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尔迄今为止，也不知道他的想法。他一切的行为，完全不符合安格尔了解的任何逻辑。
安格尔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对他的感情，安格尔心中更多的是感激。
只不过，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安格尔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来源于对自己的不自信，对人性不惮以恶的揣测，以及对方无索回报的担忧。
就像是时光小偷，在给予你惠利的同时，其实是在窥探着你的未来。
安格尔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安格尔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出这个代价。
“刚才是怎么回事，那个人影是……”波波塔一直对于那个虚影充满了好奇，难得找到机会，纵然现在自身还处于虚弱状态，波波塔还是开口了。
安格尔敛下眼眉中的思绪，他实在太弱了，很多事情不是他眼下能得到解释的。
或许，只有自己的格局不拘泥于苟且的时候，才能有所晓悟。
“没什么，在测试某种能力。”安格尔简单的回了一句，便带过了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反问道：“你来找我，想要问什么？”
测试某种能力？威压吗？波波塔心中闪过一道疑惑，他本想要继续追问，但看安格尔的神色，明显不愿意多谈，波波塔只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
“我就是想来问问，之前我看到你跟着沃德尔离开了，他没有为难你吧？”波波塔顺着安格尔的话题说道。
“没有。”安格尔沉吟道：“沃德尔只是希望我能帮他做一件事。”
“什么事，有危险吗？”波波塔连忙道。
“不知道，不过听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危险，但可能会很麻烦。”安格尔揉了揉太阳穴，将沃德尔所求之事说了出来。
“他希望离开的那些原住民，重新迁居到原坦大陆生息。不过，沃德尔无法离开原坦大陆，便希望能让我来帮忙做这件事。”
根据沃德尔所说，以往知道原坦大陆终有一天会倾覆，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既然原坦大陆度过了这一劫，不妨改变一下。
沃德尔肯定还有未尽之言，不过安格尔也无意深究，而是单从他所提出的要求来思考。
其实这个要求，安格尔乍听之下，并没有觉得有多难。可如果考虑一下原坦大陆那茫茫荒野，安格尔突然就明白，麻烦在什么地方了。
无论是那褐红的大地——熔岩区域，亦或者火山地带以及荒原地带。安格尔完全没有在此发现任何可供生存的地方，更别说，生存所需要的各种资源。
所以安格尔如果真的要说服别人来原坦大陆，可能还需要考虑一系列的生存问题。
而且，沃德尔虽然没有提出要带多少原住民到原坦大陆，但肯定不可能小猫三两只应付，至少需要一个大的族群。
可一个大的族群，怎么可能会放弃生活的地方，来到恶劣的原坦大陆开垦？
当然，安格尔完全可以把他们骗来，剩下的交给沃德尔自己处理。可这样做，真的能让沃德尔满意？安格尔认为答案可能是否定的。
“如果真的要带原住民到原坦大陆生息，这里面有太多需要考虑的事情……”波波塔立刻想到这里面的关窍：“你答应了沃德尔？”
安格尔摇摇头：“我说要考虑一下，便回来了。”
波波塔吁了一口气：“他没强迫你答应就好。”
“你的想法是什么？”安格尔看向波波塔。
“这件事，我认为会很麻烦，说不说的动那些原住民是一点，他们能不能在这里活下来，才是关键。如果他没逼迫你答应，那不如就拖时间，等待嘉尔姆醒来，我们离开就好。”波波塔如是道。
安格尔原本也有这个想法，但他们现在可是在沃德尔的地盘，而且沃德尔刻意将他呼唤来此，总不会什么要求都不提，就将他放走吧？
波波塔见安格尔的表情带着迟疑，心中自然明白他的想法。
波波塔：“如果实在不行，其实答应他也无妨。毕竟这个问题虽然麻烦，但也不是无解的，而且危险性也不是太大。”
“大不了教授那些原住民活下去的办法，或者用一些特殊的术法，构建水循环，从其他地方搬来土壤，重建大地生态……再不济，用幻术忽悠也行。”
波波塔的建议，不怎么靠谱。但是，却让安格尔心中朦朦胧胧的升起了某个念头。
再麻烦的事，只要剥丝抽茧，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
休整了一日后，安格尔重新来到了卫城外。
阴风阵阵，却吹不熄那普照白骨的孤灯。
王座上，沃德尔手撑着额头，目光透过图腾面具，看向那累累白骨，似乎透过白骨看到了另一个维度的画面。
直到，远方传来脚步声，沃德尔才抬起头。
“拯救者阁下。”沃德尔轻声念叨着来者的名字。
“昨日你提出的请求，我仔细思考过了。”安格尔没有寒暄，直接进入了正题：“有一些细节我还不了解，我需要问几个问题，不知可以吗？”
“请问。”
“你希望来到原坦大陆的原住民，他们是真心来的，还是我用其他手段强行带来？你需要多少的原住民？原坦大陆有让他们生活的地方吗？我的意思是指，有生存资源的地方。”
沃德尔：“他们怎么来，我不管，不过如果能是真心前来，自然是最好。至于数目，多或者少，都无所谓……”
沃德尔谈到生存地点以及生存资源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虽然没有说明什么，但答案似乎已经明显。
原坦大陆的情况，的确比想象中要糟。
安格尔在内心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明白了。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我希望能获得一些便利。”
“什么便利？”沃德尔好奇的看向安格尔。
安格尔：“如果我带原住民来，我希望也能带人类进来。”
“人类？”沃德尔眉头微微一皱。
“沃德尔殿下可能不知道，如今的深渊表层里，人类其实设置了非常多的据点城。而这些据点城中，人类只是一小部分，原住民占据多数，其中还有一部分性格偏友善的半血恶魔。”安格尔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让人类来原坦大陆建设你口中的据点城？”
“这只是我的想法，毕竟原坦大陆的生存资源极其匮乏，只有巫师才能逐步改善这里的环境，让原住民在这里生活。”安格尔顿了顿：“据点城，只是最初的部分，未来如果原坦大陆能变得更适宜居住，原住民必然会主动前来，到时候重新建立起原住民的城市，恢复寒古盛况，说不定也是有可能的。”
安格尔想到的办法，便是让人类来原坦大陆。
深渊中安全的环境太少了，霜月联盟不止一次想要扩建更多据点城，可依旧无法做到。很多据点城就算建立了，只要被恶魔所发现，必然会遭遇毁灭性的打击，就像是烬土巨岩那般。
而原坦大陆毕竟是沃德尔的领地，他不会坐视恶魔侵入，所以这里反倒是建立据点城的好地方。
这个办法，或许不是最好的，但至少对于目前的安格尔而言，是解决问题相对比较便捷的一个途径。
巫师的超凡能力，能改善生存环境。而且，也只有巫师，愿意主动到如此恶劣的地方来修建据点。
沃德尔思忖了片刻，没有说答应，也没有拒绝，“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便利？”
“我希望能使用相位之门。”安格尔道。
“是你想要使用，还是你打算让人类都能使用？”沃德尔注视着安格尔。
“我以后希望能通过相位之门去其他地方，至于其他人类，与我无关。”
沃德尔笑了笑：“如果是你想要用相位之门的话，自然是没有问题，相位之门已经和这片大陆息息相关，而大陆泛意识亲近你，我自然不会拒绝。只要你想，相位之门你随时都能使用，这是你的权利。”
安格尔眼睛一亮。
“不过，如果是其他人类的话……就算是在原坦大陆建立了据点城，我也不会向人类开放黑暗之地。”沃德尔淡淡道，毕竟寒古卫城是在黑暗之地，这是属于寒古的荣光。
“沃德尔殿下是答应建造据点城了？”
沃德尔点点头：“拯救者阁下的心意，我自然能明白，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我怎会拒绝。”
“那人类和据点城的选择，有何限制吗？”
“拯救者阁下可以自行考量。”
“那可有时限？”安格尔又问道。
沃德尔摇摇头：“只要阁下不要忘记即可。”
如此宽泛的条件，再加上可以自由的选择据点城的建立，这让安格尔的眼底闪过一丝喜色。
他对于霜月联盟的观感很一般，所以他的想法，是让野蛮洞窟出一部分巫师，来这里建造据点城。
不过，安格尔这时却是没有意料到，这个消息会在巫师界掀起多么大的波澜！
“我和大陆荣损与共，无法远离，只能寄希望于拯救者阁下了。”沃德尔站起来，向着安格尔轻微鞠了一躬。
安格尔予以回礼：“既然已经说定，那我先回去了。”
不过，就在安格尔转身离开的时候，沃德尔突然道：“对了，我这里有一件之前和那位叫浦西奥的巫师交易的东西，对我无用，就当是我的谢礼了。”
一边说着，沃德尔一边向着安格尔丢过来一件物品。
“不用，我已经得到很大的便利了。”安格尔接过手后，还未查看，便摆手拒绝道。
“阁下要的便利，本身就是为了完成我的请求，这与我给出的谢礼并不冲突。”
安格尔还想说什么时，可当他感知到手中获得的物品时，却突然息声了。
从城外回返的路上，安格尔还时不时低下头的看着手中的物品。
一件斜跨背带型的魔力腰囊。
深紫色的背带，幽邃神秘的纹路，看上去还颇为精致。这算是一件空间道具，不过基本是女巫爱用的款式。
对于空间道具，安格尔自己能炼制，倒是不怎么在意，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偏女式的款式。不过，这件空间道具中装的物品，却是让他非常的感兴趣。
半晌后，安格尔回到了祈祷教堂上方的石室。
在房间内，安格尔从魔力腰囊里取出了一件物什。或者说，魔力腰囊里只有这一件东西。
几瓶被皮纸所包裹住的药剂。
安格尔解开皮纸，里面的药剂露了出来，有三瓶生命系的药剂，分别是“深蓝之水”、“再生药剂”以及“无韵之歌”，这三瓶都是中级药剂；除此之外，还有一瓶非常珍贵的高级药剂：“布拉达桃红药剂。”
深蓝之水，是浅蓝之水的进阶版。浅蓝之水可以增加5-15年的寿命，深蓝之水则是增加30-50年的寿命，和浅蓝之水一样，有五次的使用上限，不过祛除了不能使用其他增寿药剂的限制。
再生药剂，顾名思义，能使断肢再生的药剂。
无韵之歌，是革新派的药剂，和「无律之韵」的效果有些相似，可以恢复精神创伤，但无韵之歌的效果至少是「无律之韵」的百倍以上。
这三种都是比较有用的中级药剂，倒是那唯一的一瓶高级药剂：布拉达桃红药剂，反而对安格尔没有什么用。
因为「布拉达桃红药剂」其实就是普通「桃红药剂」的加强改良版，效果是可以百分之百的洗练体内的血脉。
这对于经常性融入血脉的血脉侧巫师比较有用，对安格尔没有多大用，不过毕竟是高级药剂，价值是其他药剂无法比拟的。对自己没有用，倒是可以卖出去。
这几瓶药剂的收获，安格尔都挺满意的，但真正让他在意的却不是这几瓶药剂。
