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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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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明月当空,清风徐徐。

    明月姑娘坐在窗前,素手托着尖俏的下颌,一双美眸凝视着窗外的柳树、圆形的屋顶,却散漫似没有焦距……

    小丫鬟就这站在她身后,低垂着头,似乎有些委屈,大眼睛里噙着泪水,眨巴一下眼睛,泪珠儿就簌簌滚落。

    耳边传来轻轻的啜泣,明月姑娘幽幽的叹了口气,收回目光,转身看了看小丫鬟,扯起了她的手。

    “有什么好担心呢?当我们走进长安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坚定了决心,做好了回不去家的准备。现在,只是结局来得快了一点而已……”

    她清纯绝美的容颜浮现一个略带凄迷的笑容,彷如窗外清冷的孤月,寂寥得令人心碎。

    小丫鬟抬起小脸儿,梨花带雨的样子也有了几分略显成熟的柔媚,啜泣着说道:“城门已经被封锁了,我们逃不掉了……我不怕死,可是小姐若是死在这儿,少主一定会伤心的……”

    明月姑娘轻笑了一下,素白的柔夷轻轻抚摸小丫鬟的脸蛋儿,揶揄道:“哎呦,本小姐还当你这个小丫鬟是个忠心耿耿的,却原来不是为我担忧,而是舍不得你家少主伤心一星半点……”

    “哪有……”小丫鬟脸红了,扭着娇小的身子不依。

    身后脚步响动。

    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屋外走进来,到了明月姑娘的身前,单膝跪地,恭声道:“小姐,‘百骑司’的人已经将这座寺庙团团围住,幸好那个番僧还在拦着,但是用不了多久,必然会冲进来的。时间紧迫,请您赶紧行动吧!”

    小丫鬟有些发愣,城门都封锁了,这里也被包围了,还有什么行动?难道是发动决死冲锋?

    明月姑娘俏脸恬静,轻声说道:“我不会独自逃生的,这次未能将张士贵那个屠夫刺杀,是我对行刺计划的设计有误,连累了你们。事已至此,我又怎能弃你们于不顾?大家要生则同生,要死则同死,我董明月虽是女儿身,却也做不到抛弃战友!”

    她的语调清冷,秀美的眸子里却跳跃着倔强的强硬。

    小丫鬟则是完全呆了,这都被围成铁桶了,居然还有生机?

    那大汉沉声道:“谁又能想到朝廷的鹰犬居然如此神通广大,那般的迅速就查到小姐您的身上?非但如此,此间我们经营了五年,从未有过一丝错漏之处,也不知那些官兵是怎么找上来的……”

    不仅是他奇怪,董明月也深深不解。

    褚彦博窃取弓弩一事,就是她在背后出谋划策,用故布疑阵之法,前后牵连进去很多人,各种可能泄露真相的线索千头万绪,想要查出来实在难如登天。

    可是仅仅半天,褚彦博就被缉拿下狱。

    而在大秦寺这里的据点,是在五年前就布置好的,绝对不可能出现纰漏,“百骑”又是怎么找上门的?

    董明月不自禁的就想到那个临时加入“百骑司”的房俊。

    想到那个混蛋,便又是咬牙又是羞赧,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不出意外,自己现在被比如绝境,定是那房俊的功劳,只是不知其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能这么快的就追查到此地。看来,那家伙不仅文采好,能敛财,还真是有几分能耐……

    只是自己潜入长安,利用清倌人的身份,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行刺张士贵。现在更远大的目标因为自己的暴露而全部夭折,令董明月有些丧气灰心。

    “小姐,请立即动身吧,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来不及了!”

    大汗沉声打断董明月的思绪。

    “要走一起走!”董明月秀美一挑,清丽的容颜展现一丝坚定。

    这时又一个大汉飞快的走进来,急切道:“官兵进来了!小姐,请立即动身!”

    董明月屹然不动,她虽是女子,却也有不逊于男子的刚烈!

    抛弃族人,独自逃生?

    她做不到!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无奈,以及深深的感动,却更是抱定以死阻拦追兵的决心!

    “小姐,若是您死于此地,少主必定伤心欲绝!为了少主……”

    董明月娇吒道:“少主,少主,你们眼里就只有少主!我董明月是你们少主的阿猫阿狗吗?”

    俏脸寒霜,丰满的胸膛急剧起伏,显然很是恼怒。

    两名大汉赶紧跪伏于地:“属下知错了……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更是族中最闪亮的那颗珍珠,我等怎能让小姐陨落于此地?若是小姐不走,我等立即自绝于您面前!”

    前院传来脚步声响。

    小丫鬟急道:“小姐……”

    董明月死死咬着嘴唇,看着面前最出类拔萃的两个族中子弟,知道他们说得出做得到,自己若是执意不走,下一刻就会拔刀自刎!

    深深吸了口气,董明月面容肃然:“那好,我走!不过我董明月发誓,有生之年,必将斩尽‘百骑’这群鹰犬,为你们报仇雪恨!”

    其中一名大汉急忙站起,伸手将桌案下铺地的一块青石板拉起,露出下边一个黑黝黝的地道入口,然后退身,再次下跪于地,轻声道:“恭送小姐!”

    语调平静,却是决别。

    董明月深深看了两人一眼,微微一福,毅然扭头,跳进地道。

    小丫鬟也紧跟其后。

    两名大汉对视一眼,一起将青石板放回原处。

    身后破门之声响起……

    ***********

    房俊于阿罗本进入这个别苑的时候,战斗已经停止。

    两名刺客已然伏尸于地,三名“百骑”兵卒重伤,这两名刺客悍不畏死,根本不可能活捉。

    阿罗本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居然真有凶徒藏匿于大秦寺中?

    他上前忍着心里的恐惧,仔细打量这两名尸体,“啊”的叫了一声,不敢置信道:“这两人乃是西域的商贾,在城中经营胡椒生意,已然有几年之久。因其本小利微,经济拮据,所以才一直租宿于此,谁曾料到居然是凶徒?”

    房俊啧啧嘴,看了看四周环境:“没发现那位明月姑娘?”

    李君羡皱眉道:“没有,屋子里都搜遍了,再无其他人。想来应是有秘道之类,在我们来之前已然逃走。”

    正说到这里,已有兵卒来报:“屋里发现一处暗道,卑职派人下去追踪,却发现已然坍塌,必是贼人早有准备,逃走之后便毁掉秘道。卑职发派人手,已经在清理。”

    房俊摇头道:“怕是已经逃得远了!”

    李君羡沉着脸,有些郁闷。都追到这里了,谁又料到这帮刺客居然早有准备,甚至挖了一条暗道?不需问,这条暗道的出口必然是城外,现在追下去,连人家的影子都不会看到。

    阿罗本走了过来,尴尬的对房俊笑笑:“贤侄啊……那个你看,我实在是不知道这两人是凶徒啊……”

    房俊呵呵一笑:“某当然信!但问题是,别人会不会信?陛下会不会信?”

    阿罗本顿时苦了脸,他是真的头疼了!

    这两人在寺中租宿已然多年,此时犯下这等罪行,若是自己说完全不知情,谁会相信?

    若是皇帝陛下一怒将景教驱逐,那自己多年来的心血岂非毁于一旦?

    此时阿罗本完全没了刚刚的硬气,陪着笑脸哀求道:“贤侄啊,我与你父相交莫逆、情同手足,现在我被连累,你可不能坐视不管啊,稍晚一些,我必然亲自上门,去请求你父亲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房俊为难道:“也不是晚辈不帮您,可这里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您也不能让我睁眼说瞎话吧?陛下可不好糊弄……”

    阿罗本咬了咬牙,心里权衡一番,发现这次危机真的很大,遂将心一横,下定决心道:“我在密室之中,收藏了一柄大马士革刀……”

    房俊眼睛一亮:“这可不是咱勒索你,完全是您自愿的……”

    阿罗本哭死的心都有,我自愿你个脑袋!

    你特么张嘴就问我大马士革刀的事儿,难道真是对那刀一无所知?

    这个小混蛋,真是一点也不像他爹……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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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虽然没建在黄土高原上,但关中平原却是由河流冲积和黄土堆积而形成,挖地道很方便。屋内的地道显然是很早之前便挖掘而成,仅有一肩宽,并且很奇妙的在入口下方设置了一个机关,在顶部有一块木板,将之放下,便有大量事先备好的活土将整条地道堵死。

    因为地道狭窄,清理这些活土便耗费时间,待到清理完毕,刺客早就逃之夭夭,追赶不及。

    李君羡扼腕叹息,这次追捕刺客,除了刚开始一筹莫展之外,自从房俊加入,便进展神速。挖出褚彦博,顺藤摸瓜找到金屋藏娇之处,最后将刺客包围在这大秦寺,一步一步堪称神奇。

    若是能将之一网打尽,那可就完美了……

    房俊没那么多感慨,他和张士贵不熟,这位虢国公是死是活,他并不太在意。反倒是那位明月姑娘,既有天香之国色,又和他有过暧昧之亲,若是落入“百骑”手中,倒真是有些可惜。

    如此结局也挺不错,说不得以后还能有机会再续前缘呢?

