只如同天底下千千万万个最普通的父亲一般,细心栽培耐心教导,特别是自己的这个长子将要继承自己的帝业,李二陛下更是花费了大量的心血与精力。

    太子不足六岁时,李二陛下便让赫赫有名的儒学大家陆德明教导他;十二岁时,李二陛下便开始有意识地培养其处理政务的能力;在太子年岁渐长不循法度后,李二陛下亦是煞费苦心地想要将他引回正道,甚至一听说有人猜测太子储位不稳,立马将魏徵任命为太子太师以绝众望……

    对朝中人心了如指掌、对天下大势运筹帷幄的李二陛下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个“性聪敏、特敏惠、丰姿峻嶷、仁孝纯深”的儿子,怎就变成如今荒诞不经、奢靡浪费、任性骄纵的模样?

    想了想,便说道:“终日读书也不是学习之道,还需劳逸结合才是。此次叛军犯阙,遗爱功劳甚大,不仅擎天保驾,更舍生相救于公主,现在既已告病在家,便让太子代朕前去慰问一番,多多赏赐。”

    房玄龄连忙代儿子谢恩,也算是明白了李二陛下的意思,这件事儿就这么算了……

    可是刚刚为什么还一副“朕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态度呢?

    房玄龄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摸不清李二陛下的心思……

    程咬金“嘿”了一声,大咧咧说道:“赏赐什么啊?那小子有的是钱,前儿官家去采买府上用度,买回来两斤雨前新茶,呵!好家伙,猜猜多少钱?一斤十贯!依我看啊,这天底下的钱,终有一天得被老房家都给赚去了……陛下您还是看看赏个什么官儿吧。”

    房玄龄尴尬的笑笑,心里暗骂:你个老杀才!不就是嫌弃茶叶买得太贵,想跑到咱家打秋风被老夫拒绝了吗,至于跑陛下面前上眼药?

    那雨前茶实在太过稀少,早就没有了啊……

    长孙无忌笑道:“据我所知,这雨前茶产量极少,却堪称茶中精品,所谓物以稀为贵,又不是米面粮油等生计民生的必需品,便是贵一点,也无伤大雅,喝不起就不喝呗!”

    他跟房玄龄不对付,但并不意味着随时随地都跟房玄龄唱反调,弄得像仇人似的,太低级。

    这也正是他的聪明之处。

    李二陛下容许臣子不合,甚至彼此之间有些龌蹉,这样有利于他平衡朝局。你要是嘻嘻哈哈大家好得穿一条裤子,发愁的就该是李二陛下了,搞不好哪天这些大臣一商量,就把皇帝给换了……

    可若是时时刻刻针尖对麦芒,李二陛下照样不爽。

    李二陛下是个大气的人,同样也希望手底下的大臣们也一样大气。

    政见不一,闹些矛盾很正常,可要是事事都想着去揪对方的小辫子,处处下绊子,这样的人李二陛下不喜欢。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所以贞观一朝,大臣中彼此面和心不和的大有人在,但是弄得跟生死对头似的整日里争吵不休,几乎没有。

    李二陛下笑道:“官职……就算某不封,人家房二郎也会来讨……”

    对于房俊跟李二陛下讨官之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李二陛下自己就当一个趣事在后|宫念叨了好几回。

    程咬金顿时哈哈大笑:“这楞怂的脾气,我喜欢!而且长得跟我一样黑,简直太像我儿子了!”

    房玄龄顿时脸黑如锅底,恼道:“几十岁的人了,缘何胡言乱语?”

    程咬金乐不可支道:“这咋叫胡言乱语?唉,陛下,长孙老狐狸,你们给评评理,房俊那小子跟我长的像不像?”

    长孙无忌忍着笑,像模似样的端详一番,啧啧有声:“哎呀你还别说,这么看来还真有点像……”

    调侃房玄龄的机会,那可是来之不易。

    这老家伙整日里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任何事情都滴水不漏,让人想找点错处都束手无策。

    李二陛下捧腹大笑道:“房爱卿,不如回家去问问你家夫人,这到底是何原因?”

    如此龌蹉的话题调|戏大臣,简直如同市井无赖之徒,哪里有半点帝王的样子?

    房玄龄恼羞成怒,面红耳赤,刚要说话,却被程咬金打断。

    这老杀才翘起兰花指,捏着嗓子,尖声尖气的对李二陛下道:“哎呀,陛下讨厌,明知道人家不敢问的嘛……”

    “呕!”

    “哈哈哈!”

    长孙无忌笑得差点倒仰过去,上气不接下气,难得有机会调|戏房玄龄一番,实在是太开心了!

    李二陛下被程咬金这个大黑熊似的老爷们儿捏着兰花指的样子吓得差点吐出来,却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房玄龄怒不可遏,拂袖而走!