安格尔随手将药剂收进了手镯中，反而珍而重之的拿起包裹药剂的那张皮纸。
这是一张沌鼓兽皮纸。
仿佛自带磨砂的皮纸面上，轻轻一揉，就有雾化的效果。
这是一种可以承载魔能阵的皮纸，这个承载，不是指可以用沌鼓兽皮纸来制作魔能阵皮卷。而是说，可以用这个皮纸，来练习绘制魔能阵，而不至于爆炸。
因为他的禁魔效果非常强。
所以，这张皮纸上本身是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的。
安格尔之所以注意到这张皮纸，是之前他接过魔力腰囊的时候，将精神力投入空间中，一眼就看到了皮纸上的大字。
——星霜。
提到星霜，或许会想到很多东西，譬如星霜药剂，星霜魔材等等。但是，沃德尔说过，这个魔力腰囊是百年前在这里消失的‘罪都行者’浦西奥的物品。
浦西奥是霜月的真知巫师，而与霜月联盟有关的“星霜”，那么第一个联想到的肯定是《星霜冥想法》。
这是一本大名鼎鼎的特殊引导法，保底值约莫能达到9！
别看保底值不怎么高，但要知道，野蛮洞窟所有特殊引导法中，保底契合度最高的核心引导法《蒙托斯八面引导法》，保底值也才13。
所以《星霜冥想法》在特殊引导法里，已经算是中等偏上层次，对于任何一个大型巫师组织中，非核心不能学。
安格尔看到皮纸上的“星霜”，立刻就想到《星霜冥想法》。他自己不缺引导法，但是可以给哥哥里昂啊！
所以，当时便没有再推辞，直接收下了魔力腰囊。
不过究竟是不是《星霜冥想法》，安格尔还需要进一步的确认。
他将沌鼓兽皮纸摊开在石床上，下一刻，安格尔的眼神里闪过失望，整张纸上，只有“星霜”二字，其他什么都没有。
“看来是我想多了。”安格尔暗叹道。
也对，《星霜冥想法》也算是霜月的核心引导法，怎会如此轻易的就得到。而且，浦西奥还将这个引导法交易给非人类，这也有些不可能。
安格尔心中虽然失望，但想想那几瓶药剂，也不算亏。
他拿起皮纸，准备将它收进手镯中，可就在他的手指抚摸到皮纸时，一种特殊的凹凸手感，让他楞了一下。
安格尔似乎想到了什么，将皮纸重新铺平，用手指一点点的去抚摸。
他原本以为，皮纸上的凹凸感，或许是隐藏的文字。
但仔细辨别后才发现，这个皮纸上被绘上了大量奇异的纹路。这些纹路，并不是文字，十分的纷繁复杂，安格尔并没有见过，倒是有些像……某种巫师密码。
不过，密码学太过广博，让安格尔去破译，却是办不到。
“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请教一下导师。”安格尔低声暗道，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密码，但总归在这张皮纸上出现奇异纹路，还是有些异样，说不定解开就是一篇《星霜冥想法》呢。
抱持着重新燃起的希望，安格尔将皮纸收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安格尔原本他打算继续测试自己的右眼，可是，昨日他的魇幻之力消耗殆尽，还需要一个累积的过程。再加上，他刚才回来的时候，格瑞伍告诉他，昨天从他房间爆发出一道恐怖的压迫力，几乎将小半个卫城都给波及了，好多死灵差点消散。
安格尔这才知道，昨天自己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
为了避免麻烦，安格尔准备先暂缓测试右眼。虽然说，可以用魔力激活右眼，去测试一下那“面具”有什么特殊效果，但谁也无法保证，到时候又会出现什么状况，毕竟右眼可是得自那位恐怖存在。
不过虽然无法测试右眼，但从昨日的反馈中，安格尔对于右眼也有了一个基本认识。
用魇幻之力去激活右眼，似乎能释放一种类似威压的压迫感，甚至连格瑞伍这种堪比正式巫师的小恶魔都能影响，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技能。
安格尔站起身，原本准备为壁灯添加一点油火。
不过就在他双脚踏地的时候，平整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安格尔默默的看着地上的脚印，目光微微移动，环顾整个房间中，其实不止这一道脚印。而且，还一直延伸到门外。
许久后，昏暗的房间中传来安格尔的自喃：“看来，有事情要做了。”
练习对肉身力量的掌控，迫在眉睫！
……
安格尔才训练了不到三个小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格瑞伍的叫喊。
浑身大汗的安格尔，使用了一个清洁术，披上巫师袍走了出来。
一出来，安格尔便愣住了。
大厅中此时的气氛非常的诡异寂静。
格瑞伍和波波塔站在边缘，而大厅靠中央位置，一身灰色袍服的沃德尔，正静默的矗立不言。
直到安格尔走出来，寂静才被打破。
沃德尔向安格尔轻微鞠躬：“拯救者阁下。”
安格尔多次希望沃德尔修改称呼，但对方都没有理会，安格尔也不再劝阻，反正各叫各的：“沃德尔殿下，有什么事么？”
“我感觉到，嘉尔姆似乎有苏醒的痕迹了。”
得到这个讯息后，格瑞伍与波波塔眼神里瞬间露出喜色，两人相视……格瑞伍的笑容瞬间消失，哼了一声撇开头，不去理会波波塔。
安格尔则平静道：“劳烦沃德尔殿下带路。”
“请跟我来。”
因为在这里待了其实也不到一天，并没有需要收拾的东西，众人鱼贯而出，跟着沃德尔朝着祈祷教堂下方走去。
沃德尔走在最前方，安格尔走中间，格瑞伍与波波塔则在最后。
从盘旋的楼梯一直往下，安格尔的表情看似很平淡，但眼神中却闪烁着狐疑之色。
早不醒，晚不醒，偏偏他刚答应了沃德尔条件后，嘉尔姆就醒过来了。安格尔可不相信，事情真有这么巧合。
估计，如果自己不答应沃德尔的要求，或许嘉尔姆会睡到死。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安格尔虽然在内心腹诽，但并没有说出来，毕竟现在还在沃德尔的领地之内。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祈祷教堂的大厅，这是一个非常宏伟的高大建筑，在大厅的正面，有一个雕像。
雕像是一个坐在王座上，手持残刀，低头沉思的魁梧男子。
纵然只是一个雕像，但却带给他们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
仿佛看着这座雕像，就看到了一个持刀站在荒原中，独自迎战天上天下密密麻麻无数恶魔的高大人影！
许久后，这种画面才缓缓消散。
这时，沃德尔静静的注视着高大雕像，眼神中带着向往与怀缅：“他就是我们原住民中的最强者，曾经的寒古帝王——堪萨摩维奇。”
当沃德尔说出他名字时，众人并没有感觉到惊讶，能独战如此多的恶魔，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传奇英雄才能做到吧。
“祈祷教堂之所以被命名为祈祷，就是因为，堪萨摩维奇是我们原住民的精神支柱，无数的人会来这里向他祈祷……也不知道，外界的原住民可还记得他？”
波波塔：“我在不死街待过一段时间，和那里的原住民有过接触，在那段期间，我并没有听到有原住民提起过他的名字。”
沃德尔听到后，轻声叹息道：“时间，果然能让人遗忘一切啊。”
沃德尔看上去有些失落。
对于时间的伟力，沃德尔比任何人都清楚。虽然，作为一个超凡生命，沃德尔的记忆力极强，哪怕是万年前原坦大陆的最后一次日落，云霞变幻的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记得的只是画面，当初刻骨至深的感情，却早已经被时间长河冲刷而去。
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普通的凡人。
“他们忘记了，也可以重新记起。”这时，安格尔轻声道。
“算了，当时他建立这具雕像，不过是希望寒古遗民能以自己为精神支柱，度过漫长的黑暗，那时的年代已经过去了，现在记不记得都无所谓了。”沃德尔叹息一声：“我们走吧，通道就在雕像的前面。”
沃德尔走上前，来到雕像的下方。
只见他伸出手中的权杖轻轻一点地，布满灰尘的地板便发出了一道光芒，变成了一扇铺在地上的白色大门。
门被打开，一条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出现了。
沃德尔先一步的走进通道，安格尔则深深的看了一眼祈祷教堂的雕像，也跟了上去。
“从黑暗之地深处的死骨葬坑，也可以通往地下室，只不过那里有很多带着执念不愿意离开的亡灵，走那边会很危险。”沃德尔絮絮叨叨的说着地下室的情况。
当旋转楼梯走到尽头的时候，便是偌大的地下室。
但是，当安格尔等人来到地下室后，眼里却带着疑惑。
因为地下室笼罩着浓浓的灰雾，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就在他们好奇的往内里探察的时候，一道轰隆声响从里面传了出来，还伴随着呼呼风声。灰雾开始涌动，从浅淡到浓郁，一缕缕就像是丝线的灰雾，被风吹到地下室门口。
众人首先察觉到的是一股腥臭，似乎是风中传来的。紧接着，便是一股让所有人心悸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人联想到黑暗与死亡的旋律。
而这气息，则是这些丝丝缕缕的灰雾所带来的。
这时，沃德尔拿出手中的权杖，对着地下室的方向轻轻一转，一道恐惧的飓风，就像是冲击波般，直捣入地下室内。
在飓风的冲击下，室内的灰雾瞬间被分开，露出了内里情况。
因为飓风的能量太强，安格尔下意识的侧过头，直到听到风声渐弱后，才回过头看向地下室。
就这一眼，安格尔便愣住了。
地下室非常的大，内在空间堪比沃特福德的海洋剧院，可就是这样一个庞然的空间内，却有一个巨大的身影，将这个空间塞的满满当当。
那是一个趴在地上的巨大黑色地狱犬！
它的每一根毛发都冒着黑色火焰，火焰甚至将空间都烧灼的扭曲变形，单独一个区域就已经很骇人，如果再以整体而论，更加的恐怖！
地狱犬的头颅趴在地上，紧闭着双眼，两个鼻孔里发出轰隆声响，同时还不停的冒着灰色的雾气。
“这家伙，就是嘉尔姆。被称为死亡的代行者，拥有黑暗与空间属性的地狱犬。”沃德尔介绍道。
沃德尔回过头，发现除了安格尔还站在他身侧，格瑞伍和波波塔都倒退了几步。就连安格尔，看似平静，但他的嘴唇都在发抖。
实在是这个地狱犬太恐怖了，不仅仅是体型，光是那慑人的气息，就让他们感觉到惊悸。
“不用怕，嘉尔姆现在还在沉眠，就算它醒来，只要有苦朗多的黑羽，嘉尔姆不会攻击你们的。”
沃德尔的话，让安格尔不自觉的握紧手中的黑羽。
过了好一会儿，格瑞伍才提起了勇气，问道：“沃……沃德尔殿下，你说的通道在哪？”
“通道就在嘉尔姆沉睡的下方，是这片大陆连接外界深渊表层的天然空间纹路。嘉尔姆因为拥有空间属性，这里离死骨葬坑也不远，所以才会选择在这里休养伤势。”
安格尔看了看地下室的地面，果然有一种奇异的纹路，不过超过80%的纹路都被嘉尔姆给遮挡了，足以见得其体型有多么庞大。
“那那，那它什么时候能醒啊？”格瑞伍捂着自己的心脏，嘉尔姆每打一次鼾，就伴随着轰隆雷声，同时还释放了大量的死亡气息，这让格瑞伍非常的畏惧，心跳一直在打鼓。
“马上就会醒。”沃德尔回答完格瑞伍的话后，慢悠悠的飞进了地下室。
沃德尔的身高估摸有二米五以上，但对比嘉尔姆还是像个小不点一般。只见沃德尔站到嘉尔姆的面前，拿着权杖轻轻一点地面。
