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荣欢,一个最早离开黎家的人,一个在当时世人眼里离经叛道不学无术的人,一个喜欢画画,注定一事无成的人,也是黎老爷子最早放弃的儿子。
而今四十有八的他回来,哪怕穿着一身藏青色西装,也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他正和小黎老夫人说话,淡漫的语气把小黎老夫人气了个倒仰。
小姨!他竟然又喊她“小姨”!这是在提醒她什么吗?
“老爷,你和荣欢聊吧,我就不站在这儿碍眼了。”被原配留下的子女轻视,小黎老夫人可不会忍。
以前她忍得够多了,如今黎家女主人是她,还需要看原配留下的贱种的眼色吗?
黎荣欢扯扯嘴角,淡地哂笑一声,“十八年没有见小姨,小姨这脾气倒比以前更大了。年轻时候的小姨多温柔,怎么老了反而成了爆脾气呢?看来还是家里的辛苦小姨了,硬生生把本来温柔的人折磨成爆脾气。”
小黎老夫人早被黎荣欢左一句“小姨”右一句“小姨”气到头痛,如今又听他讥言冷语,话里有话,小黎老夫人只差没有气晕了。
好歹也是经了事的,气到心里都要呕血小黎老夫人的脸上也没有显出半点不满,只是无奈的叹叹气,“荣欢啊,你十八年没有回家,还是好好陪老爷说会儿话吧,都是一家人倒必置气呢。”
“你不想见我,我不在你面前出现便是了,别当着老爷的面让老爷心里头难受。”说毕,抬手拭拭眼角,转身回房间。
因需要照顾老爷子,都把一楼尽头的客房整成主卧。
黎老爷子此时面沉如水,见陪了自己几十年的继室被次子气到回房间,手用力拍了下轮椅的扶手,喝斥,“荣欢,怎么和你妈说话的!给你妈认错道歉!”
转身回房间的小黎老夫人眼里有冷冷的笑,脚步亦放慢少许。
和她斗?
以前没有斗赢她,如今照样休想斗赢她!
黎荣欢漫不经心笑着,完全没有把黎老爷子的话放在眼里,“爸,我妈这会儿都躺地底下几十年了呢,让我给我妈道歉,那我还得回黎家祖地才成。”
气到放慢脚步的小黎老夫人连步伐都斜了下,不再停留,加快步子回了房间。
不行,不行,她不放心让黎荣欢去调查初海的事,她要和女儿商量,一定要记老爷改变主意才成!
还没有回到房间,又听黎荣欢笑道:“行了,我不说了。只是没有想到小姨如今愈发小气,我连说几句都能立马回房间,以前分明不是这样。随便我们怎么说,小姨都会在旁边只认是自己的错,和我们无关呢。”
“唉,时间过太快了,我又十八年没有回答,故人也跟着时间变了。”
房间轻轻关上,并转了上锁的“咔哒”声,似乎能过轻轻关门的方式告诉黎老爷子并没有生气,只是单纯想回房间。
小黎老夫人回了房间,黎荣欢又没有再多说什么,黎老爷子也就没有逼着他道歉了,浑浊的双眼扫了黎荣欢一眼,沉道:“你,随我去书房!”
黎老爷子着急去书房就为了避开楼下的黎堇年,却不知黎堇年已全部听完。
“我听说堇年回来了,人呢?”黎荣欢权当没有听到,转身,扭头往楼上看去,“不会还在楼上睡觉吧,臭小子,难道不知道二叔回来了吗?”
二楼,听了半响的黎堇年慢慢退回自个的房间,紧接着,他重新开门,重新关门,再慢慢举步朝一楼走来。
楼梯口传来有人上楼的脚步声,楼下传来黎老爷子的怒斥,“你管一个外人做什么!还二叔,在他眼里,我们黎家全是外人!”