    什么皇帝啊,一点规矩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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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咱老房虽然不说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可也是面皮白净儒雅不凡,这老二咋就长得这么黑呢?外貌倒还罢了,尤其是性情,老房我沉稳厚重谋定后动,这老二却是毛毛躁躁任性冲动,差距也太大了……

    当然,怀疑自己妇人的念头那是既不敢也绝对不可能有,总之很郁闷,越看越不顺眼。

    房俊正跟嫂子说着话儿,突然感到身上凉飕飕的。

    一抬头,就见自家老爹死死的盯着自己,神色极为不善……

    房俊不由自主的打个哆嗦,赶紧想想自己最近可有什么不靠谱的事情惹毛了老爹?想来想去,也没想到。

    可老爹这眼神有点吓人,房俊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爹,可是有话对孩儿说?”

    房玄龄一惊,刚刚有些出神了。

    尴尬的咳了两声,说道:“春耕之事可否妥当?”

    房俊自请收容千余灾民,又得了大片土地,这春耕便必须重视起来,否则事到临头出了差错,影响的可是一年的生计。

    对于此事,房俊那是信心满满。

    说起种田之事,放眼整个大唐,爱谁谁!

    “父亲放心,就这三五日,水稻、春麦便可耕种,粮种、农具、耕牛、人手业已安排妥当,一切尽在掌握!”

    房俊信心百倍,房玄龄又不爽了……

    最烦这一副稳如泰山指挥若定的架势了!

    你一个十六七的毛孩子,怎么就比长你十岁的老大还要老成持重的样子?

    房玄龄神色不豫:“有自信是好事,但是自信过了头,就是自负!为人做事,当谦虚谨慎、仔细计较,切不可鲁莽大意、自大骄傲,否则早晚摔跟头!”

    房俊有些傻眼,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算是明白了,老爹这不是在教育他,这是找茬儿呢……

    翻了个白眼,打定主意逆来顺受。

    “父亲教育的是。”

    爱说你就说呗……

    卢氏看出房玄龄今日的异样,担忧的问道:“夫君今日可是有事?”

    房玄龄一愣,耸然而惊,自己情绪有些失控了!

    什么时候,他房玄龄也会回家拿老婆孩子撒气了?

    赶紧说道:“没事,没事,就是今日有些倦了……”

    房俊插话道:“父亲可是最近压力太大?”

    房玄龄点头叹道:“确实如此。以往处理政务,便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亦是精神抖擞毫无差错。可最近……总感觉事事不称心,精力不如以往,愈发疲倦……”

    这才是他今日总是无缘无故发脾气的主要原因。

    入春以来,关中未降一滴雨水,渭水、泾水等主要河流尽皆水位下降,太史局的预测已然成真。

    一年之计在于春,若是误了春耕,影响的便是一年的收成。

    秋天收不到粮,不知有多少人要挨饿!

    作为尚书仆射,事实上的宰辅,怎能不忧心忡忡、夙夜难寐?

    至于李二陛下的玩笑之言,故然让他不爽,却也不至于忿忿然乱了心智。

    正堂里的气氛沉默下来。

    自从房玄龄当年在秦王府典管书记一来,从未如此刻这般意志消沉、唏嘘嗟叹!

    房俊想了想,试探道:“不如……父亲辞官吧?”

    正堂里落针可闻。

    卢氏眉毛一竖,斥道:“混小子,说什么浑话呢?”

    便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房遗直也不悦道:“父亲身兼要职,乃是陛下的左右手,位高权重,岂能说辞就辞?此话万万不可再说!”

    房俊却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舍不得放弃手里的权力,舍不得放弃这宰执天下的位子?可归根到底,还不是得有那一天?与其等到缠绵病榻、油尽灯枯的时候不得不放手,还不如趁着现在能动弹,主动卸去这如山政务,颐养天年、安享天伦,何不美哉?”

    这货越说越来劲,怂恿道:“父亲文才俱佳,只是这些年政务缠身,从无安心做学问的空隙。若是真的辞去官职,便去儿子那学堂里,担一任塾师,教几个学生,闲来可著书做学问,儿子给你出版,发行天下,如何?”

    房遗直愤然道:“老二怎地说起胡话?那宰辅之位,不知多少人想破了头亦不可得,岂能怂恿父亲辞官?此事大大不妥!”

    简直不知道这老二脑子里想些什么,不可理喻……

    杜氏瞅了瞅公爹的脸色,再看看婆婆的神情,伸手悄悄捅了捅自家相公。

    房遗直茫然不解……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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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房俊的年纪虽然和这二人相比有点差距,但是以往相处的很不错。房玄龄担任太子詹事的时候,房俊便经常跟着父亲到东宫玩耍,同李承乾的关系很是熟稔。

    可是一直以来,房俊给人的印象都是木讷沉闷不善言辞,虽然力大无比拳脚娴熟,却总是怯懦怕事没有主见。

    但是自去年入冬之后,这人的变化实在太大。

    这一方面,杜荷的感官要比太子李承乾直观得多,毕竟李承乾只是耳闻,杜荷却是亲眼所见。

    只要想想醉仙楼狠狠锤在齐王李佑脸上的那一拳,以及禁宫大内殴打临川公主驸马周道务时的那股子混劲儿……

    同样是一个人,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李承乾看着渭水之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叹道:“这么一处码头,想来日进斗金不是难事吧?”

