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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直播攻略txt下载

    姜芃姬第一时间发现卫慈的异样。

    她一边暗中瞧着卫慈的侧颜,一边撸着那只黑白肉团的毛,心里算着对方能憋到什么时候。

    事实证明,卫慈就是个闷葫芦,心思不仅多而且细,若是不揭穿,人家能旁若无事地憋着。

    “子孝啊,你迟早得憋成忍者神龟——”

    姜芃姬忍不住用直播间观众的话调侃卫慈。

    卫慈和谁有秘密都行,但没必要瞒着她,特别是秘密和她有关的时候。

    卫慈端端正正地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带着皂角清香的被子,二人距离不近不远,他的手臂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意。有这么个火炉躺自己身边,搅动他的心绪,如何睡得着?

    听到姜芃姬的声音,他第一时间回过神,表情有些懵。

    虽不知“忍者神龟”是何物,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有什么问题就问出来,我最大的秘密你都知道了,其他的小秘密我还会吝啬不说?”

    姜芃姬笑着撬他的话,卫慈憋了一会儿,低声问她。

    “主公对龙阳之事怎么看?”

    这个话题跳跃太大,饶是姜芃姬也猜不出卫慈为这事儿烦恼。

    “龙阳?你说男子和男子之间的爱情?”

    姜芃姬将放在小腹上的黑白肉团捞上来,以免搁在被窝里憋死了。

    那肉团嘤嘤低吟,慵懒地趴在二人之间,小脑袋左扭右扭,似乎在暗中观察。

    “正是。”卫慈道,“主公可排斥此事?”

    姜芃姬道,“感情和性别无关,我可不是那种古板的人。”

    卫慈“哦”了一声,表情越发古怪隐忍,姜芃姬有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是卫慈,姜芃姬也不愿意用别的手段旁敲侧击,干脆打了个直球。

    她含笑道,“我用主公的身份命令你,有什么就说出来,不得隐瞒半个字。”

    卫慈唇瓣翕动,双眸与她眼睛对视,半晌才纠结道,“主公龙章凤姿,堪为天下少有的英才。这般潇洒不羁的性情,搁在男子中间也极为罕见,更遑论女子——主公前世……”

    他说不下去了。

    姜芃姬却心神领会。

    “你是说——你怀疑我前世是个男子?所以你刚才会问我如何看待龙阳之事?”

    卫慈神色一黯,颔首点头。

    “子孝啊子孝,你怎么那么可爱呢!”

    姜芃姬越过那只黑白肉团,笑着将卫慈压回床榻,半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

    “如果我当真是男子,你又当如何?”

    卫慈道,“若是如此,慈便能理解为何前世的陛下如此抗拒生育之事。”

    身为男子却化作女儿身,雌伏人下不说,还要像女子一样生儿育女——

    莫名的,卫慈不仅没觉得无法接受,反而替姜芃姬觉得委屈。

    姜芃姬开怀地大笑,不过她怕声音太大惹来守夜的人,干脆闷在卫慈怀中,肩膀都在颤抖。

    “你这脑洞,真是比黑洞还可怕,这也算是闷骚的一种?”姜芃姬止住笑意,眼角都冒着水汽了,她道,“抗拒生育,可不是因为这个事情。在我的前世,生育并非女子的事情——”

    卫慈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难不成,在主公的前世,十月怀胎的是男人?

    他的脑海忍不住浮现自己大着肚子的模样,表情倏红倏青。

    “当然,那也不是男人的事情。”姜芃姬欣赏他的表情,愉悦之后才道,“男子贡献精元,女子提供卵子,二者结合便为胎儿,安置在特别的仪器上面,待胎儿个头发育完整,孩子便算诞生了。整个过程,女子不用提供宫室,耗费数月去孕育孩子,这一做法也是违背法律的。”

    卫慈听得目瞪口呆。

    姜芃姬所讲的内容,对于他而言就是天方夜谭,充满着未知的魅力。

    “这、这听着神乎其神——不过,自然赋予女子生育之能,这么做——会不会有违天和?”

    卫慈无法现象那副场景,更别说女子怀孕还触犯法律——

    他做白日梦都不敢这么做!