    ********

    李二陛下对这个结局自然不满意。

    当街刺杀一品国公、朝廷大将,简直就是挑衅大唐国威,这等暴徒,在李二陛下看来必定要千刀万剐诛灭九族才行,如此逍遥遁去,对于朝廷来说,难免脸上无光。

    若是以后还有刺客也存了侥幸心理,岂不是将要刺杀成风?

    再加上阿史那结社率的那一场“犯阙”作乱,使得他对“百骑司”难免失望。

    李君羡是个冲锋陷阵的猛将,忠诚亦毋须怀疑,可他真的不适合干这种阴暗机谋的差使。反倒是房俊的表现令他眼前一亮,但随即也只能无奈的放弃这个念头。

    难不成将“神机营”与“百骑司”合二为一?

    相比于“百骑”,他更看重“神机营”的前途。说到底,前者亦不过是一个情报部门,自信心旷古烁金的李二陛下完全没想过弄出一个类似于锦衣卫那样的组织,来为自己监视百官、排除异己。“百骑”只是他的禁军,顺带着刺探长安城中胡族异动,仅此而已。

    而“神机营”,则被他视为未来军队的一个强大补充。

    孰轻孰重,李二陛下从来没有疑惑过,自然不会将最适合执掌“神机营”的房俊,放到“百骑”去玩一些见不得人的阴谋伎俩……

    更何况,西征不得不提前,“神机营”此次亦将随军西征,更不能将房俊调走。

    吐蕃和土谷浑最近蠢蠢欲动,几次三番的在边境寻衅滋事。看起来,这两个部族定是有了某种契约,很有同退同进的意思。他们都知道独自无法对大唐造成太大的威胁,却很想在入冬之前开战,即便不能取得太大的战果,亦可一雪和亲被拒之耻,顺便占领几座城池劫掠一番,以之缓和冬季的漫长酷寒和物资紧缺。

    以游牧为生的民族,弓马娴熟战力剽悍,夏日里纵马驰骋肆无忌惮,但是到了冬天水草凋敝风雪漫天的时候,便不得不如偃旗息鼓安分起来。

    风雪,是他们的天敌。

    若是倒霉遇到雪灾,全族的人口和牲畜甚至能冻死一半。往往一个兴盛的部落,仅仅一场天灾就一蹶不振……

    联合起来,以和亲被拒的名义劫掠一番,储存足够的粮食物资越冬,便成为最好的方法。

    以大唐的国力,很难同时对吐蕃和土谷浑开战,所以两个部族这一次底气十足。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面对他们的流氓行径,李二陛下这一次没打算退让。

    李二陛下身体里有一半胡人血统,令他更了解胡人的天性,欺软怕硬、弱肉强食、得寸进尺,便是他们的遗传基因。当年“渭水之耻”让性格刚强的李二陛下差点自杀,引为生平最大耻辱,如今又岂能面对吐蕃和土谷浑的咄咄逼人,再来一次“渭水之盟”?

    最重要的一点是,如今御书房里裱糊了一副字。

    “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李二陛下很喜欢这幅字,更喜欢这里边蕴含着的睥睨天下的霸气!

    但如此同时,这幅字也很操蛋……

    它在激励着李二陛下发奋图强、奔向更雄伟的人生目标的同时,也如同一个紧箍咒,让他不敢肆意妄为。一旦乱来,必然被那些口服心未服的可恨家伙抓住把柄,大肆抨击,少不得又是一顿恶心。

    所以他觉得,其实自己是被房俊那个小王八蛋给道德绑架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李二陛下打定主意,前所未有的强硬,非但没有妥协,反而主动出击。

    虽然很难同吐蕃和土谷浑主动开战,却可以雷霆万钧之势覆灭高昌国!只要高昌国覆灭,吐蕃和土谷浑都得掂量一下,真的惹毛了大唐,会有什么后果!

    最近,李二陛下杀鸡儆猴的把戏玩得很溜……

    既然要覆灭高昌国以此达到震慑作用,那就必须速战速决,原定的出征计划必须提前。

    大唐帝国的国家机器,缓慢但精确的运转起来。

    ***********

    房俊如同大多数大唐臣民一样,从来不认为覆灭高昌国有什么难度,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威武霸道的大唐全力一击,小小的高昌国绝对没有第二个结局。

    高昌国王曲文泰曾藐视大唐军队:“唐去我七千里,碛卤二千里无水草,冬风裂肌,夏风如焚,行贾至者百之一,安能致大兵乎?使能顿吾城下一再旬,食尽当溃,吾且系而虏之。”

    不知道是谁给了他如此自信,在大唐军民看来,完全是无知之谈。

    胆敢挑战大唐的国威,即便是远在七千里外,也必诛之!

    现在的大唐,就是有这份豪气!

    房俊忧虑的是另一件事。

    李二陛下并未对涞阳郑氏定下什么诛灭九族的之罪,但单单涞阳郑氏直系便达到三百余口,押解进长安城之时,囚车成行,哀泣不绝,观者无不恻然。

    胆敢挑战李二陛下的皇威,那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涞阳郑氏的结局,在天降大雨的那一刻就已然注定。

    最悲哀的是,在涞阳郑氏被李二陛下下旨押解进京之时,没有一个世家门阀出头,为他们求情……

    当房俊站在路边,看着须发皆白、面若死灰的郑伯龄被关在囚车里押往刑部大牢,也不由得为这老家伙不值。

    他把整个家族当做筹码,为那些门阀世家冲锋陷阵,可到了最后,连一点点同情都没有得到。人们只会说郑伯龄咎由自取,涞阳郑氏罪有应得,却从未有人去看一眼囚车后面那些哀哀啼哭的婴孩……

    哪怕郑伯龄罪恶滔天,可稚子何辜?

    就因为他们生在郑家,喝了郑家的奶水、吃了郑家的饭?

    房俊很愤懑,对于这种凶残的法制感到难以忍受的厌恶,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连坐制度与宗法制度相伴整个封建文明始终,是基于帝王统治利益而对宗法制社会关系所作的调整和规范,使宗族社会统一于王法之下,造成宗族社会中人人自危自保,人人执法的法治形势。

    别说房俊无能为力,哪怕是李二陛下想要废黜,都会受到极大的阻力。

    千百年的形成的制度早已根深蒂固,想要一朝废弃,谈何容易?

    一股颓废的无力感潮水一样席卷全身,穿越者又怎样?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救世主……

    房俊明白这样的道理,他什么都懂,却看不开。

    在巨大的历史惯性面前,他就像一只渺小的螳螂,举着自己单薄的手臂,试图去阻挡历史的巨轮……

    房俊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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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让朕宽恕涞阳郑氏的女眷和幼童?”

    李二陛下随意坐在软塌之上,手里捧着茶盏,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这个房俊是傻子么?

    郑伯龄当初既然敢无视皇权,将家族作为赌注去为那些门阀世家充当马前卒,就应该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成了,涞阳郑氏将会获得巨大的声望,以及来自于各大门阀世家的支持,一跃成为最顶级的世家。败了,则由涞阳郑氏来承受皇帝陛下的怒火,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高回报必然伴随着高风险,想要有收获,就必然有付出。

    很不幸,涞阳郑氏付出的将是家族的覆灭……

    看上去似乎很惨,但这就是政治,就是规则。

    郑伯龄的举措,已然触犯了《贞观律》,属于违逆之罪,之比谋逆大罪轻了一级,全族连坐是律法规定的,男丁全部斩首,女眷年长者充入教坊司,未成年者发卖为奴。

    “此乃律法之规定,商周以来,违逆便是连坐之罪,乃是祖宗之法,既然有罪,全族连坐,有何不妥?”

    李二陛下脸色有些阴沉。

    他很看好房俊的才华能力,但每当这小子标新立异与众不同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很讨厌,因为这总会给他出难题,找不自在……

    房俊少有的态度诚恳:“祖宗之法,岂能传之万世而皆准?世易时移,自然要不断的寻找适合国家的新政策建立起来,将以往过时的政策加以改进,甚至取缔。再强盛的帝国,亦不能抱着祖宗法度墨守成规、裹足不前,而是应该保持进取之心,与时俱进、开拓进取,才能永远傲立于寰宇之内!”

    世事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偏偏自古以来,很少有帝王能保持足够的进取心,再伟大的帝王,亦会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稳定人心上面,却不去思考其实危险大多来自于外部。

    李二陛下算是少有的进取之君,却也免不了被儒家阉割之后的治世理念所侵蚀。

    所以的皇帝都一个样,只要能坐稳皇位,并且千秋万代,他们愿意将所有的百姓都变成绵羊,都圈在羊圈里,乖乖的种地缴税就好了。

    可讽刺的是,却没有任何朝代能够做到他们理想的千秋万代……

    这就是封建时代最大的顽疾于危害。

    王朝更迭是必然的历史现象,但是随着每一次的改朝换代,都伴随着一场剧烈的社会动荡,人口锐减、财富蒸发、土地荒芜……

    李二陛下觉得房俊的话全无道理,起码进取心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全天下的人都安安分分恪守本职,皇帝勤政,大臣清廉,农民种地,商人经商,那才是世界大同。

    他就是进取心太大,心心念念的想着征服高句丽,成就千古一帝的美名,所以才会连年征集粮草钱物,害得百姓负担加重,这才差一点给世家门阀可乘之机。

    稳定才是最重要的,最好就是现在这样一万年不变……

    所以他对房俊的妇人之仁有些不屑,不悦道:“莫说这些歪理邪说来蛊惑于朕,赶紧准备神机营的开拔事物,等待西征吧!涞阳郑氏之事,已由政事堂商议处置,你莫要多管,管好你自己的事便是!”