    唐朝的流通货币是铜钱,但大宗交易有时候也会以黄金来结算,但是绝对不会出现用银子来结算这种事情。

    从秦汉时代起,黄金就是珍贵价值的代表,西汉的各位皇帝特别专程喜欢赐金给臣下。黄金直到现代也是最盛行的保值品,经过五胡变乱几百年大分裂大动荡,直到隋唐,大家都甘愿容许接受金子作为大额支付手段。

    但银子不同。

    银子是不是钱?

    可以算是,但不流通。就比如在二十一世纪,你会在四儿子店买车的时候支付多少多少银子吗?就算你给了,人家会要吗?

    直至宋朝以前,银子大多作为一种帝王赏赐臣下的财物,它值钱,但不流通。

    比如房俊可以随手打赏家仆一角银子,家仆很高兴,这是钱啊!但是拿去上街买东西就不成,没人要……

    杜荷挠挠头,心说我哪儿知道?

    他就是一名副其实的二世祖,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可是要问他经济之道,那无异于问道于盲。

    可是太子问话,不回答也不好……

    一抬头,就见到不远处一人行色匆匆,杜荷脸上一喜,赶紧一招手:“怀恭!”

    那人一愣,听到有人招呼自己,茫然扫视一圈,才发现穿着像个骚包二世祖的杜荷……

    赶紧小跑过来,赔笑道:“哎呦,二郎您也来这种地方?可真是难得!”

    杜荷不耐烦道:“家里在这儿也有生意?”

    此人正是新丰杜家的长子杜怀恭,闻言笑道:“二郎这话说的,这关中有点资财的人家,哪个在这房家湾没点买卖?呃……”

    正说着话,杜怀恭冷不丁的看到杜荷身后的李承乾,开始还没敢认,瞅了好几眼,这才确认了。但他也是个灵醒的,知晓此间人多眼杂,也不叫破身份,只是恭恭敬敬的给李承乾施礼:“见过……大郎!”

    这一声“大郎”,叫得李承乾心里很是舒爽。

    李泰你再是会讨父皇欢心又如何?

    还不是得乖乖都叫我一声大哥,哥哥是老大!

    便和颜悦色的说道:“出门在外,不必拘礼。你也是杜家的?”

    杜怀恭道:“回大郎的话,家父杜连仲。”

    李承乾点点头:“哦。”

    不认识……

    杜荷大咧咧道:“你这是要赶着去那儿?着急忙慌的,年轻人有有点定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嘛!”

    杜怀恭嘴角一抽,拉倒吧,就您这上不了台面的狗肉席,还教训我?

    只不过杜如晦虽不是杜氏主家,也死了多年,但虎死威风在,这大唐朝廷上上下下,跟杜如晦交情好的多着呢,以后用得着杜荷的地方可不少,所以必须得保持尊敬。

    再者说,人家杜荷那也是驸马都尉,帝王佳婿,时不时的觐见天颜,地位不一样……

    便陪笑道:“二郎教训的是……只不过家奴回报,说是昨日半夜时分,码头新近到了一船蜀地桐油,这不家里铺子正好缺货,家父便遣在下去买一些。”

    李承乾奇道:“即是买货,为何不去河边码头,反而往这边走?”

    他们走的方向,是向着码头的中心,亦是去房家湾后山的道路,与码头正好相反。

    杜怀恭笑道:“大郎有所不知,这房家湾码头,想要买卖货物,不能私下交易,都要去交易所才成。”

    “交易所?”

    李承乾茫然。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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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房家湾的一切,李承乾都感到新奇,自然要去这个什么“交易所”看看。

    杜怀恭跟他父亲杜连仲一样,都是魏王李泰这条线上的人,可也不能凭白得罪太子李承乾,遂在前边引路。

    一路穿行在密密麻麻的高大仓库之间,直至转了好几个弯,方才见到一栋房舍矗立在街边,门开五间,轩敞气派。

    粉墙黛瓦,雕梁画栋下,是气派的大门,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是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交易所……

    恰在此时,一辆双马驾辕的马车由远而近驶来,到得交易所门前停住。

    车帘撩开,一个盛装丽人款款下车,在一群护卫以及丫鬟侍女的簇拥下,莲步轻摆,进入院内。

    李承乾愕然道:“这是谁家娘子?好大的气派!”

    杜怀恭笑道:“当然气派,现如今这房家湾谁不识得武娘子?这整个房家湾都是她家的!”

