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高越族手段诡谲,一定要分外小心。”
孟恒眉头紧拧,面上写满了担忧。
他身为孟氏宗子,哪怕是个不受宠的宗子,他也比普通族人有更多的权利——
他比旁人更加了解神秘的高越族的底细。
高越族贪婪成性,野心勃勃,仗着御兽的能力,经常纵容凶兽对敌人打击报复。
人的阴谋诡计还能防备,但谁会去防备那些牲畜虫蚁?
营帐毒蛇增多,天空盯梢的老鹰频频盘旋,这已经是高越族动手的前兆。
姜芃姬的视线投向卫慈,准确来说是他的手,幸好是无毒乌梢蛇,若是有毒的毒蛇,单凭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九死一生,哪怕把人救回来,多半也会留下不可逆转的神经损伤——
“高越族手段诡谲?他们有什么底气呢?”姜芃姬口吻冷淡,眼底平静无波,但他们却听出了轻蔑和鄙夷,“如果高越族让他们忌惮的手段仅仅是驾驭百兽,那么——不足为惧!”
孟恒等人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好奇了。
他们家主公说一就是一,不会无的放矢,难道她真有办法解决高越族?
饶是丰真等人鬼谋无双,面对高越族的“种族天赋”,一时间也颇感棘手。
他们的计谋都是针对人的,无法防备那些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的野兽。
不说别的,假如敌人派出万蛇大军,这一仗该怎么打?
人类对蛇类的恐惧与生俱来,无毒的蛇还好说,要是有毒的蛇,咬一口就没命啊。
“主公已经有应对之法?”孟恒问道。
听到这话,垂眸的卫慈也将视线转向姜芃姬。
上一世,解决高越族的人是黄嵩。
赢是赢了,但也是惨盛。
前世的黄嵩和孟氏虚与委蛇,他娶孟湛的庶女,借着联姻之便趁机坐大,羽翼渐丰之后吞噬别有异心的孟氏。打孟氏,难免会和孟氏的爪牙——高越族对上,黄嵩为此付出不小代价。
为了胜利,黄嵩听从帐下谋士杨思的建议,利用冬季变向的风,布下火攻烧了整个落凤坞。
没听错——
烧了整个落凤坞!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未免高月族报复,还让人驻守各处,哪个高越族逃出来就补刀,暗中清理流亡在外的遗族。
姜芃姬扬唇笑了笑,不肯透露天机。
一旁的丰真道,“野兽怕火,不如用火攻?”
正如人类对野兽的畏惧,野兽也有怕的东西。
如果高越族真敢驾驭百兽攻击他们,不妨用火攻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
卫慈冷冷地给丰真插了一刀。
“近些日子,风向有些不定,若是贸然使用火攻,不知是烧了敌人还是玩火自焚。”
丰真想了想,卫慈说得还真没错——
他只能默默把这个主意憋回去。
姜芃姬卖关子,众人无法从她口中挖掘有用的消息,只能憋着好奇心,活像是猫爪挠一样。
“子孝留下——”
众人散会,卫慈又被点名了,风瑾目不斜视,丰真轻拍他的肩膀,唯独孟恒啥反应没有。
主公特地留某个臣子谈话,这不是很正常么,惊讶做什么?
卫慈上前几步,在她身边还有数步的地方落座。
虽说不是头一回被点名了,但卫慈仍旧不大习惯。
“手上的伤口还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阴影估计会跟着卫慈好久。
卫慈摇头,一开始有些疼,但敷了药之后就好多了,只是伤口略微有些痒。
“主公真有法子对付高越族?”卫慈想了想,他道,“高越族驾驭百兽并非野史传闻,主公可不能掉以轻心。他们不仅能操控熊虎狼豹,还能命令蛇虫鼠蚁。若是他们让蛇虫鼠蚁携带瘟疫病人的物件污染兵营用水,我们怕是被动了。万万不能让高越族有反击的机会——”
卫慈可不是良善的人,或者说能在这个时代留下名讳的谋士,没有哪个是心善的。
前世的杨思可以一把大火送高越族上黄泉,今生的卫慈也敢这么做,甚至做得更狠更利落。
当然,姜芃姬帐下全是阴狠诡谲之辈,这也算是一大奇闻了。
除了风瑾、孟恒和卫慈三人还能维持高洁做派,其他人则摒弃了仁义道德,心黑得很。
姜芃姬认真听了会儿,好笑地道,“高越族,真有这么可怕?”
卫慈点头,高越族的确挺可怕的。
根据卫慈所知,前世的黄嵩在高越族手中吃了大亏,军营爆发了鼠疫,源头便是高越族。
姜芃姬垂眸冷笑,“错了——他们并不可怕,能不能击退高越族,胜负关键在子孝身上呢。”
“在慈身上?”卫慈不解。
“对啊,在你身上。”姜芃姬道,“子孝能否帮我寻来一把笛子?”
找笛子?
卫慈不解,但姜芃姬的请求,他没有不答应的。
他本人擅长音律,随身行李也会带一些乐器打发时间,其中便有他十分喜欢的一支玉笛。
“慈不知,主公还擅长音律。”
姜芃姬会吹笛子,这事儿卫慈还真不知道,前世的陛下也极少碰雅器。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去呢——”
姜芃姬试了试音色,瞧她生涩的动作,根本不像是会吹奏的样子。
正说笑,姜芃姬好似感觉到什么,视线落向帐篷帷幕。
似乎为了证实她的感知,帐外传来焦急的步伐。
传信兵气喘吁吁道,“回禀主公,帐外突然出现大量蛇类——”
传信兵只说了寥寥几字,但军营兵卒此时却经历着颠覆人生观的危机。
军营如群山一般连绵不断,不知何时开始,巡逻兵卒发现蛇类的身影越来越多。
刚打死一条,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一条。
花花绿绿的蛇吐着蛇信,睁着两点阴冷的眼睛。
它们种类繁多,仅看一眼,那密密麻麻的蛇群便看得众人寒毛竖起——
红的、橙的、黄的、绿的、青的、蓝的、紫的……
有些密密麻麻缠在一块儿,朝着营寨爬来,有些顺着棱柱蜿蜒而上,发出可怕的咝咝声。
除了少数无毒的蛇,大多都是三角头、眼后毒腺隆起的毒蛇!
哪里来的这么多毒蛇?
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万蛇蛇窟上安营扎寨了!
这不是一窝蛇群!
营寨外围全被数不清的蛇群包围了!
蛇类身体细长,它们可以轻松从栅栏空隙爬入营寨。
这时候,兵卒的素质便体现出来了。
若是普通兵卒,这会儿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两眼一翻昏倒在地,但姜芃姬帐下的兵卒虽有慌张,但大多人都能克制畏惧的本能,一面忍着炸开的寒毛,一面举着火把试图对付蛇群。
“收缩防线,给它们倒油火烧——”
有了指挥便有了主心骨,但面对蛇群的步步紧逼,火烧的优势并不大。
“这些蛇莫不是成精了?”
这些蛇竟然不怕火?
众人心中惶惶,他们没想到自己不是死在沙场上,反而是被蛇咬死。
风瑾等人闻讯出来,一个一个吓得面色苍白。
一条蛇不可怕,两条蛇也不可怕,但密密麻麻铺满整个视野的蛇可不可怕?
“不妙,派人禀告主公,必要时候——准备突围——”
风瑾和丰真率先从恐惧中回神,勉强克制的本能反应。
他们没有先关心自己的身体,反而先顾虑主公姜芃姬的安危。
蛇群似乎要戏耍他们,除了被火烧的时候反击两口,其他时候都选择步步紧逼,似乎在欣赏猎物临死前的挣扎和窘态。不少蛇类甚至爬到了帐篷上头,一条一条挂着,可怕极了。
“突围什么?”
姜芃姬淡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似乎没有看到眼前的蛇海,反而淡定地看着自家谋士。
她冷淡了,观众们受不了了——
他们能接受姜芃姬在战场厮杀一条血路,看着她从尸山血海突围,但他们不能接受无数的蛇类出现在高清直播画面啊——这不是一条两条,有可能是数十万乃至上百万的蛇!