一种无形的涟漪状气浪随着权杖点地的位置，蔓延开来。
当气浪经过嘉尔姆的时候，它那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了……一条缝，幽暗的红光一闪而逝，恐怖的气势再次席卷，这回连安格尔也不得不退后了几步。
不过，嘉尔姆也只是睁开一条缝，紧接着又闭上了眼。
就在他们以为嘉尔姆是不是又睡着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喂，死老头，你不守在外面，吵醒我这干嘛？”
这道声音并不是从嘉尔姆口中发出的，而是来自嘉尔姆的头顶。
一道黑影从嘉尔姆头顶落下，迅捷且灵活的来到沃德尔面前。
众人这时才看到，这个说话的黑影，是一只迷你的地狱犬。看上去就像是嘉尔姆的缩小版，不过身上没有冒着火焰，黑色的毛发自然的蓬松，猩红的双眼，就像是最上等的鸽血红宝石。
“我要送几个人去莫里哀地。”
迷你地狱犬转头看向门口，它的目光慢慢扫过众人，被它目光看到的人背脊都隐隐发凉，最后，它的目光定格在安格尔手中的黑羽。
“苦朗多居然将自己的羽毛给了一个人类。”迷你地狱犬低声嘀咕了一句，看向沃德尔：“他们是谁？”
沃德尔嘴巴低声动了动，似乎在向它解释。
沃德尔边说，那迷你地狱犬就边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安格尔。
安格尔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如果只是解释身份，应该用不了这么久，估计还说了其他的话题。
“你刚才注意到没，它好像说的是——吵醒。”波波塔走到安格尔身边，轻声用人类通用语说道。
安格尔点点头，明白波波塔的意思。
其实从这一个“吵醒”，就可以看出，沃德尔之前说的那套要等嘉尔姆苏醒才能离开的说辞，其实都是假的。
沃德尔可以“吵醒”嘉尔姆，那么随时都可以让嘉尔姆从沉睡中苏醒。
安格尔更加确信，如果他不答应沃德尔的要求，估计沃德尔会让嘉尔姆一直睡到天荒地老。
许久后，沃德尔终于结束了谈话，迷你地狱犬突然化为一道黑影，瞬间便来到了安格尔的面前。
它好奇的盯着安格尔，好一会儿后，安格尔只听到它嘴里低声嘀咕了一句：“看上去很弱啊……杀死真灵？是怎么办到的……”
迷你地狱犬绕着安格尔走了一圈，虽然没有展露气势，但安格尔依旧觉得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好一会儿后，迷你地狱犬毫无征兆的喷出一道黑火，飞向安格尔。
安格尔吓了一跳，正要使出抵御之术，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那黑火就绕了圈，钻进了他手中的黑羽里，消失不见。
迷你地狱犬化为一道黑影，转头跳回了嘉尔姆的头颅。
“好了，他要离开，随时都能离开。他如果要回来，只要带着苦朗多的羽毛，去到莫里哀地，我便能感知到。”说完后，迷你地狱犬打了个哈欠，用懒洋洋的语气对沃德尔道：“我睡了，以后少来吵我。”
话毕，迷你地狱犬消失不见，而地上趴着的嘉尔姆，再一次鼾声雷动。
沃德尔这时从地下室走了出来：“嘉尔姆已经记住你的气息了，你拿着黑羽走进去，地下的空间纹路会将你们送到莫里哀地。以后，你如果要进来，也可以在莫里哀地拿出黑羽，嘉尔姆会感知到你的。”
得知可以离开，格瑞伍和波波塔眼底都露出了喜色。
安格尔则向沃德尔点点头：“谢谢。”
“该谢的是我才对，如果没有拯救者阁下，估计我现在也下去陪老朋友了。”沃德尔淡笑道。
安格尔看了眼沃德尔，不再多言，而是转头向格瑞伍与波波塔点点头，便先一步的朝着地下室走去。
不过刚刚迈出一步，沃德尔突然道：“差点忘了，还有这个。”
随着沃德尔话音落下，一道淡淡的光辉洒向众人。
光辉落到他们身上，直接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安格尔看了看光辉消失处，并没有什么感觉。
“外界注意到原坦大陆的目光不少，这些可以暂时隐蔽你们身上原坦大陆的气息。”沃德尔解释道。
安格尔楞了一下，沃德尔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我们就这样大喇喇的出现在莫里哀地，应该也会引起猜疑吧？”
“莫里哀地很特殊，暂时还没有目光注意到那里。”说到这时，沃德尔忽然抬起头，似乎在看向遥远的虚空，过了一会儿，沃德尔笑道：“不过，如今莫里哀地倒是挺热闹的。”
空天岛。
已经持续四天了，整个岛上都笼罩在一种阴郁的气氛中。
蒙奇自从回到空天岛，就一直待在议会厅，未曾出来过。可见这一次猎捕计划的失败，对他有多大的打击。
在空天岛外围的墓园，桑德斯正站在高崖平台上，看着远方天空的倒悬瀑布。
他已经站在这里快两个小时了，不知在想什么。
有路过的巫师，看到桑德斯的时候，都投向感慨、同情的眼神……毕竟，安格尔的名声，在经历之前的事后，已经如日中天。可就是这样一个站在风口浪尖的潜力种子，就这么失踪了，任何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忍不住慨叹。
当然，这种慨叹里是同情居多，还是窃喜居多，这就另说了。
“安格尔只是失踪，会不会还没有死？”有几个巫师学徒低声私语，他们没有真实的参与那场战役，但如今小道消息早已经在空天岛传开。或许用不了多久，南域巫师界也会知道这些事。
“怎么可能没死？我元素课的导师‘丧女巫’，和丽薇塔大人的关系很好，据她从丽薇塔大人那里得到的讯息，安格尔被捆走且不说，后面还跟着一个恐怖魔神！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活下来？”
没有去参与计划的学徒，对于高层的八卦都津津有味，甚至还有人只是听到传闻就绘声绘色的描述当时的情况，但基本都是加了自我解读，与真实情况相距甚远。
“听说，安格尔还被时光小偷标记过，没想到……这回时光小偷也看走眼了，中道陨落的天才，和墓园里埋着的那群蠢货，有什么区别。”
“嘘，你小声点！丝奈法阁下也在附近，你没听过最近的传闻么？”
“你是说蒙奇阁下的传闻？”
“对，听说蒙奇阁下就是因为时光小偷看走眼，现在无得寸进，才想用魔神后裔的血脉来冲击传奇……”
一群人，边说边远离了墓园，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等到他们离开后，一个霜发火眸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原地。
正是他们口中畏惧的丝奈法！
丝奈法这几天在忙着处理计划失败后的各种后续波澜，对外界发生的事知之甚少，她这次好不容易抽空出来，也是为了公事。
没想到，却是听到了这番传言。
丝奈法的表情带着阴霾，只见她打了一个响指，天空惊起一片鸟飞树动，两道黑影迅捷的落到她的脚边，半跪在地。
“去查一查，关于蒙奇阁下的谣言是谁做的。”
“明白。”两个全身覆盖在黑袍中的人点点头。
“还有，去把刚才那几个造谣的人，抓去惩戒室关半个月，谁都不准将他们放出来！”
丝奈法下了命令后，两道黑影随之消失不见。
这时，她才抬起头，看向远处墓园中的桑德斯，缓缓的走了过去。
丝奈法走到桑德斯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方，除了气势磅礴的倒悬瀑布，并没有其他发现。
“你在这里做什么？”丝奈法好奇问道。
过了许久后，才听到回答。
“等人。”桑德斯言简意赅，语调冷淡。
“等人？等谁？”
丝奈法话音刚落，就见远处的墓园中，一个佝偻着身子的拐杖老头，正踏着幽风，缓缓的走来。
“柏鲁士？”丝奈法叫出来者的名字。
‘灵魂行者’柏鲁士，丝奈法自然认识，虽然所属的巫师组织不同，但毕竟都是同一个巫师联盟。据闻，柏鲁士在数百年前就待在天空岛，处理在深渊死亡的巫师灵魂。
桑德斯等的人，是柏鲁士？
“丝奈法阁下，幻魔阁下。”柏鲁士走来后，向两人鞠躬示意。
丝奈法没有吭声，只是点点头。桑德斯则向柏鲁士轻轻回了一礼，虽然柏鲁士的实力比他低很多，但毕竟是莱茵阁下的好友，桑德斯对柏鲁士还是很尊重的。
“怎么样，可有什么线索？”桑德斯回礼后，直接向柏鲁士说起正题。
柏鲁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看了眼丝奈法。
丝奈法正疑惑发生了什么，见柏鲁士看过来，立刻明白，这是准备赶人了……丝奈法也不恼，探听别人的隐私也的确有些失礼。
丝奈法想了想，对桑德斯道：“我来找你，是因为一些关于物资的事情。”
桑德斯来到深渊后，就与霜月签了契约，他的必要任务，是要借着重力花园偷渡异界生物，以及装载一些战略物资。之前在拉苏德兰的战役中，因为大部分巫师的空间不足，所以将斩获的恶魔尸体，都累积到桑德斯的重力花园里，丝奈法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好。”桑德斯也不多言，直接将一具具恶魔尸体放出来。
堆砌乳山的恶魔尸体，就这么凭空出现，强烈血气以及徘徊在尸体上的怨念，把墓园数百米范围内变成了一片禁地。
等到桑德斯停手时，这里以及有超过千具的恶魔尸体。
丝奈法愣了一下，手中一挥，手上浮现一道冰霜纹路。这些恶魔尸体，全被冰霜纹路吸了进去。
这个冰霜纹路，正是大名鼎鼎的永冬花园。这座巫术花园的主人是蒙奇，不过如今暂借给丝奈法，用于处理物资分配一事。
等收完了恶魔尸体，丝奈法转头就走，不过走了没几步，她突然顿住脚，回头道：“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
“路奇向时间之轮询问了安格尔的生死，得到的回复，是不可查探，似乎预言被屏蔽了。”丝奈法：“所以，安格尔也许并没有死。”
经过拉苏德兰战役，他们都很清楚，安格尔拥有一件屏蔽预言术的道具。如果安格尔死了的话，那么预言屏蔽也起不了作用，毕竟炼金道具也需要能量来维系。
当然，这也说不准，或许安格尔用的魔晶作为能量源，那么就算身死，炼金道具也依旧会维持一段开启。不过，这个可能性比较小，任何人看到这些炼金道具，就算是魔神，在杀了安格尔，估计都会取走，而不会留在一个尸体上。
“我知道，安格尔不会这么简单就死。”桑德斯能感知到自己留在安格尔身上的精血并没有破碎，虽然无法得知他的位置，但安格尔没死的几率很高。
“你对安格尔倒是很有信心。”丝奈法笑了笑，转身摆手道：“反正该说的也说了，我走了。噢，对了，蒙奇阁下也很在意安格尔的生死。”
语毕，丝奈法消失在了尽头。
“蒙奇阁下在意安格尔的生死，这也是一个麻烦啊。”柏鲁士苍老的声音，传进桑德斯的耳里。
“毕竟，一旦知道安格尔在哪，源火和奥路西亚的位置，也会暴露出来。”桑德斯感叹了一句后，“你那边得到什么线索了吗？”
柏鲁士轻轻点点头。
他先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桑德斯。
瓶子里是一点殷红血迹，是桑德斯当初在虚空巨塔，从安格尔身上采集到的。虽然因为预言屏蔽，依旧无法探查安格尔的位置，但只要有血液的话，可操作的事情就多得多了。
柏鲁士：“不是精血，得到的信息稍微有些模糊。但是，世界之弦给我的反馈，和丝奈法所说的一样，安格尔应当没死。”
安格尔死或者没死，桑德斯自己都能判断，所以他很清楚，柏鲁士应该还有未尽之言。