    “莫非就是陛下赐予房俊的那个侍妾?”杜荷想起这码事,问道。

    杜怀恭道:“正是。”

    李承乾奇道:“她来这里做什么?”

    “那房俊搭好架子,现在几乎不怎么过来这边,这个码头以及交易所的日常运作,全都是这武娘子做主。”杜怀恭解释道。

    李承乾啧啧称奇:“这房二果真处处出人意料!居然将这么大一个家当交于妇人管理?”

    杜荷则酸溜溜的说道:“这小子是真好命啊,这武娘子当真是艳如桃李……”

    武媚娘一身盛装打扮,雍容华贵。

    身上是嫩黄颜色的罗银泥九褶裙,上身穿着一件儿五晕罗银泥衫子,衫子外闲披着一袭大幅的单丝红地银泥帔巾,头发一改往日九贞髻而梳成成熟的倭堕髻,发饰也由金步摇簪子换成更显淡雅的乌木珍珠簪,淡远的远山眉中心处有轻轻一点艳红欲滴的芙蓉形花子,正与嫩吴香的唇样相得益彰,唇眉之间的脸上淡扫腮红。

    她本就是艳丽无双国色天香的美娇娘,这番精心的盛装打扮出来,更是漂亮的扎人眼。

    难怪杜荷这般见惯美色的纨绔,也有些想入非非,很是嫉妒房俊的艳福。

    李承乾却只是笑笑,未作评论,信步向院内走去。

    杜怀恭咧咧嘴,心说难不成这位太子殿下真如外界传闻那般,不喜欢千娇百媚的美娇娘,而是喜欢“兔子”?

    三人一同步入这交易所,护卫李承乾的禁卫想要跟进去,却被李承乾拦住,命他们在外等候。

    步入会堂,便见其中采光充足,布置富丽堂皇,在大厅中央,呈‘口’字型的整齐排列着四行宽大的交易台,每行一共九个窗口,一共三十六个。

    在中央交易台的周围,大厅的东西两面,是一排排带靠背和扶手的座椅,这是供前来拍卖行交易的商人就坐歇息,观看‘水牌’的。所谓水牌,便一块块悬挂在交易台顶上的木牌,每个交易台对应一块,上面贴着三、四种商品的当曰指导价……这个价格由拍卖行结合上一曰行情给出,以供交易者参考。

    “那这玩意是怎么交易呢?”李承乾好奇问道。

    “是这样的。”杜怀恭虽然纨绔,但是基本业务还算熟稔,解释道:“每只交易柜,兼做三、四种不同的商品……就像您看到的,上面的水牌写什么,下面的柜台就做什么交易。首先货主要提前一天,将要出售的商品在柜台登记,然后由拍卖行派出专员验货、并封存,最后统计出总件数,在水牌上写出来……这个数,便是翌曰可供拍卖的该类商品数。”

    “然后呢?”

    “第二天开盘时,柜台后的‘经纪人’,便将自己负责的几类商品的指导价写出来,然后接受报价。”

    杜怀恭很熟悉其中的流程,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边交易了。

    “然后价高者得?”

    李承乾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一个三岁的孩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看不明白,这感觉很不好,皱眉道:“有些哄抬物价的感觉,还是我想岔了?”

    他虽非商贾,但是长期被李二陛下作为未来继任者培养,怎能不知经济之事?

    “没那么简单。”杜怀恭微笑道:“房二当时创立这个交易所,打的就是平抑物价的招牌,维持稳定是他的宗旨。”

    说着,很是叹服的说道:“房二却是有些本事,他设计的方法,可以有效遏制哄抬物价和囤积居奇;为交易各方提供一个稳定且合理的物价,这也是现如今房家湾贸易如此兴盛的基础!”

    李承乾寻了个空座位坐了,饶有兴致的说道:“且给某好好讲讲这里边的道道儿。”

    杜怀恭并未入座,有些焦急的看了看交易台上悬挂的水牌,没见到有桐油出售,这才稍稍松口气。

    此时他是万万不敢走开的,别看这位太子殿下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自己若是甩手走开,必然惹恼了他,到时候就算是魏王殿下也拦不住这位的怒火……

    便详细讲解道:“当交易台接受报价时,购买方便可以参照指导价,将自己预备购买的数量,和愿意支付的最高单价写下来,密封在放在信封里。然后放进相应柜台前的木匣里。”

    杜怀恭指一下身边柜台上,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道:“每个匣子正面,都写着相应的商品名,不会弄错的。”

    见李承乾点头,杜怀恭接着道:“投标时间,从每天的辰时到未时,一共四个时辰,未时一过,便停止接受报价,由经纪人当众打开匣子,将所有价格按从高到低的顺序,写在水牌上。出价最高的,会得到他需要的所有件数;次高的会得到剩余件数中他所需要的,以此类推,直到该商品全部分完……所有得标的价格都叫成功出价。其中最低的一个,叫最低成功出价。”

