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柳昭的身影渐行渐远,柳佘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
视线转到女子身上,正好撞上女子饱含深情的眸子,心下一阵厌恶。
“来人,把她——”
柳佘话未说完,眉头便紧紧蹙起,他身子一晃,一只手撑着桌案才没倒下。
过了大半晌,柳佘紧皱的眉头才微微舒展。
下人没听到吩咐,壮着胆子提醒了一句。
“老爷?”
柳佘厌恶地瞟了眼女子,冷漠道,“将此女的皮剥了,随便丢哪里——”
女子一听,直接吓得瘫软在地。
之前只是断手断脚绞舌头,这会儿却要活生生扒了她的皮?
柳佘抬手揉了揉眉心,一手负背,正欲起身去后堂。
突然想到什么,他又说,“对了,记得先将她这双眼睛挖了——”
挖、挖眼睛?
女子惊惧地瞪大了眸子,身体剧烈挣扎,但她被人死死捆绑,哪里能挣脱开?
等柳昭知道此女真正的下场,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仍旧打了个寒颤。
“我得写一封信给阿姐,解释一下来龙去脉——”
柳昭吓得连执笔的手都在颤抖,他感觉自己才是全家最正常的一个。
父亲表面温和,下手狠辣。
阿姐表面爽朗,杀人如麻。
唯独他,表里如一地怂。
蝶姨娘正好来看他,见他这个反应,嗤笑了一声,“现在知道怕了吧?”
若是按照她的安排,柳昭很快就能找个借口分家出去,哪儿需要担惊受怕。
柳昭苦笑道,“怕是怕,但再怕,有些事情也要去做呀。”
他将写好的信寄了出去。
柳昭宁愿自己只是普普通通的庶子,混吃混喝等死也比战战兢兢,夹缝求生来得好。
他的信还没送到姜芃姬手中,北疆战局的天平彻底向姜芃姬倾斜——
继濨水之战后,北疆又迎来一次巨大的失败。
这次失败还要从北疆方面的布局开始说起——
姜芃姬派人暗中盯紧新降部落,果然发现不少怪异的地方,基本可以确定他们是诈降的。
李赟得知真相,气得捏紧了拳头,主动出列请缨。
不把这些龟儿子打得连龟奶奶都不认得,他李赟二字便倒过来写。
符望颇为心动,他最近憋得有些狠了。
身为将军,不能肆意打打杀杀,那跟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有何分别?
环顾四周,几位军师一派镇定,符望便选择了隐忍不动。
出谋划策是军师们的活计,这些黑心的家伙不会让敌人好过的。
“几位先生可有对策?”姜芃姬询问丰真等人的意见。
亓官让道,“不如将计就计。”
面对这种情况,将计就计是不错的法子。
敌人满心欢喜地跑来偷袭,反而中了他们的陷阱,真是妙啊。
丰真拧着眉头,不赞同地道,“如果他们选择夜袭,将计就计倒是不错,我们能提前设伏。不过,如果他们选择在白日呢?我们与北疆大军交战,他们在后方冷不丁捅一刀——”
本就兵荒马乱,北疆诈降的瘪犊子在后方揭竿而起,我方大军首尾便不能兼顾。
“子实所虑不是没有道理。”亓官让说,“北疆数次夜袭,他们都没能在我军手中占到便宜,反而屡屡败退。吃了这些教训,他们再想夜袭便会小心斟酌,不敢轻易尝试。”
若是这样,他们的确要注意了。
要是一不留神阴沟翻船,我军士气大跌还是其次,怕就怕北疆反扑。
一旦反扑成功,他们上半年所做的努力便要废了大半。
对付北疆这种硬骨头,不一口气将他们打残废了,他们不会真正温顺的。
孙文垂着眸子,他似乎想到什么,唇角扬起一抹冷笑。
“主公,文有一计,可保后方无忧。”
姜芃姬道,“载道细细说来。”
孙文出列作揖,他道,“那部落上下皆是俘虏,自然是我军之人,本该为我军出力。”
在场众人没有哪个傻的,哪怕孙文只说了一半,他们也能顺利猜出另一半。
孙文这是打算将诈降的部落推到前线当替死鬼!
姜芃姬这会儿还开着直播间,观众们也兴致勃勃参与讨论。
嗯,总有一种自己也是一方诸侯的谋士,挥斥方遒的错觉呢。
【草莓味酸奶】:这样不好吧,让诈降的敌人给自己打前锋,偷窃军事机密就更方便了。
【明天六更】:孙文才是狠人,三言两语让自己的敌人自相残杀,惹不起惹不起。
【芦荟味酸奶】:如果让敌人打前锋,我方调兵动向全在敌人眼皮底下了——
【老司机联萌】:不能这么说啊,古代社会消息传递很慢的,滞后性很强。让诈降部落打前阵,的确会暴露我方的军事行动,不过我们可以通过他们向敌人传递错误信息啊——
谁说打仗只是杀人那么简单?
里头的弯弯绕绕,复杂程度比宅斗宫斗更加曲折。
自古以来,哪个能打仗的名将是憨货?
心思窟窿眼儿一个比一个多。
孙文的意思和观众【老司机联萌】一样,故意用假的情报误导敌人。
“载道此计甚好,若是运用得当,反而能反客为主,让北疆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姜芃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心情好转几分。
不过,如何误导敌人,如何布局让诈降敌人和自己人狗咬狗,他们还需要慢慢商议。
军事会议开了一个多时辰,直至每个细节都考虑周到了,姜芃姬才让众人散去。
与此同时,北疆方面也在激烈商议——
不过他们不是商议作战方案和细节,单纯只是为了谁去夺这份功名而争吵。
没听错,人家竞相争夺立功的好机会。
三王子默默地听了全程,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这仗还没打起来呢,这些蠢货便以为自己胜利在望,好似派一头猪去压阵都能稳赢。
谁给他们这个勇气?
哪怕是老师在世,他也不敢说自己的计谋一定能取得预期效果。
“不听了不听了——继续听下去,非得气死不可。”
三王子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大帐,他那几个兄弟还沉浸在未来的畅想之中。
大王子跟着出来。
“怎么,你对他们没信心?”
三王子冷笑,“正常人都不会对一群猪有信心。说不定,此次仍会大败。”
“柳羲这是疯了还是傻了?”
先前负责诈降的使者兴奋地搓着手,来来回回地在营帐踱步,面上全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我不过是过去表忠心,故意迷惑她罢了,她竟然傻乎乎地要重用我等?”
北疆使者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险些裂到耳后根。
为了博取姜芃姬的信任,降低他们的戒备心,北疆使者见到姜芃姬自然要努力表忠心。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敢用刚刚归顺的兵力。
“……哈哈哈,这柳羲还说什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简直笑掉大牙。”北疆使者眼底闪过些许阴霾和厉色,一想起姜芃姬给北疆带来的战争和伤亡,他就恨不得将这个女人撕碎,生吃了她,“中原人都这么天真?不过天真归天真,她让我们上前线,倒是方便我们了——”
对于北疆而言,给他们带来巨大伤亡的姜芃姬,那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和刽子手。
同伙听得耳朵都长茧了,不耐烦地道,“同样的话,你已经重复好几遍了。柳羲派我们上前线,未必就是安了好心,还不是利用我等,让我们为她冲锋陷阵,白白将性命填了进去?”
如果他们上了前线,届时的敌人可是他们的族人啊,有什么可欢喜的。
北疆部落使者虎着脸,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啊你——果然是愚不可及。你怎么不往好了想?我们作为先锋出战,这意味着什么?意味柳羲的作战部署根本瞒不了我们的眼睛。我们向皇庭通风报信,里应外合,不管柳羲有什么阴谋诡计,到时候都插翅难飞。”
至于被姜芃姬利用和自己族人自相残杀?
相较于大局,这点儿牺牲根本算不上什么。
大丈夫要学会取舍,不能拘泥于蝇头小利。
同伙冷笑一身,他道,“别的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柳羲是个阴险狡诈的人,她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刚刚归降不久的敌人?说不定里面有诈,等着你这个傻愣子往里面跳呢——”
北疆部落使者面色一黑,这人处处跟他作对,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哼——”他重重哼了一声,阴仄道,“既然如此,等日后立了大功,你可别后悔。”
同伙憋屈得不行。
他怀疑姜芃姬另有阴谋,但不意味着他不想分功劳。
北疆部落使者又说,“……再者说了,这事儿由不得我们不答应。我向柳羲表了忠心,对方提出让我们上前线,难道我能找借口推辞?一旦推辞了,对方没有疑心也要生出疑心了。你也不用杞人忧天,如果柳羲真知道我们是诈降,她早就派兵围剿了,怎么会重用我们?”