黎荣欢充耳不闻,反而加快上楼的脚步,还未到二楼脚步停住,抬头望着站在二楼楼梯口的年轻人。
“堇年,好久不见。”脸上有深深惊喜的黎荣欢扬起了笑容,四十八岁的他并不显老,全身上下都有着艺术家随性的气质,黎荣欢也是最肖似黎老夫人的,笑的时候更眼,眼角弯弯,一笑间竟然会让人觉他瞬间年轻数岁。
黎堇年看着朝自己扬起笑容的中年男子,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熟悉感,他发现……自己和黎荣欢有几分肖似。
不像其父,肖似其叔!
一些往事像潮水般涌起,黎堇年拧着迷彩旅行包的手不禁握紧许多。
“老爷,真不是我多心,你看看堇年,这鼻子,这嘴……怎么这么像荣欢呢?”
“当真一点都不像老爷子的长子,越看越像于老爷子的次子呢。没见过这么像叔叔的侄子了。”
“可不是么,我第一次差点以为是荣欢的小孩呢。”
“不会真是荣欢的小孩吧,如今不是有什么亲子鉴定吗?要不要去查一查?哪能这么像叔叔呢。”
流言蜚语伴随着父母的争吵扑天盖地而来,后来,做了亲子鉴定,确定他并非二叔的小孩。
后来,流言蜚语少了,而母亲越来越沉默,最后病入膏肓撒手而去,独独留下他一个人面对整个黎家。
黎荣欢好像也就是那时候开始不怎么回家,后来到彻底离家,在他的记忆里,十一年前还有黎荣欢见过一次,但刚才他听到黎荣欢说自己十八年不曾归家。
那十一年自己见到黎荣欢……也只有他见到了?
他久久没有说话,眼里还有丝陌生感,黎荣欢眼里的笑更深了,笑到那双弯弯的眼边都多了几道皱纹,“好小子,不会连二叔都不认识了吧。我是你二叔黎荣欢,想起来没有?难不成部队里太忙,都让你忙到记忆退化?”
很热情,说着说着,眼里还有很深的关怀,这让从未得到过黎家人关怀的黎堇年感到很陌生。
他慢慢松开握紧的手,颔首,“二叔。”
“原来还知道我是你二叔,没忘就好,没忘就好。”对黎堇年,黎荣欢脸上的笑可以真实多了,连楼下黎老爷子都没有在见过。
视线落到黎堇年手里拧着的迷彩旅行包,黎荣欢脸上的笑收敛许多,“二叔才回来,你就要回部队了?”
/ 手机阅读 . / 手机阅读 .十一年未见,黎堇年看向黎荣欢的眼神是陌生的,他对黎荣欢本身就很陌生,面对一个陌生人的微笑关怀,黎堇年完全冷漠对待。
更何况,黎荣欢本身存在很大问题,身为军人的黎堇年更会与他保持距离。
他微微颔首,仅用一个“嗯”字回答。
楼下的黎老爷子气到自己推着轮椅到了一楼楼梯口,抬首见黎堇年站在二楼楼梯口,神情冷淡注视黎荣欢,又看到黎堇年仅用一个“嗯”字打发自己的亲叔叔,怒火瞬间从心口处喷涌。
他干枯的双手用力且不断拍打轮椅扶手,大声斥责,“这是身为晚辈对家中长辈的态度吗?黎家不欠你什么,你整日板着脸给谁看?”
黎堇年是黎老爷子的长孙,可从不曾得到黎老爷子的疼爱,幼时没有,长大后更不可能有了。
这会的逮着了,黎老爷子更不客气直接斥责。
“荣欢,你让他走,黎家庙小,容不下他这尊大佛!”说完,黎老爷子轮椅一转,侧到了楼梯边,抬着指向门口方向,扫向黎堇年的眼里只有深深厌憎,“滚!现在就给我滚!以后别再回黎家,黎家没有你这种不肖子孙!滚!”