“至于安格尔的现况……”柏鲁士突然顿了顿：“他或许比你想象的还要好。”
桑德斯疑惑的看着柏鲁士。
“从世界之弦展示的一些细节中，我看到了浓郁的血气。他如今的血气，与你给我的血液相比，增加的可不止一倍。”柏鲁士眼底闪过一道幽光：“我虽然没有查探到他具体位置，但他身上那浓厚的血气，甚至让我联想到了刚刚晋升为正式巫师时的丝奈法。”
丝奈法是血脉侧的，天生血气就很强！
按照桑德斯的估量，安格尔想要达到丝奈法初入巫师时的血气水平，起码要晋级真知巫师才行……不过，也有例外。
安格尔的投影血脉就是这个不可控的例外。
桑德斯到现在对于投影血脉的研究，也属于瞎子过河的阶段，只能基于安格尔的例子来做研究。
不过在此之前，投影血脉都只是发挥初级且稳定的效果，突然血气变得如此旺盛，难道说，安格尔又融入了一部分投影血脉？
在桑德斯陷入沉思中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心里生出一种模模糊糊的感应。
一开始桑德斯还没反应过来，等到血脉出现隐隐沸腾的情况时，他才倏然明悟。
他感知到精血的动静了！
如今桑德斯流存在外的精血，只有安格尔拥有。
而他，现在感知到精血的动静，意味着……安格尔的位置已经出现了！
因为距离太过遥远，桑德斯无法具体感觉到精血的位置，但他能察觉到，精血所在地似乎是在深渊的最表层！
为了避免精血又被屏蔽，桑德斯身形突然化作一道黑影，从空天岛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柏鲁士，摩挲着拐杖，不明所以。
这是一片在深渊中难得一见的繁茂树林，树干奇形怪状，墨绿色的树叶在虬枝上颤颤巍巍。
加上天空阴霾，让这片树林看上去就像是人类剧本里写的，潜伏着怪人与恐怖魔物的鬼怪森林。
此时，这片树林的中心处，不知为何突然开始蔓延起大量的灰色气雾。
距离灰色气雾不远的地方，有两只幽暗魔蝶，扑腾着翅膀，洒落大量宛若彩色星空的剧毒粉尘。
这突如其来的灰色气雾，快速的蔓延，让幽暗魔蝶没有防备的就被纳入了其中。
困在气雾中的幽暗魔蝶，原本还在扑棱，可不久之后，便摇摇摆摆的坠落到了地面，没有了生息，却是死的不能再死。
不幸受到灰雾牵连的不仅仅是幽暗魔蝶，附近的树木花草，也在灰雾中发生了剧变。
树干瞬间干枯，墨绿色的树叶凋零，散发着恶臭的花草，也蔫的耷拉在地上。
甚至，连本还算肥沃的土地，都在难以察觉的情况下变得贫瘠。
灰色气雾蔓延了约莫半分钟，随着几道黑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树林中，灰色气雾的源头也随之关闭。
“店主，大地变了，我能感觉到大地中有一点水分存在！我们应该到达目的地了吧？”
说话的正是刚刚从原坦大陆离开的格瑞伍。
安格尔点点头，虽然现在他们还被死亡气息给包围着，但他心中的那种与大地息息相连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可见他们的确离开了原坦大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顺利抵达了莫里哀地，或者说，外界的寒古遗址。
安格尔手中拿着苦朗多的黑羽，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格瑞伍与波波塔立刻跟了上来，这外面的死亡气息可是从嘉尔姆体内散发的，威力十分强大，只有安格尔手上的黑羽，能免疫死亡气息的侵蚀。
才走没两步，安格尔看到了地上已经死亡的幽暗魔蝶，这是一种在女巫中很有市场的深渊魔虫，可惜已经死了。
很快，他们便踏出了死亡气息蔓延区。
安格尔收起黑羽，看了看周围的状况，似乎是在一个密林里。
脚下黑金纹路闪烁，直飞冲天。波波塔和格瑞伍也跟了上来，在半空中俯瞰着大地。
“真是熟悉的天光啊。”安格尔看着久违了的灰暗天空，闻着空气中传来的草木清香，心中颇有些感慨。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波波塔：“你观察出什么了吗？可对这里有什么印象？”
虽然格瑞伍属于深渊本土‘居民’，但它可从没来过深渊最表层，对这里并不熟悉。反倒是波波塔，因为自己不可言说的计划，多次来深渊，对这里很熟悉。
波波塔看了一眼，心中便有了数：“我们现在应该是寒古遗址的中央地带，这片树林我有印象，在往东一点，有一个地下洞窟，是走寒古遗址这条路的人，惯常的休息点。往西北方走就是献祭者山岭，往南边走是灰度叠层区。”
“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
安格尔顿了一顿：“你先跟着我，我们去一趟冰谷。”
波波塔自己肯定无法离开，安格尔只能先带着他，以避免波波塔半途就死了。
“冰谷的话，距离这里不远，往北边飞就可以了。”波波塔点点头，对于安格尔去哪，他并没有意见，哪怕是传闻中充满诅咒的冰谷。
安格尔目光看向格瑞伍：“你呢？你打算去哪儿？”
格瑞伍脸上闪过犹豫，好一会儿才道：“我准备先带着奥路西亚大人的灵魂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替它解封，然后接下来应该会和奥路西亚大人一起……”
“我明白了，希望你一切顺利。”安格尔点点头，这几天的相处，他对格瑞伍还是很有好感的。
“店主，你会在冰谷待多久啊？”格瑞伍忽然问道。
“应该有一段时间，我要等到托比的诅咒解除。”安格尔道，“怎么，你问这个干嘛？”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过几天我也去冰谷来找你。”格瑞伍顿了顿：“你答应过我的，体验之旅！”
安格尔楞了一下，点点头：“好。”
在他们这边说着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十几道人影从低空飞掠而来。
“抓住她！她在往树林里躲！”随着来人的靠近，声音也传了过来。
当看清这些人影的打扮后，安格尔发现，他们都是人类，不过穿着各色的巫师袍，具体长相看不太清楚。但从他们飞行的速度，以及身上的能量波动看来，应该都只是学徒。
“咦，前面有一种奇怪的灰色雾气？她停下来了！”这时，声音再次传来。
安格尔发现，这群人，就这么停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半空中。
“看样子是一些中小型组织的巫师学徒，我认识其中几件巫师袍的徽标，摩西家族、微风之谷还有魔笛修道院……”波波塔凑到安格尔耳边低声道。
安格尔点点头，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不久前沃德尔的说辞，他说如今的莫里哀地还挺热闹的，难道这个热闹指的就是这群人？
在安格尔看向来者时，那群巫师学徒也注意到了安格尔。
“那边好像有人？”
“不用理他，身上的力量和我们差不多，应该是哪个组织历练的巫师学徒。”
“他身边的那个是恶魔吧？就是那黑皮肤的小孩。”
“怎么可能是恶魔，就算是小恶魔实力也和正式巫师差不多啊，不可能跟着一个学徒的，估计是哪个据点城里的半血恶魔幼崽。”
他们嘀咕了几句，便没有继续将目光放到安格尔身上，安格尔也乐得被忽略。不过在人群中却有一个穿着绿色巫师袍的学徒，仔细打量了一下安格尔，眼里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安格尔不知道这群人在做什么，也没打算掺和，本打算就这么离开。不过就在这时，他们正下方的树林里，突然一阵爆炸声响起！
剧烈的火光，伴随着烟雾飘零。
半晌后，安格尔低下头一看，发现地面本来郁郁葱葱的树林中间，出现了一个空洞，大量的树木被炸飞，露出下方坑坑洼洼的地面。
随着树木的倾覆，安格尔也因此看到了下方的情况。
一片被炸出来的空地上，有一个赤裸着脚，穿着破烂白色连衣裙，一头黑长发遮掩面部的小女孩，她的面前有四五个巫师学徒，把她重重包围。这些巫师学徒的手上，还带着能量波纹，可见之前的爆炸，就是他们合力鼓捣出来的。
这时，天空中的十几个学徒，也落了下去，将小女孩包围住。
格瑞伍看到这一幕，低声道：“果然奥路西亚大人说的没错，人类就喜欢内斗。”
“连幼崽都不放过。”格瑞伍看着那和自己个头相仿的小女孩，眼里带着同情。
安格尔倒是没有生出同情，毕竟，能在那么强大的爆炸中还活下来，并且身上没有看到伤势，可见这个小女孩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幼崽”。
“看你还往哪儿跑！我们好心在荆棘岭救了你，你不回报就算了，居然敢趁着我们休息时，将魔晶、药剂还有补给品都偷走了，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个女学徒，从天而降，落到小女孩面前，眼底带着愤恨。
随着这个女学徒的咒骂，小女孩立刻处于被挞伐的中心。
安格尔这时也看明白了这出闹剧，估计就是众人东西失窃，然后抓小偷的戏码。至于说，那个小女孩是不是小偷，安格尔并不知道……不过她腰间挂着好几个一次性空间软囊，款式还各不相同，看样子应该不是她的。
“不是我，我没有做。”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从小女孩口中发出。
“我们的空间软囊都在你腰间，你还敢说你没做？”
“把我们的东西交出来！”
“何必多废话，直接杀了她！”
众人步步进逼，小女孩则颤抖着往后退，眼看着就要退到那死亡气息中。
安格尔摇摇头，没有再理会下面的事，向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格瑞伍道：“我和波波塔先走了。”
对于沃德尔口中所谓的“热闹”，安格尔没打算继续看下去，无论谁对谁错，反正都与他无关。至于说格瑞伍对于“幼崽的关爱”，这对安格尔并不起作用，在他眼里，所谓的幼崽，其实就是熊孩子。
安格尔转身便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一道威压从天而降，同时地面突然窜起一道绿色藤蔓，朝着安格尔扑打而来！
这是巫师级的威压？！
安格尔曾经无数次被威压震慑，在感觉到这股威压后，眼里立刻闪过一丝慌乱。可很快，他便发现威压虽然让他精神感觉被压迫着，但似乎并没有对他的肉身有所桎梏。
他依旧能够动弹！
安格尔心中闪过一道念头：难道是因为肉身变强了，所以才能不受威压限制？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现在最紧要的是躲开眼前的危机。
安格尔脚下黑金纹路连续闪烁，藤蔓看上去攻势十足，但速度并没有安格尔快。连续几次挥打，都没有碰到安格尔。
眼看着可以逃过藤蔓的攻击，可就在这时，那藤蔓上突然长出了无数倒刺。
倒刺尖利，闪烁着幽绿光芒。
“有毒？”安格尔心下立刻反应过来，脚步虚踏，拉住被威压震撼的无法动弹的波波塔，便飞快的逃跑。
与此同时，倒刺也向四周散落。
密密麻麻的，仿佛布下了天罗地网。
想要往外逃却是不可能了，安格尔眉头一蹙，拖着波波塔往下坠去。
地面一阵晃动，带起大量的尘土。
安格尔直接落到了众人的中心！
尘埃落定，这群学徒看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安格尔，眼底带着疑惑与震撼。