    姜芃姬笑着给他讲解缘由。

    卫慈听得如痴如醉,试图从姜芃姬的寥寥数语去了解她的世界和过去。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为何前世的陛下和今世的主公,一力推行女营。

    越是明白,卫慈心情越是沉重。

    他突然不敢回想,更不敢深究——

    前世的陛下到底是怀着何种心情诞下福寿。

    毕竟,对她来说一个长生已经足够了,福寿的存在实在是多余。

    “睡吧,再不睡,等会儿天亮了就睡不着了。”

    姜芃姬将手搭着他的腰,二人面对面枕着一个枕头,宛若亲密无间的爱侣。

    黑白肉团夹在中间,见二人都不说话,它低低嘤嘤两声,干脆也趴着睡觉了。

    外人看来,这个场景温馨而又平静。

    对于身处漩涡中心的子系统而言,实在是度秒如年。

    如果姜芃姬没有拿到那把刀,虽然也能斩杀子系统,但必然会伤及自身,日后对上系统本体,胜负难料。这也是姜芃姬困着子系统的缘由,一则为了不打草惊蛇,二则也是为了稳妥。

    如今得到可以斩杀虚拟生物的宝贝,她这里没了顾虑,子系统自然就危险了。

    姜芃姬珍惜和卫慈独处的时光,所有她没有第一时间找子系统晦气。

    窗外天色蒙蒙亮,姜芃姬睁开眼,悄悄掀开被褥,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

    等她回到自己的住处,日头已经亮得差不多了。

    姜芃姬装作没事人一样,洗漱刷牙换衣,照例去演武场晨练一阵。

    “主公来了——”

    李赟正光着上身,露出强健有力的肌肉,浑身冒着热腾腾的汗气。

    搁直播间观众的话来说,小天使也进化成移动的荷尔蒙了。

    姜芃姬正开着直播,李赟这样子自然没逃过一众丧心病狂的颜狗的火眼金睛。

    满屏幕都是“小天使的肌肉好棒棒啊”、“资本雄伟”“伸手摸一把,舔一舔”诸如此类的话。深深怀疑,若是直播间推出虚拟触摸功能,李赟的节操、肌肉和菊花都不保了?

    姜芃姬感慨——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嗯,我来练一练,免得根骨生锈了。”

    李赟一手持枪,眼尖看到姜芃姬手中的崭新兵刃。

    光是看着,他便觉得刀气逼人,定是一把好刀!

    “主公何时得了这么件宝贝?不如与赟练练手,试一试此物威力?”



    姜芃姬瞧了瞧李赟手中的银色长枪,这东西可是李赟的宝贝,弄坏了不好赔。

    “我倒是不介意练手,只怕你的枪会断。”

    李赟面上带着不赞同的神色。

    他手中的长枪可是用极其珍贵的材料配合当世最强的冶炼锻造技术,制造而成。

    它陪着李赟打仗多年,现在还崭新崭新的。

    姜芃姬见他不信,右手握着刀柄,轻而易举将它拔出。

    这把刀不仅比寻常佩剑还长,重量更是重得吓人,比典寅那对双板斧还重好多。

    雪白的刀身在空中划下一道白光,锐利的刀锋让人觉得锋利逼仄。

    李赟练的是长枪,但他也懂刀兵。

    武器对于这个时代的武将而言,宛若豪车之于现代男人,某种形式上的大老婆!

    当刀锋出鞘,李赟的眸光便亮了起来,脱口而出道,“好刀!”

    “你看看——”

    姜芃姬示意旁人搬运一把普通的大刀过来,她持刀一挥——

    只见白光闪过,一声清脆的裂痕声响起。

    哐当一声,断成两半的大刀摔在地上,掀起些许灰尘。

    李赟看得目瞪口呆。

    “这把刀来得及时,以后还能省一笔支出。总不能每打一场仗,我的刀都要回炉重造一次。”

    对于她而言,这把能威胁天脑的神器,如今只能用来杀人切水果,顺带让系统忌惮畏惧。

    除此之外,它还有其他价值么?

    没了!

    李赟不用刀,但不妨碍他用欣赏美人的眼光去看它。

    “主公这刀可有名字?”