站在二楼的黎堇年居高临下般扫了眼下面气急败坏,只想让他快点滚出黎家的老人,两年多不见又老了许多,人老了,心还不服老,连那双眼里也不服老,依旧充斥着不应该属于一位老人的戾气。
黎堇年也不想回黎家,不到万不得一这个处处让他感觉肮脏的老宅,他半步都不想踏入。
收回视线时,黎堇年的视线似无意从黎荣欢脸上带过,目光低垂见,见他这位背对黎老爷子的二叔双手都攥成了拳头,至于神情……面无表情。
从二楼拾梯而下,就在俩人快要求擦肩而过,黎荣欢突然伸手拉住黎堇年手里的旅行包的手提带,他笑道:“走,二叔送你。去机场还是火车站?汽车站也成。”
“黎荣欢!你你你……”楼下的黎老爷子闻言,气到手都颤着,“你送他做什么,这种混帐……”
正和黎堇年暗中较劲想把旅行袋提过来的黎荣欢回头,朝气到直哆嗦的黎老爷子道::“爸,医生说你血压高,需要静养,怎么总喜欢为一点点小事生气呢。”
“堇年是我侄子,更是您的长孙,你骂混帐都把您自己一道骂进去了。让小姨伺候您休息吧,我都都这么久没有见过堇年,和他聊聊。”
主卧室里的小黎老夫人正在有女儿通话,听到外面怒斥声,冷着脸的小黎老夫人继续道:“黎荣欢从小心机深沉,当初你和初海俩姐弟没少在他手里吃亏。这回突然回来,你爸还把调查初海死因的事交给他,妈心里头实在不放心。”
“成兰,你得空回家一趟,劝劝你爸,看能不能让你去暗中调查,或者让源儿去调查。”
坐在黎夫人身边的黎源猛摇手,黎夫人看了自己小儿一眼,低声回答,“妈,你别着急,我尽快抽空回家。家里还有客人,我暂不同您聊了,晚点给你电话。”观看 首发 zui新 章 节 请到 堂客行---手机地址:观看 首发 zui新 章 节 请到 堂客行---手机地址:
听到女儿家有客人,小黎老夫人立马不再多说便电话给挂了,黎家是暗中调查黎初海死因,她可不想被人无意知道。
黎夫人挂了电话便沉了脸,“阿源,你想和妈说什么。”
“妈,你可千万别答应姥姥,二舅可不简单,我这边去清算小舅的公司遇到不少麻烦,都是二舅出面替我解决。”
“你别看二舅是个画画家的,认识的人真不少,我这边好几个难题都被碰壁,最后全是二舅一个电话解释。”
“姥姥又让你出面,我可不想你因为姥姥和二舅闹翻。”
黎夫人听完,沉下的脸色才渐渐好转,还以为有什么大事。
“有人给你二舅面子,那是给你姥爷面子,和你二舅没有关系。”黎夫人说完又马上起身,“你随我回黎家一趟,你二舅刚好在,我们去见见他。”
“见二舅做什么?我们才见完面。”黎源不想去,他虽然姓黎,可姥爷、姥姥并没有把他真当成黎家人,每次去黎家都让他十分别扭。
黎夫人倒也没有强迫自己儿子,黎源今年都有二十七了,再强迫也无用。她这边急急忙忙赶回黎家见黎荣欢,黎荣欢却在黎老爷子气到“哼哧哼哧”直喘气声里送黎堇年回傅家。
得知黎堇年回傅家,启动车子的黎荣欢手还微地顿了下,转瞬又恢复如常,“傅家长大,对傅家果然感情深许多。这黎家……”
他的视线从坐在副驾驶位的黎堇年身前穿过,再穿过车窗玻璃落到还是民国时候建成的黎家老宅,眼里有凉色敛起。
“这黎家,也只有那些双手肮脏的人才愿意住着,你在哪儿长大还是回哪儿去好,别被这脏地脏了自己。”连声音都是满满的凉薄。
车子启动,没有立马行驶很快,还是慢慢滑行小段最后停到黎家老宅前面一颗有百年树龄的老槐树的枝叶下面,拉好手刹,黎荣欢从车门夹板里掏出一盒烟,一个打火根,烟叨到嘴里他才问黎堇年,“给抽不?”