    “那岂不是一样的东西价格不一?”李承乾虽未见识过这种交易模式,但他脑子绝对不笨……要是真的笨,李二陛下也不至于幸幸苦苦培养他这么多年,老早就换太子了……

    杜怀恭笑着解释道:“殿下……大郎问得好,不过那房二解决的更巧——等所有件数分配完毕,所有得标者都按最低成功出价成交,公平着呢。”

    李承乾细细琢磨,越琢磨越觉着这法子真是绝妙,首先公平、公开,白纸黑字做不得伪,价高者得呗。

    而且这种一口价、容不得反悔的竞拍,使恶意哄抬变得非常困难……除非你准备用高价包圆,不然就别想用托儿,将某样商品的价格炒上去,对买家来说,这无疑是个福音。

    而且这种比单价不必总价的做法,对于那些有迫切需要的商家更是有利,只要把价格开得高些,总会拿到的……且成交价大多会低于开价,不担心损失太大。

    “这对买家的保护,确实到位了,”想一想,李承乾点了个赞,随即疑惑道:“可卖家呢,怎么保证他们的利益?”

    “是这样的,”杜怀恭道:“这交易所卯时开门,开门即公布指导价,如果卖方觉着不满意,可以在辰时前撤单或者压单,退出这一曰的交易。”

    杜怀恭续道:“同时在交易过程中,如果想避免成交价被恶意拉低,还可以向柜台申请价格保护。”

    “怎么个保护法?”

    李承乾觉着自己简直就是个笨蛋,完全折服于这一系列奇思妙想中。

    房俊的一系列举动,以及完全超过了李承乾对于商品交易的认知,都有点惊为天人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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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怀恭笑道:“其实就是提前出价,按照自己的心理底线,先在交易台投全标,这样一来,便可将低于心理底线的价格,挡在成交价外。”

    “自己卖给自己,要不要交税啊?”李承乾问道。

    “人家本来就不收税……所有者不变更,交易所也不会发给贴花……没有贴花提不了货,自然没有没有格外的费用。”杜怀恭侃侃而谈,显然已经将整套规则烂熟于胸了,道:“而且出现这种情况,相当于没有交易,交易所自然不收交易佣金。卖家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申请提前出价的手续费,比起可能的损失来,还是可以接受的。”

    李承乾终于无话可说,佩服得五体投地道:“高,实在是高!”

    整个交易过程,完全建立在公平、公正、公开的基础上,现在在李承乾心里,房二郎几乎已经成为毫不利己,专门为大众服务的青天大老爷了!

    然而他意识不到的是,在温情脉脉的面纱下,最重要的定价权,却牢牢掌握在了房俊手中……

    房俊不是专业的经济界人士,但他有超时代的头脑和见识,他很清楚在各种贸易中,谁拥有了‘定价权’,谁就拥有了绝对的主导权,别人就得被牵着鼻子走。这才是他建立‘交易所’的初衷所在!

    就是为了用这种看似公平的温和手段,将定价权牢牢掌握在手中——那个带着富有迷惑力的‘指导’二字的每曰价格,只要操作得宜,便可将所有的商家玩弄于鼓掌之间!

    不过这个年代的商人,基本都处在一种原始交易当中,几乎不明白什么叫做定价权,即便朦朦胧胧知晓一点,也还远未认识到定价权的重要性……

    *************

    春和景明,野草刚刚抽出嫩芽,远处的山坡泛着淡淡的绿意。

    李承乾难得呼吸新鲜空气,便同杜荷闲逛着沿着平缓的山路上山,禁卫以及几辆马车跟在后头,亦步亦趋。

    杜荷抱怨道:“你这脚……坐车就好了嘛,干嘛非得摆出一副三顾茅庐的架势?他房俊可没那个谱儿!”

    李承乾有脚疾,人尽皆知。

    虽然尚未到瘸腿的地步,但是长时间行走,便会疼痛难当。

    而且毕竟算是隐疾,平素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个,也就杜荷这类死党,不然一准翻脸。

    今天李承乾心情不错,也知道杜荷这是关心他,瞅了瞅这货一张秀气的小白脸,奇道:“孤怎么觉着,你好像有点怕房俊,不敢见面似的?”

    杜荷脸一红:“哪有?我会怕他?呿!”

    他是真的不愿意见到房俊,倒不是怕,而是不好意思……

    当初可是他拉着房俊去醉仙楼喝花酒,结果房俊同齐王李佑冲突,他却站在一边吓得腿软,显得不够义气,心里总是矮了一截儿,底气不足。

    自那以后,他都尽量避免跟房俊照面,尴尬……

    李承乾嘿了一声:“那孤叫你陪着来的时候,干嘛推三阻四?是不是也觉着孤这个太子已是风雨飘摇,指不定哪天就被父皇给废了?”