同伙一听,倒也是这个理儿。
这事的主动权根本不在他们这里。
如果姜芃姬要算计他们,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们将此事告知皇庭代王,尽量减少伤亡——”同伙对北疆忠心耿耿,一想到要在战场上杀自己的族人,他便觉得心烦意乱,“虽说要做戏给柳羲看,但也不能演得太过了。”
北疆部落使者想着邀功,哪会将他的话听进耳朵里?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自己的同僚太过胆小、心慈手软。
他们只有彻底博取柳羲的信任才能接触真正的军事机密。
如果她起疑或者发现什么,不止他们要死,甚至连他们带来的老老小小也要陪葬。
若是此事能成,获益之大是他们难以想象的。
富贵险中求!
殊不知,他们的小动作全在姜芃姬的预料之中。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如今的北疆代王已经换成了六王子。
看到北疆部落使者偷偷传递过来的密报,他喜得拍案而起。
“天要兴我北疆——”
六王子喜不自胜,连夜将自己母家大舅舅和几位幕僚唤了过来。
他知道过分依赖外戚势力不好,但那可是自己亲舅舅,血脉至亲。
如果连他们都不能信任,这天底下还有谁值得自己托付信任?
六王子的大舅看了密报,一双鹰眸似的眼珠子提溜一转,问道,“代王,这可当真?”
“情报属实,自然当真。”
大舅低声问道,“代王可想过派谁去演这场戏?”
六王子怔了一下,他道,“孤王还未想好。”
那位母家大舅阴仄一笑,若有所指地道了一句。
“代王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清理一番。”
六王子眸色一暗,他明白母家大舅的暗示——
这的确是个铲除异己的好机会。
别看他在母家部落的支持下当了代王,但其他兄弟也不是没有反抗能力了。
一日不把这些兄弟彻底打压下去,他这个代王之位一日不稳当。
代王和大王只差了一字,但二者却无法划上等号。
“舅舅,此事容孤王再想一想——”
对自己兄弟下手,他也不能表现得太热忱了,弄得他多么冷酷无情似的。
说是考虑,不过是嘴上矫情而已。
六王子将目标对准了八王子。
老大和老三已经废了,老五不成气候。
老八和老七抱团搞事,威胁性最大。
数一数自己幸存的兄弟,六王子毫不犹豫将屠刀对准了自己的亲兄弟。
北疆社会就是这样,根本不讲究兄弟情的。
父亲死了,妻妾财产能被儿子继承。
兄弟死了,他们的老婆孩子也能被兄弟继承。
如此混乱、毫无纲常的社会,不能指望这些皇庭王子兄友弟恭。
八王子和七王子不知道其中的算计,但他们的直觉告诉他,老六不安好心。
“他不是怕其他兄弟兵权太大掀了他么,为何如此爽快就答应八哥领兵了?”
七王子和八王子虽不是同母所生,但关系极好,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他现在是代王,北疆还有柳贼虎视眈眈,我们这个时候更要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八王子笑了笑,似乎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反而十分豁达地劝说七王子别搞事儿。
“八哥,你将他当兄弟,他可不将你当兄弟。你人总是这么好,迟早要被老六算计。”
七王子摇摇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八王子笑而不语。
旌旗如云,鼓声如雷。
北疆元气大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底蕴还是在的,勉勉强强还能凑出十数万兵力。
两军对垒,杀气腾腾,气氛凝重无比。
姜芃姬骑着战马,身穿铠甲,右手拿着一把刀背宽阔的长刀,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主公,瞧这个样子,北疆果然是伤到元气了。”
丰真骑着马跟在姜芃姬身边,他用右手挡在额前遮阳,避开过于炽热的光线。
两军距离较远,拉开安全距离,以免对方二话不说就发起冲锋,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丰真困难地眯着眼,努力分辨敌方阵营的兵力结构。
因为照明设备落后,大部分古人都有近视的毛病,特别是文士,丰真自然也不例外。
姜芃姬不一样,她视力好得很,她能清楚看到很远的东西。
“骑兵虽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但也不容小觑。”
哪怕骑兵只有一成,那也是万余骑兵,这些骑兵一块儿发起冲锋,冲击力巨大。
姜芃姬侧首瞧了一眼衣襟被风儿吹得鼓起的丰真,没好气道,“子实还是待在后方压阵吧,你待在这里,我顾不上。要是哪里伤到了或者被人俘虏抓去了,没人心疼你的——”
丰真只会点三脚猫的功夫,说他战五渣都是夸奖了,还想跑前线直面北疆骑兵冲锋?
她冷漠无情,直播间观众日常心疼。
【基佬一枚】:主播,我觉得丰天真对你是真爱啊,你日常怼他,他还对你不离不弃。
【康丹丹】:不可能的——丰天真只喜欢事业线丰满的御姐,你看主播像女的不?
【媚儿娘】:楼上你这是搞事儿啊,主播虽然挺爷们儿,但事业线也不小啊,你一黑黑俩。
红色弹幕观众嘻嘻哈哈,蓝色弹幕观众不懂他们乐什么。
没办法,谁让他们加入太晚,不知道丰真爱御姐嫌弃萝莉的梗。
丰真被怼也不生气,反而厚着脸皮,顺着杆子往上爬,他嬉笑着道,“主公这话说得不对,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家中稚儿肯定要哭的,怎么能说没人心疼呢——”
姜芃姬没时间理会丰真,面色凝重地直视前方。
若是有人能看到,便会发现姜芃姬面前悬浮着一面巨大无比的直播屏幕。
在她的控制下,直播间视角陡然拔高,变成高空俯瞰模式。
在这个模式下,她能清楚看到北疆后方大致兵力安排。
对于姜芃姬而言,直播间除了解闷看热闹外,大概只剩这个好处了。
这会儿没有先进的战争设备,姜芃姬在高空领域掌握优势,意味着她拥有一张强有力底牌。
“来人——将这个交给符将军。”
姜芃姬把自己记住的内容画了一幅简易图,派人传给符望。
虽说姜芃姬才是主公,但真正指挥调度的主帅却是别人——
至于她?
上战场不打架,怎能尽兴?
鼓声如雷,响彻天际。
兵卒士气节节拔高,连围观的直播间观众都受到了感染,为之热血。
【唐门圣灵彩儿】:主播最近憋坏了吧?哈哈,终于能下场浪一圈了。
【浮生若彩】:心疼主播的下属,摊上这么一个主公,简直心累。
【鬼才郭奉孝】:讲真,不建议主播下场浪,太危险了。认真计较,这好像是头一回和北疆两军对垒、面对面硬刚吧?骑兵机动性太强,冲锋又狠,主播这是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小浣熊】:主播和北疆打了几场仗了,怎么会说是头一回?
【老司机联萌】:先前不是埋伏就是用计,多多少少有取巧成分,所以不能算是正面刚。现在不一样,两军列阵对垒,主播这边要直面北疆万余骑兵正面冲锋,意义不一样。
北疆以骑兵闻名,他们是纵横草原的雄师。
先前有濨水隔着,后来人造洪水爆发,北疆骑兵优势根本无法展开。
这会儿地势一马平川,非常适合北疆骑兵冲锋,战斗指数能一样?
现在的战场危险指数比以往都要高,姜芃姬身为主公还想下场打仗——
无怪观众如此心疼姜芃姬的班底。
姜芃姬面上挂着淡笑。
观众都能明白的东西,她自然也清楚。
不过观众们毕竟对古代战争不了解,殊不知他们的担心有些多余。
姜芃姬下场打仗,但不意味着她一定冲在最前头。
大部分将领的职责是指挥调度而不是杀敌,等两军彻底混战,将领才会领兵和敌人交战。
若是让主将跑去冲锋陷阵,抗敌人第一波火力,再多主将也不够死啊。
相较于姜芃姬这边的井然有序,北疆那边反而有些不和谐,众人各怀鬼胎。
八王子一身赤色戎装,骑在马上威风凛凛,一旁则是副将七王子,同样一身橙黄戎装。
“老六这是怎么回事?”七王子脾气不太好,心里憋不住火气,“他是猪吗?”
北疆打仗可没有那么多规矩,要打就打,要撤就撤,哪怕偷袭也是直来直去。
他的建议是趁着姜芃姬大军阵势还未彻底摆开,率先抢手进攻。
万余骑兵一齐冲锋,敌方又没做好准备,偷袭一波经不成问题。
结果嘞?