    吹毛断发算什么?

    主公手中的刀可以和兵器硬碰硬,还把对方看水果一样砍成两半,绝对是绝世神兵!

    姜芃姬是个取名废。

    这点毋庸置疑。

    面对李赟“刁钻”的问题,她想了想,道,“它叫‘斩神’。”

    简单霸气,一目了然!

    李赟喟叹道,“‘斩神’?神兵配好名,名至实归!”

    自家主公不是不会取名字啊,为什么要给白白取这么坑的名字?

    李赟每次呼唤白白,总有一种莫名的羞耻。

    练了一会儿刀,姜芃姬顺便还帮军营炊事兵砍了一堆的木柴,微微出了一身汗才罢休。

    直播间观众早就关注姜芃姬手中的刀了。

    这样的刀,根本不是现下这个时代的锻造工艺能造出来的。

    哪怕是他们这个时代——

    根据某位藏兵大佬的发言,似乎也很难达到。

    任由观众们如何讨论,姜芃姬都严防死守,不肯透露一句。

    最后,观众们总结——

    【虚幻之城】:主播她就是个挂逼,以前是人形兵器,现在又拿到神器外挂,准备上天了!

    【搓人】:按照最近火热的吃鸡梗,主播原本要去参加《绝地求生:诸神之战》,结果却跑错了游戏,混入《绝地求生:落地成盒》——敢问,这么一个挂逼,GM什么时候封她的号!

    【坚果与小布丁】:#抠鼻,科科哒——主播把GM封号了,就问你怕不怕!

    【心悦】:GM:姜芃姬,你心里能不能有点儿B数?主播:B数没有,我很膨胀!

    姜芃姬看着满屏幕的插科打诨,唇角轻扬。

    嗯——

    某种程度来讲,【坚果与小布丁】是正确的,她的确能把GM封号,子系统这会不被关着?

    出了一身汗,吃过早餐之后,姜芃姬便开始处理公务。

    他们刚刚在沧州千岩郡站稳脚跟,粮线勉强通畅,但孟氏才是沧州的地头蛇,人家在沧州经营数百年,底蕴不可估量。姜芃姬生怕自己一个不慎,便露出破绽,给孟氏可乘之机。

    期间,除了孟恒送过一趟文书,姜芃姬基本埋首各类竹简文书。

    她沉得住气,但子系统却沉不住气。

    “姜芃姬,你到底是什么背景来历?”子系统一号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愤,好似临近结婚才发现土豪未婚夫是个负债百万的土鳖一样,一颗少女心受到了深深的伤害,狠狠责问负心人。

    姜芃姬也好奇了,“我能有什么背景来历?我以前不都对你说过了?”

    子系统一号咬牙切齿地道,“如果你没有背景来历,你手中的刀——你真以为从天而降?”

    因为“斩神”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姜芃姬和系统之间势均力敌的平衡。

    子系统对位面巡逻商人有着天然的畏惧,好似犯罪看到了警察,天生就怂。

    万万没想到,位面巡逻商人会出现,顺带留下如此宝贵的大杀器!

    姜芃姬何德何能?

    区区一介凡人罢了,哪怕是这个位面择定的天选之子,但对于位面巡逻商人来说,这种存在也是蝼蚁。莫说关照或者结交,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故而,子系统一号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位面巡逻商人那么关照姜芃姬的理由是什么!思来想去,它觉得姜芃姬一定有后台!

    “我可不像你,满嘴谎话连篇。”姜芃姬冷笑一声,她道,“我的背景,该说的都说了。”

    基因战士等同于死士,死亡率远比战场上的联邦精锐还高。

    姜芃姬要是有背景后台,她怎么可能被选中?

    最重要的是,成为基因战士之前需要洗去过往的记忆,保证战士绝对忠心联邦!

    仅凭这一点,姜芃姬便认定自己没什么背景。

    子系统一号可不听,“你骗人!”

    它重新看了看姜芃姬的基础资料,35岁从前任上司手中接过军团长的重任。

    在此之前,她才凭着军功升任准将军衔。

    之后却得了上一任军团长的青眼,一跃成为接班人选之一。

    虽说姜芃姬的确有能力担任军团长,但她的军衔不符合啊,这步子跨得也太大了!、

    不怕裤裆裂开啊!