【天雨未流】:不行了——直播间画面引起宝宝强烈不适——
【同同的丫头】:我以为直播间已经够可怕了,但没想到还有这么强大的画面——
【玄香太守】:可怕的古代,踏马再也不做穿越的白日梦了,这条小命玩不起啊!
【水色精灵】:本尊来也,道友不怕,弹幕护体术!大召唤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观众们忍着恶心和畏惧,密密麻麻的弹幕将整个屏幕盖住,勉强缓解了不适。
纵然如此,不少观众还是害怕了。
十分罕见的,好不容易抢到直播间位置的观众开始陆陆续续退出直播间。
不是他们不想看直播,分明是直播画面太过可怕,密集恐惧者看了还不病发啊!
风瑾等人看到姜芃姬出现,心中蓦地稳了不少。
“还请主公以贵体为重,瑾这便安排突围事宜——”
姜芃姬瞟了一眼已经涌入营寨的蛇群,冷漠道,“该滚的是这些畜生!”
风瑾:“……”
姜芃姬撇嘴,“敢到老祖宗门前班门弄斧,高越族也是蛮有勇气的。”
风瑾等人仍旧懵逼。
“尔等退下——看你们主公如何以一人之力,逼退百万群蛇!”
姜芃姬忍不住装了一把逼,不等风瑾他们给反应,手中的玉笛横在唇边。
众人:“……”
当第一个音发出来,擅长音律的风瑾、卫慈和孟恒便蹙紧了眉头。
笛声刺耳、尖锐,直直冲入耳膜,根本没有半点儿玉笛该有的音色。
姜芃姬恍若未闻,如青松长柏般屹立原地。
长发如墨,眉眼如画,双眸微阖之时,那又长又翘的睫毛又似浓密的小扇子,扑闪扑闪。
两只宽袖滑落至手肘处,好似云朵一般堆砌,露出两截雪白的手腕。
姜芃姬兀自沉迷,若是静音,她还真有几分谪仙下凡的风采,可若是不静音——
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真像无知小儿拿着笛子乱吹。
卫慈等人也以为主公是在胡闹,但他们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打入脑海深处。
“你们快看——蛇、蛇——”
孟浑粗人一个,不懂音律,所以他受到的干扰最小。
一面是渗人的咝咝声,一面是主公魔音灌耳,二者相较,还是主公的笛音好听一些。
当姜芃姬奏出第一个音,原本不停向前蠕动的蛇群好似被摁下暂停键。
第二个音响起,井然有序的蛇群开始骚乱,细长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扭曲蠕动。
第三个音响起,离得近的士兵有一瞬的错觉——这些蛇在恐惧!
它们的确在恐惧!
发自灵魂的颤栗,身体本能地想要逃离冥冥中的杀劫!
姜芃姬在蛇群眼中已经不是模糊的“人”,反而是一条庞大的、掌控它们生死的王!
倘若有熟练操控精神的强者在这里,便能看到姜芃姬浩瀚如海的精神领域正嚣张地向四面八方辐射,将所及之处都笼罩住,霸道地宣誓主权——
这里就是老娘子的,谁敢来便宰了谁!
姜芃姬的体能远远不及巅峰状态,顶多和她七八岁扯平,但精神领域却已经恢复巅峰。
哪怕镇压两个不安分的子系统,她还能抽出余力铺开领域,抹去蛇类的细小脑域!
真正杀人与无形!
所谓以笛音退蛇群,不过是姜芃姬掩饰精神领域的小动作罢了。
吹奏一会儿,姜芃姬微微睁开眸子。
一直关注她的卫慈看到她乌黑的眸子倏地转为银白,但这抹银光只出现片刻就消失了。
若非他聚精会神,说不定也会以为是自己看花眼。
姜芃姬没有停下,兵营众人却看到扭曲挣扎的蛇群渐渐停息,松松软软的,一动不动。
不知是不是卫慈错觉——
随着群蛇扭动,他好似听到轻微的“噗啪”声,很像骨头折断的声音。
一炷香过去,目光所及之处,蛇群没了动静。
良久良久,姜芃姬奏出最后一个尖锐刺耳的笛音,终于肯放下那把委屈巴巴的玉笛。
军营寂静无声——
孟浑用武器戳了戳最近的蛇,发现这些蛇竟然没气儿了!
“把它们都收拾干净了,瞧了恶心。”
姜芃姬高冷地将笛子挂在腰间,宽袖一甩,翩然回帐。
破坏蛇类的脑域,理论上还会彻底破坏蛇类的神经中枢。因此,哪怕它们只死了一小会儿,姜芃姬也不担心已经死掉的蛇会借着残留的神经运动会伤害兵卒,放心让人处理群蛇尸体。
“这、这简直是神乎其神的神技!”
孟浑不相信地狂戳那些尸体,每一条蛇都软趴趴的,他派几个胆大的兵卒去切开蛇躯,愕然发现外表看似完好的蛇,内脏骨骼遭到暴力碾压,碎成了渣渣,脑袋更是变成浆糊。
一连切开好几条蛇都是这样,孟浑心中略显可惜。
“本来还指望着炖锅蛇羹压压惊呢——”
万万没想到,蛇的尸体变成这个鬼样,眼后隆起的毒腺破碎,这蛇肉不能吃了。
他心中闪过淡淡可惜,眼底却充斥着对自家主公的狂热崇拜!
一人之力,灭杀百万蛇群!
举手投足之间做到这一壮举,要说自家主公不是天定明君,孟浑头一个不服!
全营兵卒处理蛇尸,不仅要把营帐外头的蛇尸烧干净,还要把爬进营地的蛇尸也收拾掉。
如今天气还算凉快,但再过一阵就要回暖了,若是不快点儿把尸体焚烧干净,任由它们腐烂生蛆,还不知道会给兵卒带来什么瘟疫病痛。因为姜芃姬的影响和规范,从上到下的兵卒都达成了共识——肮脏腐烂的尸体带着瘟疫病气,没有妥善处理,病气会传染到人的身上。
群蛇杀伤力太大,饶是驾驭万蛇的高越族也不敢跟随。
故而,当高越族的御蛇人远远看到姜芃姬营寨升起火光,纷纷露出松快的笑意。
在御蛇人看来,姜芃姬选择用火抵御万蛇简直是自寻死路——火势太小对群蛇没有威慑力,火势太大又会危及自身——这些蛇大多都是有毒的,毒性强弱不同,有些毒可以在一盏茶的功夫带走一条人命,有些毒则会让人慢慢在痛苦中死去,这几乎是个无解的局面!
御蛇人嚣张而又自信,唯有卫慈知道他们有这个资本。前世的黄嵩和高越族打仗,屡次险象环生,群蛇围攻让他损失惨重,蛇虫鼠蚁污染大军水源,更是雪上加霜。
不过,嚣张自信的高越族碰见姜芃姬——
这不是踢到铁板,分明是踢到钛合金钢板!
帐外的兵卒热火朝天地处理蛇尸,帐内众人心思各异,瞧着姜芃姬的眼神都带着新鲜,好似头一回认识她。姜芃姬不说话,众人也不知如何开口,直到一声凄厉短促的笛音打破平衡!
姜芃姬的眼刀子直直甩向丰真——
对方正讪讪地放下一支竹笛。
“你干嘛呢?”
音乐本是令人心神俱醉的享受,丰真的笛音难听得让人无话可说。
面对责问,丰真道,“方才见主公以音御兽,真以为主公所奏之曲就是关键,故而试了试。”
丰真在雅器方面的造诣不如卫慈和风瑾等人,但笛子对他而言,那也是信手拈来的。
刚才听到姜芃姬吹笛杀蛇,那“装比如风”的姿态看得他心痒。
他记性很好,姜芃姬整首“曲子”他都记下来了。
姜芃姬无言以对。
她刚才吹笛子有这么难听?
“别吹了,笛音只是辅助,里头还有门道。”姜芃姬无情打消丰真的念头,“如果操控动物仅靠一首曲子,孟氏早就想办法将他们的秘密掏干净,一脚踹开,哪儿轮得到高越族嚣张?”