面对黎荣欢种种奇怪举动,很能沉住气的黎堇年淡地点头。
狭小车室里传来“叮”地打火机声,纯色幽蓝火苗串起,接紧着有淡淡烟味飘到,最后到整个车室内都有一股烟味。
连抽向口,黎荣欢手指夹着烟,斜睨了眼自个亲侄子,盯了几秒见对方连眉头都不曾一动,他不禁笑出声,“堇年,你小子真能沉住气。小时候能沉住气,长大后来更能了。”
“当年你这么小小个……”他在车内比划了下,“七岁吧,萝卜丁似的,端着那外室故意绊了老鼠药的长寿面给老不死的去吃,我可亲眼看到你盯着那外室绊好药,又亲眼看到你偷偷翻了垃圾箱看了那包装,当时我还琢磨着你该不会拿着包装去揭发,谁料……”
回到往事种种,黎荣欢眼里的冷意愈发深起来,明明已到春未,连最后的寒冷都已经过去,偏偏室内又生让人心颤的寒意。
坐在副驾驶位的黎堇年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只是,冰冷的黑眸深处有一丝极浅的暗然涌起再慢慢落下。
深吸口烟,再慢慢吐出烟圈的黎荣欢捏灭烟头,视线一直落在黎家老宅大门口的他笑意微微,“她为了让我们全部离开黎家,连你一个七岁的小孩都敢利用。都过去几十年了,以前的帐也该和他们好好清算了。”
满室寒冷,满目阴沉。
黎堇年不为所动,小时候一桩桩事他都记得,被小黎老夫人哄着拿碗绊了老鼠药给做寿的黎老爷子去吃他也记得。
还记得他捧着寿面上去,就在黎老爷子准备吃的时候,黎成兰,也就是现在的黎夫人突然冲上来捧起寿面碗狠狠摔地上,指着他鼻子大声怒斥,“爸,这碗面被他下了老鼠药!嘉仪看到了,这是嘉仪捡的包装纸!”
“啪……”
一记耳光狠狠抽到他脸上,刚才还笑着的黎老爷子下一秒变得满目狰狞,“你想毒死我?小小年纪哪如此阴毒竟然还想毒死自己的爷爷!”
当时他怎么说去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他的确想毒死害自己妈妈去世的爷爷,他明明知道碗里下了老鼠药还是端过来,他就是这么想的。
一桩桩一件件的,他这个黎家长孙成了当家做主的黎老爷子最厌恶的人,紧接着流言蜚语四起,说他这么像黎荣欢,该不是通奸所生。
就这么一步一步逼到连亲生父生对自己也厌恶,逼到他在黎家彻底没了地位,后来他离开黎家回到了傅家,从此脱离苦海。
而黎荣欢去了哪儿?
不知道。
离开黎家后,他没有再关注过黎家任何事,任何人。
当年黎荣欢也自身难保,被继室欺压到连头都不能抬起,一个自身难保的人去了哪儿,谁又知道呢。
而今黎荣欢回来了,告诉他种种,还说他不会放过黎家的人,黎堇年没有动心,一个有问题的人说的话,他没有动心,只有警惕。
表情淡淡,似没有被往事种种勾起任何情绪的黎堇年抬手看了下时间,还早,继续淡然坐着,任由黎荣欢继续往下说。
他需要了解黎荣欢更多,那就让他多说说,说够了也到该下车的时候了。
黎堇年没有任何动静,黎荣欢也不在意,他这个侄子打小心里很有成算,不然也不会活着从黎家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出来,还混到部队,年纪轻轻成了中校。
等同给自己添了最具保护的盾牌,哪怕老不死的再怎么讨厌他,也不敢有别的动作。
至于那个登堂入室的外室,她也就在家里算计算计了,到了外面谁会卖她面子?