这突如其来来的威压，是无差别的全方位打击，他们也被囊括在其中，无法动弹。可这个金发小子，不仅无惧威压，并且在那恐怖的藤蔓下，还能游刃有余的战斗？
所有的学徒，看着从天而落的安格尔，心中皆对他的身份产生好奇。
安格尔落地后，并没有在意周围的巫师学徒，而是一脸古怪的摇了摇手臂。
他之所以脸色奇怪，是因为之前那藤蔓的针刺，其实他并没有全部躲开。在落下的时候，有一两根扎到了他的手臂，现在还感觉有些刺痛。
但疼归疼，检查了一下，手臂上却没有留下一丝伤口。就连被刺到的地方，也只是出现了一个小白点，根本没有刺破。
“肉身增强后，连皮都变厚了？”
安格尔能感觉到，那刺过来的力道非常的强，若是以往，他承受到这么一击，别说是没有伤口，很有可能直接刺个对穿！
他头一次对自己肉身出现的变化，有了真实的体验。
一个巫师级的攻击，他居然接下来了？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情，刹那间就恢复了不少自信。
安格尔的心情变化，外人却是不知道。
这时，所有人听到上方传来破空声，安格尔抬起头来，看着从东边迅速掠来的人影。
震撼在他们身上的威压，源头就是这个人影。
随着他的飞近，在场除了安格尔与格瑞伍外，其他人均感觉到了威压在逐渐增强。
安格尔并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会被人攻击，他原本还以为是自己被人发现，有大能的目光注意过来。
可当他看到来者真面目后，安格尔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紧接着似乎想起什么。
来者，是一个他并不陌生的面孔。
这是一个中年人，身高适中，身材瘦削。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格纹小西服，头发微卷，面部比常人要长一截，双颊凹陷，手上拿着纤细的藤蔓手杖。
这是当初安格尔跟着丝奈法一起从烬土巨岩撤离时，跟着他们队伍的唯一一个来自重力森林的巫师。
安格尔记得，他的名字好像叫泽法拉，是一个一级巫师。
泽法拉来自重力森林，这让安格尔的脸色瞬间变得冷淡，眼底闪过一丝了悟。桑德斯与重力森林的关系，安格尔自然很清楚，当初在拉苏德兰的时候，重力森林的人还偷袭过安格尔，如果不是他恰好落到了虚空巨塔的地下道，或许当时就死在那里了。
安格尔以前还对重力森林没什么感觉，可当他们威胁到自己生命时，安格尔立刻就将他们划上了敌对者名单。
估计这一次，泽法拉对付自己就是因为他的身份——对付不了桑德斯，就对付他的徒弟。
不过泽法拉是如何知道他在这里的呢？安格尔余光扫过现场。
他的背后不远处，是那个看上去怯生生还在发抖的女孩，他的正前方，则是那群十来个巫师学徒。
在这群巫师学徒里，安格尔看到了一个穿着绿色树纹状巫师袍的人。
重力森林的人？安格尔眉头一挑。
看到这个巫师学徒，安格尔终于明白，为何泽法拉会出现在这，估计就是这人透的讯。
这时，泽法拉已经悬浮在离安格尔不远处的地方。
泽法拉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用一丝狐疑的目光看着安格尔。他犹记得，安格尔似乎之前没有受到威压震撼？并且，他派遣藤蔓去攻击，好像也没有对他造成伤害？
这是为什么？明明安格尔身上的能量显示，还是一个学徒啊？
泽法拉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在面对奇怪事情的时候，并没有选择冒进。
不过，他没有冒进，与他形成对峙的安格尔，反倒是抢先一步动手了。
只见安格尔膝盖弯了弯，脚下一个蓄力，地面猛地开裂。随着一道轰然巨响，安格尔脚下的地面出现一个大坑，他自己则像是离弦之箭，冲向了泽法拉。
他的速度极快，在泽法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附近。
泽法拉对于安格尔主动向自己攻击，同样表现出惊讶之色，不过他并没有轻视待之，因为安格尔身上的气势，莫名让他感觉到心悸。
泽法拉心念一动，他刻印在巫术位上的一个术法模型，便发出了绿光。
几乎是念起意动间，泽法拉身外就出现了藤蔓包裹的防御盾。
面对这个明显级别不凡的盾术，安格尔心中没有任何迟疑，速度不减，甚至眼神都没有闪烁，继续攻了过去。
转瞬之间，连续的拳脚便落在防御盾上。
安格尔一开始还感觉到藤蔓构成的防御盾极硬，可他打了几下，就发现这个防御盾出现了凹陷……
泽法拉本来是在盾起后，就开始准备嗜人藤蔓的血腥盛宴。
对于安格尔的拳脚攻击，他完全没看在眼里。自己的藤蔓之盾，无论是对能量攻击，还是物理打击，都有极强的抵御效果。否则他也不可能将藤蔓之盾设为晋入正式巫师后的第一个巫术位。
可让泽法拉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想法中，安格尔那自不量力的攻击，却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安格尔的动作极快，刹那间便完成了数次的攻击。就是这几道直接面向藤蔓之盾的攻击，却让他完美的防御盾，开始凹陷，甚至出现了裂缝！
泽法拉一阵大惊，藤蔓之盾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被打破？
泽法拉很清楚，藤蔓之盾就算是面对同级的巫师，都能抵挡很长一段时间。正因为有防御盾的支撑，他其他的攻击手段，基本都是繁复的术法模型，构建速度慢，攻击强度大的术法。
这样，面对同级巫师，除非是血脉侧的，他都有不小的胜率。
至于说血脉侧的巫师，泽法拉也有应对方式，他在学徒阶段构建的第一个巫术位是速度加成的戏法，他身上也有禁闭空间位移的物品，他根本不会让血脉侧巫师靠近自己！
可眼前安格尔的攻击，几乎已经堪比同级的血脉侧巫师！
这让泽法拉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而原本设想嗜人藤蔓，也无法召唤出来……盾，就破了。
泽法拉知道自己的战略出错了，如果他将安格尔定位在血脉侧巫师的地步，就不会如此托大，构建了藤蔓之盾后不跑，反倒是停下来构建嗜人藤蔓。
战略出错，就会出现一系列的苦果！
当防御盾出现破裂后，泽法拉立刻补充了数层防御术，同时也向着安格尔发出了几次反击，不过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是能瞬间释放的戏法。
以一个正式巫师来释放的戏法，其实强度都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至少，普通的巫师学徒，哪怕是半步巫师，接下来估计都会受到一定的伤害。
可让泽法拉惊讶的是，安格尔根本没有抵抗的意思，宛如幻影般的攻击，继续击打向他补充后的防御术。
不是术法级的防御术，面对安格尔的攻击，一秒都没撑过。
而那些攻击的戏法，打在安格尔身上，除了留下一点白印，却是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眨眼间，带着无比威势的拳头，就出现在泽法拉的眼前。
泽法拉的反应速度非常快，他也是一个很果决的人，一道能量闪烁，手上的藤蔓手杖突然解体！
蓄养在手杖里的爆裂藤蔓，毫无预兆的现身。
拳头落下的瞬间，爆裂藤蔓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瞬间红光布满天际，轰隆声响，所有人的眼目一阵刺白。
等光线落幕后，众人抬头一看，却见空中出现了一道撕裂的空间裂缝。
而安格尔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至于说泽法拉，则出现在了数十米外，额头上布满了汗，看着远处的空间裂缝，心中余悸未消。
“应该死了吧？”泽法拉眼底带着一丝侥幸，没想到在面对一个巫师学徒时，他最后居然动用了一张底牌，不过好在，结果还符合预期。
在泽法拉如此想着的时候，他的心中突然闪过一道危机讯号。
冷风从背后袭来。
泽法拉回头一看，却见毫发无损的安格尔出现在他背后，对着他露出一道冷笑。
下一秒，黑色靴子直接踢在他的脖子上。
巨大的力道，让泽法拉感觉脖子内发出咔咔声响，下一秒泽法拉便化为“流星”，狠狠的砸向了地面。
他砸向的地方，恰好就是灰雾密布的区域。
一阵惊天巨响后，大量的死亡气息逸散开来，但依旧有很多气息钻入了泽法拉体内。
安格尔这时从天落下，看上去面无表情，但体内的血液却仿佛在叫嚣沸腾。
安格尔之前一直有猜想，自己的肉身强度或许达到了正式巫师的标准，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试验，如今第一次尝试才发现，比他想象中似乎还要强很多。
与过去相比，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安格尔落下后，立刻引得周围学徒的四散，能将泽法拉都打败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巫师学徒，估计是一个隐藏的正式巫师！
没有威压桎梏，他们纷纷往外逃窜，连他们本来的目标也没再去管。
安格尔也没有理会这些人，而是把目光继续放在泽法拉身上。
泽法拉如今躺在死亡气息中，看上去很糟糕。但是，作为一个正式巫师，肯定不可能如此轻易就会死亡。
之前，泽法拉之所以轻松的被他打倒，其中主要原因是泽法拉不了解安格尔的肉身情况，出其不意下，导致战略失策。如果，给泽法拉恢复的时间，到时候再与安格尔对战，有了应对之策，安格尔就很难打了。
所以，安格尔打算趁着泽法拉被死亡气息侵蚀的时候，先一步将他干掉。
可是，就在安格尔准备上前时，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
高亢，尖锐，令人毛骨悚然。
安格尔猛地一回头，却见发出这道笑声的，正是之前被那群学徒追逐的小女孩。
就在安格尔转头的刹那，小女孩的手变化成了长满尖刺的大手，瞬间伸长，直接朝着安格尔的心口处，剜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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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距离安格尔非常近，她这一出手，迅捷如闪电。就算安格尔的反应速度大有提升，但如今近距离的偷袭，想要躲开，也不是那么容易。
眼看着那怪异不似人类的手就要碰触到安格尔。
只听清脆的哐当声。
一根殷红的锁链，锁住了怪手的手腕，擦出点点火星。
却是波波塔动了手，不过他现在实力几乎降低到初级学徒的地步，顶多阻拦了一瞬，便被锁链传回来的一股恐怖力道反噬，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十米开外。
不过，波波塔阻拦的这一瞬，却是为安格尔创造了反应的时间。
安格尔不仅顺利躲开了偷袭，甚至，他还借此机会，进行了一次反击。
小女孩被狠狠的踢飞，撞在远处的树上，树拦腰折断，小女孩则缓缓滑落，跌坐在地上。
“你没事吧？”安格尔足下轻点，身影瞬时来到波波塔身边。