不知道老六什么脾气,愣是坚持和对方斗将——
斗个头啊!
八王子面上挂着浅笑,不过熟悉他的人都清楚,他这抹笑容略显勉强。
“两军阵前,好歹给老六留点面子。若是被人传了出去,这可是老六朝你发难的把柄。”
斗将并不常见,至少北疆没这个习俗,北疆的习惯是二话不说就开打,哪里会提前通知。
“气不过——”
七王子忍着脾气,顶着头顶的烈阳,怒火充斥全身。
殊不知,六王子也有自己的考量。
中原汉家男儿比北疆男儿孱弱很多,身形娇小柔弱。
北疆男儿可是马背上长大的,骑术精湛,若能在斗将上扳回气势,岂不美哉?
六王子想的没错,北疆马战的确强横,但胜利的前提是他们没碰上姜芃姬。
“老子刀下不斩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北疆派出一名身材魁梧异常,肌肉硬若磐石、似要将铠甲撑裂的汉子。
这位北疆将领的长发编成无数小辫子扎在脑后,面上长满络腮胡,挡住大半张脸。
他的右耳打了三个耳洞,每个耳洞挂着三枚人骨制成的耳环。
手中握着一把沉重的长斧,声如洪钟,隔了大老远也能听到。
北疆将领一双虎目紧紧盯着出列的人,眉头狠狠拧起。
“呸——中原的男人各个废物,怎么派你一个娘兮兮的汉子出来?”北疆将领鄙夷地嘲笑一声,“你这小子的身量,瘦得跟柴火似的,两条腿还没老子胳膊粗。瞧你模样,怕是连你家娘们儿都满足不了,炕上来个一回就要腿软吧?哈哈哈——若是满足不了,老子帮你。”
北疆将领口中说着污言秽语的话,但眼神却没有异色。
很显然,他这些话不过是为了扰乱敌人的心绪。
情绪起伏越大,越容易出破绽。
姜芃姬骑着小白悠悠上前,距离对方百余米停下。
她今日穿了一身银色甲胄,铠甲厚重,胸前事业线早被捆起来了,所以瞧不出女性的起伏。
别看她是女子,但她的身高已经一米七五,这个身高已经能笑傲大部分男子了。
姜芃姬长得颇为清隽硬朗,中原男子又以簪花熏香为时尚,瞧着娘兮兮的。
二者一比较,姜芃姬这个真女子反而比很多大老爷们儿还要男人。
北疆的人没见过她,她也没把自己名字刻在脸上。
谁能知道她就是身后十五万大军的领头羊,真正的主公。
姜芃姬低沉着嗓子,一本正经地道,“小爷能不能满足女人,这与你有何干系?小爷只要能让家里男人满足就行了。瞧你生得如此磕碜,怕是丑得连婆娘都找不到。不如考虑找个男伴,反正你这模样,生了孩子也是祸害后代,倒不如行乐及时,好歹不是独身一人。”
当着两军三十多万人的面开火车,姜芃姬真是一条汉子。
因为隔得远,身后大军都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直播间观众知道呀。
一时间,整个屏幕都是给姜芃姬打call,刷666的。
【修复所有高清漏洞】:厉害了,我的主播,你啥时候把慈美人办了的?
【哦圣诞节】:嘤嘤嘤,宝宝被男神和女神分别戴了一顶绿帽子,好心酸。
【井我曾听说过】:慈美人听了想打人——我赌一根辣条,主播肯定还没吃到人。
北疆将领听了,顿时露出恶心嫌恶的表情。
“呸——竟是个兔儿爷——报上名来,老子定要将你的尸骨剁了喂狗!”
早就听说中原男子南风盛行,没想到打仗碰见个中原小将也是个好男风的。
“兔儿爷?兔儿爷吃你家大米了?”她笑着揶揄,一派轻描淡写的姿态,愣是将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道,“说起来,你这人的习惯好生奇怪——你每杀一个人都要问过名字才下手?我就不一样——你也不用报上你的名字了,我杀人杀太多了,懒得记——”
什么叫“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意思就是不报名字不杀呗。
试想一下,两军交战,兵荒马乱,他扯着一个人狂吼,问人家叫什么名字,画面挺美的。
北疆将领意图扰乱姜芃姬的情绪,没想到反而被她气得不行。
“黄口小儿,纳命来!”
说不过那就打吧。
他提着长斧,两腿夹紧马肚子,冲着姜芃姬率先发难。
长斧的锋刃在空中划过一道白光,如一道雪白雷电朝着姜芃姬劈来。
他胯下战马受主人鼓舞,行动稳中带着灵活。
北疆战马血统优良,哪怕马背上的主人吨位极重,它的行动也不见迟缓。
小白哪里肯落后于“马”,它拥有北疆战马和刹澜国汗血宝马的优点,不管是耐力还是爆发力,属于顶尖那一拨。除了大白,它还没在哪匹战马面前怂过——
姜芃姬面上带笑,道,“小白,悠着点——”
相较于小白战意高亢,作为主人的她反而有些懒洋洋的,好似信马由缰一般轻松。
北疆将领见状,心头怒火高高涨起。
这个纤瘦的中原菜鸡竟然如此轻视他?
怒从心中来,他手中的力道又加重数分。
哐——
大斧和大刀相击,发出刺耳酸牙的声响。
本以为能用巨大的力气把姜芃姬打下马,未料到人家根本不属于正常人范畴。
跨下小白感觉到背上力道加重,高亢嘶吼一声,两道热气从鼻孔喷出。
姜芃姬笑着道,“哎呀,这点儿软绵绵的力道,别说娘们满足不了,怕是连爷们儿都嫌弃。”
打仗说垃圾话,姜芃姬认第二贱,谁敢认第一。
“休要猖狂——”
一斧头下去,更强更沉的力道让他心中一沉,甚至连虎口都发麻了。
姜芃姬驾驭小白稍退一步,北疆将领趁势追上。
别看他手中长斧笨重,少说也有三四十斤,但搁在他手中却轻若无物。
若是换做以往,谁敢和他正面刚力气,一斧头下去,哪怕人扛得住,胯下的战马也扛不住。
姜芃姬仍旧游刃有余,二人缠斗不停,看似不相上下。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直播间观众知道姜芃姬在耍人,但看两人激烈交锋,他们还是为姜芃姬捏了一把冷汗。
“那人的马要受不住了——”
符望目力极好,仔细瞧了一阵便发现门道。
正如符望所言,北疆将领跨下的战马已经显露疲态,两条前肢直打颤,瞧着不堪重负。
姜芃姬见此情形,一改防守姿态,化防守为攻势,迫使北疆将领疲于应付。
鬼知道这人是什么长大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每接一次,他便觉得手腕一震,虎口已经开裂渗出血丝。
“小白——”
姜芃姬突然没头没脑地喊了一句,小白蓦地冲对方战马扬起前蹄,不怕死地撞了过去。
不好——
北疆将领胯下战马怂得向后退,根本顾不上主人的指令。
小白趁势一撞,对方连人带马向一旁歪斜。
姜芃姬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灿烂的白光——
噗——
长刀从将领脖子向下斜砍,如刀切豆腐一般轻松劈开。
胯下战马失去控制,哀嚎着倒向一边。
两半尸体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头颅上的那双填满惊惧的眼睛,几个呼吸便失去了神采。
姜芃姬将刀抗在肩头,手指指着北疆。
“再来——”
小白配合着打了个响鼻,超凶的!
北疆这边一派安静,六王子的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刚才那个壮汉可是他寄予厚望的猛将,说没就没了——
对方到底什么来头?
“听闻柳羲帐下有第一猛将之称的狼将军符望,莫非就是他?”
符望在姜芃姬帐下名声不显,毕竟前几年都用来屯兵练兵,但他在符旸和孟湛手下的时候经常浪,名声也是那个时候打出去的。北疆崇尚武力,符望这般身份背景,自然颇受重视。
他可是被狼群养大的,搁在北疆那就是福气和英勇的象征,受人追捧的偶像。
“应该不是,听闻符望此次统帅三军,他怎么会轻易与人斗将?”
想一圈,貌似符合条件的人唯有李赟了吧?
别看这个李赟年轻,但李赟跟着姜芃姬打了不少仗,渐渐有了“小白龙”的美称。
当然,对于这个美称,李赟表示拒绝。
白龙就白龙好了,干嘛加一个“小”?
谁取的外号?
“难不成是小白龙李赟?”