真没有人。
黎荣欢又给自己点了第二根烟,搞艺术的多多少少都会有烟瘾,黎荣欢烟瘾不大,就这会儿很想抽一口。
他也不需要黎堇年说话,就这么听着成了,当兵的么,嘴松不是件好事,沉默更显稳重。
黎荣欢反而感到很高兴。
封闭车内的烟味越来越重,黎堇年终于有了上车后第一个动作,降下车窗玻璃,让新鲜空气飘入车内。
他的动作让黎荣欢不禁笑出声,“不抽烟是吧,要不要二叔熄掉?”
“不必。”黎堇年淡道,又换来黎荣欢趴到方向盘低沉笑了好一会儿,“阿方说大少爷性子冷,有点怪,嗯,是有点怪,不过二叔喜欢。”
阿方……
本是俊颜冷淡的黎堇年眸色陡然变厉,视线如带刺的冷箭射向还趴在方向盘的黎荣欢,黎荣欢正好整以暇等着,满脸的戏谑,“哟,可算理二叔了,阿方是我的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黎堇年视线重归平静,一直给他盯紧黎家的佣人竟然是眼前这个提到黎家不掩恨憎的二叔的人。
“当年不是嫂嫂有恩于他,是我有恩于他。堇年啊,堇年,你有一点不好,戒心太重,让阿方费了牛九二虎之力才取得你信任,那一年我回来见你,其实就是想告诉你阿方可信,我还没有亲口说出来,你反而的阿方说上话了。”
也就是说十一年前见到黎荣欢,他其实是为自己而来,黎堇年不曾动的眉头终于拧起少许。
很可怕的黎荣欢!
“你这次回黎家也是阿方告诉我,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而回来。”笑完的黎荣欢看着与自己肖似的面孔,“你和我相似,是因为你像你奶奶。她故意散播流言,也是因为我和你最像她最害怕的人。”
“车子停的地方,当年就是外室拉着自己一对私生儿女淋着大雨下跪的地方,以前这里都是黎家的地宅,高高的围墙,墙角根满是玉兰树,也是你奶奶奶饭后最爱散步的地方,后来成了你奶奶最不想来的地方,小产过后郁郁寡欢含恨离世。”
这段记忆是黎荣欢最深最痛也最恨的记忆,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幕,也永远都记得自己的母亲因此小产,撑着一口气等他出国留学不到半年便离世。
“等到外室登门入室,成了黎家主母,所有玉兰树全部砍伐,到最后你奶奶留在黎家的痕迹都没了,一丁儿都没有了。”
“我想找一张照片给你看到,让你知道你像谁,翻遍整个黎家都没有一张你奶奶的照片,所有照片全毁了,不存一张。”
再怎么平静,提到害自己亲生母亲同样郁郁寡欢而终的流言蜚语,冷情的黎堇年也不禁收紧双手,脸色变得格外隐忍。
“堇年,你继续干干净净做人,好好在部队里发展,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儿。外面的事情交给二叔处理,最后你会看到一个你最想看到的结果。”
“黎家太肮了,二叔肮了,可你还干干净净,没有点黎家一点脏东西。以后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有什么想要知道的,阿方还会如实告诉你。”
“走,送你去傅家,干干净净的傅家!”
黎荣欢启动了车子,嘴边噙着笑,哪里还有刚才的阴霾,甚至还心情不错吹起了口哨。
快五十岁的人了,出奇的很显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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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爷子都没有说话,小黎老夫人急到在相握的俩手不断捏动,这会儿她也不敢轻易开口了。
至少过了三分钟,没有开口的黎老爷子突然间“哈哈”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我黎家的种,够狠,带劲!”
竟是对黎俊的反应相当满意。
“你爸是我爷爷我最满意的儿子,因为你爸的性子非常像爷爷年轻的时候,可我万万没想到最像我的不是你爸,而是你!”
刚才还暗中急如热窝上蚂蚁的小黎老夫人平静了,她端庄坐好,更为细心照顾黎老爷子,“俊儿,以后好好向爷爷请假,别惹爷爷生气知道吗。”
最像老爷的是俊儿……好,好,好!有这句她哪怕百年过后都放心了!