波波塔的斗篷已经被掀开，瘦削近骨的脸颊，异常的苍白。
“我没事。”波波塔低声道。
安格尔用‘侦测伤病’检查了一番，确认波波塔并无大碍后，安格尔的目光这才看向远处的罪魁祸首。此时，她那异变的怪手，又变回了瘦弱白皙的人生，瘫坐在地上，看上去有些狼狈。
不过，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却依旧还从她的头发下面传出来。
小女孩批头散发，看不到她的面貌。
但那惊悚的笑声，以及之前突然诡化的手，给她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恐怖面纱。
安格尔谨慎的看着她，如今这个小女孩根本没有之前被学徒包围时的怯生生，反倒充满了怪异的违和感。
这人到底是谁？还有之前那突变的手，是移植的，还是说她本来的面貌？
安格尔眼底闪过一阵暗光。
二级戏法，破除迷障！
“人类？”安格尔眉头紧蹙，经过破除迷障的鉴定，这个小女孩身上的气息浑然一体，完全就是人类，丝毫没有其他的异样。但先前的变化，总不可能是幻觉。
安格尔将目光看向远方，那群巫师学徒虽然逃跑了，但有一些并没有走远，还偷偷摸摸的往这边看。安格尔注意到，他们在看到小女孩的变化时，眼神里充满惊讶，甚至还带着一丝畏惧，与之前的气焰完全不一样。
眼神很难作假，这意味着，他们在面对这小女孩时，她并没有显现这般变化？
在安格尔疑惑的时候，瘫坐在地上小女孩有了动作，只见她缓缓的抬起头，因为抬头的动作，覆盖在脸上的黑发往两边垂落，露出了一张平淡无奇的白净面容。
忽然，她的嘴角勾起，并且嘴角两边开始往后裂开。
嘴角直接裂开到了耳根，可以清楚的看到她嘴里尖利的獠牙，以及模糊的血肉！
不仅仅脸部出现变化，她的脖子也开始慢慢拉长，不过她的皮肤弹性似乎没有适应加长的脖颈，导致她脖子的皮肤上下裂开，露出里面的血肉，以及白骨。
白骨伸出倒刺，脖颈如蛇移，朝着安格尔飞来。
安格尔不退反进，直接与她缠斗起来。
安格尔的打算，是想要先一步解决她的身体，不过她的头颅就像是蜿蜒曲折的蛇，不停的干扰他。
并且在这过程，安格尔发现，每一次与对方的接触，都能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巨力。
连在泽法拉身上，都没有感受过。
这个小女孩的肉身实力，绝对比泽法拉要强很多！
而且，化为“蛇”一般的脖颈，不仅没有拖累她，反而让她更加灵活，可以使用出很多意想不到的手段。
安格尔稍不小心，就被她缠住了，颈骨如白练，缠在腰腹间，稍一用力，立刻有一种要被绞杀的危险错觉。
安格尔使用了「域场」绿纹，才从绞杀中挣脱出来。
安格尔一个后跃落到数米外。
“店主，让我来配合你吧？”这时，格瑞伍突然来到安格尔身侧，眼神中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先不用。”
安格尔说完后，缓缓走上前，每一步气势都在缓缓上升，并且遮掩在右眼的金发被一股气浪吹了起来。
安格尔开始向着右眼导向魇幻气息。
他一直有想过在战斗中尝试开启右眼，这就是一次机会。
不过，就在右眼开始闪现淡淡光华的时候，小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种危险的直觉，让她突然站起来，连续后退了几步。
同时，一道轰然巨响突然响彻天际。
安格尔楞了一下，却见小女孩的身子也跟着拉长，双脚变成长长的骨尾，就像是千足蜈蚣，达到十多米长！
这一幕大变蜈蚣的样子，完全超乎想象。
在安格尔怔楞的片刻，她动作迅捷的钻入地下。
安格尔立刻提起警觉，以警惕对方从地下钻出，对自己发起攻击。
可让安格尔没想到的是，她并没有朝着安格尔移动，反而是来到了十数米外，死亡气息密布的灰雾中。
地面突然开始松动，变得狰狞恐怖的小女孩从地下钻出，一口咬向没有声息的泽法拉。
本来小小的嘴巴，瞬间变成血盆大口，将泽法拉吞噬进肚，然后毫不犹豫的钻入地下，随着大地的翻滚，千足蜈行，大量树木倾覆，最后消失在了远方。
许久之后，格瑞伍才转头对安格尔道：“店主，她……她好像离开了。”
“我看到了。”
安格尔的眼神中带着迷惑，对方突然攻击自己，最后又放弃了，然后把泽法拉吃了就跑了，这是什么意思？
安格尔有些想不通。
不过，他原本的目的是要对付泽法拉，如今泽法拉落到了那个恐怖怪物手中，估计下场也不会好受。
至于那个小女孩，她身上充满谜团，安格尔虽然不愿意去招惹麻烦，但对方主动向自己发起攻击，那就必须要以防万一。
起码要先了解她的来历！
安格尔脚尖点地，速度飞快的掠到千米之外。
地面上，十几个巫师学徒正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安格尔直接降临到他们面前，立刻引起众人的惊慌失措。
“我与你们并无仇隙。放心，我只是有几个问题需要你们替我解答。”
安格尔的声音很平和，加上见识过他的实力，众人心知，就算合力也绝无反抗的机会。面面相觑后，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阁、阁下，有什么话，请说。”站出来的是场上唯一的女学徒，她竭力保持着面部平静，但眼角似乎过于用力，有些抽搐。
“之前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想知道，你们之前追逐的那个小女孩，她是什么来头？”
女学徒想了想，解释道：“我们也不知道她的来历，我们是在荆棘岭遇到她的……”
半晌后，安格尔大致了解了那小女孩的一些咨询，那小女孩是他们在荆棘岭碰到的。
荆棘岭就在东南方向，距离寒古遗址不远，因为那里长满了黑荆棘而得名。
他们这群学徒都是自愿留守在深渊据点城，想要寻找机缘，以求突破。他们组队一起历练，从黑岩城出发，在深渊已经游荡了小半年。
半个月前，他们在荆棘岭遇到了那小女孩。当时，她处于荆棘岭的中心地带，被无数的黑荆棘捆绑着，浑身鲜血都快被吸干了，看上去非常的虚弱。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反正最后他们救了这个小女孩，并且一路带到了寒古遗址。
据小女孩自己说，她的名字叫做，伊苏。
伊苏自己坦言，她忘记了很多事，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因为她年纪小，而且还是个很有潜力的血脉侧学徒，所以众人都很照顾她。
本来一切都还好好的，可就在一天前，发生了一次变故。
不知为何，他们在昨天晚上莫名其妙全都睡着了，等他们醒来时，身上的各种资源全都消失不见。而随着这些一起消失的，还有小女孩伊苏。
他们一开始也没怀疑这些东西是伊苏偷的，直到有人在外面发现伊苏的痕迹，并且在她腰间看到了他们空间软囊，这才引出了一系列的后续。
在他们的述说中，安格尔听到不止一次，“伊苏失忆了”、“原本性格很好”、“完全不知道为何就变了”。
可见，他们原本对伊苏其实都是抱持着好感的。之前看到伊苏的变化，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要补充的吗？”安格尔目光逡巡，众人都摇摇头，安格尔目光最后定格在了一个穿着绿色树纹巫师袍的学徒身上。
正是在场唯一一位重力森林的巫师学徒。
他的额头上不停的冒汗，面色苍白，眼神也在闪躲。
“你呢？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安格尔走近，在他身旁道。
他立刻摇摇头：“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最初与安格尔说话的那女学徒在旁道：“阁下，他是前些天才跟着我们组队的，他并没有怎么接触伊苏。”
安格尔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不知道伊苏的消息，也无所谓。说说其他事情也可以，譬如，泽法拉的事？”
半晌后，来自重力森林的学徒突然跪倒在地，血泪长流。
其他学徒一脸懵逼，刚才安格尔与这个重力森林的学徒经历了一小段时间的沉默，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就突然跪下，流起了血泪？
“你们可以离开了，至于他，等他慢慢哭吧。”安格尔的声音传入众人耳里。
虽然他们心中还有些好奇，在之前沉默的时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既然安格尔这个“超级强者”让他们离开，众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互觑一眼便飞快的四散逃离。
安格尔则看了一眼地上血泪长流的学徒，转身离开。
在安格尔离开后没多久，这个重力森林的学徒，气息便渐渐消弭，随着风尘砂起，永远的沉睡在莫里哀地。
送别了依依不舍的格瑞伍，安格尔与波波塔朝着北面冰谷的方向走去。
乘坐贡多拉会太显眼，深渊中恶魔无数，安格尔就算实力大增，也不想掺和进无谓的战斗。反正这里离冰谷也不远，他们便没有使用载具。
一路上，安格尔的速度都维持在一个平稳的阶段，却是在回忆之前发生的事。
对于泽法拉的一些消息，倒是和安格尔猜想的一样，这是一个偶发事件，报信人的确就是之前那个重力森林学徒。
按照他的陈述，重力森林里的巫师，在对付桑德斯这个提案上，基本是一致的，毕竟他们之间有难以解开的仇隙。但要不要将这个仇恨蔓延到整个幻魔岛一脉，这就有两说了。
现在，大致分为两派，温和派的意见是，没必要延烧到其他人身上，这不仅是不明智的，也可能会遭到野蛮洞窟的全面报复。而激进派的人，则觉得幻魔岛一脉和桑德斯是相辅相成的，必须要一网打尽，否则后患无穷。
两边都有说法，最后谁也没有一个统一意见。
而泽法拉就是偏激进派的人，恰好他也在附近，那学徒认出了安格尔的身份，就把消息传给泽法拉，想要借此来邀功。
这基本就是全过程，和安格尔最初的猜想差不多。
所以，对于泽法拉的消息，安格尔其实并没有在意，他更在意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他让重力森林学徒开口的方法，其实是一种心幻之术。
通过心理压迫，来制造一个心理的幻觉空间。安格尔的一系列问题，都是在对方心中询问的，所以在其他人眼里，他们就像是在演哑剧一般，突然沉默不言。
这个心幻之术，安格尔以前也用过，不过因为他对心幻了解不多，所以基本只能在实力相距极大的情况下，才能起作用。
之前那重力森林的学徒，实力约莫达到二级学徒的巅峰，与安格尔现在相比，抛开肉身力量不算，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距。安格尔原本没想过，能用心幻控制住对手，只是想借此打开他内心的缝隙，用魇幻恐惧术来逼迫他说出内心的话。
可没想到的是，光是用心幻之术就让他开了口，恐惧术反倒成了杀伐手段。
而具体原因，却是因为安格尔这一次释放心幻之术的施法通道，并不是以前惯用的右手，而是改到了右眼。
通过右眼来释放的心幻之术，效果明显的变强了！
难道这是右眼附带的增益效果？
安格尔实验了一下，其他的魇幻之术借着右眼释放，倒是没有这样的增幅效果，但心幻之术却基本都有小幅度增强，包括恐惧术也是如此。