“不太像——李赟擅长使枪,据说一手枪术精湛,出神入化,此人年纪符合,瞧着也像,但没听李赟还用刀啊。难不成,柳羲又收服了什么能人猛将不成?”说到这里,忍不住嫉妒。
战场这个地方瞬息万变,一般都会拿出最擅长的武器。
若是因为武器不顺手的缘故死在敌人刃下,这也死得太冤了。
“可恨——柳羲不过是个女子,怎么就吸引如此多英雄豪杰襄助?”六王子森森嫉妒,心中的酸水都要将人淹没了,他酸溜溜地道,“难不成是因为她长得国色天香?”
身边的副将暗暗翻了个白眼。
只有傻瓜才会认为人才投靠姜芃姬是因为她的美色。
姜芃姬在外的名声挺响亮,说什么都有,唯独没人说她长得好看。
这说明啥?
这说明此人容貌没有值得夸赞吹嘘的地方。
六王子不知副将的心理活动,径自道,“有哪位勇士愿意为北疆铲平奸佞?”
话音刚落,一阵马蹄声从人群传来,一名面相年轻的北疆小将下马请缨。
“末将愿往。”
六王子一看小将的脸,心下不喜——
无他,这小将是他老婆的亲弟弟,他的小舅子。
战场刀剑无眼,斗将死亡率极高,小舅子年轻气盛,不慎丢了性命咋办?
老将都折戟沉沙了,更别说自家小舅子了。
他正要拒绝,对方又一次请缨,六王子只能应下。
“小心敌人伎俩,安全归来——”
六王子殷勤叮嘱,小将谢恩之后,提着武器就上马出阵。
年轻人么,特别是没有经历过现实挫折的年轻人,他们的梦想往往脱离现实。
见年纪比他还小的姜芃姬一刀斩了己方老将,他不服气了,恨不得拍马出列,战个痛快。
他一上来就放了大话,“我是哈克伊,即将斩下你人头的人——你叫什么?报上名来!”
姜芃姬没吱声,直播间观众把她要说的吐槽说了。
【卡卡拉】:哎呀,这大概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吾是夭夭】:哈哈,这小子是要上微薄热搜啊,分分钟成为网络红人。
以直播间在他们这个世界的热度,这位叫哈克伊的青年绝对能秒上热搜。
姜芃姬笑道,“我啊,我叫爷爷。”
哈克伊愣了一下,面色从酱色转为铁青,“竟敢戏弄本将——”
说罢,他提着武器便上了。
姜芃姬见状,忍不住笑得更开心。
“北疆这是没人了么,竟然派你出来丢人现眼。”
兵器相击的声音震得耳膜发酸,姜芃姬一面灵巧应对,一面挑拨对方的情绪。
话没说两句就开打,脾性定力都很差,这家伙纵然有一身武力,他也很难在战场上久活。
若是碰见别人,说不定还能回去整改一番。
碰到她姜芃姬,这人只能滚去阎王爷那儿准备投胎,回炉重造了。
哈克伊心头冒火,攻击一下比一下沉,很快两人武器便出现了一个个豁口,火光四射。
“受死——”
他抓到空隙,瞅准了下手。
本以为能一击即中,哪知对方像是早有预料,出手飞快地拦住。
不管力道还是作战经验,哈克伊和先前的老将都不能比,姜芃姬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纠缠一阵,哈克伊落入下风,手臂更是沉得酸胀。
他见势不好,虚晃一招,趁着姜芃姬闪避的功夫,立刻掉转马头要逃。
殊不知,姜芃姬早就看穿了他的打算。
他掉转的功夫,姜芃姬下腰抬手取下搁在小白马背上的弓箭。
起身的功夫,搭箭挽弓一气呵成——
当姜芃姬箭矢松手的一刻,哈克伊还未跑开几步。
哈克伊瞧着己方大军,心中暗松一口气。
未等他将这口气从胸臆抒出,一道冷风直袭背心——
“不——”
六王子没看到姜芃姬的动作,或者说根本没反应过来。
眨眼的功夫,他便看到哈克伊的身体被箭矢前后贯穿,身子朝着前方狠狠栽去!
“快——快派人将哈克伊将军带回来——”
六王子几乎破了声,大吼大叫着。
这可是他老婆的亲弟弟,他的小舅子。
倒不是说他和这位小舅子关系有多好,仅仅是因为六王子还要借助老婆娘家势力。
若是哈克伊在战场上死了,六王子能预见自己即将面临的麻烦。
老婆吵闹还是其次,怕就怕丈人会将这笔债记到他头上,不再支持他了。
六王子急吼吼,立马有人骑马出列将哈克伊的尸体带回来——
是的,尸体。
这世上再没人能比她更加清楚人体构造,没人比她更清楚什么地方能要命。
这里是战场,站在她对面的敌人必须死!
哈克伊被带回去的时候,他的尸体还是温热的,但身上那个大洞却怎么也堵不上。
“哈克伊——哈克伊——”
六王子急忙下了撵车,但哈克伊的瞳孔已经涣散,呼气也没了。
见此情形,六王子像是被人用大锤子重重打了一下,整个人懵在了原地。
人没了?
死了?
六王子心口剧烈起伏,脑子乱哄哄的。
哈克伊死了,必须有人为此负责人——
他眼神闪过一道厉色,大喊道,“阿巴鲁!”
被点名的将领出列,“末将在!”
“杀了那人——”
阿巴鲁怔了一下,他连第一个斗将的老将都打不过,怎么能杀得了敌方将领?
上去斗将,这不是找死么?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只能说,“末将领命。”
“啧——又来一个送死的!若是你也死了,北疆的士气不就崩了么?”
姜芃姬把沾着血的刀扛在肩上,冷笑着看着驱马上前的阿巴鲁。
阿巴鲁抿紧了嘴,他生得魁梧肥硕,脾性更像是木头,半天打不出一个屁。
这种脾性闷了点儿,但战场上的心理素质却比一般人高,因为他们受垃圾话影响小。
“废话少说——来战!”
阿巴鲁说了这话,说打就打。
他知道自己不是姜芃姬的对手,但心里仍旧存了一丝侥幸——
姜芃姬已经和两个人打过了,来来回回过了一百多招,体力消耗肯定很大。
自己占了这个便宜,说不定能打赢。
哪怕打不赢,小心谨慎一些也能全身而退。
不过,这点儿侥幸心理很快就崩塌了——当他和姜芃姬初次交手,沉重如山岳一般的巨力险些将他打下马,跨下的战马更是吃力地嘶吼一声——阿巴鲁知道,前两个人死得不冤枉。
陌生人看到姜芃姬的时候,下意识会觉得她走敏捷路线,力量不大。
常人总以为力气和个头有关系,个头越大力气越大。
阿巴鲁吨位极重,力气自然也大。
虽然不是北疆力气最大的人,但也能排得进前十。
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儿郎不走寻常路,唯有交过手才知道这家伙力气多么可怕。
阿巴鲁下意识以为姜芃姬力气不足,一照面便吃了个小亏。
他闷哼一声,调整之后再度迎击。
与此同时——
“找箭术最好的人来,杀了那个小子——
六王子冷眼看着战场上缠斗的两个人,他知道阿巴鲁斗将凶多吉少,但他还是让阿巴鲁上去了。仅仅只是为了让阿巴鲁吸引姜芃姬的注意力,再派人在暗中放冷箭杀了姜芃姬。
丈人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死了,哈克伊不仅是老来子更是丈人唯一的独苗苗了。
这笔账,老丈人肯定会算到他头上,说不定还会转头支持其他兄弟取代他的代王之位。
为了避免这种可能,六王子只能用凶手的人头平息对方的怒火。
暗中放冷箭卑鄙?
呵呵——北疆又不是死脑筋的中原汉家,打仗不讲究那么多规矩。
胜利便是一切,过程中间用了什么手段,谁会去追究。
除此之外,六王子还有自己的考虑。
斗将已经折损两员大将,己方士气跌落大半,必须要想办法挽回一些。
北疆不仅擅长骑术,他们的箭术也十分厉害。
几乎每一个北疆子民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骑射一流。
暗中放个冷箭什么的——
完全没问题!
阿巴鲁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诱敌的牺牲品,他正努力和姜芃姬缠斗,很快便气喘吁吁。
太阳正大,阿巴鲁身上滋滋冒出一身的汗,很快便将发丝和铠甲内的衣裳打湿。
越是如此,阿巴鲁内心越是惊恐。
为何?