    房俊默然。

    尽管知道自己的是多此一举,可还是忍不住想要试一试,毕竟在他的意识里,李二陛下还是与其它帝王不一样的。

    但是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

    帝王就是帝王,或许因为能力、性格的原因而有所差异,但是有一点却是相同的。

    他们不会去管生产力如何提升,不会去管百姓如何生活得再好一点,他们只关心自己的统治是否能够一直延续下去……

    *********

    轻飘飘的雨丝飘洒,整个太极宫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有些朦胧的阴郁。

    房俊心情压抑,有些失神的走在皇宫里。

    直到一声娇脆的呼唤,将他从恍惚中唤醒。

    宫墙下,有一蔟晚桃开得正艳,衬着绛紫宫装的高阳公主娇靥如花。宫装精致,两条丝带披在手臂上,由下环绕而上,寥寥直至肩头。一根紫玉发钗将满头青丝俏俏而垒,半在脑后,半在额间,梅花步摇斜斜一贯,点作凤髻。

    斜雨如丝,高阳公主俏生生立在一柄白底梅花的油纸伞下,花映娇颜,更增丽色,肤若白雪却暖,眉似远山含黛,粉润朱唇,凭添更多味道。

    房俊看得再次失神,不得不在心底赞了一声,这臭丫头,确实漂亮!

    他的目光太过炽烈,灼灼的盯着高阳公主的俏脸,没有一丝一毫回避的意思,大胆而直接。

    两个娇俏侍女抿着嘴忍着笑,微微垂着头,很少见到哪位驸马会这般盯着公主看,实在是有些无礼。

    一贯泼辣的高阳公主也被房俊盯得娇羞不已,有些恼火房俊的大胆无礼,却也甜丝丝的很是受用……

    房俊回过神来,施礼道:“微臣,见过殿下。”

    高阳公主咬了咬嘴唇,眼波横了房俊一眼,柔声说道:“出征在即,二郎必定诸事繁忙,本宫亦不再为你单独送行。只是要嘱咐你几句,为国征战是至高荣耀,战功固然重要,但更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莫要为了一点虚名,便楞头楞脑的将自己陷入险地,无论如何,毫发无伤的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高阳公主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白皙的脸蛋儿有些红晕。

    她本想说“家里还有人等着你呢”,却羞不可抑,怎么也说不出口。

    按理说,这次出征回来的时候,自己的婚事就要提上日程了……

    房俊没有意识到这一层,却也感受到高阳公主的关心,心里别扭得不行。

    该死的穿越,该死的先知,令他陷入无边的纠结。

    眼看着高阳公主对自己情愫渐浓,房俊愈发不知如何是好。

    无论接受还是拒绝,似乎都不太妥当……

    “哎呀!姐夫你在这里呢,私自还想去找你……”

    一声娇嫩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房俊回头看去,确实晋阳公主从远处跑过来,欢快的叫着。

    她身后的宫女惊慌失措的跟着跑,手里的雨伞却始终也追不到公主殿下,急的她不停的呼唤:“殿下,您慢点,淋了雨就不好啦……”

    晋阳公主哪里管她,飞快的跑到房俊面前,纵身一跃,便如同一只树袋熊般挂在他身上……

    晋阳公主体质虚弱,发育得也晚一些,与敦厚结实的房俊虽然仅仅相差七岁,却着实宛如差了一辈。

    见到晋阳公主与房俊如此亲昵,宫女们都有些好笑,高阳公主却是俏脸一黑。

    这小姨子跟姐夫的亲昵劲儿,有些过分了,当本宫不存在吗?

    “姐夫,你要出征打仗了吗?”

    晋阳公主一双亮晶晶的大眼黑白分明,看着房俊问道。

    “嗯,兕子怎么知道?”

    房俊想要把晋阳公主放下来,却发现她手脚使劲儿的抱着自己,便只好保持这个姿势,只是双手放在她臀后,轻轻的托着。

    “是父皇告诉我的!大唐男儿,自当征战四方、无所畏惧,胆敢挑战大唐的敌人,要将他们统统消灭,建立不世功勋!姐夫,一定要打杀敌人,多立功勋,兕子到时候跟父皇给你求一个很大很大的官儿!”

    晋阳小公主显得很兴奋,完全是一副社会主义好孩子的神情……

    房俊被她的神情逗笑了,一本正经道:“谨遵殿下懿旨!微臣必当奋勇杀敌,不负殿下恩义!”

    晋阳公主大点其头:“本宫看好你!”

    房俊哭笑不得……

    然后,晋阳公主松开一只手,从脖子上取下一块拴着红绳的玉佩……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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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质温润,洁白细腻,是一块上品的和田玉。玉佩上有四个飞白体的小字:出入平安……

    晋阳公主小脸儿绷得紧紧的,郑重的将玉佩挂到房俊的脖子上,大眼睛里满是担忧:“这块玉佩是兕子自己做的,但是被很厉害的大和尚开过光哦!它一定会保佑姐夫平平安安的回来!”

    看着小公主一脸稚气的神情,房俊心里软软的,暖暖的……

    最开始的时候,对于晋阳公主完全是出于怜惜的心情,才想着应该让她尽可能的快乐一些,在花儿一般的年纪多一些笑容,多一些开心。

    但是渐渐的,这个聪明伶俐、善解人意的小丫头,已经将房俊俘虏。

    他能感受到晋阳公主对自己的亲昵,那是如同亲人一般的信任和依赖。

    这个钟灵毓秀、深受父兄姊妹宠爱的小女孩儿,原本的命运应该是在父亲的疼爱兄长的呵护下成长,待到婷婷玉立再成就一段良缘,过着幸福而无忧无虑的生活。然而世事总是残忍,身在富贵宠爱之中的晋阳公主,却要在金钗年华,未及如繁花般盛放便病殁了。

    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

    房俊在笑,可是笑容很僵。

    看着眼前这个扑在他怀里的女孩儿,秀美的脸蛋儿清澈明亮的眼眸,他的心却在阵阵抽痛。

    明明知道未来,却无能为力改变,这是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

    **********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

    ……

    大唐施行府兵制,闲时为农,农隙训练,战时为兵。

    此次西征高昌国,关中府兵集结,各条道路上满是拉帮结伙的府兵前往各自的军伍报道。

    虽然大唐从上到下都认为覆灭高昌国只是反掌之间尔,但是征伐路途太过遥远,期间戈壁荒漠山川河谷,怎一个千里跋涉能够形容?行军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谁晓得哪个能幸运的满怀功绩凯旋而归,哪个又魂断天涯埋骨大漠?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一时间,城里城外山间地头,父母的殷殷叮嘱,妻儿的哀哀哭泣,在壮烈的出征气氛下,弥漫着哀愁期盼……

    房家是文臣世家,以往房玄龄也曾与李二陛下冲锋与战阵之中,却从未遇过这等大军集结之事。此次房俊随军出征,难免慌乱。

    不仅是卢氏赶到骊山农庄,大兄房遗直夫妇也赶来为房俊送行。

    卢氏泪眼婆娑,使劲儿拧着房俊的胳膊,埋怨着:“你就不能跟陛下告个病,不跟着去?咱家是文臣世家,犯得着去战争上搏命换前程?你虽然不能继承你爹的爵位,可也捞了一个侯爵,就该知足了!你这上了疆场,娘心里扑腾扑腾的,连觉都睡不着……”

    以前看着这个儿子不学无术、木讷寡言,很担心没出息。可是现在能耐大了,却偏偏走上武将之路,卢氏如何不担忧?

    大嫂杜氏拿房俊就跟亲兄弟一样看待,也是眼圈儿泛红,将大包小包的衣物吃食塞到房俊身后亲兵的手里,不停的叮嘱:“你是神机营的提督,不必跟随大部队一同前进,吃饭要应时,睡觉的时候要把营帐搭好了,不能漏风漏雨。真的打起仗,别傻乎乎的往前冲,凡事留个心眼儿,那功勋再值钱,不也得有命去享受?真的打不过,你就跑!逃兵怎么了?啥也没有命重要!就算当了逃兵,有公公在,也能保得你的小名儿……”

    不远处的房玄龄差点把胡子揪下来,直接就黑了脸。

    这大媳妇胡说些啥?这还没出征呢,就开始鼓励老二当逃兵……

    房遗直也很是不悦,教训媳妇儿道:“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为国征战那是无上的荣耀,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即便马革裹尸,也是英雄归路,豪气无双,那是要名垂青史……哎呀!娘干嘛打我?”

    “老娘打死你这个乌鸦嘴……”

    卢氏听到这句“马革裹尸”立马心跳都快停了,旋即暴怒,揪着打儿子的耳朵,另一只手就是一顿锤!