丰真这么一想,貌似也是这个理儿,他只能无奈地放下竹笛。
“主公何时学得这般神技?若是早早透露风声,真也不至于吓得汗出如浆,险些失态。”
虽说心理素质够硬,但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密密麻麻铺满地面的蛇群向自己涌来,丰真差点儿没腿软。早知主公有御兽的本事,丰真也不用承受这样的心理煎熬啊——
姜芃姬露出一副“我不想回答”的高冷表情。
不是不想回答,她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愿意解释,旁人也听不懂呀。
卫慈道,“前些阵子,慈听主公闲谈,说是梦见仙山琼海,耳畔有仙人呢喃,似在传道受业——醒来之后却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袅袅仙音——慈以为,兴许主公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御兽之术,正好克制高越族的阴谋。如此看来,我军大胜,这是早已注定的局面!”
远古时代的人相信君权神授,百姓对此更是坚信不疑。
如果姜芃姬脑袋上扣着“天命所归”的光环,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卫慈睁眼说瞎话,话中多少还有些阿谀谄媚的意思。
姜芃姬被扣了一顶高帽子,她目光复杂地瞧了一眼卫慈。
这人为了帮她圆谎可以不惜名节。
挺傻的。
姜芃姬道,“今日看到蛇群,突然有一种让它们臣服撤退的冲动。不慎用力过猛,反而没留下什么活口。这般能力,我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经过子孝提醒,兴许就是那个梦的缘故。”
左右不是什么大事,姜芃姬三言两语将这个话题岔开。
卫慈他们好糊弄,但直播间的观众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远古时代人!
【轩辕明镜】:主播,你这么糊弄一群忠心耿耿的小可爱,你的良心过得去么?
【不待会有时】:跪求御兽本领!不求和你一样帅气逼人,只求学得三分精髓!
【喵小幺】:啊啊啊——超好奇啊,主播到底是怎么让那些蛇死掉的?
姜芃姬许久没有在直播间发言,但不意味着她不关注弹幕。
【主播V】:它们是咬舌自尽的!
咬舌自尽?
观众们近乎凌乱,这么敷衍的答案——谁会信啊!
【衣袖十年香】:主播,你又在欺负我们读书少了——
不管观众们如何威逼利诱,姜芃姬仍旧岿然不动。
蛇尸熊熊燃烧,高越族不放心地派出斥候查探消息,传回来的消息令他们心惊胆战。
本以为被万蛇生吞活剥的敌人,竟然完好无损!
“这、这怎么可能呢?”
高越族上下惊慌,无往不利的蛇阵竟然不好使了。
“不怕,明日柳羲要是敢叫阵,咱们便派出百兽大军,看她还有什么本事躲过去!”
高越族能驾驭百兽,百兽大军战力非凡,若非如此,孟湛也不用忍耐他们这么多年。
深入敌后作战,时间不宜太长。
这次派出万蛇,尚有应对之法。
下次要是污染军营食用的水源,那才是无解。
第二日,姜芃姬派人叫阵。
她想看看高越族还有什么底牌!
旌旗招展,号角隆隆,空气中还弥漫着烧焦的气息。
观众们屏气呼吸,期待着高越族的百兽大军出场。
等了一阵子,远方地平线扬起阵阵灰土,奔跑声和野兽的嘶吼声传入众人耳畔。
【莫聆音】:华南虎——那个是华南虎吧?我眼睛没瞎吧?
【机智如我魔】:擦——我们这是来到动物直播间了?
直播间摄像头忠诚地记录一切,无数大型猛兽齐刷刷登场,观众们还看到后面跟着几个庞然大物——定睛一瞧,原来是几头长着长长象牙的大象,大象背上架着华盖,里头还坐着人。
高越族不骑马,他们骑着自己驯服的凶兽,瞧着威风凛凛。
群兽气势嚣张,哪怕隔着老远的距离,姜芃姬这边的战马也受到了威胁。
她胯下的大白躁动不安,马蹄不断蹭着地面,没多一会儿便刨出一个小坑。
不断打着响鼻,黑亮的双目闪动着战意。
跨下的战马受惊,孟浑等人惊了一下,连忙拽动缰绳安抚战马的情绪。
血统优良的战马脾气也大,但那些资质较差的战马则比较丢人。
面对百兽军团的气势,不少战马表现出诸如躁动、腿软、胆怯、失禁等反应。
幸好兵卒反应快,大军阵型才不至于乱成一团。
随着双方距离拉近,观众们清楚看到高越族以及他们的百兽大军。
几乎都是大型食肉凶兽,不少物种还是早已绝迹的珍贵动物!
【嫣然】:兄弟们,前方高萌——
【每顿两碗饭】:嚓——吓死宝宝了,你们看那是什么!
【猫妖君】:沃德玛!!!
战场烟尘飞扬,百兽的真面目逐一揭开,直播间的弹幕全是感叹号。
豺狼虎豹已经看腻了,几只大象也无法引起他们的兴趣。但是,当上千“黑白勇士”从后方出来,让他们肾上腺素瞬间飙升,跳动的小心脏险些无法承受这般热情——
胖达!!!!
虽说穿着简易藤甲保护要害部位,但大部分毛毛还是露在外头的,观众们怎么会认不出他们的国宝!少部分胖达背上背着身穿藤甲的高越族人,其他胖达则听令与驯兽人,结阵出列。
黑白体色,圆圆的脸颊,大大的黑眼圈,胖嘟嘟的身子,标志性的内八字猫步——
如此妙曼动人,不是他们日思夜想的胖达,还能是谁?
战场气氛凝滞,直播间热辣似火。
【尘世如烟】:快来掐我一下,这真不是在做梦吧?
【竹影轩】:全是大熊猫啊,活生生的大熊猫啊,目测上千只啊!
黑白两色的熊猫看着憨态可掬,他们脑海立马浮现熊猫抱着竹子吧唧吧唧乱啃的萌样。
【明月如鸢】:好羡慕主播,宝宝连去大熊猫动物园看一眼的门票都付不起。
当熊猫军团出现,观众们的热情被瞬间点燃,直播间的气氛嗨至定点。
姜芃姬不明所以,蹙眉看着黑白两色的大熊。
“那是——食铁兽?”
姜芃姬辨认了一会儿。
那些眼睛被人揍了一拳的生物,瞧着有些囧萌囧萌,但也不至于引爆直播间吧?
孟恒道,“正是,它们凶悍非常,熊爪有力,张嘴便能将人骨咬出洞来。”
【铲屎工】:高越族的人太凶残了,大熊猫那么萌,它们怎么能上战场呢?用什么杀敌?萌死人不偿命之术?不知道国宝很珍贵吗?要是战死一只,高越族拿什么赔偿?
观众们义愤填膺。
华国观众高呼“大熊猫是属于我们的”,外国观众高呼“胖达是属于全世界的”。
姜芃姬:“……”
玛德制杖!
孟浑等人没有戳到大熊猫的萌点,各个表情凝重。
高越族凶兽对战马的影响太大,若是他们发起进攻,大军战马算是废了。
莫说冲锋杀敌,没有自乱阵脚就不错了。
“主播,末将请命,遣派弓箭手出列迎敌。”
对付那些猛兽,还是弓箭好使。
它们又不是铜皮铁骨,一箭射不死,那就再来一箭。
姜芃姬正要应允,直播间直接炸了锅。
【落雨踏花行】:保护胖达,人人有责!
【灰啊灰】:主播,刀下留胖达——
【荼蘼】:主播,胖达这么可爱,你真的忍心下得了狠手?
【胖达后援会】:主播,你要知道胖达可是传承800万年的活化石啊,杀死一只都要把牢底坐穿,你真忍心伤害这么萌的生物?看它们勾魂夺魄的眸子,你摸摸自己的来子,忍心不?
【北堂萱草】:主播,你要是伤害胖达,宝宝一根面条吊死在你床上!
红蓝弹幕观众经常互怼,但为了保护大熊猫,他们一致对外——绞尽脑汁说服姜芃姬。
作为全明星动物,胖达的人气可想而知。
姜芃姬面无表情,视线落向那些穿戴藤甲的黑白生物——
很萌?