因为眼前这个小子不仅呼吸平稳,打了这么久竟然没出多少汗!
这说明对方根本没有施全力,从头到尾都在耍他玩。
意识到这点,阿巴鲁知道自己没必要继续缠斗了,应该尽快想办法脱离战场。
继续打下去,他体力消耗会越来越大,到时候逃生的希望就越来越渺茫。
阿巴鲁思索逃生的时候,姜芃姬感觉到一股冷意。
她虚晃一招退开,余光瞥了一眼北疆那头,只见为阿巴鲁压阵的士兵对她举起了弓箭。
直播间观众反应过来,纷纷大骂。
【山田米娅】:日了狗了,北疆要不要脸?他们打算背后放冷箭,主播小心啊。
【业看看】:擦——北疆这群人不怕误伤他们自己人么?好无耻!
误伤自己人?
六王子已经放弃了阿巴鲁,只要姜芃姬死了或者中上欲死,阿巴鲁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
故而,瞄准姜芃姬的弓箭手根本没有顾忌阿巴鲁。
姜芃姬余光瞥见他们的时候,弓身已经拉至满月,蓄势待发。
嗡嗡——
只听一声声弓弦轻颤的震动响起,数支箭矢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偷袭姜芃姬要害。
箭矢破空而来,一直关注战场情况的观众们尖叫一声,纷纷吓得闭上了眼。
一直游刃有余的姜芃姬突然发难,一刀子捅死了阿巴鲁,另一手扼住对方的锁骨,将其从马背上拽了下来当了回人肉盾牌,挡住数支沾了毒的冷箭,她又用武器打落剩下的箭矢。
小白不用姜芃姬指挥,直接扭身跑回自家大军。
这个时候,小白的爆发力便展示出来了。
不等那些弓箭手拉开第二波,小白已经带着姜芃姬跑出了射程范围。
姜芃姬笑着将死不瞑目的阿巴鲁的尸体丢在地上——
“全军——杀!”
战鼓密集得像是骤雨,进攻号角响起。
姜芃姬连挫三人还躲过了敌人的暗箭,目睹一切的将士心口憋着火气,亟待发泄。
六王子见状,吓得面色苍白——
踏马说打就打,说进攻就进攻,好歹给点缓冲时间啊!
“杀——”
杀喊震天,己方骑兵率先发难,无数马蹄略过,阿巴鲁的尸体被践踏成了肉泥。
姜芃姬抢了先手,北疆迎战略显仓促。
等北疆骑兵反应过来,姜芃姬的骑兵已经冲了好一段距离。
姜芃姬的骑兵与北疆骑兵不同。
北疆骑兵多以藤甲布衣为主,马匹几乎没什么保护。
他们速度极快,跑起来像是一阵风,机动性强,但防御能力薄弱。
姜芃姬这边的骑兵则不同,他们身上的铠甲制式类似于斩马营将士,一个一个身穿厚重的铠甲,手持长枪或大刀。不仅如此,甚至连他们胯下的战马,每一匹都披上了铠甲。
战马速度不算快,承重能力和耐力比同类马匹优秀很多。
这是姜芃姬对付北疆的底牌之一。
人数仅有三千余人,比斩马营还少,每一个都像是一座移动的小银山。
如果说北疆骑兵是风,游走作战,这支骑兵队伍便是重锤,正面刚!
符望居中统帅,他已经收到姜芃姬传给他的小纸条,上面画了北疆那边的军阵分布。
符望仔细看后,心里有数。
他已经猜出北疆会如何调兵了。
“呸——这个编剧脑子有病,这么编排我家陛下,好想冲进电视打残他哦——”
青春靓丽的少女抱着薯片,趴床上用手机看电视剧。
看到激动处,气愤地用拳头敲打床铺,脸上的面膜都要掉了。
“现在编剧十个有九个脑残,还有一个智商下线……告诉你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你自己偏要看,这不是自虐么?”慵懒的声音从邻铺传来,带着些许的慵懒,“看什么呢?”
“穿越时空恋上你,当红小鲜肉领衔主演!”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好似活吞了一只苍蝇,“琛琛,你知道电视剧是个什么剧情?皇室没有摁死这些扯淡编剧真是太仁慈了。我的陛下啊,电视剧变成恶毒心机女配,蠢得像是把脑子忘在子、、/宫没生出来——”
千古一帝变成脑残黑心莲花,简直羞辱她的智商。
名为琛琛的邻铺翻了个白眼。
“反正都是假的,他们爱怎么演怎么演——皇室都不在意,敏敏这么认真做什么——”
“姜琛——”古敏拉长了声音,嘀咕道,“这些剧情很容易误导小孩诶,我家陛下要是电视剧里头的沙比,怎么可能横扫九州四海?不求这些编剧历史多好,好歹有点儿职业道德。”
姜琛穿着小熊睡衣,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电视剧么,本身就是用来娱乐的东西。尊重历史的大前提下,怎么假想都行。”姜琛在床内摸了摸,摸到一袋薯片精准丢到古敏那边,“虽说他们剧情有些扯,但原则性的东西,没哪个编剧敢胡编乱造,例如恶性抹黑历任皇帝、改朝换代什么的——”
古敏精准接过薯片,关了手机。
一想到脑残的剧情,她便气闷。
“啧,要是往前推个百来年,谁敢这么编排皇室,还不杀翻天了?”
姜琛笑了笑。
“现在是法治社会,杀人犯法的,哪怕皇室女帝也一样。”
古敏托腮,“这么说也对——等我以后当了编剧,一定要正一正行业风气,还原历史!”
她是天华大学影视文学专业的学生,以后的就职意向是编剧。
姜琛道,“嗯,挺远大的志向。”
古敏道,“琛琛,你说我人生第一本影视化的剧本,要不要以宸帝为主角?”
她的偶像,那肯定是拳打南山经老远,脚踢北海幼儿园的。
姜琛嚼了嚼口中的薯片,表情略显好笑,但也认真提了建议。
“宸帝这人争议太大了,不好改编,不建议新人编剧拿她当改编主角。”
不管是史学家还是皇室,他们都能证明宸帝出身贵族之家,但谁也不知道人家为何当了土匪。不仅当了土匪,史书还有屠杀手足和生父的记载,但野史又说她是古蓁和野男人所生,连野男人也分析出好几个……家庭背景很复杂,成长经历更是曲折无比,争议极大。
一个新人编剧一上来就拿宸帝作为改编对象,难度太大了。
“正是因为有挑战性才要为陛下正名啊——现在没有职业道德的编剧太多了,自从宸帝陵墓对外开放之后,电视、网络播放的电视剧一个比一个不像话——”古敏嘀咕着道,颇为愤慨,“琛琛,你有没有想过没有陛下,历史又会怎么样?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好——”
姜琛不言语,眼神变得深幽几分。
宸帝陵墓对外开放——
明明皇室还在,但宸帝陵墓却对外开放,简直笑死个人。
皇室三百年威严,荡然无存。
姜琛道,“放心,这些编剧迟早会被收拾的——等你去肃清风气,黄花菜都凉了——”
皇室主动交出了权柄,将封建帝制改为君主立宪,虽有外力逼迫,但更多还是皇室为求自保,适应时代潮流、以退为进的策略。交出一部分权力,不意味着皇室就能任人拿捏——
古敏抱着厚重的历史书猛啃,啃到一半,她道,“琛琛——”
“嗯?”
“你有没有觉得——宸帝陛下有可能是穿越者呀?”
越研究那个时期的历史,她越觉得她家陛下叼得飞起,分分钟想跪的冲动。
姜琛没好气地道。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穿越者,我只知道你再不睡,你该飞升成仙了,不看看现在几点!”
古敏一看时间,凌晨三点,吓得她连忙掀开被子。
“明天是老渣男柳佘的课,药丸药丸——”
不知道柳佘爹妈是多恨自家儿子,愣是给取这么一个名字。
柳佘年芳二十九,单身无女友,愣是被人冠了“老渣男”的外号。
柳佘还是天华大学历史系教授,不知道他讲到宸帝陛下父母那段历史,会不会尴尬。
姜琛哑然失笑,不过她脸上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平日极少使用的手机响起。
她打开手机,赤着脚下铺,打开寝室大门去楼道水房。
“喂?”
“惠嫦储君,大事不好,宸帝皇陵异动,主墓穹顶突然坍塌——”
姜琛眼底闪过一丝冷色。
皇陵穹顶怎么会突然坍塌?