    杜氏也很是不满,瞪着自家男人道:“你是读书读傻了吧?既然不怕死,那你去好了!你死了我给你守寡……”

    房遗直差点气死,你到底是我媳妇儿,还是老二媳妇儿啊?

    简直岂有此理!

    可是既然不悦,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在房家,当卢氏与杜氏联合起来的时候,家中的男人便自动夹起尾巴,便是家主房玄龄亦不敢滋事,老实的很。

    若是这以后公主殿下再过了门儿……

    房遗直悲催的发现,老房家的男人要完!

    武媚娘一袭素白长裙,风姿绰约,站在一旁浅笑,此时走到房俊身边,替他整理了一下甲胄,抬起眸子凝视着英姿飒爽的郎君,学着他的语气赞道:“真帅!”

    “那是,咱可是长安第一公子!”房俊大言不惭的笑道,捏了捏武媚娘的手,眨眨眼:“在家乖乖等着我回来,不必担忧!”

    武媚娘浅笑道:“奴家知道。多余的话亦不多说,只盼郎君心中念着家中父母兄嫂弟妹亲朋,念着奴家,无比保重身体!”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房俊的性格,用不着去絮絮叨叨的叮嘱一些琐碎的事情。这是个顾家的男人,只要知道家里人都在惦记着他,担忧着他,他就必然不会令家人失望……

    房俊扭头看看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妹房秀珠,伸手在她脸蛋儿捏了一记,笑道:“怎么,房二小姐就没有什么话说?”

    房秀珠嘟着嘴儿,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到房俊手里,轻声说道:“这是珑儿要我交给你的……”

    李玉珑?

    房俊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当回事儿,那丫头就跟自己的妹子一般,想必也是担忧自己送一些保平安的小物件儿,便随手揣到怀里。

    时辰已然不早。

    房俊深吸口气,跪在地上,对着父母磕了三个头,沉声说道:“孩儿从军西征,乃是大唐男人的无上荣光,请父母勿以为念。此行必然小心谨慎,母亲亦不必担忧,待到凯旋之日,孩儿再在父母身前尽孝!”

    房玄龄脸色沉静,不见喜怒,语气亦很是平静:“你有此心,也不枉为父的教导。吾房家虽是文臣,可亦有铮铮铁骨、巍巍将胆!房家男儿,提笔可著春秋,上马可杀贼寇,无论何时,切记不能污了吾房家的门庭,坠了吾大唐的国威!”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房俊磕头。

    然后长身而起。

    卢氏看着房俊身后的亲兵,拜托道:“尔等皆是房家忠仆,此行作为二郎亲兵,妾身拜托诸位好生看顾照料。兵凶战危,若是诸位有何不测,汝之父母,自有房家养老送终,汝之妻儿,自有房家庇佑照料,若违此誓,人神共诛之!”

    当家主母这番表态,算是给一干亲兵吃了一个定心丸。

    房家仁厚,人所共知。无论房玄龄夫妇,亦或是房俊,对待家仆从不苛刻。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若是不幸战死,家里人反倒能得到更多的补偿……

    “诺!”

    一众亲兵轰然应诺。

    房俊深深吸了口气,朗声道:“出发!”

    转身大步走向庄门,翻身上马。

    亲兵紧随其后,各自上马,簇拥着房俊打马驶出农庄。

    大唐府兵参战武器和马匹自备,沿途所见,皆是各地汇聚而来的府兵,各色马屁,武器各异,却俱是雄赳赳气昂昂,如同一道道溪流,汇聚到长安城下,终成一片汪洋大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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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到的最后,便是李思文程处弼这等夯货亦跟着轻声唱着……

    一瞬间,灞桥之畔歌声低沉,弥漫着临别前的哀怨愁苦,依依不舍。

    年轻的夫妻都泪眼涟涟,相顾哽咽。

    征徒出灞涘,回首伤如何……

    房俊心里其实并未将此次西征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长安距离高昌国直线距离不过两千多公里,也就给你西安至哈尔滨差不多,这还没出国呢,算个什么?

    可他却忘记了去年冬天他由长安出发前往青州,一路驿道疾驰,还走了大半个月。此去高昌国,山高水远不说,交通更是不便,靠着两脚跋涉,单单走路都能累死人……

    出门时是春天,杨树柳树依依飘扬,而回来时已经是雨雪交加的冬天。

    妻儿在家里盼望,情人在家乡守候,千里相隔,两地相思,漫天大雪中有一个人在独行,却也知道远处有一盏灯在亮着。那是全部希望所在,是活着的动力。

    为了杨柳依依,可以忍受雨雪霏霏……

    从来不算感性的房俊,此时在四周的歌声里,也有些黯然了。

    接过长孙涣折断的一根柳枝,将之郑重的放入怀内,深吸口气,对几人抱拳道:“山高水远,待到白雪飘飞之时,静候吾凯旋之音!诸君,珍重!”

    “珍重!”

    到底都是男子,虽然心情有些黯淡,却无女子那般细腻,互道一声珍重,也都祝愿房俊能斩获军功,凯旋而归!

    房俊回身上马,策马向灞桥辞去。

    行至桥头,正巧见到不远处停了一溜车架,一身甲胄的长孙冲正对着长孙无忌行礼,旁边一抹俏丽的身影,一身素白,细腰如柳,淡然而立,俏颜忧愁。此时许是感受的房俊的目光,俏脸微抬,两道清澈的眸光正与房俊交织在一处,有些愣忡。

    房俊并未与长孙无忌见礼,只是对长乐公主微微颌首,便策马驶上灞桥,直奔神机营驻地。

    **********

    金光门外,旌旗招展,营帐连绵,数万大军汇聚此处,人嚷马嘶,喧嚣不绝。

    好在细雨绵绵,雨水压下腾起的灰尘,不至尘土缭绕。但人踩马踏,车辙粼粼,却是碾压得稀泥遍地,坑坑洼洼,稍有不慎,便喷溅一身泥水。

    房俊刚刚来到神机营驻地,便被刘仁轨告知,大帅有令,命房俊前去帅帐议事。

    军令如山,房俊不敢耽搁片刻,急忙问明帅帐方向,匆匆赶去。

    军营之中,法令如山,他可不想给一贯看自己不顺眼的侯君集留下什么整治自己的把柄……

    几万军队的驻地,可不仅仅只有人,马屁军械,粮草辎重,堆积如山,乱哄哄方圆数里。

    一路寻到帅帐,房俊跳下马背,冲账外的兵卒道:“神机营提督房俊,奉命前来。”

    房俊的名号可不仅仅只是在权贵纨绔之间流传,即便是军中,亦是响当当有几分力度。尤其是五百神机营将一千多右屯营军卒打得落花流水,更是交口相传,啧啧称奇。

    此时见到房俊,那帅帐亲兵亦不敢怠慢,恭敬道:“大帅有令,新乡侯一到,无须通报,可立即入内!”

    房俊一拱手,撩开帐门的布帘,抬腿入内。

    天色本就阴沉,帅帐只有左右两个通风口,光线愈发黑暗。

    房俊微微眯眼,有些难以适应。

    耳边响起一道雄浑的声音:“某愿为大军先锋,攻城掠地,直指高昌!”

    此人中气十足,嗓音浑厚,一番话震得房俊耳鼓嗡嗡作响,回音不绝。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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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听侯君集的声音说道:“依你所请!契苾将军勇猛无双,久居瓜州,熟悉西域路途,麾下多是虎狼之军,此次西征,本帅寄予厚望!稍后,契苾将军先行启程赶回瓜州,整治驻军,待大军一到,即可攻略高昌。那高昌地小民寡,却藐视吾大唐天威,将军勇往直前、灭其锋锐,覆灭弹指之间尔!届时,本帅定亲自向陛下为你请功!”

    “诺!”

    那声音雄浑者欣然应诺。

    契苾将军?

    必是那契苾何力无疑了。

    房俊走前一步,朗声道:“神机营提督房俊,奉命前来觐见大帅!”

    账内为之一静。

    房俊“凶名昭著”,却是文臣出身,账内诸将大部分都不识真面,但闻名久矣,此时难免上下打量。

    顿时,数道目光汇集在房俊身上,见其从容不迫,身姿敦厚结实,相貌亦不同于长安城中那些熏香插画的纨绔,不由得暗暗颌首。

    颇有武将的英武之气!

    侯君集道:“本帅升帐聚将,汝为何迟迟不至?军中法度森严,军机变幻莫测,一是片刻不得有误!尔身为一军提督,却公然拖延入营时间,可是藐视本帅?!”

    房俊此时视力已适应帐中昏暗,见到侯君集端坐主位,并不高大的身材腰背挺直,散发着威武严肃之气势,语气严厉,正面罩寒霜的瞪着他。

    下马威?

    房俊暗自撇嘴,却也不敢稍有不敬,军中主帅最大,便是侯君集拉他出去打顿军棍,也没处说理……

    赶紧说道:“末将初入军中,不谙军规,兼且首次随军远征,初见大帅赫赫军威,难免心中惴惴,是以将帐下兵卒安顿妥帖,无一丝错漏,才敢来见大帅,请大帅责罚!”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两句软话捧一捧你,又不用花钱……

    侯君集却没有被房俊的好话糊弄过去,依旧冷着脸,斥道:“胡说八道!本帅先前遣人去神机营驻地,所得信息乃是尔归家辞行!身为大唐军将,自当铮铮铁骨傲视群伦,纵然血溅沙场亦傲气凛冽!难道为国征战,还要回家寻求父母安慰?若是这等奶娃子,还请勿入本帅营帐,回家当你的少爷去吧!”