    其实,如果子系统一号了解姜芃姬前世的战争环境,她这个经历也不算突兀。

    比她叼的天才一抓一大把,她很励志,但也只算中等行列。

    她年纪不大,但从军时常却比很多高级将领都长。

    “你肯定有后台!”

    好气哦,系统不知坑了多少宿主,但从未想过自己会碰到不能惹的挂逼。

    姜芃姬:“……”

    她莫名有些生气,“如果我有背景,早八百年把你挫骨扬灰了!”

    前世靠本事爬上来的,凭啥被系统一句话打成关系户!

    “要不是舍不得直播间那些人,真想把你们一刀切了。”

    宝宝手中的斩神已经蠢蠢欲动、饥渴难耐了!

    有斩神的存在,姜芃姬对系统也没那么忌惮,她能静心等待收网那天。

    现在,她才是打棋谱的人——

    不管是系统本体还是子系统,只是她手中摆弄的棋子罢了。



    “子孝,你抱着什么?”

    孟恒等人正忙着,平日最早抵达的卫慈却姗姗来迟,怀中似乎抱着什么。

    卫慈面上露出一丝浅笑,稍稍挪开右手,一个小脑袋怯怯地从宽袖中钻出来,黑亮的眸子到处瞧,两只爪子搭在脑袋两侧,粉嫩嫩的肉爪晶莹剔透。这小东西口中嘤嘤,像极了婴儿无意识哼哼,带着些慵懒的撒娇。配上那团无害无辜又呆萌的模样,任谁看了都硬不起心肠。

    孟恒一瞧便知道这是什么。

    “这不是食铁兽的幼崽?子孝也喜欢这小东西?”

    卫慈哪儿是喜欢?

    分明是主公没有说如何安置这东西,它又粘人,他才不得不带着它,免得它无人照料。

    卫慈没来得及解释,孟恒道,“食铁兽幼崽看着无害有趣,但长大之后就不一样了。凶兽野性难驯,子孝将它留在身边,难保它不会伤害你。这会儿养养还行,稍大一些就不行了。”

    卫慈低头看了一眼小家伙,唇角勾起浅笑。

    小家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顾自趴着,张嘴咬他袖子,咬了半天又吐出来。

    “慈省得,多谢士久提醒。”卫慈道。

    “听闻食铁兽幼崽十分脆弱,不易养活,子孝若是喜欢它,还是寻个有饲养经验的仆人,由他照料比较好。”孟恒善心地提醒一句,食铁兽和普通宠物不一样,瞧这幼崽,约莫两三个月大,若是不精心照料,怕是会夭折,“听闻食铁兽十分护崽,子孝从哪儿弄来这么一只?”

    卫慈不好说昨夜的事情,只能含糊道,“偶然捡的。”

    孟恒了然地点头,他道,“食铁兽与寻常野兽不同,幼崽全是由母兽照料的。母兽极其护崽,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孩子。子孝偶然捡到它,兴许是因为它的母亲已经遭遇不测。你养着也好,虽说是只小畜生,但瞧着如此可爱,若是夭折了,那也可惜——”

    殊不知,孟恒这番话歪打正着。

    这只黑白肉团被人发现的时候,它母亲的尸体已经僵硬了,幼崽饿了两天。

    因为捡到幼崽的人不方便养它,这才将它丢给姜芃姬,辗转落到卫慈手中。

    卫慈是忙人,忙起来顾不上小家伙,只能给它准备一盆添了上好蜂蜜的牛奶。

    孟恒说了,食铁兽幼崽肠胃不似成年凶兽那么强健,不能投喂寻常食物。

    黑白肉团也乖巧,整个脑袋埋进小盆,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两下,两只肉爪扒着盆沿不撒手。

    舔啊舔,舔得一小盆奶见了底,它还意犹未尽。

    “子孝什么时候喜欢这东西了?”