观众们看到它们的萌,姜芃姬却发现大多熊猫都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和野性。
她暗暗摇头,不明白直播间那边的世界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凶兽。
姜芃姬抽出腰间的玉笛,一直关注她的卫慈下意识驱策跨下马匹绕开一些。
风瑾也注意到她的动作,“主公,您这是?”
“我帐下的兵卒,一人一马皆为宝贝,折损了可惜。”姜芃姬作势将玉笛横在嘴边,“高越族培养的凶兽不知凡几,若是让他们冲入我军,必然会造成大量伤亡,我不忍看到此景——”
昨天是一人之力对抗群蛇!
今天是一人单挑敌方全军——
她厉害得上天了!
高越族没有看到姜芃姬的动作,看到了也不在意。
两军对垒,不说废话。
摆开阵势,高越族便让御蛇人用蛇阵打前阵,紊乱姜芃姬主力阵型。
阵型一乱,高越族就能指挥凶兽扑杀过去。
若是没有这一步,姜芃姬的弓箭手也不是摆着看的。
哼哼——
没有火把,他们倒要看看敌人怎么死!
高越族豢养的群蛇阵亡差不多了,今天出动的蛇是他们最后的存货。
看着无数毒蛇蜿蜒爬来,姜芃姬毫不犹豫地吹奏玉笛。
笛音尖锐、刺耳,魔音灌耳。
卫慈等人觉得难听,高越族这边的野兽可不觉得。
对付昨天的蛇群,姜芃姬用了暴力手段将它们的脑域抹除。
面对今日的兽群,她的手段则温和了许多。
“怎、怎了?”
原本乖巧的兽群,这会儿变得躁动不安,躁动着、跳跃着,似乎要将背上的主人掀翻在地。
骑在凶兽背上的高越族人一脸懵逼——
剧本上没写这段啊!
“怎么回事?”
“快让它们情绪安定下来——”
高越族掌握着强大的御兽之术,凶兽在他们面前乖巧得像是奶猫,极少发生失控现象。
御兽人听命,试图用指令让情绪躁动的凶兽温顺下来,岂知适得其反。
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惹得凶兽情绪越发狂躁,兽瞳迸发出血色凶光。
“废物——一个一个都是废物!”坐在象背的高越族族长用双手扒拉着华盖围栏,粗狂的面容添了些许苍白,丝毫没有先前的意得志满,他口中还叱骂道,“还不把它们控制住——”
凶兽如此狂躁,平时惯用的口令也不起作用了,御兽人只能用鞭子去威慑它们。
岂知几鞭子下去,彻底点燃了凶兽的怒火。
一只吊青白额的猛虎狂吼一声,张着血盆似的大口扑向骑在凶兽背上的御兽人。
御兽人没想到会被温驯的宠物扑倒,倒地之前,面上还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
未等他挣扎,那只吊青白额的大虎已经张开嘴死死咬住他的脖颈,粗重的呼吸打在皮肤上,尖刀似的利齿嵌入脆弱的血肉,稍一用力,御兽人在意识消散前听到颈骨咯嘣碎裂的声音。
血腥气息弥漫开来,彻底激发凶兽的血性。
随着这个御兽人被吊青白额猛虎咬死,其他凶兽纷纷扑向别的御兽人。
原本井然有序的百兽大军,如今乱成一片,一声声惨叫从御兽人口中溢出,未等他们呼救,平日温驯乖巧的凶兽已经将他们的生命带走。撕咬、啃食或者用利爪将御兽人的尸体分尸。
直播间观众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的弹幕迟迟没有更新——
他们记忆中又呆又萌的大熊猫,一个一个爆发出和笨重体型不符的行动力,
平日用来拥抱竹子的前掌,如今成了收割御兽人的利器。
看似温和无害的一掌,直接把御兽人的脑袋拍得凹陷下去。
观众们还知道大熊猫的臼齿很发达,甚至算是食肉目动物中最强大的,但到底如何强大,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啃竹子的阶段。如今亲眼所见,人家连人的股骨都能三两下嚼碎——
战场之上,上千只黑白团子从四面八方包围高越族大军,本该萌萌哒的圆脸,闪动着令人惧怕的凶狠。观众们沉默地看着,被大熊猫以及其他凶兽包围的高越族则是慌乱无措。
凶兽是高越族打仗的底牌,操控凶兽去杀敌是他们的特长,但高越族自身的战力却不强。
他们太自信了,根本没想过凶兽挣脱他们的控制,转头帮敌人打他们的可能。
“别、别过来——”
凶兽暴动,高越族的御兽人吓得肝胆俱裂,曾经被他们彻底驯服的凶兽,这会儿成了最可怕的黑白无常。因为强烈的惧怕,双目张得极大,眼眶涌动着水汽,布满了血丝——
御兽人试图用鞭子和刀枪剑戟抵御凶兽,但收效甚微。
哪怕打退一两只,后面还有无数只饥渴的凶兽接踵而至,张着血盆大口扑向他们。
看似可爱的食铁兽——大熊猫,它们身体力行向众人展示何为“熊不可貌相”!
它们奔跑、追逐御兽人,身上的肥肉随着运动而荡漾出可爱的弧度。
不过,此刻无人欣赏这种美丽。
因为一旦被一只大熊猫扑倒,那体重跟泰山压顶似的,其他黑白团子还会补上一刀。
虽说高越族是敌人,但亲眼目睹他们在凶兽的围攻中死无全尸,众人的心情很是微妙。
兽群暴动,大象背上的华盖被它们甩了下来,坐在华盖中的高越族族长和长老先是摔了个半死,不等他们爬起来,情绪失控的凶兽接连扑来,利爪和利齿往他们身上招呼。
没过几个呼吸,地上只剩伤痕累累、血肉外翻、鲜血淙淙的残破尸体,他们临死之前还睁大了眼睛。随着呼吸停止,眼底强烈的求生欲也渐渐熄灭,唯有骇人的恐惧还残留在脸上。
主导这一切的姜芃姬兀自吹着玉笛。
她本来就不会吹笛子,别看她姿势摆得挺好看,似乎要羽化登仙,实际上只是在瞎吹而已。
风瑾等人不知内情,还以为她真的用笛音御兽。
为了不打搅她,笛音再难听也忍了。
隐隐知晓内情的卫慈却哭笑不得,他看破不说破,继续装作没事人一样,向风瑾等人看齐。
“这一仗——怕是这辈子打过最轻松,最难忘的——”
孟浑轻声嘀咕,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敌方,生怕有什么意外。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那些凶兽只顾着蹂躏高越族,用暴力将他们摁在地上来回摩擦,哪还有空管他们?
“如果以后打仗都这么轻松,岂不美哉?”
丰真感慨了一句。
我方数万大军摆开阵势,旌旗飘扬,鼓声阵阵,大家伙儿气势高昂,恨不得把高越族串成羊肉——结果呢?他们从战争开始到结束,莫说杀一个敌人,竟然连一支箭都没射出去!
全程围观主公吹笛,忍受着贯耳魔音,看着高越族自食其果。
说出去都没人信!
如果打仗都这么轻松,丰真愿意一辈子都听这种笛音。
丰真话音刚落,耳边尖锐聒噪的笛音戛然而止——
随着笛音消失,姜芃姬的眉梢蹙紧,原本还红润的双颊霎得苍白一片,额头冷汗直冒。
“主公——”
卫慈离得近,纵马上前扶住姜芃姬略有些摇晃的身体。
对方右手攥紧了玉笛,左手手指抵着冒汗的额头,点漆般的黑眸闪过凶狠杀意。
“我没事——”姜芃姬深吸一口气,抿紧的双唇扬起浅笑,苍白的脸颊霎得鲜活起来,她对着卫慈说,“方才太过尽兴,我差点儿忘了分寸。放心,我的情况很好,休息一会儿就好。”
卫慈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高越族操控百兽御敌,不知耗费多少精力,自家主公一下子就办到了,这里头肯定有负担。
“人力有时尽,还请主公以贵体为重。若主公把什么事情都包揽了,岂非臣下等人无能?”