    房俊面红耳赤,勃然大怒!

    这简直就是毫无遮掩的羞辱,这番话若是传扬出去,他房俊在军中势必沦为笑柄!

    娘咧!

    真当小爷好欺负?

    房俊脖子一梗,便要发作……

    旁边一人插言道:“倒也未必如此。末将闻听房相夫人才卢氏嫡女,志气高洁,巾帼不让须眉,乃真正的女中豪杰!此番亲儿随军远征,必定心中记挂,殷殷叮嘱一番亦是必然。房相身为宰辅,亦不得不对夫人恭敬有加,新乡侯年幼,又怎敢不聆听教诲?”

    帐中引起一阵轻笑。

    房玄龄怕老婆,乃是天下皆知之事,世人皆传为美谈,甚少鄙视,皆因其乃是敦厚君子,世人皆敬重。

    这番话,倒是为房俊解了难堪。

    连房玄龄都怕卢氏,他房俊身为儿子,怎敢在出征之前不回家见过一面?

    此乃孝道,情有可原。

    房俊循声望去,见说话这人黑面横眉,却是武卫将军牛进达。

    这老倌与程咬金乃是生死之交,与侯君集并不同路,反倒是因为程咬金的关系同自己这边亲近一些,所以才会出言为自己解围。

    却是想不到如此粗鄙的武夫,居然说话如此活络……

    侯君集瞅了牛进达一眼,亦不再纠缠此事,开口说道:“即是如此,本帅亦不是不通人情,神机营便跟随军器监殿后,保护辎重营一同前行即可。只是本帅将话说在前头,军法无情,切不可做出有违军纪之事,你且好自为之!”

    “诺!”房俊只得答应一声,心里郁闷,这侯君集心胸狭隘,实在是讨人厌。

    如此安排,傻子都看得出来就是不想让自己捞到军功。

    可再是郁闷,也是没辙,人家侯君集是主帅,说一不二,谁敢反驳?

    侯君集打压房俊一番,心情舒爽不少,环视账内诸将一眼,沉声说道:“高昌王麴文泰伙同西突厥洗劫了焉耆王国的三座城,并把城中居民尽数掳掠回国。陛下屡次颁旨斥责,其皆不以为然,实是无视陛下之天威!主辱臣死,吾等身为臣子,自当粉身以报皇恩!此次西征,非但有胜无败,更要速战速决,以雷霆万钧之势覆灭高昌国的同时,亦要震慑群蛮,让西域那些蕞尔小国见识到大唐赫赫军威,再不敢生出异心!所以,本帅在这里重申一遍,军法无情,令行禁止,陛下的宏图霸业高于一切,诸君共勉吧!”

    “诺!”

    众将一齐起身,轰然应诺。

    侯君集亦站起身,肃然道:“契苾将军立即启程,赶回瓜州集结部队。余者将麾下各军安置妥当,明日一早,四更造饭,五更开拔,若有耽搁,军法从事!”

    “诺!”

    房俊回到神机营驻地,进了军帐,不由得呲牙咧嘴。

    阴雨连绵,军帐内潮气甚重,身上黏答答的难受非常。无论前世今生,早已养尊处优的房俊实在是有点不习惯这等艰苦的条件,再想想明日开拔之后几千里的路途,立即就把房俊愁的不行……

    烧点热水在军帐内洗个澡?

    想法不错,可若是被侯君集知道了,那家伙说不得必然赏自己一顿军棍。

    得咧,忍吧……

    长孙冲也早已到了,正在军帐内握着毛笔统计装备账册,见到房俊走进账内却不停的扭着身子,抓抓这儿挠挠那儿,一副难受非常的样子,不由得奇道:“提督不舒服?”

    心下却是暗暗着急,你这小子可别害怕幸苦装病告假,否则我的一番布置岂非白费……

    房俊摇摇头:“就是浑身发痒……”见长孙冲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心里不爽,凭什么都是纨绔子弟,你就不难受?

    对这小白脸实在没有好感,随意说了一声:“浑身黏答答的难受,某回帐睡觉去了,军中事物,长孙驸马自行处断就好。”说着,一边挠着后背一边晃悠悠的走了。

    他这一走,长孙冲一直端着的神情也垮了下来,扔掉毛笔,长长吐出口气,不忿道:“你去睡觉,所有事情都丢给我?”可再是不忿,可是没辙,房俊是神机营提督,最高长官,他是军中长史,这等琐碎事务本来就是他分内之事。

    不过想想事先坐到的安排,烦闷的心情顿时好转。

    用不了多久,你个混蛋哭都来不及……

    房俊出了军帐,细雨仍未停歇,整个军营都笼罩在蒙蒙细雨之中,吵杂一片,混乱不堪,看着就让人心塞。

    难道历史都是骗人的?说什么大唐府兵纵横无敌军纪森严,可现在怎么看都没有吹嘘的那种铁血雄师的风采,倒是俨然一群乌合之众……

    摇了摇头,看了看天色,已然临近黄昏,因是阴雨天气,天色愈发昏暗,便走回自己的营帐,让亲兵伺候着脱去甲胄,倒在行军床上蒙头大睡。

    唐军之中,本没有这种折叠的行军床,皆是一张毡子铺在地上,一营兵卒席地而眠。房俊哪里受得了那个罪?早早的命家中铁匠打造了这行军床,只是造价太过昂贵,想要在神机营中成为制式装备,非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达到。

    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日凌晨,军营中人嚷马嘶,才将房俊惊醒。

    打了个哈欠,将亲兵叫进来,侍候自己穿好甲胄。

    营中已然做好饭菜,亲兵将早餐端来。

    军官的待遇倒是不错,两个熟菜,一碗面食。只是房俊刚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实在难以下咽……

    这军中的厨子难道是喂猪的出身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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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早餐实在是难以下咽,房俊摆了摆手:“你们几个吃了吧!”

    几个亲兵面面相觑,年纪最小的卫鹰说道:“这个……小的听闻左卫军中弟兄所说,今日大军启程,必然急行军,少主若是不食早餐,恐怕体力难以维系……”

    此次西征,房俊本不欲带上卫鹰,这小子确实机灵,但年纪太小,总让房俊有一种雇佣童工的感觉……

    不过实在耐不得这小子软磨硬泡,只好将他带上,为此,卫鹰的母亲还担忧的擦眼抹泪,不停的拜托房俊好好照顾。

    房俊愁眉苦脸道:“这玩意是人吃的吗?寡淡无味,连点油星都没有,没法吃……”

    几个亲兵尽皆无语,以往都忽视了自家少主的性格,敛财有术、脾气暴躁,却忘记了这本就是一个大纨绔,如何吃得了苦?

    不过这早餐在房俊看来比猪食强不了多少,在亲兵眼里却是极好的饭菜,几人对视一眼,卫鹰自包裹中翻找出来昨日临行时,主母卢氏和杜氏给带来的点心,然后欢天喜地的跟几个亲兵大快朵颐,将主将的饭菜分而食之。

    房俊噎了两口干巴巴的糕点,也就不再吃,心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好日子过多了,一点苦都吃不得了?

    该享受的时候享受,这无可争议,但该吃苦的时候却不能吃苦,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没一会儿,军号阵阵,时辰已到,大军开拔!

    虽然神机营被侯君集安排在最后,同随军维修军械的军器监以及辎重营一起殿后,并不急于开拔,可怀着对古代行军的好奇,房俊还是穿好盔甲,走出营帐,一睹千军万马奔赴战场的盛况。

    走出营帐,便见到刘仁轨亦站在不远处,顶盔掼甲,卓然而立,目视眼前一队队开拔的兵卒,很有些兴奋莫名的激动……

    “嘿!干吗呢?”

    房俊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对于自家提督大人时常冒出来的不分上下尊卑的称呼、词汇,刘仁轨早已习惯,感叹道:“如此雄兵威武,何愁大唐不能百战百胜,开疆拓土?吾辈武将,生逢其时,能血染沙场魂铸轩辕,实在是人生之乐事!”

    “呵呵……”

    房俊看着眼前的军队,却是有些失望的。

    最起码在这个深受后世各国强军鼎盛军容熏陶的穿越来来看,百战百胜、威武雄壮的大唐府兵……其实真的不咋滴!

    除了关中汉子剽悍的体魄、豪迈的血性之外,不过如此。

    稀稀拉拉的队列、乱七八糟的步调、歪歪扭扭的军容、边走边谈笑风声的混乱……这叫强军?

    刘仁轨感受到房俊的不屑,奇道:“侯爷看不上关中兵?”

    房俊瞪他一眼:“熟归熟,当心告你诽谤!你哪只耳朵听见我看不上关中兵?整个大唐,第一等的兵卒,就是关中兵!”