    黑白肉团打了个奶嗝,正要爬向卫慈,一只可恶的大手将它抱了起来。

    丰真捏了捏肉团身上肥嘟嘟的肉,小家伙不满地叫了两声。

    卫慈无奈重复了一遍。

    “偶然捡的。”

    丰真“欺负”黑白肉团,小家伙对卫慈投来一双可怜兮兮的求救眼神,冲着他伸出了肉爪。

    “嘿——还挺有灵性——”

    “万物有灵,它知道谁对它好,谁对它不好。”

    卫慈见丰真被黑白肉团嫌弃了,唇角勾起的弧度深了些。

    “你们还挺闲啊——”

    卫慈正要将黑白肉团接回来,姜芃姬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主公。”

    卫慈和丰真同时行礼。

    丰真这家伙想把黑白肉团塞到袖子,毁灭办公时间摸鱼的“罪证”。

    直播间观众眼尖地发现黑白肉团。

    【凤栖梧桐】:主播——揭发一个偷熊猫的贼人!

    【隐雾者】:丰浪子还不把国宝放下,这么抓着,国宝胖达会很难受的。

    【素衣轻着】:主播把高越族的熊猫都放归深山了,我还以为有生之年无法在直播间看到熊猫呢——没想到主播你是这样的人,竟然趁着我们不注意,偷偷摸摸扣下最小最萌的——

    【小贼无双】:主播,今天直播撸猫。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光看着胖达,宝宝也满足了。

    姜芃姬笑着问,“子实,谁让你藏我闺女了?”

    丰真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他什么时候藏少主了?

    呸!

    他什么时候有少主了?

    呆了呆,他半晌才意识到姜芃姬口中的“闺女”正是他手中抓着的肉团。

    “这是主公养的?”

    “不是我养的,难不成还是你养的?”姜芃姬接回黑白肉团,小家伙十分乖巧地窝在姜芃姬怀中,两支肉爪蒙着眼,看似呼呼大睡,实则偷偷挪开一只爪,暗中观察丰真。

    丰真瞧了瞧卫慈,再看看自家主公,眼中闪过了然。

    他有眼色地离开,给卫慈和姜芃姬腾出相处空间。

    观众们敏锐地发现不对劲——

    他们家主播和慈美人,二人之间的气氛默契温馨得过分了呀。

    【长蘑菇的桃子】:不是吧——单身狗主播终于也要弃我们而去了?

    【翩跹蝶舞】:汪的一声哭了出来,看个直播也要被虐,这世上没有单身狗的容身之处了?

    事实证明,观众们担心有些多余了。

    姜芃姬和卫慈都不是感情至上的性格,谈话内容多半也和公事有关。

    无关风月,仅有枯燥的政事。

    “伯高那边可有消息?”

    姜芃姬一边摸着肉团的毛,一边问卫慈。

    卫慈只得放下手中的笔,正色道,“黄州牧以峡江为落脚点,派兵北上入沧州。主公灭了孟氏爪牙高越族,算算时间,黄州牧那边也该传来捷报。不过——慈担心一事——”

    “什么事情?”

    卫慈道,“慈担心沧州孟氏族长——孟湛。”

    姜芃姬挑眉,笑道,“这老家伙有什么好担心的?”

    卫慈道,“自打主公灭了高越族,孟氏便像是放弃挣扎一般。我军攻打千岩郡,沿路几乎没碰到什么阻力。越是如此,慈心中越是忐忑——孟湛此人,性情极狠,不是易于之辈。”

    卫慈担心,孟湛正在酝酿大招。

    身为重生者,卫慈拥有的“先知优势”越来越少,但某些人的性情却没有变,他总能摸到些蛛丝马迹。根据卫慈的了解,孟湛不是轻易认输的人,此人的野心胜过宗族。

    前世,孟湛将庶女嫁给黄嵩,两家联姻,互相算计。

    奈何孟湛棋差一招,没有吞没黄嵩的基业,反而被黄嵩黑吃黑了。

    无力回天之下,猜猜孟湛做了什么?

    一个沧州,许诺两家。

    一个是北渊易氏,一个是中诏聂氏。

    让出湛江关和彧门关,为两家觊觎东庆国土开了方便之门。

    卫慈担心,孟湛这一世被逼急了,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天下五国,地势宽阔,各国的气候各不相同。

    中诏面积最大,土地最肥沃,国力最盛,一向是其他四国觊觎羡慕但又不敢染指的存在。

    东庆和西昌气候温润适中,不过前者内乱,后者国土面积较小,五国之中没啥优势。

    北渊乃是冰冷苦寒之地,冬日长而春夏短,地势比北疆更偏北一些,民风彪悍。

    至于南盛?