风瑾等人和卫慈想法类似。
殊不知,姜芃姬突然停止,不是她没有余力再战,仅仅是因为子系统联手攻击,试图越狱。
卫慈这么一说,倒是给她铺好了台阶。
姜芃姬身体出现问题,众人也不敢让她继续冒险。
反正高越族和他们驯服的凶兽自相擦暗杀,前者近乎全军覆没,根本不足为惧。
至于后者——
孟浑正要下令全军戒备凶兽反扑,姜芃姬却打消了他的担心。
“你们不主动伤害它们,它们不会伤害我军一兵一卒。”
孟浑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若是如此,最后那点儿担心也烟消云散了。
正如姜芃姬刚才说的,前不久还杀红眼的凶兽,这会儿各个乖巧。
或趴或站或团成一团,有些甩甩尾巴,有些打个哈气,瞧不出半点儿威胁性。
饶是如此,众人也不会放松警惕,更不会觉得它们萌萌哒——要知道,高越族的残尸断骸还留着余温呢——有高越族当前车之鉴,众人对这些生猛野兽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和畏惧。
“主公打算怎么处置它们?”
丰真瞧着凶兽,眼底闪动狂热,如果高越族的百兽军团能为他们所用,无异于是一大助力!
姜芃姬沉思片刻,淡淡道,“将它们分门别类,各自放生了吧。”
放生了?
这个回答出人意料,不止丰真等人诧异,直播间观众也懵逼了。
除高越族,目前只有姜芃姬能轻松驾驭百兽军团,她不吃到嘴的肥肉,还将肥肉丢了?
别以为百兽军团很好对付,那是因为碰上姜芃姬这个“天敌”。
如果不是姜芃姬而是别人,百兽军团早就在高越族的指挥下把人吊打得老妈都不认识了。
“主公,这么做——会不会太可惜了?”
孟浑迟疑地询问。
将高越族训练多年的凶兽放归山林,这么豪放的手笔,未免太“败家”了。
见识过兽群的战斗力,孟浑很眼热啊。
姜芃姬没好气地掀了眼睑,问了个令人哑口无言的问题,她问,“不说那几只象,光是普通的豺狼虎豹,你可想过它们每日要吃多少鸡鸭鱼鹅?你若是养得起,留下也可以——”
高越族养得起,因为他们世代居住在固定的地方,豢养大量家禽。
预算要是不够了,孟氏还要掏腰包给高越族填窟窿。
姜芃姬常年打仗,根本不着家,军营流动性太强。
若是养着百兽军团,凶兽平日所需的食物肯定要从别处调来。
这可能么?
姜芃姬大力推行屯田,这才解决打仗粮荒问题。
虽说军粮还算充裕,但也只够数万大军吃个饱,大部分时间都是茹素,十天半个月才能喝几顿肉汤。人都过得如此艰苦,他们怎么匀出鸡鸭鱼鹅给这些野兽,让它们维持战力?
简简单单一个问题,直接难倒了众人。
孟浑稍稍思索,他便知道自己的想法行不通了。
养?
他们肯定养不起!
放了?
孟浑觉得心疼,还不如把它们全部在了,皮毛扒下来还能做冬衣,总好过空手而回。
完好的猛兽皮毛,那也是很珍贵的财富。
“主公,放龙入海、纵虎归山,必留后患。难保以后没有普通百姓被它们所伤——”
姜芃姬瞧出孟浑的想法,她也没斥责的意思。
远古时代的人可没有保护动物的意识。
因为在人看来,野兽是和他们争夺生存空间的敌人。
几乎每个地方都发生过野兽杀人的事情,普通人碰上凶兽,基本没啥反抗能力。
放纵这些野兽回归山林,的确会给百姓留下隐患。
“我给它们下个指令,让它们避开生人,去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住着。”姜芃姬明白,但她不想这么做,“它们本就归属山林,若非高越族捕捉禁锢,它们也该是自由之身——”
大部分凶兽是本地抓的,有些则是从遥远的地方偷运过来的。姜芃姬做主将大部分放归深山老林,给它们下了命令,其余则留在高越族领地养着,给它们找寻适合生存的环境。
高越族精锐尽数覆没,落凤坞的守备形同虚设,哪里能抵挡住如狼似虎的姜芃姬大军?
大军用最快的速度,高歌猛进。
以落凤坞为落脚点,迂回包抄,吞并千岩郡其余两县。
她这边势如破竹,被孟湛寄予厚望的高越族根本无法阻挡她的脚步。
随着战线一再失利,一封封加急密报被送入孟郡——
战局日益严峻,孟郡上下人心惶惶,孟湛更是数夜未眠。
“废物——”
孟湛万万没想到,高越族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这哪儿是打仗,分明是给敌人送人头。
虽说孟湛也只是利用高越族,但从未想过高越族会败得这么惨。
“孟氏养了他们近三百年,到头来,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孟湛气结,额头暴起的青筋根根可见。
他用拳头捶了下桌案,发出沉闷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他深呼吸调整情绪,问道,“湛江关和彧门关,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下属道,“还未传来,不过算算时间,八成也快了。”
听到这话,孟湛的脸色才好转些许,只是内心不停咒骂柳佘和姜芃姬。
前者过着优哉游哉的退休大爷生活。
后者则回过头找两个子系统秋后算账。
那一日,姜芃姬控制高越族的凶兽,让他们自相残杀,却没想到两个子系统趁机搞事。
精神脑域是人类最强大也是最薄弱的地方。
姜芃姬仗着精神力强横,将两个子系统禁锢在这里,一关就是好几年。
这期间,两个子系统都算安分。
若非精神脑域有两个光茧,她都快忘了它们的存在。
姜芃姬为了控制高越族的凶兽,抽调部分精神力,这给两个子系统造成了一种错觉——她的精神薄弱,这是越狱的好机会——两个子系统谋划一番,打算力往一处使,搞一波事情。
只要破了禁锢它们的精神牢笼,姜芃姬的脑域将会遭到重创。
届时,它们不仅能逍遥法外,再找两个宿主寄生,还能帮助系统主体重创姜芃姬。
精神领域的创伤,若没有特殊手段,恢复起来异常缓慢。
只要系统主体的精神境界比姜芃姬高,胜利的天平便会倾向它们。
万万没想到,姜芃姬比它们想象中还要狡猾。
哪怕是那样的情形,她也没有放松对系统的监管。
姜芃姬没有第一时间找两个子系统算账,但这不意味着她把这件事情忘了。
她忙完手头的事情,统领大军在沧州境内站稳脚跟,这才有时间去管子系统。
好歹也是“亲密相处”数年的“朋友”,两个子系统太了解姜芃姬的脾气了。
这个女人的心眼比针尖还小,谁惹了她,谁就倒了八百辈子的霉。
等啊等——
预料中的秋后算账迟迟不来,子系统这才明白死刑犯临终前的煎熬。
当它们听到姜芃姬的声音在精神脑域响起,不仅没有紧张害怕,反而有种刑满释放的松快。
心中同时冒出一个念头——
终于来了!
姜芃姬关了直播间,嘱咐仆从不能随意打搅她。
她和子系统交谈,一向是直来直往,懒得和它们打机锋。
“你们应该知道我找你们是为了什么吧?”姜芃姬直白问道,“那日对阵高越族,你们两个趁机‘越狱’的举动,我可没有忘记。如果不是我精神脑域足够强大,抗住你们的算计,结果会如何?这种由内而外的精神攻击,轻则精神脑域重伤,重则变成痴呆或者植物人——”
两个子系统齐刷刷沉默。
对于它们而言,姜芃姬是禁锢它们的狱头,它们是被她看押的囚犯。
囚犯为了自由越狱,这有什么错么?