    杜荷脸孔涨红,怒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就算是,您也不能当着面儿这么说啊,多难为情……

    李承乾呵呵笑了两声,再不言语,边走边打量着四周的风景。

    已经平整的迫地早已犁过,就待种下种子,稍微平缓的地方都整出一畦一畦方格状的池子,蓄满了河水。

    李承乾感到惊讶,这些池子显然是打算种植水稻,但是这些池子单个虽然平整,但是相互之间高低错落,有的已经在半山腰了,这水是怎么弄上去的?

    还有,此时虽然天气转暖,但是耕种时期还差着好多天呢,这么早蓄满水干嘛?

    然后,他就见到了那个突兀的立在河道里随着水流转动,源源不断将河水提出河面的巨大水车……

    迎面几骑快马顺着山路而下,奔至李承乾和杜荷面前的时候,马上骑士稍稍留意了一下,却未停留,打算直接越过去。

    杜荷大少爷当惯了,也不管这是不是他家的家仆,伸手就把人给拦住了。

    “你家二郎可在?”

    他与太子李承乾此番前来,是受了陛下的旨意,事先并未与房家沟通,算是突然袭击,这房俊要是不在家可就不美了,难道要太子殿下等着?

    一对骑士不得已勒住马缰,见这一伙人衣饰华丽气度不凡,不敢大意,为首一人跳下马拱手施礼道:“刚刚有家人来报,有人在码头闹事,所以吾等前去看看。至于吾家二郎……应该是在钓鱼吧?”

    “钓鱼?”

    杜荷撇撇嘴,倒真是好兴致……

    李承乾则笑问道:“还有人敢在码头闹事,不怕你家二郎揍他?”

    那骑士憨憨一笑,说道:“总有那么几个不开眼的……二位贵人且沿着河水直上,至一座石桥处左拐,哪里有一处小溪,二郎大抵便是在那处垂钓,请了!”

    言罢,拱了拱手,翻身跃上马背,与一众骑士呼啸而去。

    杜荷笑道:“不知哪个倒霉鬼,估计又要挨揍了。”

    “若是房二在场,闹了自家生计,自是要出手教训一番,这些人不过是房家家仆,也敢出手打人?”李承乾奇道。

    “呵呵……”杜荷不以为然的笑笑:“房俊那厮出了名的护短,上元夜张亮家的那事儿您听过吧?”

    见到李承乾点头,杜荷续道:“且不说那厮追到人家府上把张亮小儿子的手给垛了,单说当时陪在房家大少奶奶身边的几个护卫,您知道房俊是怎处理的吗?”

    没等李承乾说话,杜荷自顾自的说道:“他告诉家仆,若是他们在主母受委屈的时候站出来,杀了人,他摆平!被人杀了,将他们全家!可现在你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对不起,房家不要这样的废物,全给扔山里挖矿去了……”

    这年头什么职业最危险?

    挖矿!

    安全意识以及安全措施严重缺乏的这个时代,黑乎乎的矿井就像是一个个噬人的猛兽,进去一百个,大抵也只有三四十个能囫囵着回来……

    所以在杜荷看来,这种处罚方式几乎不啻于砍头……

    李承乾到底腿脚不便,将将见到河上的石桥,便有些气喘吁吁,额头见汗。

    杜荷想要把马车叫过来,却被李承乾制止。

    “呵呵,孤这幅懦弱的样子,怕是那些兄弟们都喜闻乐见吧?”

    自嘲的笑笑,李承乾抿着嘴唇,继续艰难的走着。

    杜荷微微一愣,觉得今天太子殿下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石桥左边,是一条小溪,清澈的溪水缓缓流淌,注入这条由山上直接流到山下注入渭水的河流。

    河水清净明澈,岸边遍植垂柳。

    万物刚刚复苏,柳树的枝条已经抽出嫩黄的芽孢,露出一个绒绒的叶尖,鹅黄满眼,随风飘拂。

    柳树后的山坡上,值满桃树,正值桃花盛放之际,满山红粉,如同点燃的胭脂。

    溪畔的草地嫩草青绿,一人歪在一块平整光滑的青石上,昏昏欲睡。一支吊杆斜斜的伸进溪水里,也不知鱼钩上的饵是不是早就被鱼儿啃光……

    李承乾看着这幅画面,突然觉得有些嫉妒了。

    自己生于天家,父亲是威镇宇内的“天可汗”,自幼便被当做这个老大帝国的唯一继承人,看似繁花锦绣、人生得意。

    可是实际上,自己承受了多少压力、多少苛责、多少阴谋诡计?

    日益失望的父皇、步步紧逼的弟弟、狂风暴雨的指责……

    从记事起,可曾有过一是片刻,像是这般悠闲自在的小憩在溪边青石上,任凭春风轻拂,无忧无虑、浑然忘我?