她转身回了寝室,为了不打搅古敏睡觉,她连灯都没开,抓起东西,穿着睡衣便出门了。
刚离开校门,姜琛发现今夜夜色暗得出奇,抬头一瞧,感觉天象有些异样。
“像不像九星连珠?”
干净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姜琛沉着脸色转身,阴影中走出一个身形颀长、西装革履的男人。
“柳佘教授——”
柳佘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框眼镜,眸光如常,似乎不意外姜琛穿睡衣的模样。
“九星连珠,千年难得一遇的景象。”柳佘道,“不过三百多年前也出现过一次——”
“教授在这里等人?”
姜琛算着时间,她想将柳佘打发了。
“没,我在等你。”
姜琛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狠狠拧起眉头,“我与教授似乎不认识——”
“认不认识不重要,我只是想赠你一件东西。”
若是其他时候,姜琛会以为对方对自己有意思,但搁在现下情形,她只觉得危机诡谲。
“东西?”
柳佘从口袋中取出一件东西递给姜琛,“物归原主了。”
姜琛诧异,她接过那东西,勉强能辨认是一件阴阳鱼玉佩,上面还残留着柳佘的体温。
“物归原主?这东西不是我的。”
姜琛要将玉佩归还,柳佘却抬头看着天空,淡笑道,“九星连成一线了——”
“什么?”
九星连珠的异象并没维持多久,很快便错开了。
正在此时,姜琛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是她专门给古敏电话设置的铃声。
“琛琛——你在哪里?”
古敏的声音显得极为惊慌失措。
“我在校门口。”
“你在那里别动——琛琛,你在原地别动,我去找你——另外,别跟柳佘走——”
姜琛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古敏应该在寝室睡觉,她怎么知道柳佘在这里?
没过多久,古敏踩着单车停在二人面前,紧急刹车发出尖锐的声音。
她还穿着睡衣,明明什么都没变,但姜琛莫名觉得对方气场强大了好多好多好多——
啪——
她在姜琛错愕的注视下,几步上前甩了柳佘一个响亮的巴掌。
力道之大,柳佘半张脸没一会儿就红肿红肿。
姜琛:“!!!”
什么发展?
古敏看了一眼姜琛,发现她手中拿着那枚玉佩,连忙夺过来摔柳佘脸上。
“柳佘!”爆了粗口,“可去尼玛的!”
“阿敏?”柳佘不怒反笑,似乎被莫名甩了巴掌的人不是他。
“你还是人吗?”古敏怒气之大,额头青筋都暴起了,表情有几分狰狞,“你把这破玉佩给琛琛想干嘛?哄骗她带到陵墓想干嘛?你肚子里又算计什么东西?说啊!别装聋作哑!”
柳佘苦笑道,“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信不信?”
“这话跟鬼说吧!”古敏怒道,“我如果再信你半句鬼话,我古敏两个字倒过来写!”
姜琛看着事态变化,脑子险些没转过弯来。
敏敏什么时候和柳佘教授这么熟稔了?
“那些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
古敏笑了,她道,“你又想搬出什么鬼话骗我?”
“你能不能听我解释一番?大概三分钟就行。”
“行,跪着解释。老规矩,搓衣板自备。”古敏说完这话,她顺了口气,扭头看向姜琛,穿越近三十年时光,她以为自己要忘光室友的面容了。刚才梦魇醒来,她发现自己记得清楚。
她甚至想起自己穿越前和室友吐槽脑残剧的每一个细节。
“琛琛,我先处置一下这个人渣,打死他再说。”
姜琛拧眉,“他渣你了?”
古敏道,“比渣我还要过分——”
姜琛见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心下不放心,但她信得过古敏。
别看古敏生得纤瘦,打架贼强。
“若是有处理不过来的,记得喊我。”
姜琛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回去好好查查柳佘这个人。
“跪着,现在可以解释了。”古敏心气不顺,但她也知道两人在天华大学门外争吵,要是不小心被哪个夜猫子拍去了,说不定两人就成网络红人了,干脆转移阵地,去了柳佘的公寓。
柳佘道,“家里只有洗衣机,没有搓衣板,我先拿键盘替着。”
古敏见他乖巧模样,双眸一如既往的熟悉,心痛得难以抑制。
她强硬地忍住了。
“你说吧,柳仲卿,我倒是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样!”
柳佘道,“阿敏可还记得,你初次议亲那年的事情?”
“当然记得,当年我就该随便挑个男人嫁了,哪个不比你柳仲卿好!”
柳佘苦笑,“当年我是真的发愤图强了,但以前读书不认真,耽误了太多宝贵时光,可你议亲顶多拖延两年。某一日,我读书至深夜,忽有仙人莅临窗外,赠与我仙丹妙药,只说吃了这个,以后学习有如神助……那时候,我是真的急了,急病乱投医。若能给我三五年时间,我必然正大光明娶你入府。可——”
“呵——”古敏讥讽,“然后呢?然后你柳仲卿吃了仙丹妙药,打通任督二脉从学渣变成学霸么?你当这是仙侠剧还是武侠剧?一个历史掀不起浪花的炮灰,还想翻身当主角了!”
柳佘摇头,小声地道,“并非如此——”
“那是怎么回事?”古敏耐心耗尽,对于柳佘来说,他等待了漫长时光,对于古敏而言,上一世的记忆才刚刚发生,她刚怀着满腔愤恨病逝,她临终前原谅柳佘,但现在又穿回来了,原谅个屁,“你能一句话说全了么?”
柳佘嚅嗫地道,“阿敏,我不是人——”
“我知道你不是人,你是鬼!我与你相识二十余年,同床共枕近十年,我却发现我从没了解过你。这是我的失败,活该我守不住我的孩子,活该被你骗得团团转——如果你还是个人的话,大郎二郎怎么死的!”古敏气得站起身,表情近乎崩溃,年轻的面庞没了克制,狠狠抓着柳佘的西装,眼泪满面,低声呜咽着,“柳仲卿,我现在还想信你,可不就是鬼迷心窍——”
柳佘低声地道,“我没伤害昭儿,我没伤害兰亭,我尽力去克制那人的意志了——但是大郎和二郎,的确是我的过错。你若还恨,杀我几回都由着你。”
三千重骑兵,万余轻骑兵对冲,那是何等壮观震撼的场景?
直播间观众以高空俯视的视角观看一切,这幅场景对他们的冲击力也是最大的。
姜芃姬抢了个先手,北疆这边属于被动防御,但他们很快就展现出一个游牧民族该有的素质,反应素质令人叹服。发现姜芃姬这边骑兵不过三千多,六王子猛地松了口气。
三千骑兵冲入十多万大军之中能有什么作用?
再者说了,这些骑兵一个一个身穿重甲,马匹身上也披了鱼鳞铠甲,行动速度能有多快?
北疆地势较为平坦,对于机动性极强的轻骑兵有着天然优势,这一地形也让骑兵迂回穿插战术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挥。相较之下,重骑兵的速度则弱了一筹,行军也慢上一些。
北疆骑兵速度如风,来无影去无踪。
哪怕被人抢了先手,他们也能后发制人,绕开重骑兵的正面,绕向敌军薄弱两翼。
因为诈降内应通风报信,北疆提前知道姜芃姬布局,干脆避开正面锋芒,进攻薄弱的两翼。
六王子见战场稳住,立马吃了一颗定心丸。
草原是他们北疆三族的天下更是北疆骑兵驰骋的主场,正面硬刚,让姜芃姬等人铩羽而归。
符望冷笑一声,“蠢——”
他不能兼顾整个战场,但他得知北疆骑兵避开正面对冲,转而进攻“弱点”,他便知道北疆要吃大亏。诚然,三千普通骑兵冲入十数万大军,兴许掀不起多大风浪,但这可是重骑兵!
俯瞰整个战场的观众看得更加直观。
【汤圆战士】:北疆太穷组建不起重骑兵队伍么?
【风也悠然去】:#抠鼻,北疆不就是个穷乡下么,没看到他们的骑兵基本都是藤甲布衣?