原配又如何?
哈哈哈,笑到最后的还是她这个继室!百年之后,老爷墓碑上面照样会有她的名字,她照样陪在老爷身边!
原配又如何?
她留下二子如今是好好活着,可全部被老爷所不喜,哪怕如今办事的黎荣欢,老爷也仅仅只是看在他会办事的面上才给几分笑脸。真正被老爷喜欢的是她的孙子俊儿!
笑到最后的还是她这个继室!
面对黎老爷子的夸奖,黎俊只是略略挑眉并无多少惊喜,仿佛他该得这一声夸奖,无须惊喜。
倒让黎老爷子越看越欢喜,越看越觉得黎俊像极自己年轻时候。喜欢先守着,等着,等到猎物放松警惕再直接出击,一招致命不给对方留有活路。
男人办事就得狠厉,优柔寡断成不了气候。
更重要,必定得向着黎家才成。
小黎老夫人满心欢喜,等见到女儿过来,又拉着女儿说了好一会儿话,黎夫人也好生欢喜,亲侄子能得老爷子喜欢,于她这个亲姑妈大有利处,“那就好,那就好,俊儿、源儿年纪相仿,以后表兄弟之间多走动走动。俊儿才回国,国内有些行情只怕不太懂,正源儿带着,多学多看总归有好处。”
“没错,没错,还是你考虑周到。俊儿回国都二个多月了都没有出去走动。黎堇年回来后更是把自己整天整天关房间里,我真担心他会憋出病。让源儿多带着最合适了,兄弟俩还能彼此照顾,以免被黎荣欢暗中给骗了。”
俩母女在房间里说着贴心话,黎俊则被黎老爷子带进书房一时半会不会出来。
佣人阿方退出客厅,给黎荣欢发去一条短信,把黎老爷子对黎俊说的话一字不落全部告之。
已抵达丹桂园入口的黎荣欢看完短信便把手机往黎堇年身上丢去,都不怕黎堇年不接也不看,“老不死说黎俊最像他年轻时候,呵,会咬人的狗不会叫,你以后回来最好别回黎家,就在傅家住着。”
“有没有考虑过改姓?姓傅多好,江南有名大户人家,老先生更是国家勋臣,一生都在为国家奉献,你跟着姓傅,那就更干净了。”
黎堇年还是看完了短信,把手机递回去的他静静看着接手机的黎荣欢,一直习惯性抿紧的薄唇很轻地动了动,再到声色清冽开了口,“二叔,你为什么要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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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黎家的,自幼无依靠的黎堇年面对黎荣欢的示好并没有立马卸下心中警惕,但黎荣欢的话还是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心湖,引起了阵阵涟漪。
第三次看了下手表,黎堇年淡道:“二叔,我赶紧间,如果您有事,我自己回家便成。”
“臭小子,嫌二叔话多是吧。”黎荣欢放下手刹挂挡开动车子,“把二叔的话都好好记心里,黎家有二叔,你呢好好当兵,好好报效祖国,乱七八糟的事少来掺和。”
“对了,黎初海的儿子黎俊,你见着没有?长得跟那外室真像,第一次见面我差点直接一巴掌往他脸上招呼了。”
“以后还得经常带着他跑,我这手估计得绑个什么东西才成,万一不小心抽他一巴掌,老不死的该恨死我了。”
黎堇年的视线已从黎家二楼某个窗户滑过,原来一直没有开门,只让佣人送饭过去的房间住着黎俊。
车子驶离黎家老宅,二楼有人慢慢放下拉开一个小角的窗帘,离开房朝一楼走去。
一楼,由小黎老夫人伺候的黎老爷子正在喝水,听闻楼上传来脚声,脸上已有了微笑,连小黎老夫人的脸上都有了微笑。
“俊儿。”俩老同时开口,声音慈祥到好似怕惊扰下楼的年轻男子。
下楼的男子大约二十六七,皮肤格外白皙,属于长年不见太阳并不健康的苍白,五官阴柔,虽俊,但眉宇间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鸷让人多看一眼,便知此人最好别轻易去招惹。