安格尔回忆着桑德斯曾经讲述的，关于心幻的特点。心幻是作用于情绪与欲望的幻术，学习的前置条件是要精通心理学。因为人性的复杂，所以心幻的入门门槛很高。
“作用于思变、情绪以及欲望？”安格尔轻声嘀咕着，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眼睛常常都是情绪的出口，很多时候，光是眼神就能表明情绪与渴求。用眼睛来作为心幻之术的施法通道，从道理上来讲，似乎的确有牵动情绪的效果，不过平时这种效果微乎其微，而他恰好右眼出现极大的变化，有反差，所以这种效果才会变得明显了？
在无法得到其他解释的情况下，安格尔只能暂时先这么认为，以后有空闲了，倒是可以将这个作为施法渠道的佐证课题，来进行针对性研究。
……
“安格尔，关于那个小女孩，他们是怎么说的？”这时，波波塔突然问道。
安格尔没有隐瞒，将之前得到的讯息全部说了出来。
波波塔听完后，用疑惑的语气道：“伊苏的前后表现反差太大了，先前那群学徒逼迫她交出偷窃之物的时候，伊苏一直在澄清自己并没有偷，而且，依照之前她表现出来的实力，绝对不可能被一群学徒逼迫到逃窜的境地，实力与性格都出现了巨大的反差……”
“她既然已经隐瞒了半个月，为何突然对你动手？”
安格尔可以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伊苏，那伊苏突然对自己出手是什么意思？该不会伊苏和泽法拉是一伙的，看到泽法拉出了事，所以动手报仇？
可后来伊苏把泽法拉嚼吧嚼吧吞噎了，看上去也不像是同伙啊。
这个谜题，大概只有伊苏本人才能解答。
不过，安格尔并不希望再一次遇到那个伊苏，这次来深渊已经多次产生波折，他可不想无端再生风波。
从莫里哀地到冰谷，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到敌人。
反倒是在冰谷外的森林中，遇到了一队巡弋的半血恶魔。不过这群半血恶魔在看到安格尔耳垂上的火焰印记后，便仓皇而逃。
奥德克拉斯的印记，在其他地方不敢说，但至少在冰谷附近，威慑力却是十足。
顺利的来到冰谷口，下方飘零着无尽风雪，大风时刻刮着，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安格尔激活了火焰印记，一道火光环绕在他与波波塔的身上。
“走，跳下去。”
安格尔带着波波塔，跳入了布满风雪的冰谷。
冰风呼啸，根本看不到前路。
安格尔只能遵循记忆的方向，往前一点点探索。在这过程中，也不忘了告诫波波塔，千万不要离开火光范围内。
冰谷的这些风雪，并不是普通的风雪，是由特殊能量构成。所有接触到这些风雪的人，都会遭受到诅咒。
除了风雪是禁忌，这里还有很多危险的地方。哪怕安格尔身怀火焰印记，一路走来也有些心惊胆战。
在绕了不知道多少弯，安格尔终于看到了远处的悬崖峭壁上，似乎有一个宫殿的轮廓。
他正准备带着波波塔朝那宫殿飞去，就在这时，波波塔突然全身开始发抖，双腿在打颤，拉着安格尔指了指身后。
安格尔回头一看。
不知何时，一只浑身冒着恐怖红焰的巨龙，突兀的出现在他们的身后，没有散发任何的气息，甚至连火焰都没有温度。
相比起安格尔与波波塔的体型，这只巨龙高大了几十倍。
云雾缭绕在它狰狞的龙头上，那冰冷的竖瞳，静静的注视着安格尔。
安格尔在看到巨龙的那一刻，立刻反应过来，恭敬的鞠礼道：“尊贵的奥德克拉斯大人，我已经了解传火之石的炼制方法，并且也得到了相应材料，大人需要的传火之石，我会尽快炼制出来。”
奥德克拉斯冰冷的眼眸静静的看着安格尔，许久之后，才道：“你的变化很大。”
奥德克拉斯平时从来都是言简意赅，不想说的，从来不会开口。它此时说出这种无关主题的事，可见它的内心是非常的惊讶的。
安格尔也没料到奥德克拉斯会突然说出这话，他心中正在思考着怎么应答，可奥德克拉斯根本就没想过要安格尔回应，直接扑腾起狰狞的肉翼，飞向峭壁上的冰晶宫殿。
安格尔楞了一下，带着波波塔跟了上去。
半晌后，他们进入了宫殿内。内部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改变，依旧冷清寂静。
此时，奥德克拉斯已经从龙身，变为了人形。
他背对着安格尔，站在宫殿正前方的那幅画，静默不语。
安格尔看着那幅画，心中不自觉又想起了冯，虽然这幅画并不是冯亲手所做，但也是他指点奥德克拉斯画的。
冯在这盘棋里，角色太鲜明了。
如果安格尔回到南域，估计还会和冯有所牵扯，毕竟还有一个潮汐界等待着他去探索。
过了好一会儿，奥德克拉斯才转过身，看了过来。
人身的奥德克拉斯依旧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威严与压迫感，头发宛若红绸，似有火焰在其上跃动。他的衣袍是黑色的，但边缘处有亮红色的暗纹，这些纹路毫无规律，看上去像是暗土之下涌动的岩浆。
安格尔因为有过经历，故而能坦然处之。但波波塔却是头一次，此时双腿还在颤抖着。
安格尔低声道：“这是我的……助手。”
安格尔本想说‘朋友’，但想来‘朋友’的身份，估计很难得到奥德克拉斯的认可，索性说波波塔是他炼金的助手。
不过，奥德克拉斯就像当初安格尔进入冰谷时的情形，完全不把波波塔当回事。
他的神情高傲冷漠，带着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的超然感。
他冷淡的看了安格尔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抬起手，一道光弧凭空出现在安格尔眼前。
光弧带着一股吸引力，安格尔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被光弧吸了进去。
等到回过神来后，安格尔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空间，波波塔也被送了过来。
这依旧是一个冰晶所构成的房间，从窗户往外看，似乎就在冰晶宫殿的上方。不过这里却不像冰晶宫殿里那么冷清，在这里安格尔看到了很多“生活”的痕迹。
木工艺的长条桌椅，桌子上摆有精致花纹的瓷质餐具，烛台盛着的冰焰，还在招摇晃动，餐盘里甚至还摆着一个吃了小半的黑色面包。
在安格尔观察周围痕迹的时候，一道信息传入了他的脑海。
是奥德克拉斯的传信。
传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是轻描淡写的告诉安格尔，这里的房间留给他用作炼金室，同时告诉安格尔，这个房间的上一个主人，是……冯。
简单粗暴，寡言冷漠，果然是奥德克拉斯的风格。原本他还以为奥德克拉斯会询问一些问题，譬如如何得到传火之石合成方法的，在路上遇到了什么……结果奥德克拉斯什么也没问。
“这好像是，魔力面包？”在安格尔读取奥德克拉斯的传信时，波波塔则观察着餐盘里的那小半面包。
波波塔小心翼翼的戳了戳餐盘里的面包，冷硬且冰凉。
安格尔看了过去，按照奥德克拉斯的传信来说，这里自从冯离开后，便无人进来过，也就是说：“如无意外，这个魔力面包应该是数百年前留下的，你打算尝一尝吗？”
波波塔立刻摇头：“黑色的魔力面包，看上去就不舒服，谁知道是什么味道。”
波波塔的话，让安格尔想起自己制作的魔力面包，好像也是黑的，至于味道……才不是臭袜子味道，是发酵过后的奶酪味！没错，是奶酪的味道！
“安格尔，你好像知道这里是哪儿？”
“冰晶宫殿的上方，奥德克拉斯大人借我们暂住的房间。”安格尔顿了顿：“对了，这个房间的上个主人，据说是一个伟大的传奇巫师。”
传奇巫师？波波塔下意识的收回戳面包的手，书中记载的达到传奇巫师的人，脾气都很怪，谁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危险陷阱。
安格尔倒是不觉得冯会在这里留下陷阱，毕竟这里还是奥德克拉斯的地盘，如果真的设下陷阱，奥德克拉斯也不会将他们放到这里来。
“接下来，我们应该就是暂住在这里了，参观一下我们未来一段时间的住处吧。”
这里的空间很大，有好几个房间，他们出现的地方，恰巧是类似正厅的地方。穿过门外的走廊，可以去到其他房间。
不过，这个走廊是暴露在外面风雪中的，所以，波波塔是无法单独出门的。
安格尔耳垂中的火焰印记，冒出一道火光包围着他们，这才穿过了被风雪诅咒侵蚀的走廊，来到了其他房间。
两间卧室，一间布满空画架的画室，还有几间不知作用的房间，内里摆设有些像是教室，除了桌椅外没有其他装饰。
安格尔选择其中一间像是教室的房间，用来作为炼金室。至于波波塔，则留在隔壁间的卧室。原本说是让波波塔当助手，不过既然奥德克拉斯并不在意波波塔，安格尔也没必要去演戏。
没有浪费时间，安格尔立刻开始着手对传火之石的炼制。
在炼制之前，安格尔先将所有得到的材料，全都拿了出来，其中最多的就是那一眼看上去像是小山堆砌的传火之石碎片。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他辅材。
安格尔拿出从巴拉莱卡那里换到的皮卷，皮卷上记载了传火之石合成方法。
最初，他向奥德克拉斯说明，自己是个炼金术士，应该可以将传火之石合成出来。其实当时他内心是忐忑的，因为当时他放的完全是空话。毕竟就算得到了传火恶魔的合成方法，他也不见得能成功。
要知道，就算是传火恶魔来制作，成功率都极其低。因为，传火之石的原本合成方法，是传火恶魔的远祖，无意间捉摸出来的。炼制起来非常的大开大合，其中用的料也不计分量，故而合成传火之石的成功率不高。
如果，当初安格尔真的像奥德克拉斯所说的那般，去找夜馆主得到合成方法，且不说夜馆主能不能破除先辈的限制，将合成方法告诉自己，就算真的告诉他，估计安格尔也要花很长的时间，去将炼制时的材料用度重新进行统筹计算，这需要花费的时间，难以量计。
还好，他先去了安息地，从巴拉莱卡那里换到了这张皮卷。
皮卷背后，有一个人类先辈记载的传火之石合成方法，不仅仅记录的语言是通用语，而且还把传火之石的炼制方法用炼金的方式表述了出来。
其中材料的量度，已经被他进行修正，还点出并修改了传火恶魔的“原始炼制方法”里的弊端，可以让合成传火之石的成功率大大的提升。
不仅仅如此，传火之石之所以到了现在，越来越少，哪怕传火恶魔都很难炼制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其中很多材料太过特殊珍贵，就算是传火恶魔都很少能收集到这些材料，
但这位炼金术士的先辈，明显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研究者，不仅仅将这些珍惜的材料在炼制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分析了出来，还以此来判断出了可以替代的普通材料。
可以说，这张皮卷若是传出去，哪怕是普通的炼金术士，都有机会炼制传火之石。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得到那几种无法替换的材料：沉积千载以上的地脉火岩、黑金梦魇的不灭燃骨，以及地狱幽火熬制的白烬火融剂。
前两种比较好得，最后一个“地狱幽火熬制的白烬火融剂”，这只能由传火恶魔来熬制，所以对于普通炼金术士而言，只是「有机会」炼制，不代表他们真的能炼制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安格尔便开始研究起这张皮卷。