    湿润多雨,瘴气湿重,河流江水极多,如今还被南蛮四部灭国,不提也罢。

    东庆皇室名存实亡,中诏那边诸侯割据,北渊则是士族权贵当家。

    北渊易氏,那可是比北渊皇族还要牛哄哄的士族!

    姜芃姬想到孟湛串联北疆的前科,原本还算和煦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若孟湛真的丧心病狂,放了湛江关和彧门关,引狼入室,东庆本就混乱的局势会更加不堪。

    怀中的黑白肉团嘤嘤两声,似乎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戾气,露出委屈巴巴的模样。

    姜芃姬的手指插入肉团的毛发,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它的情绪。

    “子孝是担心中诏和北渊势力插手东庆?”姜芃姬道,“你这个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孟氏为了给我添堵,不惜和北疆势力合作。如今被我逼到绝路,难保他们不会破罐子破摔。”

    孟氏损人不利己,宁愿将沧州送给别人,他们也不想看到沧州落入姜芃姬手中。

    姜芃姬撇嘴,嗤笑道,“不就杀他一个庶子,孟湛老匹夫也是绝,记仇记了七八年——”

    卫慈露出无奈的表情。

    这话要是让孟湛听到了,准保气得三尸神暴跳。

    什么叫“不就杀他一个庶子”?

    孟湛膝下子嗣单薄,折一个都心疼得掉肉。

    姜芃姬低头捏了捏黑白肉团的肉垫,将它的小爪子握在手中,一面把玩一面道,“子孝这话倒是提醒我一件事情了——相较于中诏北渊势力,我们更应该担心伯高那边——”

    卫慈懵了一下。

    “主公的意思——黄州牧的威胁性更大?”

    “不是伯高的威胁性大,我是担心孟氏打着一地三送的主意。不止联系了北渊易氏、中诏聂氏,我怕他还暗中联系了伯高。”她洒然一笑,双眸露出些许算计的光芒,“北渊易氏或者中诏聂氏,势力虽大,但他们在东庆的根基太浅。孟湛老匹夫送出沧州,这两家未必守得住。相反,孟湛老匹夫若是把沧州送给伯高,那便是伯高的领地,我还能从伯高手中硬抢不成?”

    外国势力都送了,没道理更近的诸侯势力不送。

    说白了,孟湛死之前也要给姜芃姬拉几波仇恨。

    卫慈想到这里,面色苍白如雪。

    按照他对孟湛的了解,对方这么做的可能性极高。

    等一等——

    卫慈脑中闪现一道灵光,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面色凝重无比。

    “主公——糟了!”

    “怎么了?”姜芃姬问。

    “孟氏怕是没兵可用了——”卫慈道,“自打进入沧州境内,我军碰见最大的阻力便是高越族。灭了高越族,再攻打千岩郡,沿路却没碰到像样的抵抗,这本就不寻常。慈还以为是孟氏故布疑阵,如今细想,极有可能是孟氏兵力不足。孟湛干脆调走千岩郡的兵力,严防孟郡。借此营造兵力充足的假象,转移注意,让我军不敢轻举妄动,暗中再布局送出沧州——”

    孟氏穷兵黩武,沧州大不如前,再加上高越族覆灭,孟氏继续负隅顽抗,结果都一样——大半沧州必然落入姜芃姬手中——既然如此,倒不如趁着局势还有转圜余地,好好算计一番。

    利用没有多少价值的沧州,给姜芃姬添几个强劲的敌人,多划算的买卖。

    思及此,姜芃姬面色阴沉了几分。

    “派遣斥候混入孟郡刺探,看看他们的兵力到底有多少——”

    姜芃姬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她还是低估了孟湛的疯狂。

    早在他忽悠高越族送死的时候,孟湛便书信几封,暗中送去了中诏聂氏、北渊易氏。

    只要两家答应派兵,沧州马场拱手送上。

    等待两家消息的同时,孟湛还给黄嵩写了密信。井经

    密信上面详细记载孟氏和姜芃姬的恩怨,字字泣血,可谓“卖惨”的教科书。

    起初,黄嵩是不信的,但白送上门的馅饼,不咬一口又觉得可惜。

    天上掉的馅饼,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收下孟湛赠与的沧州,届时必然和姜芃姬产生矛盾。

    黄嵩还没拿下谌州,兵力太弱,还没资格和姜芃姬正面叫板。

    收?