成功逃了,那是它们有本事,要是被狱头抓住了,那是狱头有本事。
怪只怪它们技不如人,棋差一招。
一番辛苦,不仅没有获得自由,甚至连姜芃姬都没伤到,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碰到姜芃姬这样的宿主,两个子系统也是够倒霉的。
系统一号和姜芃姬相处时间最长,脸皮也是最厚的,颇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们计划失败,这是因为我们不如你,我们认输。】系统一号用干瘪的电子声音道,【姜芃姬,你关了我们这么多年,要杀早杀了。留到现在还不杀,你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不过我也要警告你一句,你现在不杀,说不定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姜芃姬心下一怔,笑道,“为什么这么说?难不成,你们的系统主体已经发现你们的处境,打算救你们了?若是这样,我反而挺开心的。系统主体始终隐匿不出,对我而言是个隐患。”
隐患这种东西,那就是不定时的炸弹。
【少套我们的话,关于本体的消息,我们哪怕是死,半个字也不会泄露。】系统一号冷笑一声,它道,【你还记得当年攻打奉邑郡,我曾经和你提过的位面巡逻商人?他来了——】
姜芃姬神色一凌,眼底闪动着微光,似乎在判断系统一号说话内容的真假。
“他来了?”姜芃姬道,“可是——我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他抵达这里,少说要十来年?”
系统一号冰冷地道,【凡事都有意外,计划赶不上变化快。照理说,他应该还要十来年才会找到这个位面。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抵达时间提前了——姜芃姬,你死定了!】
姜芃姬垂下眼睑,不发一语,系统一号还在喋喋不休。
【当年你要是没有自作聪明,选择和我合作,那我们便是双赢了,哪儿会变成如今的关系?】系统一号似乎狠狠出了一口气,对着姜芃姬说道,【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是非法入境的灵体更是异数,说得难听一些,你还是带来厄难的病原体。位面巡逻商人不会放过你!】
说起这事儿,系统一号也是贼气。
【你不怕被位面巡逻商人抓到,但我们可不想被关禁闭,自然要想着逃跑喽——】
如果姜芃姬不是那么倔强有主意,整天自作聪明,他们便能合作躲过位面巡逻商人的追捕。
现在好了,它倒要看看姜芃姬怎么死!
【我以前跟你说过,位面巡逻商人拿我没办法,顶多关个几年放出来,罪不至死。你不一样,区区灵体,不过是蝼蚁罢了。】系统一号好似要将这几年受到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嘴巴不停地说,【我知道你觉得我哄骗宿主的方法很下作,但你自己不也说了,活着开心就好,死了哪管身后洪水滔天?死了之后,灵魂当做报酬二次利用,这算得上什么?如果能用灵魂换取一世荣华,多少人愿意和我交易?别把自己想得多贵重,尽给自己脸上贴金——】
系统一号噼里啪啦地说,系统二号一语不发地看着同伴怼姜芃姬。
姜芃姬认真听了好一会儿,半晌才问系统一号。
“若是时光能倒流——”姜芃姬长长地叹息一声,好似胸腔有无限的懊悔,但她不等系统一号得意,话锋陡然一转,“我还是会把你关起来的,和你这种家伙合作?真看得起自己!”
系统一号气结。
【你都快死了,还死鸭子嘴硬!】
姜芃姬道,“这不是还有你们?位面巡逻商人不止抓我,他还会抓你们本体,这生意不亏。我死之前,我一定会拉上你们当垫背!没了你们搅风搅雨,天下也会太平很多——”
一番交谈,姜芃姬和子系统再一次不欢而散。
姜芃姬瞧着窗外澄澈如水的月色,恍惚间想起某个宛若朗月入怀的人。
既然位面巡逻商人都来了,她还没煮熟那只青蛙,岂不是可惜了?
自己留着不吃,还不知便宜哪只小妖精。
念及此,姜芃姬抓过一件黑色斗篷,匆匆盖在身上,身手利索地翻窗。
这时候,卫慈刚洗漱完毕,披着带着湿气的黑发,端坐在桌案前细细描绘什么。
蓦地,他听到院外有些动静。
“子孝——”姜芃姬趴在窗外,对着他挥手。
亏得卫慈心理强大,这才没被姜芃姬吓到。
他起身走至窗旁,替姜芃姬开了窗让她爬进来,关窗前还仔细瞧了瞧左右。
若是被人看到主公半夜爬他的窗户,那两人的关系跳进天河也洗不干净。
“主公有事找慈,直接派人召见即可,怎么独自一人过来?”
卫慈关了窗,刚转身便被姜芃姬抱住,姿态强硬地将他困在窗前。
下一秒,唇瓣多了对方的温度。
这、这什么节奏?
卫慈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忍下身体的反应,抬手将她推开。
“主公!”
姜芃姬也不气恼,反而笑着问他,“子孝是心悦我的对不对?”
虽说二人关系已经默认,但平日顶多用眼神交流,摸个小手都算亲密,更别说亲嘴儿了。
“自是心悦,但——”
卫慈话未说完,他家主公便又凑上来。
卫慈不敢大力挣扎,二人便从窗边齐齐倒在了地上,正好是阴影最重的地方,他睁大眼睛也只能看清对方的轮廓,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看到对方那双明亮眸子映出的点点柔光。
“主公?”
卫慈呼吸微重,两手放在身侧,过了一会儿又虚搭着姜芃姬的腰。
说话间,他的衣襟松开了,露出小半片胸膛和精致的锁骨。
姜芃姬啃了两下,回味似得砸吧嘴。
“口感不错。等十年八年的约定,我那时候怎么就应下了?”姜芃姬愉悦地笑着,“还是子实整日挂嘴边的话有道理——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有乐便享受,何苦要苦着自己?”
卫慈懵了一下。
他直觉发现姜芃姬的状态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子孝——你知不知道,我大概没几天好活了——”
姜芃姬喟叹地道,话语中还带着笑意,所以卫慈以为姜芃姬是在开玩笑。
他一听到“死”这个字,表情猛地沉了下来。
“主公福泽深厚,天地钟灵,未来必是九五至尊,怎么能这么诅咒自己?”
姜芃姬噗嗤一笑,她道,“子孝说话,我就是很爱听。”
卫慈的脸色没有好转,反而问她,“主公也以为慈只是阿谀奉承,曲意逢迎的小人?”
“自然不是。”
“既然如此,主公该知道慈说的话,字字句句发自肺腑,您不该当做单纯的‘好话’来听。”
卫慈是个很较真的人,姜芃姬在这方面还真拗不过他。
“主公必会长命百岁,日后子孙满堂——”
姜芃姬眨了眨眼,笑道,“‘日’后子孙满堂呀?”
卫慈先是愣了一下,半晌才明白她这话的歧义,气得大半张脸都红了。
他家主公再这么黄暴下去,他以后还怎么正视“日”这个字?
“人有旦夕祸福,如果我确定告诉你,我没办法长命百岁,不久之后还要暴毙——”
姜芃姬笑着道,不等她说完,被她困在地上的卫慈突然雄风一震,转而将她压到了身下。
两人隔得很近很近,彼此的呼吸都交缠在一块儿。
姜芃姬不用去看,她也知道卫慈在生气。
“你不可能暴毙!”
姜芃姬笑着应了一声,敷衍着道,“嗯嗯嗯,不可能暴毙,顶多英年早逝——”
卫慈听不得这些词,特别是这些词和姜芃姬挂钩的时候。
哪有人整天诅咒自己短命的,如果满天神佛真的听到了,让长寿的她短寿了,卫慈还不疯?
“子孝——我也不想啊——”姜芃姬叹息一声,抬手轻抚他的背,二人由上下的姿势转为侧卧,面对面地道,“我是不信命的,但有时候不得不信。如果不是无奈,我也不想抛下刚刚起步的基业,放下自己的雄心,狠心离开——偷来的人生,实在是太短太短了——”
卫慈面色一变,纤长的手指握成了拳,指甲嵌入肉中。
“你是个聪明人,多半已经猜到了,我不是柳羲。”姜芃姬道,“我姓姜,名芃姬,来自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世界。柳羲这段人生是我偷来的,虽非我所愿,但旁人要收回去,我也无可奈何。卫子孝——你说我垂涎你这么多年,你心里也门儿清,你还不允了我?”