    突然之间,李承乾觉得若是自己放下一切,如同这般享受着快意悠闲的人生,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当然,仅仅只是刹那之后,这个念头便烟消云散。

    因为他明白,就算他自己舍得退,也有人不让他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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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长时间不见的人,就有些遗忘了。

    前两天老爹还说要太子殿下来慰问他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看来李二陛下也意识到大张旗鼓的追查“犯阙之事”的余党有些不妥,把李承乾放出来安抚那些突厥人——为啥是李承乾呢?因为这货从小喜欢突厥语言,也喜欢穿突厥人的衣服,内心特别崇拜突厥的颉利可汗。因此,没事的时候,他便和同伴一起,穿上颉利可汗的衣服,玩突厥人的游戏……

    他同突厥人的关系很好。

    这也算是一种态度的释放。

    总体来说,这位太子殿下是很不着调的……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房俊呲牙咧嘴的弯腰施礼,以示自己重伤在身,这腰也就到一半……

    李承乾倒是没注意这货连敬个礼都要打折扣,一把抓住房俊的肩头,连连说道:“免礼,免礼!孤今日前来,是受父皇之托,一则慰问爱卿的伤势,二则对爱情忠勇报国的行为以示嘉奖!”

    房俊的眼睛便瞄向路边停着的几辆马车……

    慰问什么的就算了,不要钱的好话说两句,跟没说一样;嘉奖就不同了,起码宝贝什么的赏赐两件吧?想来以李二陛下的水准,不至于干出赏你铜钱几车这种俗事……

    房俊便义正辞严的说道:“岂敢当得陛下挂心?精忠报国、死而后己,乃是吾辈之本分!不过,这个嘉奖……”

    李承乾被他转折得有些措手不及,前半句还在慷慨激昂的爱国主义,后半句直接就跑到嘉奖上头去了……

    “陛下口谕,赏赐房俊金十斤、蜀锦五十匹、银饼……”

    唠唠叨叨一大堆,全是钱。

    李承乾叨咕完了,见到房俊明显失望的神情有些奇怪,难道自己是否有什么忘记说的了?想了想,确定并无遗忘,这才问道:“二郎何不谢恩?”

    房俊这才愕然道:“完啦?就这些?”

    李承乾道:“啊,就这些,都在后面车上呢,二郎可是要点查清楚?”

    房俊翻个白眼,郁闷得不行。

    俗,俗不可耐!

    难道哥们拼死拼活,就是为了钱?

    就算不下一道明旨取消与公主的婚事,起码也得升个官吧?

    给一堆钱,这不是瞧不起人吗?

    咱是那样的俗人?

    咱现在有的是钱……

    李承乾搞不明白这人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这可是皇帝陛下的明令嘉奖,那是要写进履历里头去的,这玩意可比宰辅家少爷这个出身要好使十倍!

    这么说吧,以后房俊无论靠着老爹房玄龄的门路脸面升官还是调动,不能说不行,但是总会有御史缠上来说三道四,房玄龄的脸面总是要的吧?那么多御史盯着,总要顾忌一二。

    但是有了这倒嘉奖就不同。

    这是功劳,是硬杠杠的政绩!

    房俊哪里懂这个?

    在他眼里,这就是一个人情的社会,一切讲究人治,只要有人,就有一切。

    升不升官,那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走不走后门,那得看自家老子人脉硬不硬!

    整这些虚头八脑的玩意有个屁用?

    心里不爽,这态度自然就不好,甭说一个即将要完蛋的太子,便是李二陛下现在在面前,这货也敢甩脸子……

    “那个,时辰已然不早,山里风寒,殿下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如……呵呵……”

    李承乾一时没弄明白,这是……送客?

    顿时眼珠子都瞪起来了,东西送到了,连饭都不管一顿?

    再怎么说,孤也是堂堂太子殿下,未来国之储君!

    房二你不要太过分!

    “呵呵,这山里风景秀丽,景物怡人,孤难得出来一趟,房二郎不请孤上门坐坐?话说这一路行来,甚是累人,素闻二郎的香茗乃是茶中极品,可否讨一杯喝?”

    李承乾笑呵呵说道。

    你想撵人就撵人?本殿下偏偏不走,你能奈我何?

    房俊这才想起,眼前这位看上去文雅俊秀风度翩翩,其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论起作死,自己也得甘拜下风……

    这样的人,岂能随便打发?

    只得闷声闷气说道:“承蒙殿下看重,微臣受宠若惊,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李承乾笑得很灿烂:“那就刁扰二郎了!”

    房俊闷哼一声,将鱼竿一收,也不要鱼篓了,就待往回走。

    一转头,就见到李承乾得意洋洋的笑容,顿时心里堵得慌……

    便停下脚步,笑的人畜无害,说道:“殿下久居宫闱,想来必是烦闷不堪,如此良辰美景,不如便在这溪水之畔,饮酒品茶,岂不快哉?”