    这话还真不是恭维。

    大唐之兵可以与高地之兵相抗衡的唯有陇西秦兵和塞北燕兵,塞北燕兵还要镇守北平,防备薛延陀高句丽等外族,动弹不得,任务同样严峻,所以对付西边外族的重任只好压在陇西秦兵身上了。

    其他地区,虽说江南和山东地区已经建设军府,可是数量还是少,维持地方治安已经不容易,出国征战的话,恐怕只能给大唐丢脸,不谈训练,只谈身体也是略有所差,江南温暖湿润,民皆短小,气力不如北兵,不善弓马,南兵北上作战者,自古以来失败者居多。

    东吴孙权十万兵北上合肥,却被张辽七千兵马击溃,晋室南迁之后北伐也不在少数,败多胜少,若是防御倒还可行,但是若论进攻,除了陈庆之七千白马军和宋帝刘裕之外,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所以大唐对于南兵北上的事情一直都拿捏不准,主要战力,还是关中兵。

    山东因为隋末大战,生灵涂炭几乎千里无鸡鸣,人烟稀少,曾经强横一时的青州兵业已消沉,大唐时期,提到天下第一等强军,那就是关中兵!

    只不过在大唐荣耀赫赫的关中兵,在房俊眼里看来有些失望罢了。

    “可是你觉得,这些府兵与神机营兵卒相比如何?”房俊问道。

    “自然是神机营的兵卒更胜一筹!”刘仁轨傲然说道。

    房俊又问:“原因何在?”

    “这个……”刘仁轨略一踌躇,答道:“是因为神机营的兵卒更能专心的操练?”

    房俊点头道:“术数有专攻,只有专心致志的做一件事,才能尽可能的做到最好,三心二意如何能成事?当兵也是如此,今日拿着锄头种田,明天拎着刀子上战场,能打得过一年到头操练不缀的专业士兵?”

    说起“府兵制”,算是稳定天下的一个壮举,可也正是因为“府兵制”,导致士兵的整体素质其实并不高。

    你指望一群昨天还拿着粪耙锄头在田间耕作的农夫,今日上了战场就能所向无敌纵横四海?

    军队的终极状态,自然还得是职业化。

    大唐府兵之所以能够在唐初笑傲天下纵横大漠,主要的支撑是它的勋转制度!

    有了军功,可以称为军官,可以免除赋税,可以称为人上人!

    而这些,又是建立在唐初吏治清明的基础上,君不见到了中唐,朝政吏治被那位风流天子“唐明皇”搞得乌烟瘴气之后,府兵制度便轰然崩塌?

    府兵还有一大缺陷。

    府兵取之于当地,用之于边疆,战时为兵,闲时为农,并不是完全脱离土地,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农活儿需要府兵去做的。一旦西域都护府成,在当地设立军府设立军队恐怕不太可行,都是外族人,和大唐不是一条心,要说移民过去也不能一下子就移个几十万过去,苦寒之地,就算是关中之民也不大愿意过去吧?

    这样一来戍守时间就要加长,即使府兵是轮换制度,也不免要对农务产生影响,关中建设就要受损,粮食产量也要受影响,戍守西域起码需要几万军队,这样一来,将对多少耕地造成影响?

    大唐全国之兵也不过六十万,这样一来,如何看顾得过来?

    所以在唐初之后,所谓的西域都护府实则已不能完全掌控,原因就是兵源不足……

    刘仁轨皱起眉头:“府兵出战要自备武器和口粮,朝廷只会准备一部分粮食以备不时之需,打完了回家领赏,战死了朝廷发给抚恤金。但假若朝廷花费养天下军队,这个消耗可不是一般的大,那样每年得耗费多少钱粮?而且不打仗也要朝廷供应吃穿用度,这倒是有些浪费了。咱们神机营的兵卒都是按月领饷,花费已是骇人听闻,若举国如此,根本行不通!”

    他可不是脑子一根筋的武将,自幼熟读兵书战策,对于朝政也略知一二,朝廷哪里来的那么多钱粮供养全国军队?

    若当真如此,必然徭役税赋加重,本就艰辛的民生,怕是愈发雪上加霜,民不聊生!

    刘仁轨咽了咽吐沫,他可是知道自家这位长官的性子,担忧道:“侯爷,咱可不能去跟陛下提这样的建议!成与不成且不说,此法必然要加重税赋,那可是得被全天底下的老百姓戳脊梁骨骂娘的!”

    房俊一翻白眼:“你当我傻啊?再说了,也不比全国府兵尽皆裁撤,募兵十万,足矣……”

    刘仁轨这才稍稍放心,他还真怕房俊犯浑,一道奏折上去,必然被那些苍蝇见了血的御史死死咬住……

    “准备一下,开拔!”

    房俊拍了拍刘仁轨的肩膀,说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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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队队唐军拔营开赴西域,无数大唐健儿怀揣着建功立业的梦想,前往大漠烽烟的远方,将大唐的赫赫天威传播到那片荒凉遥远的国度,却不知道,自己居然在无意间创造了一场中国历史上最经典的长途奔袭之战……

    没有慷慨激昂的出征仪式,李二陛下甚至都未能发表一次热血沸腾的誓师演说……

    长安城的百姓早已熟悉了战争的场面,贞观年来,这样数万人规模的军队出动对于关中百姓来说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

    更何况此次征讨的目标,实在是太过弱小、不堪一击,所有人都相信,只要大军一到,小小高昌国必然灰飞湮灭!

    行军速度并不快,出岐州过陇州入凉州,已是一月之后。

    尽管对这年代的行军速度早有预料,房俊也不免郁闷,按照这速度,抵达高昌国岂不是得一年?

    郁闷个天的!

    神机营这帮骄兵悍卒因为连续几月的负重急行军,早已锻炼出非同一般的耐力和体魄,此时的行军强度远远逊色于平素的训练,走走停停,游山玩水一般,兵卒们身上的肥膘没掉!

    房俊简直都无语,他很想追到前方帅旗下方,好生问一问侯大将军:“您所谓的急行军,就这龟速?”

    等到进了瓜州,又过了一个月……

    说好的“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呢?

    你侯君集牛气冲天,还没人家夏侯渊走得快?

    房俊无奈的估摸着,这仗打完得两年……

    不仅如此,就在瓜州城外,大军居然安营扎寨,就地整顿!

    神机营的驻地里,房俊热得解开了系住甲胄的布带,取过一瓢凉水兜头就倒下去,然后从铜罐里摸出一块冰块儿丢进嘴里,咯吱咯吱的嚼碎,这才解了暑气。

    神机营随军带着黑火药的原料,用点硝石制冰,不算难事。

    刘仁轨、段瓒、长孙冲、以及军器监随军前来的监丞胡有方、随军郎中葛中行、辎重营校尉秦怀道,都围坐在军帐之内,嘴里嚼着冰块,舒爽惬意。

    他们这一伙,俱是殿后之责,每日里最喜到神机营的驻地混日子,平素吃喝伙食高出别军一筹不说,还总是有些新奇的玩意儿。便如这酷暑之下居然能拿出冰块,你敢想?

    也不知是如何保存的……

    别人还就罢了,长孙冲身为神机营行军长史,各种物资都在其账目中详细备录,却不知这冰块儿从何而来?每次只是见到房俊的亲兵到厨房里鼓捣一阵,这冰块便拿出来了,这不由让长孙冲想起长安城中新近崛起的几家售卖冰块的商铺,莫非房俊于此也有关联?

    否则怎会也懂制冰之法?

    这家伙,倒真是有些鬼神之术,这冰到底是怎么制出来的?

    长孙冲忧心忡忡房俊的手段着实难测,心里的那个打算也便愈加犹如春草一般疯长,不可遏止……

    “你们说咱们这位侯大将军到底怎么回事,这等行军速度,到达高昌还得不猴年马月?”房俊忍不住抱怨,现在天气酷暑难耐,越往西走,水源越少,气温也越高。但这还算好的,若是磨蹭到冬天,那可就悲催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那可不是美景,寒冬腊月在西域行军,还不都得冻死?

    军器监监丞胡有方说道:“侯爷非是军伍中人,有所不知。自此往西,路途难行,多是砂砾碎石,不仅人行困难,稍有不慎便受伤,马匹更是寸步难行,若强行行军,马蹄磨损严重,未等上战场,怕是就得折损大半。是以,眼下前方应是在给马匹穿上木涩。”

    房俊一头雾水:“那是什么玩意?”

    段瓒与刘仁轨互视一眼,一起以手捂脸……

    堂堂神机营提督,虽然麾下并无骑兵,可这军中常备之物,总该听说过吧?

    简直丢人……

    随军郎中葛中行哈哈一笑,揶揄道:“侯爷对于姑娘们的绣花鞋素有研究,却不知这马蹄木涩乎?”

    这葛中行年逾半百,却脾性随和,言谈无忌。

    他能这般取笑房俊,胡有方却是不行,房俊此刻还挂着一个军器监少监的名头,那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岂敢胡言乱语?