观众们生活在信息爆炸时代,他们想要知道什么信息,上网搜一下就知道了。
自从知道姜芃姬要和北疆干架,不少观众都去查了查相关历史。
轻骑兵有轻骑兵的优点,速度机动性强,但重骑兵失去了速度优势,破坏力也上去了呀。
【醉云猫妖】:北疆地势辽阔,轻骑兵更有生存空间,重骑兵组建代价太大了,他们当然不可能选择耗费巨大、吃力不讨好的重骑兵。不是他们没见识,仅仅是因为北疆这块地方没有重骑兵发展的土壤。他们只记得轻骑兵的速度,不知道重骑兵切割阵势和冲撞破坏力。
【鬼才郭奉孝】:啧啧——心疼北疆,让轻骑兵发挥机动性偷袭主播大军两翼,这个指挥没错,但却把己方大军正面暴露在重骑兵的冲击范围——讲真,送人头也不是这么送的——
【老司机联萌】:我记得主播为重骑兵军营挑的战马都是重型马,重型马的体重在七百公斤到一千两百公斤之间,个头比成年男人还高。战马体重算最低七百公斤,成年男人体重怎么也有七十公斤,身上的铠甲武器和零碎东西算三十公斤。想想吧,三千多个重量高达八百公斤的东西正面冲撞,他们还不是一个两个行动而是三千多个一起冲击——
北疆只顾着姜芃姬骑兵数量少,掀不起浪花,他们却忘了重骑兵可怕的破坏力。
北疆骑兵出击比敌人慢了一步,但他们却抢先一步和姜芃姬大军两翼交手。
大军左翼是李赟领兵,他在这儿等了好久了。
斩马营将士已经严阵以待,专门为北疆骑兵准备的拒马枪也已经弄好,布了一排又一排。
拒马枪:木径二尺,十字凿孔,纵横安检,长一仗,锐其端,人马不得奔驰。
这是用于阻挡北疆骑兵冲锋的障碍物,士兵还能用其组成据马阵,极大限制北疆骑兵冲锋。
“立盾——”
“一列!刺——”
“一列退后,二列跟上——”
李赟高呼一声,立马有专门士兵打出正确的战旗指令。
北疆骑兵人数众多,反应力极强,当第一批战士被拒马枪捅了个鲜血淋漓,其后的骑兵立刻绕开,迂回进攻。李赟指挥兵卒移动拒马枪,最大限度消耗北疆奇兵,令他们疲于迂回奔波。当拒马阵防线被破,斩马营将士立盾结阵抵挡骑兵冲锋,其后战士再以长枪捅刺敌军。
北疆骑兵一时间破不了左翼防线,反而损失惨重。
麻痹——
这像是防守薄弱?
相较之下,右翼战场则不一样了,北疆骑兵如若无人之地,厮杀一片。
不过杀着杀着,统领右翼战场的八王子发现不对劲。
为何与他们厮杀的敌人全是面孔深邃的北疆蛮族?
他立刻想到向姜芃姬诈降的部落,心下骇然。
不过,战场这个地方,哪里有时间让他多想?
北疆骑兵反应速度太快,等八王子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被姜芃姬推到右翼前线的北疆诈降部队已经死得七七八八。她刻意放松右翼的防线,不就是为了让北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算计她?
她姜芃姬纵横星际战场的时候,这些毛头小子的老爹还是小蝌蚪呢!
“大军听我号令——”
姜芃姬见差不多了,真正的号角才呜呜响起,一瞬间便激起兵卒们的战意。
与此同时,三千多重骑兵也已经冲入北疆大军,
做个形象的比喻——
重骑兵是进村的土匪,北疆就是村子里的小姑娘,一个个袒露身体、不着寸缕,面目娇羞。
虽说这个比喻有点儿不正经,但对于北疆而言,他们的的确确遭到了非人哉的蹂躏。
一两个重骑兵很难造成大规模破坏力,但三千人一起行动呢?
一路暴利踩踏,一路残酷蹂躏。
似一柄巨大的砍刀,轻轻松松捅进肥嫩的猪肉,顷刻间撕出一个大豁口。
对于姜芃姬砸下重金建立的重骑兵营,武将们忐忑,谋士们蹙眉。
在此之前,重骑兵不是没有,但规模很小很小,难成大器。
一来技术限制,炼铁技术不成熟。
二来财力限制,制造铠甲的成本太大。
搁在谋士和武将眼里,这些重骑兵他不是兵啊,整一个移动的金山银山。
重骑兵有多大威力,他们心里都没底。
远远看到重骑兵的破坏力,丰真直接倒吸一口冷气,口吐“金句”。
“这钱花得值——”
丰真忍不住异想天开,若是有三万训练有素的重骑兵,吊打北疆不是梦想。
“光是三千重骑兵便如此厉害,若是三万——那岂不是纵横天下无敌手了?”
谋士脑子再好,架不住马蹄子够多。
武力暴打,实力碾压。
孙文不了解这支重骑兵组建的内幕,但光是算算成本就够他咂舌了。
别看主公整日素面朝天,一副“我很穷”的模样,但真正的家底丰厚得吓人啊。
想起姜芃姬赏给他的三座宅子,孙文这会儿才明白姜芃姬多有钱。
没有钱,哪个主公能组建三千重骑兵之后还赏他三座宅子?
丸州象阳县一座、上阳郡州府一座、崇州这里也有一座,地契房契还热着呢。
虽说只看了崇州这里的,但从房屋模样来看,其他两座宅子只好不差。
三座宅子再加上孙文从北疆敲来的金银珠宝,足够自家孙子兰兰下半辈子的温饱了。
“三万?”一旁的亓官让笑了笑,“光这三千就让主公肉疼了——”
想要组建三万重骑兵?
那得看看北疆贵胄的库房给不给力了。
卫慈笑着道,“倒也不是不行,再来几个人傻钱多的北疆就成——”
孙文加入很晚,他不知道姜芃姬“创业基金”从哪里刮来的,还以为是柳佘给的。
不过,按照孙文对姜芃姬的了解,这个可能性似乎很小。
如今听卫慈这么说,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主公扩展重骑兵营与北疆有何关系?”
亓官让摇着扇子,驱散周身热意。
“载道不知?主公私库能有如今规模,九成九都是北疆送的。重骑兵营将士所用战甲、战马、武器……全是用北疆送来的银两弄的,如今也算是另类的‘乌鸦反哺、羔羊跪乳’吧?”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这话没毛病。
孙文听得目瞪口呆——
他活了四十来岁,四舍五入五十岁的老人啦,头一回知道“乌鸦反哺、羔羊跪乳”这么用。
孙文:“……”
总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杵在他们中间才不显得另类。
“这有什么说道?”
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一旁的卫慈简单说了“天宫琉璃”的事情,孙文越听脸色越是凝重。
孙文知道“天宫琉璃”的,毕竟那玩意儿把中诏上下祸害得不轻。
不过,他没怀疑这是姜芃姬暗算中诏,反倒觉得是中诏这里偷窃人家的技术。
一来,姜芃姬那会儿才多大底盘,红莲教还没解决呢,哪里能把手伸到中诏?
二来,姜芃姬用“天宫琉璃”算计北疆财富,结果中诏爆出大量“天宫琉璃”,破坏供需市场,挤兑姜芃姬这边的生意做不下去,只能匆匆敲诈北疆一笔就收手,损失巨大——
几人低声说着,战场情形瞬息万变,杀喊震天,很快便将他们的声音淹没。李赟率领左翼坚若磐石,符望坐镇中军指挥若定,姜芃姬带领的右翼转守为攻,姜弄琴看情形支援。
北疆骑兵试图用疾风一般的速度让敌军疲于奔命,万万没想到人家战场素质高得吓人,哪怕杀红了眼睛,一旦大军战旗指令下达,他们便会选择放弃进攻,转而听从指令调度。北疆骑兵想要绕开正面偷袭,敌军阵型立马转为防守,滴水不漏的同时还不缺乏强大的进攻性。
双方厮杀不停,姜芃姬这位主公也没闲着。
“郎君——”
姜弄琴带兵赶来,她不敢高呼主公,生怕说穿姜芃姬的身份,惹来北疆骑兵的绝地反攻。
如果他们铁了心要拖死主公,那就糟了。
“弄琴!”