时间慢慢流逝，外界一直是呼啸的风雪，根本判断不了具体昼夜。
安格尔自己也不觉晨昏，不过他将全息平板设定了一个闹钟，让他可以在研究过程中，每日抽空去冥想，以及持续构建那扇源自天外之眼的“门之模型”。
三天过去了，安格尔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皮卷。
其实，皮卷上记载的炼制方法，并不算难。毕竟，这是脱胎于传火恶魔的合成方法，以传火恶魔的知识储备，想想都知道，它们的炼制方法有多原始。故而，就算转换成了炼金术，也没有过于复杂的操作。
只不过，安格尔收集的材料虽多，但是传火之石的碎片只够两次炼制，也就是说，他只有两次机会。一旦失败，就必须想办法重新去收集传火之石碎片。
所以，他必须再三谨慎。
这一天，在确保自己每一个流程都记牢，每一个细节都经过斟酌以后，安格尔终于决定开始炼制。
从手镯里取出各种炼制工具，摆放在用桌子改装的临时实验台。
又深深的看了眼在一旁沉睡的托比。
安格尔长吁一口气，一道火焰在他面前缓缓燃起。
他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次炼制过程，所以，当真到了要实际操作的时候，他的动作十分迅捷，好几只虚影一般的魔力之手，无论是做精细操作，亦或者采取材料，都没有丝毫的迟疑。
火光在他眼前不停的闪耀着，一个个珍惜的材料，被他像是流水一般，融合在光团内。
全息平板里的时间，一点点的变换着……
……
在安格尔炼制传火之石的时候，深渊表层，灰度叠层区的跨层大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
一个人影，从跨层大门中飞了出来。
黑色的贵族绅士服，将他的身形衬托的十分高挑与优雅。
他正是从空天岛，急急忙忙赶到表层的桑德斯。
桑德斯来到表层后，静静矗立了片刻，感受着精血所在地。
之前，因为隔了层域，感知起来非常的不顺畅，只能隐约知道精血位置在最表层，但具体方位却不知道。
可当他来到表层后，这种感知就很清晰了。
“距离不远！”桑德斯的眼神一亮，目光看向北边。
按照他的估算，如果全力飞过去的话，最多一天半就能抵达。放在偌大的深渊表层而言，是真的不算远。
桑德斯在心中大致的推算了一下安格尔的位置。
发现他所处的地方，恰好是在冰谷！
安格尔出现在冰谷，看似很合理，毕竟当初安格尔和他说过，他身上带着奥德克拉斯给予的任务。可如果去深思的话，安格尔被波波塔给绑走，其后又尾随了一个魔神，他是如何逃出来的？
而且，还如此顺利，短时间就去到了冰谷。
要知道，距离拉苏德兰毁灭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就算安格尔当初没有被绑走，法夫纳带着他从虚空回返冰谷，所耗费的时间也不止一周！
再联想一下柏鲁士所说的，桑德斯估计，这一次安格尔不仅仅没有受到灾难，反倒是得了机缘。
“不管是不是机缘。只希望，不要再搞事就好。”桑德斯低微叹息一声，身影从原地消失，朝着冰谷方向飞去。
安格尔的第一次尝试，就以失败告终。
而且，是开场没多久就失败了。
原因非炼制之过，纯粹是安格尔自身的原因。他对力量的控制，出现了误差，导致将一个要熔炼的传火之石碎片给捏裂了。
虽然只是捏出一点裂缝，安格尔完全可以重新换一个传火之石碎片。但他还是选择先熄火，将已经消耗的材料暂时舍弃。
之所以如此果断，也是为了避免后面消耗了珍贵材料后才后悔。
力量把控虽然从来都没有被炼金术士摆在最重要的位置，但这就像是人类要呼吸空气一样，属于一种本能，看上去不重要，但早已经深入骨髓，不可或缺。
所以，安格尔停了下来。
还好他发现的时间早，消耗的材料并不多，还有任性的余地。
暂停之后，安格尔没有再次开始炼制，而是开始了针对性的力量训练，以期能早日掌控已经升级了版本的肉身力量。
很快，两天的时间过去了。在这两天的训练中，安格尔基本可以稳定手部力量的控制，也是这时，安格尔才发现自己肉身力量的提升，究竟有多大。
相比起过去的自己，完全不能以道里计。以前，他是精神力超越肉体，不过两者相差不大；但现在，却是肉体力量远远超出精神力，相距极大。
换算成能级，安格尔估摸至少能达到血脉侧巫师的标准！
不过，也只是达到力量标准，至于技巧……安格尔几乎是一窍不通。回想起之前与泽法拉的对战，那还真是莽过去的，也得亏泽法拉当时不备，才能让安格尔近距离对他发起攻击。否则，安格尔绝对不是泽法拉的对手。
好在，技巧可以学，但身体标准可不容易突破。
安格尔能达到这样的身体标准，可以说，已经比起其他学徒，有了更高的起点。要知道，很多非血脉侧的巫师，至少要达到二级巫师或者突破真知时，才能拥有安格尔现有的身体标准！
而安格尔现在还是学徒，也就是说，他还有更大的成长与突破的空间！
将关于自身情况补足的一些信息，记录到了手札中关于「投影血脉」的那一页，安格尔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到了一旁的材料上。
已经耽误了两天，他可不想继续将时间耗在这里。
在做了一个手部力量的详细检定后，确保无误，安格尔立刻开始着手炼制。
随着火焰腾空，合成传火之石的炼制正式重启。
这一次的炼制，明显比上次顺利了很多，行云流水间，没有出现任何的谬误。不过，在安格尔开始炼制后的第三个小时，他突然感觉到衣兜中，桑德斯的精血开始发热……
桑德斯站在冰谷外，前方就是充满诅咒的风雪之谷。
他没有贸然的闯进去，虽然他就算闯进去，依照奥德克拉斯的性格，估计也不会理会自己。但是，中了诅咒可不好祛除。
桑德斯决定先尝试用精血联系安格尔。
之前，法夫纳在安格尔身边的时候，想用精血作为媒介来联系安格尔非常的困难，他以为这回估计也有些麻烦。但谁知，精血的联系十分的顺畅。
不过，桑德斯连续呼唤了几声，也没有得到安格尔的回馈。
“难道说，安格尔遭遇到了不测？或者说，其实他的精血，并不在安格尔的身上，而是被其他人捡走了？”在桑德斯脑补各种情况的时候，隔了许久，精血终于传来了回复。
“我在炼金，导师回聊。”
桑德斯：“……”回聊？！回聊是什么鬼？这是什么造词！
对面的语调很仓促，不过安格尔的声音辨识度很高，桑德斯还是听出来了，对面应该就是安格尔。
虽然他用词诡异，但传达的意思却很明确。
——他在炼金，暂时不能受到打扰。
理由听上去很正当，可是……就是很不爽啊！他担心安格尔出事，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结果这家伙就一句“回聊”！
桑德斯揉了揉暴起青筋的太阳穴，舒缓着自己的情绪。他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冲进去吧。
冲进去不仅自己中诅咒，安格尔一样在炼金，还是自己受罪。
桑德斯总觉得有一天，会被自己的这几个徒弟气死，尤其是一开始以为最省心，但实际上最会来事的安格尔。
许久之后，桑德斯长吁一口气：“算了，至少他现在是安全的。”
……
安格尔可不知道桑德斯的纠结，在确定桑德斯在冰谷附近后，他本来还略带不安的心情，反倒是平复了。
更加专心的进行炼制。
这一次的炼制，花了三天时间，中途没有出现任何的谬误，安格尔一路顺利的到了最后要出成品的这一刻了。
安格尔在炼制的过程中，就感受到了传火之石蕴含的恐怖能量。这才明白，为何传火之石在深渊被称为“传说中的宝物”，哪怕在巫师界，也享有盛名。
以半成品的传火之石产生的波动，安格尔就已经可以确定，传火之石肯定他炼制过的所有作品中，蕴含能量最高的！
所以，当要出成品的这一刻，安格尔开始忐忑起来。
如此高能量的物品，不知道最后的炼金异兆会有多恐怖……安格尔开始担心起来，自己会不会闯不过异象空间。
如今，外界已经开始呈现出一些异象。
天际云层汇聚，冰谷的风雪之中，偶尔飘飞起淡淡火星。
别看只是一点火星，但在万年冰封的风雪之谷，除非奥德克拉斯动手，否则几乎不可能见到如此广阔范围的火元素。
与此同时，站在碧娜琼丝壁画前的奥德克拉斯，也缓缓的转过头，看向外面。
万年不变的冷漠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讶异。
他对于安格尔是否能炼制出传火之石，其实一直抱持着怀疑。传火之石有多珍惜，奥德克拉斯很清楚，这种纯粹的火之能量，是所有深渊中火系生物的追求，甚至突破那一步的火之君主，如果得到传火之石，都能作为储备能量使用。
可见，传火之石的贵重。
奥德克拉斯当初给安格尔开出的交易，完全是不平等的，而且他也不认为安格尔能够完成，只是心中抱有一丝的希望：如果奇迹真的发生了呢？
没有想到的是，安格尔好像真的做到了？
奥德克拉斯眼神里难得浮现喜色，因为碧娜琼丝的情况，奥德克拉斯不愿意离开冰谷，但他留在冰谷，又会被这里的阴寒损伤，这么多年来，他的实力已经大打折扣。不是奥德克拉斯不去追逐实力，完全是外力不允许他这么做。可如果有了传火之石，按照传火之石可恢复的性质，他不仅实力可以重回巅峰，未来就算留在冰谷，也不虞实力再次下降的危险！
或许，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想到这，奥德克拉斯的冰封多年的心，好像慢慢变得火热起来。
奥德克拉斯深深的看了眼外面，转头看向墙壁上的壁画。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初在画这幅画时的景象。
那个叫“冯”的人类，一笔一画的教授着他如何画画。
可无论怎么去画，好像都不能把碧娜琼丝画的更传神。
在奥德克拉斯有些气馁的时候，冯突然道：“我可以教你一种方法，将你心中的情绪，你的思念、你的恋慕、还有你的怀缅都述诸于86小说，甚至，还能将她的神魂寄存在画中。”
冯说完这番话，吊足了奥德克拉斯的情绪，话锋一转道：“不过，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只要人类不挑衅你，你不得对人类主动下杀手。”
正是因为与冯的这一约定，才让奥德克拉斯多年来，从不会主动伤害人类，也让他在数百年后，遇到了安格尔。
“所以，这就是你口中的得失循环吗？”奥德克拉斯看向壁画，多年来，冷漠的眼神中头一次，多了一点温度。
……
当成品现世的那一刹那。
红光大作，外面的风雪呼啸，在短时间内变化成了火焰纷飞。
看到这一幕的，无论是奥德克拉斯亦或者波波塔，都明白安格尔成功了。这个传说中的珍宝，在这里现世了！
奥德克拉斯甚至直接出现在了安格尔的门外，他没有敲门，沐浴着火焰之风，静静的等待着。
而此时，房间内的安格尔，则一脸的疑惑。
他一直等待着的炼金异兆，外面的确隐隐有浮现，但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宏大，甚至还不如当初他给普罗米炼制「轮回」时的异象。
而且，所谓的异象空间，他也经历了。
只是一个火海意志的考验，需要踏过一段火海，达到彼岸山峰。并且这片火海，还不是完全的燃烧，有很多地方是空的，哪怕是普通的人，只要不惧灼热，意志坚定，便能闯过去，更何况是安格尔。
当安格尔抵达彼岸山峰的时候，他以为就像是当初炼制「血夜庇护」时的情况。还有更严苛、更艰深的异象等待考验，结果……异象空间就这么消失了。
安格尔看着手中散发着红光的石头，整个人是懵的。
“这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