卫慈怔怔地听着,仿佛听天书一般。
他唇瓣翕动,半晌说不出话。
“偷来的人生,必会被上天收回去?”他回过神,“若是如此,慈也许能伴主公再行一阵。”
不巧,他卫慈也是“小偷”。
姜芃姬知道他这话的深意,笑着凑近,在他嘴上嘬了一口。
“果然,还是子孝最贴心了。”
不管过去多少年,卫慈还是不适应姜芃姬的热情。
他恪守身份,任何场景都不敢僭越冒犯,哪怕是这种事情,他也是由着对方主导。
别看姜芃姬没什么实战经验,但星际时代,什么玩意儿没有呢?
她的理论知识可丰富了,熟知各种高难度体♂位。
姜芃姬见卫慈有默认的意思,右手从他胸口摸到腰间,摸索一阵,动手将绳结打开。
衣衫半解,双眸惺忪,眼角似有水汽弥漫。
磨蹭间,姜芃姬的衣衫也松开些许,看得卫慈情丝难抑。
姜芃姬正要将手往下摸索,这时候她耳尖一动,门外传来一阵异动。
猛地抬头,恰巧看到一抹高大的黑影从门前闪过。
姜芃姬脑子冷静下来,连忙起身,一边拢好衣裳,一边打开大门。
卫慈像是被泼了一盆水,眼底的迷蒙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理智和凝重。
“主公?”
卫慈见姜芃姬维持打开门的姿势一动不动,连忙将一旁的灯盏取来照明。
上前一瞧,他看到地上放着黑色的长条木盒,木盒外头雕刻复杂的祥云和龙凤图纹。
除此之外,木盒上面还趴着一只嘤嘤低吟的生物,软软胖胖的身子摊开似一张肉饼。
对方似乎也发现他们,费力地仰着脑袋,两颗黑葡萄一般的眸子直勾勾看着他们。
姜芃姬的脸色有些阴沉。
若非来人故意弄出声音,她竟然没发现外头还有人!
“将它们弄进来——”姜芃姬阴沉地道。
卫慈只能蹲身,一手捞过那团黑白肉饼,一手拿起那只黑色木盒。
“诶?”
他以为木盒很轻,但实际重量远远超出想象,单手根本搬不动。
姜芃姬见状,伸手帮了忙。
她颠了颠重量,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东西,重量已经逼近百斤!
卫慈发现黑白肉饼身下压着一张信纸。
“进屋吧——”
姜芃姬的脸有些臭,任谁有了兴致被外物打断,心情都不会美妙的。
卫慈不敢将那封古怪的信直接递给姜芃姬,若是上面抹了毒咋办?
打开一看,卫慈惊了。
“这纸的工艺,当真巧妙——”
白皙如雪,细如柔荑,哪怕是最好的宣纸也不及万分之一。
再看上面的内容,仅有两句。
【令尊所造,顺道奉上。】
【待尔天命将尽之日,再来寻你。】
“这是仿真纸——”
姜芃姬瞧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色,表面上却很淡定。
“仿真纸是什么?”
卫慈爱不释手地拿着那张纸,指尖摸到的质感让他心中暗叹——
这般卓越的造纸技艺,当真是人力可以达到的?
“普通的纸张罢了。”姜芃姬垂眸冷笑,勾起的弧度带着讥诮之色,“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卫慈不解其意,什么叫“越来越有趣了”?
姜芃姬这边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她将那只黑色木盒放在桌案上,眸光带着几分凝重。
正要抬手打开,卫慈连忙出声阻止。
“且不可啊,主公。此物来历不明,若里面有什么阴损毒物——”
他右手抱着那团嘤嘤低吟的黑白肉团,左手阻拦姜芃姬“作死冒险”的行为。
姜芃姬道,“仅凭刚才来人的身手,真想对我不利,哪用得着在里头做手脚?”
柳羲这具身体太弱鸡了,若是以前的她,倒是有把握和来人清算清算。
卫慈拗不过姜芃姬,只能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
若有意外,虽是扑过去。
“打不开,这盒子的锁有问题——”
姜芃姬试了一下,发现盒子上面加了锁,锁的造型十分奇特,怎么也找不到锁眼。
“这锁……似乎用了奇门机关术,主公这样是开不了的。”卫慈凑近瞧了一眼,很快发现里面的门道,他主动请缨道,“主公不妨让慈试一试,兴许能将它打开——”
姜芃姬眉梢轻扬,主动让开一点位子,方便卫慈开锁。
卫慈将黑白肉团放在膝上,那团小东西嘤嘤两声,似乎很不情愿。
姜芃姬听到动静,瞄了一眼,正好看到小家伙也在看她,亮晶晶的眸子似一对炯炯有神的黑葡萄,干净得能将人倒影映出来。她趁着卫慈专心开锁的时候,偷偷伸手将肉团顺了过来。
小家伙身上的毛刚长没多久,似棉絮一般,摸着挺软的。
姜芃姬忍不住从它的白色后颈摸到黑色肩带,再滑到丰满肉感的臀,手指捏了捏。
黑白肉团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还被人调戏了,它费劲儿地扭头,呆呆地看着姜芃姬。
卫慈的手指很灵活,一边开锁一边惊叹。
“造出这锁的人,必然是机关术大家。”
如果没有过硬的机关造诣,这个锁根本开不了,真不知道是谁造出来的。
卫慈折腾了快一炷香时间,姜芃姬的表情渐渐变得不耐烦。
这种情绪并非冲着卫慈——
“有心送人东西却又设下刁难,真不知是好意还是恶意。”姜芃姬的口气很不好,皱起的眉头在眉心留下几道褶痕,“子孝若是解着麻烦,不如拿个垂头砸开它,免得多费心神。”
“主公这是急躁了?”卫慈笑声醇厚,打不开就拿斧头砸开,这般暴力的举动,倒是一点儿没变,他道,“能用上这般精妙的机关锁,盒子里面的东西必然不凡,主公不妨耐心些。”
他抬手擦了擦额上的薄汗,费了半晌功夫,终于解开了。
只见他手指摁了什么,一声清脆的咯嘣声后,木盒盖子自动弹开,露出庐山真面目。
“这、这不是——”
卫慈看清长条木盒中装的东西,惊得差点儿咬到舌头。
姜芃姬闻言抬头,她将黑白肉团放在膝上,伸手拿出木盒里面静静躺着的东西。
这是一把刀。
刀身狭直,锃亮似白雪,上面覆盖着浅淡的天然云纹,无端给人一种富贵锐利之气。
这把刀的刀柄很长,两端宽而中间稍窄,哪怕使用者用双手持刀,也不会觉得逼仄。
刃身加刀柄,全长三尺三寸,长度比普通样式的佩剑还要长一些。
“你认识这把刀?”姜芃姬可没错过卫慈的惊讶,他绝对见过而且很熟悉。
卫慈缓了缓心神,斟酌着如何开口,“这把刀——曾经是陛下的佩刀,陪同她南征北战十余年,刀下饮血无数,甚至还用它斩杀不少叛臣敌将——自从慈跟随陛下,这把刀就没离开她身边。再后来,陛下在长生十八岁生辰那日,将这把刀当做储君的信物赠与长生——”
这是卫慈首次如此坦诚地谈及“陛下”,还是当着姜芃姬的面。
“长生?果然——”姜芃姬想通了什么,面上露出浅笑,“怪不得你那么喜欢风瑾家的孩子。若是所料不错,福寿也是我们以后的孩子?不过这个名字已经订出去了,如今不能用了。”
卫慈面色羞赧,这不是重点好么!
“你说这把刀——以前也出现过?”
姜芃姬没有乘胜追击,反而转移了话题,这让卫慈长舒一口气。
若是她继续追问下去,卫慈觉得自己守不住这张嘴。
“嗯,不过陛下从未谈及它的来历,外人还以为是从敌人那边收缴过来的,但慈觉得不是。”
前世的未解之谜,没想到今生有机会见证“谜底”。
跟随陛下的佩刀,既不是战利品,更不是天降神物,仅仅是神秘人赠与的。
“自然不是——这把刀的材质,根本不是当下的冶炼技术能造出来的。”姜芃姬淡淡道,因为卫慈和她有着共同的秘密,所以她也不怕卫慈无法接受,更不怕自己的话吓到他,“你知道么?这把刀——搁在我的前世,那也是极其稀罕的,唯有万亿人之上的人才能拥有。”
卫慈惊愕地微睁双眸。
前后两世,这是他头一回听到主公主动谈及自己的过去。
“主公的……前世?”