他的五官还有年轻时的小黎老夫人有些肖似,黎初海的长子,源自小黎老夫人的血脉,自然有些肖似了。
下楼的黎俊气压很低沉,眉间,嘴角都压紧,面对俩老的招呼,他只淡淡“嗯”了一声,自径走到单人位沙发坐下。
“二叔以前对他是不是很好。”黎俊开了口,因出生起在国外生活,国语里有腔调,声音又稍显尖锐,辨识度很高。
小黎老夫人生气自己亲孙子生气,连忙道:“都十八年没有见面,不熟,哪会好呢。俊儿啊,你如今回了家就好好休息,有空再多去外面走走,其余的事交给你二叔去处就成。最要紧的,是你的身子。”
黎俊淡地看了眼对自己一脸紧张的奶奶,冷沉的脸突然笑起来,“奶奶,我身体很好,只是不喜欢晒太阳。”
“家里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二叔处理?那我还有回国的必要吗?我不是小孩,有些事情还得自己去处理才对。比如,亲手杀死杀害我爸爸的仇人。”
明明是笑,却字字都染了阴凉气息,都让小黎老夫人急到脸色都变了,“老爷,您快劝劝俊儿,他才刚回国可不能依着自己性子来啊。这这……这可不是墨拉本,不能乱来。”
最后一句话是对黎俊说的。
黎老爷子却一点都不着急,那双玻璃体变得浑浊的眼睛迸出犀利的视线先将黎俊上下打量,像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想要发现什么,黎俊任由打量,隐有一种没有把黎老爷子放眼里的傲慢。
本书来自
黎堇年问得很有技术,他问“为什么要回国”,而不是问“为什么回国”,中间只少了一个“要”字,个中意思却相差甚远。
前者有特定性目的更明确,后者则随意无特定性。
既然已经逃离黎家,为什么要回国呢?
既然这么恨透黎家,不喜黎家的人,为什么要回国呢?
现在你回国了,是为什么要回国呢?
这是黎堇年问“为什么要回国”背后的深意,说完便静候黎荣欢回答。
他不相信黎家的人,包括眼前这位回国便对自己示好的二叔,他姓“黎”,哪怕是自己的亲叔叔他也不相信。
亲生父亲都不可信,亲叔叔又什么?
为什么要回国?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但因为问的人是黎荣欢心里唯一认为是一家人的亲侄子,他需要好好想想才能回答。
刚才说了那么多,他以为自个亲侄子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国,现在看来,他所说的全是敲门砖,并没有让黎堇年相信。
一个打小就得防着家人害自己的孩子,他会相信黎家的人吗?
不会。
连他这个黎家人同样不相信黎家人,小时候吃尽苦头,最后逃离黎家的亲侄子又怎么可能相信黎家人,相信他这个黎家人呢。
“为什么要回国啊,当然是回国办一件大事。”黎荣欢又习惯性掏烟出来,这回,黎堇年阻止了,“抱歉二叔,我不喜烟味。”
敲门砖还是有用,最少黎堇年愿意在黎荣欢面前表达自己的喜好。
就这么一句话还让黎荣欢高兴起来,眉开眼笑的他把烟盒子收好,“不抽不抽,以后二叔在你面前都不抽了。”
“快下车吧,别让老先生久等。”他催促黎堇年下车,那些已在心里想好的话又全部咽了回去,他不打算说了。
干干净净的侄子又何必去染些脏的臭的黑的事呢,知道越多对他越不利,还是别知道为好。
他为什么要回国?
当然要回国!
国内还有没有解决的仇人,他能不回国吗?
当年哄黎初海回国费了他好几年的功夫,现在黎初海都死了两年多,家里两个老不死的也没有怀疑到他身上,还屁颠屁颠让他地去调查黎初海究竟死于谁手,调查个屁!