    李承乾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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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一切,其实都隐藏在历史的迷雾中,后人见到的,都只是一些既得利益者想要让人见到的,这就是历史……

    所以对于李承乾,房俊的心理其实挺纠结,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是没有这样那样性格上的毛病,又怎么会被人针对,又怎么会被人得逞?

    而他的这声叹气,则被李承乾真真切切的听在耳内。

    他没搞明白,你是在对孤失望吗?

    你有什么好失望的?

    你有什么资格失望?!

    怒气在李承乾胸中集聚,正待开口追问,却被杜荷的聒噪打断。

    “房老二,不就是两条鱼么?至于要把我打死啊!老子告诉你,我不是打不过你,是让着你!你个棒槌、瓜怂,我……”

    这货在溪水的对岸,自以为房俊腿上有伤拿他没辙,跳着脚的破口大骂,以此挽回自己刚刚被抽的羞窘恼怒。

    房俊顿时火了,四下打量一眼,见到地上还有一个木匠柳老实打制的小马扎,伸手抄起来,奋力朝对岸的杜荷掷过去。

    “你大爷的!”

    “房二你再骂我,我就……哎呀!”杜荷正跳着脚,却不防房俊这一下准头奇佳,那小马扎在空中飞速接近,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正中杜荷额头,将他一下子砸翻在地。

    世界清静了……

    李承乾眼角狂跳,这人,还真敢下手……

    赶紧指挥带来的禁卫前去救人,这要是给房俊一下子打死了,他也得跟着吃寡佬挂落……

    几个禁卫赶紧淌着水跑过去,七手八脚的查看一番,发现只是额头肿起一个鹅蛋大小的包,连血都没流。

    李承乾苦笑道:“何必出手这么狠?”

    房俊随意道:“谁知道他反应那么差,力气都使到女人肚皮上去了。”

    李承乾楞了一下,狐疑的看了房俊一眼,尴尬的摸摸鼻子。

    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指桑骂槐的味道,最近御史弹劾他宠幸男乐,已然闹得纷纷扬扬,整个关中无人不晓……

    房俊指着一个东宫禁卫说道:“你……对,别看别人,就是你,去庄子里传个话儿,就说某跟太子殿下要在这溪水之畔赏景吟春、畅谈风月,让家仆赶紧的美酒佳肴全都置办过来。”

    那禁卫愣了愣神,心说老子东宫禁卫也是你能指使的?看了看李承乾,见到李承乾无奈点头,这才转身去了。

    那边杜荷也不装死了,淌着溪水又回来,脱掉湿透的衣服,把一个东宫禁卫的衣服扒下来穿到自己身上,不顾那禁卫幽怨的眼神,将一堆湿衣服塞入他怀里,骂道:“不情不愿的干啥?没见过世面的怂货!知道本少爷这一套衣服值多少钱不?就算拿去当铺当了,也能当个三五贯!”

    那禁卫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庄子的家仆闻听太子殿下来了,岂敢怠慢,立即在房全的带领下,呼呼啦啦出动了二十几号人,迅速整治了一桌席面,桌椅板凳碗盘杯碟全都搬到小溪边。

    太子再是不受待见,那也还是太子,招待档次自然不能太差。

    李承乾喝了一口“烧刀子”,火辣辣的酒液像是一把小刀子似的刮得喉咙生疼,却又火烧火燎的过瘾!

    张嘴吐出一口酒气,赞道:“果然好酒!以往便曾听说二郎府上这‘烧刀子’乃是天下第一等的烈酒,尚且不信,现在才知传言不虚,可谓冠绝当世矣!”

    限于酿制工艺,没有蒸馏法提纯酒精浓度,唐朝的酒大多是甜甜的,顶了天十几二十度,哪里见过此等经由蒸馏而出的烈酒?

    只是因蒸馏酒需要耗费大量的粮食,房俊生怕被李二陛下所恼,所以一直都只是小打小闹,只是自家饮用,不敢大肆生产。

    杜荷抿了一小口,辣的直吐舌头,这娘炮本来就没什么酒量,如何受得了这酒?

    不过见到房俊必是的眼神,杜荷臊得脸红,眼珠子转了转,问道:“刚刚不是说什么赏景吟春么?这景也赏了,为何和却迟迟不吟一首诗来听听?”

    被房俊先是抽了一顿又砸了一鱼篓,现在又被鄙视一番,杜荷心中不忿,便想扳回一城。

    赏景吟春,不过是个情趣而已,谁个非得真的吟诗作对?

    李承乾不知怎么想的,也附和道:“二郎可有腹稿?”

    房俊斜着眼睛看着一身禁卫装束不伦不类的杜荷,笑吟吟说道:“小杜啊,真的让某来一首?”

    “呃……这个……”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