“那是个很美好又很残酷的世界。”
卫慈亲身经历过死亡和重生,所以他对光怪陆离之事的接受度也高。因为心中早有猜测,此时姜芃姬主动承认,他也不惊讶,反而很好奇是怎样的世界,才能培育出姜芃姬这样的人。
生来便应该站在巅峰、俯瞰众生的人,任何一点点的委屈,对她而言都是折辱。
“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不提也罢。”姜芃姬毫不顾忌地道,“这张纸,这把刀,大有来头。”
“有来头?”
姜芃姬道,“纸张的原材料是植物纤维,不过这是最古老的造纸技艺,例如现在的宣纸和竹纸,所使用的材料都是最原始的。造出大量的纸张,必然要砍伐巨量植株。过度砍伐会破坏环境,令环境恶化,例如密林化作荒地。在我那个世界,法律禁止用植物造纸,因为污染过高,成本太大,不过人们生活总会用到纸质物品,这是外物无法替代的,故而有了仿真纸。”
换而言之,仿真纸是姜芃姬那个时代才有的产物,这个时代不可能出现。
卫慈听得很费劲,但也能理解几分。
“那这把刀也是?”
姜芃姬道,“这种刀,我见过几次,联邦元帅的佩刀。”
“元帅?类似掌控军权的校尉统帅?”
“不止。”姜芃姬道,“硬要做个比喻,等同于皇帝,权利比皇帝还要高。联邦元帅只有一位,其下有军团长十人。每个军团又分十个军区,每个军区约有百万兵力。联邦元帅有着最高的调兵权,你猜联邦元帅的权利有多大?这种材质所造的刀,只有元帅才配拥有。”
卫慈越听越惊骇。
“百、百万兵力?”
这还是一个军区的兵力,若是换做联邦元帅,岂不是执掌一亿兵力?
一亿是多少人?
天下五国人口相加有五千万不?
姜芃姬道,“这还是和平时期的军力,若是碰到战事吃紧,军队要扩张十倍以上。”
从姜芃姬有意识起,联邦就到处打仗,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人类联邦热爱和平,架不住周围邻居各个刺头,打仗也是没完没了。
想当初,她姜芃姬也曾是统管上亿联邦精锐的大佬啊!
这辈子却带着一群战五渣抢个小农场,简直没脸见人了。
她也要面子好吗!
卫慈完全不能想象,他家主公前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为何?这种材质的刀只有联邦元帅一人拥有?类似天子信物?”
卫慈不了解姜芃姬的世界,但从她寥寥数语,卫慈也能分析出不少内容。
她说得那么平淡,好似见惯了,可见主公前世的地位也是超然的。
不是军团阶级,至少也是军区这一阶。
换算到这个世界,那也是权倾天下的人物了。
“这算是联邦机密,要是搁在以前,我敢透露半个字,多半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然后革职再——”姜芃姬比划一个切脑袋的动作,嘴上却道,“现在么——说了也就说了。这把刀都送到我面前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这刀是用一种特殊物质制成的,寻遍天下仅能铸出一把。”
说是寻遍天下,这也不正确,准确来说是寻遍宇宙。
姜芃姬看到这些密档的时候,颇为好笑。
宇宙浩瀚无边,智慧生物只摸索一小块地方,怎么就敢说“寻遍宇宙”?
谁给的脸?
这不,她面前不是出现第二把刀了?
“这么稀罕?到底是何种物质,天下仅有一点点?”
卫慈看看刀,除了觉得刀很锋利,根本没瞧出其他门道。
姜芃姬笑着道,“它稀罕,不是因为材料,因为它可以‘斩神’。”
“斩、斩神?天下真有神祇?”卫慈面上更惊。
“这世上没有神,唬你的。”姜芃姬笑容带着些恶劣,她道,“我口中的‘神’,说白了就是‘虚拟生物’。说起来有些抽象,你可以将‘虚拟生物’想象为人们信念所凝聚出来的东西,没有实体,存在于虚幻世界的东西,有点儿像鬼?在我那个世界,一个名为‘天脑’的虚拟生物妄图颠覆整个世界,它是人制造出来的,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堪比无所不能的神祇——”
卫慈认真听着,姜芃姬所说的一切,对他而言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听得很费劲,但他想进一步了解眼前这个人。
前世今生,从未一刻像现在一般,他和她的距离能这么近。
“人造出来的‘神祇’?拥有翻江倒海、无所不能的本事?”
姜芃姬冷笑,“差不多——不过,人造出来的神祇,再强也要听命与人,听命与它眼中的蝼蚁。神怎么甘心被蝼蚁掌控?‘天脑’利用人对它的依赖,冷不丁发动了战争,搞出无数的事情,还向周边势力贩卖各种机密。我那个世界,战争一场接着一场,还不是‘天脑’动乱留下的后遗症?直至我阵亡的那日,战争才接近尾声——但又不知什么时候,再度来临。”
“天脑”和系统很像很像,二者都是顶尖虚拟生物,岂会甘于人下?
姜芃姬被系统俯身,弄清对方身份的时候,她便防着对方,何尝不是“天脑”之祸留下的后遗症?这种高高在上的存在,好似随时失控的强大武器,不仅能伤敌,还能伤己。
“‘天脑之祸’平息之后,人们又弄出了另一个‘天脑’。因为人的生活离不开‘天脑’,必须要有替代品。元帅的佩刀便是从那个时候出现的,它不仅仅是身份的象征,更是天底下唯一一把能彻底斩杀‘天脑’的存在。二者互相制衡,以免第发生第二次‘天脑之祸’。”
卫慈想象不出来,为何人会离不开“天脑”,离开就不能活了?
“既然如此——为何这把刀会——”
卫慈不知道该怎么问了,所幸姜芃姬明白。
“不是同一把,元帅阁下手中的刀我见过,样式不一样。”姜芃姬抬手将长刀放回刀鞘,她感觉得到——脑域之中,两个子系统正在颤颤发抖——她满意地扬唇,“不管来人送我刀的用意,但既然送了,哪有拒收的道理?虽说这个世界没有‘神’,但刀身极其坚硬,拿来杀敌也是极好的。每次打仗,武器总要卷刃卷得娘都不认得,有了这把刀,再也不用换了。”
姜芃姬感慨一声,心情很酸爽。
珍贵的阴阳玉佩被她拿来和子孝调情,更厉害的佩刀被她拿来砍人脑袋——
身负巨财却花不出去,人生寂寞如雪。
卫慈也心宽。
虽然听姜芃姬讲述这把刀的真正用途,但卫慈不是那个世界的人,对此的体悟不深。
只要是好刀,主公杀敌也能杀个尽兴,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送礼者?
卫慈陡然想起什么,问了句。
“那人说此刀是‘令尊所造’——这真是老太爷造的?”
姜芃姬道,“你觉得父亲有可能造出这种刀?最大的可能,应该是指我前世的父亲?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三岁的时候,我被人从战场废墟发现,带回了孤儿院,之后又被一对夫妇收养。这对夫妇对我还算不错,但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他们将我送到了战区儿童军校。在那里,我被当做基因战士——基因战士,类似死士——秘密培养长大。童年记忆太模糊,但我肯定,里面没有生父生母的记忆——”
联邦孤儿千千万,姜芃姬查不到自己的过去,她好似凭空出现的人。
索性,她本性薄情得很,查不到就查不到,不强求。
姜芃姬一手提着刀,一手捞着黑白肉团。
“夜深了,子孝可要就寝?”
卫慈表情微变,好似想起刚才未完成的事情。
“今天不办你了,抱着睡个觉而已,别多想。”
她有种预感,自己短时间内死不了,系统说的话,全踏马屁话!
“主公——”
什么办不办的——这像是女子说的?
等等——主公前世也是女的不?
卫慈有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