就算查到什么,他只有通风报信的份,顺利感恩戴德,好好谢谢这位恩人!
黎堇年没有再问,对方有意回避,他再问只会引他怀疑。
那就不问了。
以后想要再知道黎家的事……有些难了,留在黎家的佣人都是黎荣欢的人,他需要考虑是否再继续联系阿方。
黎荣欢,他到底可信还是不可信。
“您保重。”没有追问的黎堇年推开车门,右腿刚踏出车门踩着地面,黎荣欢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不是他的声音有多响,而是他的话如惊雷平地炸响。
“黎初海是我劝他回国,堇年,黎家上下你可以谁都不信,二叔我还是可信的,你完全可以选择相信我。”
惊炸到黎堇年倏地扭头,收回迈出去的长腿,同时寒眸里迸出来的视线如子弹般无比凌厉射向黎荣欢,“二叔,你可知你刚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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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0章
黎初海当年突然回国是因为黎荣欢推波助澜?黎堇年关上敞开的车门,满身冷冽坐在车内,视线紧锁带来惊雷般消息的黎荣欢,“你可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他又问,声音更冷更沉,并有冽冽军威。
黎初海不是一般犯罪分子,他是墨拉本来有名的道上华裔,是一个双手沾了无数无辜性命的罪犯,百死都难洗他一身罪恶。
而今,黎荣欢竟然说是他劝黎初海回国,那么,黎荣欢身体是否也沾了无辜者的性命?是否也是满手血腥,满身罪恶?
靠近车门的右手已经慢慢放到皮带扣上面,黎堇年已经做好进击准备,只要黎荣欢的回答有异,皮带将成为他抓捕罪犯份子的武器。
被问的黎荣欢一脸坦荡,压根不认为自己刚才说了个什么惊天消息,左手随意地搭到方向盘,身子往黎堇年方向前侧去,还能笑眯眯的说话,“知道,知道。快下车,这地方竟然不能长时间停车,都来特警了。”
未了,还推了黎堇年一把,“下车吧你,想让你二叔被抓吗?我没有把驾照带身上。”
这回让黎堇年下车都不可能了,“车子开到旁边去。”
“不去,刚才对我那么无礼,现在还想赖上我?天真的臭小子。不下车?那我只能使用暴力了。”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打开车门准备绕过来强行拉黎堇年下车。
黎堇年一直等到他拉开自己这边的车门才下车,刚才还系在精瘦腰间的皮带随着下车而抽出。
离开车内的两人站在车门旁边,一个笑看,一个冷看,一股紧张气氛从俩人身边弥漫。
黎荣欢看了眼皮带,还笑着指了指,“要撒尿了?快去解决,二叔不送了。再见,大侄子。”
脚步一动,黎堇年拦住他去路,“二叔,我需要你的解释。”
“哦,解释啊,简单啊,他需要把黑钱洗白,我一直在给他洗钱。后来他玩完,另一个老大cobra玩完,我就自由了。”见黎堇年手中皮带抽紧,黎荣欢脸上的笑更深了,“我只在国外洗一洗,国内干干净净,你不能对我怎么样。哦,不对,国外也不能对我怎么样,只有你知道我洗过黑钱。”
“都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我的大侄子啊,你还不相信你亲叔叔吗?”黎荣欢假装头痛揉揉眉心,“那我可没办法了,阿方是我的人你知道了,我帮黎初海洗过黑钱,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要回国……你不相信,那就看着吧。”
“百年黎家这棵大树早被虫蛀而空,是时候该倒了。”
双手搜到西裤口袋里,黎荣欢吹起口哨,悠悠扬的哨音像他的人,忽远忽近,忽高忽低,让人无法琢磨,无法看到一个真实的他。
“走了,大侄子,有什么事随时联系。特意来了,我可没有驾照给他看。”
从黎堇年身边经过,顺便报出一组数字,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还伸手拍了下黎堇年的肩膀,口哨声欢快吹响,潇洒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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