姜芃姬唤了一声,手中长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卷刃,眼看濒临报废边缘。
这样的刀,影响她杀人效率。
姜弄琴心神领会,解下马背上多余的兵刃,杀向姜芃姬所在的地方。
“这里由你指挥——”
姜芃姬拿到新的装备,变得越发“残暴”。
姜弄琴忍了忍,最后还是将未开口的话咽回肚子。
别看她对其他人冷冰冰的,但面对自家主公,她永远说不出拒绝的话。
姜芃姬把指挥右翼的工作丢给姜弄琴,看似任性随意,实际上也是想给她更多锻炼的机会。
姜弄琴把女营弄得很好,可正是做得太好了,所以她更多时候都在培养训练女营,战场任务也多半是策应支援、押送粮草、清扫战场、救治伤病……这对姜弄琴发展没好处。
军营是纪律严谨、阶级森严的地方,同是校尉,有兵权和没兵权是两个概念。
姜弄琴是女营校尉,实际兵权仅次于符望,但正面指挥作战的经验却连典寅罗越都不如。
她埋头苦干,毫无怨言,但身为主公的姜芃姬不能看着大好苗子这么浪费了。
女营也是姜芃姬手中的刀。
这样的刀,不能只用来干后勤琐事。
“嗨,看我发现了什么——两条不一样的大鱼——”
姜芃姬眼尖地看到两抹不一样的身影,双眸都亮起来了。
北疆骑兵大多都是布衣藤甲,装备简陋。
搁在姜芃姬眼里,他们只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妹”。
一刀一个,反手一捅就能双杀。
这么一群衣衫褴褛的“妹子”中间却出现两个身穿华丽宫装的“美妇”,岂不惹眼?
军队这个地方,地位越高、兵权越高,身上穿着的装备就越好越完善。
不用说,那两个“宫装美妇”,肯定是北疆军方高层了。
一个身穿赤红戎装,一个穿着橙黄戎装。
那么鲜艳的颜色,她没办法装看不到呀。
舔了舔唇,浓郁的血腥味刺激味蕾,令她精神一振。
眼瞧着右翼久攻不下,北疆大军被三千重骑兵冲得哀嚎连天,一贯镇定的八王子绷不住了。
“八弟——柳贼果然奸诈,刚才被我们冲杀溃败的人,差不多都是先前诈降过去的。”
七王子一身橙黄戎装,瞧着还真有几分意思。
八王子面色一沉,白净的脸颊闪过些许的阴郁。
“七哥,我怀疑柳贼已经看穿他们诈降了——”八王子暗暗咬牙道,“若非如此,怎么会这么巧合?柳贼右翼一开始便溃不成军,等我们破了这层防御,突然又变成铁乌龟了?分明是柳贼看穿了诈降的伎俩,故意推他们上战场,让他们和我们自相残杀的!”
想通这些,八王子心中略沉。
如果姜芃姬已经看穿诈降的伎俩,那么诈降使者偷偷传给他们的军事情报,肯定有问题。
他们收到消息,柳贼两翼兵力薄弱,主力大军集中正面,结果呢?
数次冲锋,折了多少骑兵进去,愣是破不开人家的防线!
看着姜芃姬统领的精兵,八王子深感无力。
苦训三月便为精锐,柳贼这些兵卒,训练岂止三月?
真正做到令行禁止,只要令旗指令更改,他们便能好不恋战地变攻为守。
不管是支援还是别的,完成效率高得吓人。
哪怕北疆数千骑兵一同冲锋,那些扛着重盾的兵卒连退都不退,一副用身躯死扛的模样。
此时此刻,八王子内心冒出一个没出息的念头——
北疆倒了多大的霉,怎么就被这些精锐盯上了?
一瞬间,八王子心底闪过无数念头。
未等他回过神,耳边传来七王子惊诧地呼声。
“八弟小心——”
八王子下意识扭了一下头,一支箭矢穿过两个北疆骑兵的脑袋,最后力竭没入地面。
见此,八王子惊得浑身冒冷汗。
八王子唤了一声,“七哥——”
此时,他的余光看到七王子肩头被箭矢贯穿的一幕,鲜血立马喷了出来。
他伸出手抱住从马上跌落的七王子,对方面色苍白无比,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七王子骑射在一众王子中间算得上垫底,他也不喜欢舞刀弄枪,何时受过这等重伤?
“八弟,不行的话,先别管我——”
七王子双唇苍白失血,他忍着剧痛劝说八王子。
“刚才那两箭分明是冲着我们兄弟来的——”
八王子快速回忆刚才惊险的过程,正如老七说的,那两支箭是冲着他们兄弟来的。
“说什么胡话,要是我将你丢下了,我还是人吗!”
虽说北疆九个王子互相扎心,但七王子一直很照顾八王子,这哥哥好得没话说。
八王子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丢下自己的手足兄弟?
正是这个时候,百丈外传来阵阵骚乱,杀喊冲天。
定睛一瞧,只见领头的小将杀红了眼睛,愣是带人撕出一条路子,杀得北疆骑兵人仰马翻。
八王子瞧了一眼,十分肯定刚才那两支冷箭是谁放的——
“真欺我北疆无人?”
无往不利的骑兵在这里跌了跟头,始终破不开敌人防线,这让八王子羞恼异常。
他重整身边残兵,打算与姜芃姬一较高低。
再英勇的武将,那也是人,不是神。
只要是人,总有力气用光的时候。
别看这个小将斗将连赢三人,但体力估计耗得差不多了。
“他”一人能斩杀十几个骑兵,但“他”能一路冲到自己面前,斩杀百余个骑兵?
八王子稳定了心神。
不过他很快就失算了,姜芃姬不仅没有力竭的意思,反而愈战愈勇。
一刀一个小盆友!
已然超神!
直至双方距离不过五十丈,八王子彻底慌神了。
五十丈,这个距离不远也不近。
八王子可以肯定,对方正在看着他,还对他露出染血的笑。
“好儿郎们,随本将杀过去,生擒这俩细皮嫩肉的!”
姜芃姬杀退涌上来的骑兵,斩断他们的长枪枪杆,态度桀骜嚣张得不行。
“杀过去——”
大部分观众被激烈厮杀的战场吸引,少部分观众注意到姜芃姬这边。
随着姜芃姬砍瓜切菜般勇猛的身姿,迷弟迷妹们为她疯狂打电话。
【双十一】:为主播疯狂打call,帅得宝宝变直了,跟蚊香一样笔直。
【手脚残缺】:噗——主播完全是一副流氓头子的作风啊,什么叫“生擒那俩细皮嫩肉的”?
【荷包重伤】:嘤嘤嘤,宝宝比他们更加细皮嫩肉,主播你啥时候来擒宝宝?
【苦巴巴吃土】:自从看了我家芃芃的直播,我感觉自己比男友还攻,攻得他腿软!
不攻的话,怎么能叫主“攻”呢?
姜芃姬见两只猎物要逃,立刻给小白下达指令。
“本将看上的猎物,还没谁能逃得掉——”
八王子想带人撤离,这可不容易。
周遭兵荒马乱的,骑兵陷入混战,速度优势发挥不出来不说,还容易造成拥挤和践踏。
姜芃姬带人一路冲杀,似利刃狠狠捅进敌人的皮肉,刀身一横一拉,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八王子慌乱喊亲卫护他和七王子逃,但他的亲卫哪里是姜芃姬的对手?
正在此时,一根从天而降的套马索正好将他套住。
未等八王子反应过来,套马索猛地一紧,一股磅礴巨力从身后传来,将他向后一拽,迫使他从马背摔下,跌了个大跟头。这还不完,他被这根套马索拉着拖行,周遭全是马蹄子啊!
八王子右腿被一条马蹄踩中,腿骨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之声,疼得他直接昏了过去。
在八王子被踩死之前,姜芃姬把人拽了起来,丢东西一样丢到另一匹没有主人的战马背上。
“八弟——”
一切发生太过突然,等七王子反应过来,八王子已经被姜芃姬的套马索拽地上拖行了。
他双目布满憎恶的血丝,七王子用完好的那条手臂哐拔出腰间大刀,驾马朝姜芃姬杀过去。
“英雄救美呀?想救人,不看看你爷爷我是谁!”
姜芃姬根本没有将他放心上,只是用刀柄反捅他的小腹。
虽不致命,但七王子却有种被马蹄子踩了一脚的错觉。
姜芃姬用多余的套马索捆住七王子的脖子。
很好,俘虏再+1。
“瞧你们身上的铠甲挺好的,你们在北疆的地位应该不低吧?”
带人稳住了阵脚,杀得满脸是血的姜芃姬才有功夫关心自己的俘虏。
七王子还有几分意思,嘴角流着血,双目盛满了滔天恨意。
“恨什么?”姜芃姬冷笑,“你们北疆蛮族屠杀上虞三城,欺我边境百姓,掳掠歼杀无辜妇孺,将她们当牲口一样捆着脖子,放在马背后面当战利品的时候,何时想过会有今日?”
当着人家丈夫的尸**银妻女,当着人家父母的尸体欺凌他们的儿女——
北疆何时想过会有今日的报应!
姜芃姬不会用这种下作手段羞辱回去,因为做出这种举动的,不管是谁,那都是畜生。
她会用另外的方式,彻底抹去北疆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