    便忍着笑解释道:“马蹄柔软,最怕砂砾道路,一旦磨损严重,这匹马也就算废了,是以必须穿上木涩,保护马蹄。木涩四窍,马蹄亦凿四窍而缀之,只不过此物造价昂贵,极难制作,且极易磨损,是以不到艰难之时,绝不轻用。”

    秦怀道乃是武将世家,熟稔军中事物,说道:“一路行来速度缓慢,便是为了保护马蹄,是以骑兵并未提速。过了瓜州,便进入西域境地,距离高昌国亦不远了,给马匹穿上木涩,一鼓作气直抵城下,不给高昌国喘息之机!”

    房俊囧了……

    搞了半天,人家侯君集乃是为了保护马匹才如此慢行,而且最后在敌人猝不及防下来一个闪电袭击!

    可是这木涩……

    房俊恍然,娘咧!

    唐朝人不会钉马掌?

    这么简单的玩意居然不会,还要搞出来一个什么木涩,听起来好像逼格很高的样子,完全是扯淡吗!

    他有些不确定,问胡有方道:“马掌,听过没?”

    胡有方茫然摇头:“那是何物?”

    房俊再看在座诸位,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顿时大喜,使劲儿一拍大腿:“发财咧!”

    而用马掌来减轻牲畜蹄磨损的技术,给百姓的生产生活带来很多便利,从田间犁地到长途运输,牲畜的蹄掌都被钉上马掌,最大程度减少了地面、积水等对马蹄的伤害。马匹在这个时代可是极其贵重的财富,而马蹄的磨损更是马匹折损的最大原因!

    从唐代中期到宋代,中原王朝难以直接控制西北地区,尽管与周边各民族之间有数额巨大的以茶、绢换取马匹的贸易行为,但给马钉掌的技术始终没有随着“胡马”的输入而在中原地区流传开来。

    所以,马掌技术始终被认为是一种新奇的域外事物。

    追溯马掌的材质,宽泛的说,还使用过葛藤等材料包裹在蹄掌上。“健马铁裹足”以及“以葛编蹄”,这可看出除用铁锻打马掌外,还有这种极为简陋的马掌。

    眼下大唐军中的木涩,大抵就是这类极为简陋的马掌。

    将马掌技术献给李二陛下,那可是妥妥的大功一件!

    账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房俊一皱眉,段瓒便即起身,除外查看。

    长孙冲暗叹口气,你段瓒好歹也是将来要继承国公爵位的男人,犯得着对房俊这个棒槌如此死心塌地?

    自己身为驸马都尉,长孙家的继承者,在这神机营中,却是没什么存在感……

    不久,段瓒转回,脸色有些阴沉,冲随军郎中葛中行道:“一队斥候遭遇马匪围攻,死伤惨重,贵属下请您回军医营,救治伤者。”

    葛中行一概嬉皮笑脸的神色,肃容起身,冲着众人一拱手:“老夫现行告辞!”

    房俊起身道:“反正闲来无事,随老哥去看看!”

    葛中行默然点头,匆匆离去,房俊紧随其后,刘仁轨和段瓒互视一眼,亦相随在后。其余几人却没那心思,反正事不关己,这大热的天儿,哪里有再次嚼着冰块消暑纳凉痛快?

    长孙冲巍然不动,神情却有些紧张。

    马匪何时也敢围攻军中斥候了?这不明摆着扯蛋么!

    难不成……是那帮人已经到了?

    可是到了就到了,为何要出手围攻斥候,这不是打草惊蛇么?

    长孙冲脸色泛青,咬牙暗恨!

    一群蠢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在很多人的认知里,所谓打仗,不过是点齐兵马,旌旗如云刀枪如林,气拔山河勇猛无前,然后奔赴战场杀个天昏地暗,胜者名扬天下青史,败者一败涂地身死族灭……

    实则绝非如此简单。

    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大军开拔,要有粮草辎重不断的运输到前线,即便是府兵制度下士兵对随身自带干粮食物,但是几千里远征,士兵又能携带多少?既然要运输粮草辎重,那就必然要征集民夫。七八万大军,不少于五分之一的辅兵、民夫,然后是随行的军医、军器监的铁匠、木匠……

    十几万人加上如山的辎重,就如同一座移动的城市,即便不打仗,每日里受伤的人数也少不了。

    此时唐军中已经有了战地医院的雏形,都把病人安置在一个地方,以便医治。不过为了治病的方便只是个借口,主要还是担心伤兵的哀嚎,会影响到军心。

    所有的士兵、民夫得病后,都是苦挨着,因为郎中与伤兵的比列实在太过悬殊,那些由太医局派出来的郎中,通常只为将官以及精锐部队服务,很少会顾及普通民夫和士卒,根本顾不过来。

    病人和伤员得到的照料也是时有时无,多半还是等死……

    葛中行能跑到房俊这里嚼冰块儿,也只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尚未开战,他却是全军最忙碌的一个人。

    带着几名伤员到了城南伤病营。不同于外界的喧闹喜庆,破败的营地阴森寂静。上百名伤卒面容呆滞的躺卧在几间简易搭建的营的通铺上,充斥于耳中的尽是伤病员的哀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营房内有几个医官正忙碌着,却明显顾不过来,因为不时还有伤病员被运送过来,人满为患。

    遍地是脓血和污物,还有老鼠和蟑螂的尸体,可以看出,这临时的伤病营可能从搭建之时就完全没有打扫过。如此恶劣的条件,这哪里是伤病营?简直就是直通地狱化人场和乱葬岗!

    只站在其中,房俊就觉得自己寿命便已缩短了许多……

    这还尚未开战,便已条件窘迫至此,若是等到前方大战一起,那伤兵还不就得等死?

    房俊总算是明白,为何古代战争动辄巨大的伤亡数字,不一定是战死了多少,伤势稍微重一点,那还不如干脆死了痛快,根本就没得救……

    几个伤兵躺在伤病营门口的草席上,浑身血渍,几处创口深可见骨,躺在那里奄奄一息。即便如此,也不得不在营门口讲究着,营内已经没有地方安置。

    葛中行带着几个郎中上前检查,眉头深皱,虽然一言不发,却不停的叹气。

    其中一个伤在大腿的伤兵,虽然在伤口上方紧紧的勒了一根布条,但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显得面色苍白,勉力笑着对葛中行说道:“莫要白费力气,我是不行了……郎中莫管我,快给我兄弟看看,若是来得及,大概还有的救……”

    他说着话,脑袋转过去看着身边的另一个伤兵。

    这个伤兵被一支羽箭射透了下腹,胸前一条深可见骨的刀伤,歪在草席上已然动弹不得,听到同伴的话,勉力睁开眼,呢喃着道:“队率……给俺一个痛快吧……俺这伤,救不了的……”

    房俊心里一紧…

    伤了腿的队率眼里噙着泪,骂道:“怂娃,给老子闭嘴!”

    那伤兵喘了几口气,精神居然振奋了一些:“娘咧,高昌小崽子,居然跟咱们大唐叫板,可惜啊,俺这倒霉鬼,还没上阵杀敌呢,就先折在这儿了……”

    说话间中气不足,可即便是这样轻声呢喃,却透着一股子剽悍血性!

    房俊不由侧目。

    队率怒道:“别特娘的说话了!”然后转向葛中行,哀求道:“郎中,您细心给瞅瞅,有的救不?”

    这个一条腿几乎被砍断的汉子,没有因为伤痛皱一下眉头,可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泪水却是再也忍不住,哗啦啦的往下淌,他心里知道知道下腹中箭的伤势是没救的,可还是流浪的小狗一般哀求的看着葛中行,期盼能从这位郎中嘴里听到截然不同答案……

    葛中行嘴角抽搐一下,沉声道:“箭已入腹三寸,箭簇深入腑脏,此等箭伤,无法医治。”

    队率虽然早知答案,可仍然有些失望,一双眼睛瞬间黯淡下去,狠狠咬了咬嘴唇。

    屋内的伤员都听到门口的说话,一人大声道:“兄弟,不可孬了!老哥我亦是中了一箭,眼看不活了,咱兄弟黄泉路上结个伴儿,到了阴曹地府,再一起杀蛮子!”

    另有一人道:“还有俺!咱大唐的雄兵,活着纵横大漠,死了也得搅起地府三尺浪!”

    营内一阵鼓噪,这些重伤在身的骄兵悍卒,哪怕面对死亡,亦不减半分骄横本色!

    葛中行身边一个年轻两种叹着气,摇摇头:“说得好听是伤病营,可是但凡受了箭创,又有哪个能活着出去?”

    箭伤可治,但随之而来的感染,才会要人的命。

    “谁说的?”

    房俊呵斥一声,打断了这个郎中的话,大声道:“只要用心照顾,处置得当,除了伤太重的,又有谁救不回来?!”

    那郎中吓得一哆嗦,一声不敢吭。

    心里却是不服气,古往今来,世人皆知刀伤可救,箭创难活,难道你有什么法子?

    房俊的声音惊动了苟延残喘的伤兵们,他们一个个抬起头来,望着莫名其妙来到营中的几个陌生人,眼中都是疑问: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房俊挺直了腰杆,迎着上百道疑惑的视线,声音又加重数分:“谁说在这里是等死?!我房俊告诉你们,有我在,就有活的希望!”

    一双双昏暗的眼睛亮了起来,充满了希翼。

    再是濒死之人,亦不会丧失对于活着的渴望!

    葛中行一脸苦笑,将房俊拉到营外,埋怨道:“侯爷这是何必?但凡能救治,下官又怎会见死不救?可这里伤员太多,郎中人手不够,许多伤员都得不到及时的治疗,那便救不回来了!侯爷这般一说,那些伤员必然认为吾等郎中不肯尽心救治,一旦鼓噪起来,那可就是大事,若是因此引发炸营……吾命休矣!”

    房俊哼了一声:“以为某在胡说八道?”

    葛中行无奈:“下官不敢。”心里腹诽:分明就是……

    房俊不计较他的口是心非,说道:“论起腑脏调理药石配方,某离你十万八千里。可若是说起外伤救治,不见得就比你差!”

    葛中行愕然,随即惊喜道:“侯爷……真的有办法?”

    若是旁人说出这话,葛中行能啐他一脸,老子世代名医,虽然到了咱这里因为犯了错被贬谪到这伤病营当一个随军郎中,可满关中打听打听,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神仙孙思邈,还有几人敢吹嘘医术在自己之上?

    可房俊这么说他,葛中行还真就信……

    面前这位,可不是普通的侯爷纨绔,那是能呼风唤雨的存在!

    连呼风唤雨这等神迹都能使出来,谁知道还有没有什么神仙一般的本事?

    房俊傲然道:“当然有!”

    回头吩咐自己的亲兵:“去找长孙长史,取一坛子烈酒,然后寻两把锋利的匕首。”

    待到亲兵领命而去,房俊看了看环境极其恶劣的伤病营,心里不仅吐槽:这么个细菌滋生病毒肆虐的地方,好人住几天都得死……

    瓜州将军府中,侯君集正貌似悠闲坐在桌边喝着茶汤。

    一名秀丽脱俗的侍女手持茶匙,将翠绿扁平的茶叶放入茶壶,拈着茶匙的纤手嫩如葱管,白皙如玉。手腕轻转,便将雪白的团茶研磨成末。注入滚水后,水脉翻腾,姿态优雅,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如是与人斗茶,甘拜下风者不知凡几。

    青茶盏,白茶汤,被一对柔若无骨的玉手端到侯君集眼前,茶香扑鼻,看她素手烹茶的韵律,便觉有一种凝神静虑的美感……

    可惜看似悠然自在的侯君集,虽然端坐在茶桌边,举杯而饮,但浓浓的忧色缠绕在眉间,显得心神不宁,全不知味。

    回头瞅了一眼床榻上的契苾何力,侯君集无奈的叹口气。

    才几天功夫,他须发间都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斑白。

    愁啊!

    大军在瓜州已然停了五天,仍未开拔,因为先锋官、葱山道副总管、左领军将军契苾何力伤了……

    伤势挺重,而且很蹊跷,是在巡视营房的时候,一根几丈高的旗杆倒下来,将契苾大将军从马上砸到地上,当场就背过气去。

    这叫什么事儿?

    侯君集觉得这是出师不利。

    现在已入八月,稍一耽搁,便已入秋。西域秋天来得早,冬天更早!现在行军速度一再耽搁,如何是好?

    他倒是不怕高昌国有所戒备,蕞尔小国,旦夕可下,即便有突厥人给他们撑腰,亦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他只是担心磨蹭下去,一旦风雪提前来临,这伤亡数目可就大了……

    可这先锋官除了契苾何力,别人还就当不好!

    契苾何力出身于铁勒可汗世家,是哥论易勿施莫贺可汗之孙,莫贺咄特勒契苾葛之子。铁勒是因经常与吐谷浑发生冲突,便迁到热海一带居住。契苾何力九岁时父亲去世,他于是继任可汗之位,降号为大俟利发。

    贞观六年,契苾何力与母亲率领本部落一千多家前往沙州投降唐朝,李二陛下下诏将他们安置在甘、凉二州之间,任命其为左领军将军,并封其母为姑臧夫人,其弟契苾沙门为贺兰州都督。

    可以说,西域这一片,人家契苾何力是地头蛇,由他率领麾下族人担任先锋,乃是最稳妥的方式!

    牛进达勇则勇矣,到底还是差在人生地不熟,若是稍有差池,便坏了大事。

    更重要的是,这牛进达与自己一向不和,更同程咬金那老匹夫交好,侯君集怎甘心将这一份泼天的功劳白白送给对手?

    身后传来争吵声,愈发让侯君集心情烦躁!

    契苾何力受伤,旁人又替代不得,致使西征延误,是以为他治伤便成了头等大事。

    随军郎中葛中行虽然只是在太医院里挂了个闲职,被打发到这军中长途跋涉舟车劳苦,可祖上那也是前隋皇宫里正儿八经的御医,医术很是了得。

    费育则是瓜州一带闻名遐迩的名医,据说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契苾何力受伤,侯君集将葛中行领来为其医治,但契苾何力的妻子临洮县主却似乎并不放心一个随军郎中的医术能如何高明,便将名医费育也重金请来。

    结果,这两人就杠上了……

    葛中行与费育有着不同的治疗方案。

    费育轻松说道:“用金针放出淤血,再敷上老夫特制的散玉膏,三五天便可生龙活虎,提槊上阵!”

    “不要看皮上的一片青,那旗杆重逾几百斤,砸到背上,伤势已经深入内腑,震伤脉络,放血有什么用?”葛中行则不以为然,认为费育太过肤浅,只治标,不治本。

    费育顿时吹胡子瞪眼:“又没有咳血,呼吸也不过促了一点,脉象稳得很,伤得哪门子内腑?”

    别看葛中行已然年逾半百,可费育已是古稀之年,岂容一个小辈质疑自己的医术?

    葛中行也不生气,却是一脸不屑:“江湖村医也知道什么叫治病?!”

    费育气得脖子都红了,怒发冲冠道:“嘴上没毛的黄口孺子也别出来让人笑了。”

    老夫是黄口孺子?

    葛中行简直都无语了,气呼呼的瞪着费育,思讨着要不是你这么大岁数,老夫一拳将你撂倒!

    一个是在瓜州成名已久的老大夫,一个是来自长安世代学医的医官,他们的话,普通人也分不出谁对谁错,只是看着两个黄土埋到脖颈子的老家伙一个比一个火气冲,争执不休……

    侯君集只觉得有一万只鸭子在耳边聒噪,吵得他心烦意乱,本就满腹郁结,这下更是火冒三丈,一拳捶在桌上,怒道:“人都快死了,还争个什么?!”

    “胡说什么!?”

    费育在瓜州一带资格极老,一辈子受人奉承尊敬,便是大将军契苾何力以及县主殿下都对他以礼相待,城中许多老军头都承他的情,倚老卖老,也没怎么将侯君集这个大总管放在眼里,瞪眼道:“别看着现在这般模样,不过是重一点的皮外伤,折了的两根肋骨都已经对好了,修养几天就没什么大事!”

    “简直胡扯!”葛中行感觉自己的医术受到质疑,再次跳出来反驳道:“伤及内腑,不急加调理,你想让大将军年纪轻轻便种下病根,将来年老气短心虚遭罪么?”

    一边的临洮县主也有些懵,心里干着急,却也不知应该听谁的……

    还得是侯大将军脑瓜子好使,被这两人给烦得不行,暴怒道:“那就两样都治!一个放血,一个用药,一个内服,一个外用,相互之间想来也不会干扰。不过本帅警告你俩,人治好那就一切无话,人治不好……老子往死里收拾你们!”

    最后一句话,侯大将军的市井痞气展露无遗……

    侯君集心烦意乱,丢下狠话走了,葛中行和费育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便是一通忙活,一个开药方,一个施针敷药,虽然争了半天,都指责对方是庸医,但他们的治疗却颇有效验。

    扎了针,喝了药,契苾何力脸色便好了许多,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看,老夫说得没错吧?放了血就好了。”费育一脸傲然。

    “那是喝了本官药的缘故!”葛中行反唇相讥。

    费育这老头眉毛胡子雪白,可这脾气却一点不逊于火爆青年,半丝也不退让:“老夫祖传医术,对于外伤最是精通,你才学了几天医术,也敢在老夫面前显摆?”

    葛中行岂会怕他?

    “你可拉倒吧!说到治疗外伤,军中便有一人堪称国医圣手,一尺长的刀伤,用针线缝合,顶多半月即可愈合,你比得了?”

    “滚你的蛋!”费育气不得行:“能说点实在话不?”

    闻听有缝合伤口的医术,他认为眼前这个家伙纯粹胡扯,你当裁衣服呢?

    用什么缝?

    针线?

    你可别扯了!

    然而心里下意识的略一琢磨,心头猛地一颤……

    从理论上来说,也未曾不可啊!

    葛中行胸有成竹:“不信?不信咱就带你去看看,让你这江湖村医开开眼!”

    那日房俊的一手缝合伤口的医术,可是将自己吓得半死,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就不信镇不住这个野郎中!

    费育真有些心动了,虽然觉得觉得自己跟着去好像是矮了一头,可若是真的有这种针线缝合伤口的医术,自己又能学到个一招半式的,那还要脸干嘛?

    “此言当真?”费育还是不太相信的质疑了一下。

    “千真万确!”葛中行语气干脆,就不信你不服!

    “那你且头前带路,带老夫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