    不收?

    关键时刻,聂洵出列,献上一条毒计。

    “若孟氏肯暗中出兵谌州,那我们便应下孟湛许诺的好处。”

    黄嵩一时半会儿没明白过来,帐下其他谋士却明白了,望向聂洵的目光带着几分骇然。

    聂洵让孟氏出兵灭了皇室,那么乱臣贼子的名声便由孟氏担了,届时黄嵩再打着正义的旗帜,便可名正言顺收了谌州。若不如此,黄嵩想要拿下谌州,必然担负一定的污名。

    哪怕皇室再辣鸡,那也是皇室啊。

    东庆各个诸侯都觊觎谌州这块地,但皇室待在这里,哪个诸侯都不想当出头鸟。

    若孟氏愿意担负千古罪名,黄嵩再攻打谌州,不仅无罪,反而有功。

    当黄嵩将这意思传到孟湛那边,孟湛气得额头青筋暴跳,暴怒之下掀翻一切能掀翻的东西。

    “黄嵩小儿——年纪轻轻,野心倒是不小——”

    不肯担负一点污名,好处却向全吞了,不怕撑死!

    等怒火平息下来,孟湛手指颤抖地提起笔,怀着复杂的心情给黄嵩写了回信。

    他一边压抑着愤怒,一边写信,咽下喉咙涌上来的铁腥味。

    “野心大是好事啊——野心大,才能和柳羲斗得久——”

    如果黄嵩是个战五渣,无法阻挡姜芃姬的铁骑,那才呕血呢。

    在姜芃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黄嵩与孟湛达成了合作协议。

    孟湛派遣兵力杀入谌州,灭杀皇室,黄嵩紧跟着“救驾”!

    只可惜,当黄嵩赶到的时候,皇室全灭,不留一条活口。

    黄嵩只能“勉为其难”接手烂摊子。

    当姜芃姬派遣斥候调查孟郡具体兵力,黄嵩早已暗中吃下了谌州。

    不仅如此,黄嵩还“势如破竹”地攻下沧州另外一郡,大军包围孟郡。

    一旦孟郡投降,黄嵩便占了沧州两郡!



    卫慈和姜芃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黄嵩占了谌州,夺了沧州一郡,孟氏携孟郡归降。

    换而言之,姜芃姬此番什么好处都没捞着,所有便宜都让黄嵩占了。

    若不是姜芃姬正好克制高越族,真正打起来,怕是要损失惨重,最后连个千岩郡都捞不着。

    她沉着脸,漆黑的双目闪烁着森冷杀意,周遭气氛凝重,粘稠又令人窒息。

    文臣武将感觉压抑,小小的胖达更加害怕。

    它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脑袋蹭着卫慈的手掌,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藏进去。

    口中溢出低低的嘤嘤声,好似在害怕什么。

    唯有这样,它才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安全。

    卫慈一面用手掌抚着它脑袋和背上的毛,一面若无其事地抬手,用袖子将它的身子盖住。

    “孟湛这个老匹夫,算计挺周全啊——”姜芃姬手中捏着一块铜制镇纸,众人清晰看到那块镇纸被姜芃姬捏出了深深的指痕,整个镇纸造型扭曲了两分,他们完全能想象姜芃姬此时此刻,内心有多么愤怒,“临死了还摆我一道——若是不还击回去,真当我是泥巴捏的!”

    坐在下方的孟恒垂着头,不发一语。

    他收敛眼睑,面上平静无波。

    众人不敢出声,生怕触动姜芃姬的底线。

    孟湛这次做得太绝,算计更是狠辣,再加上黄嵩补刀,明摆着要将姜芃姬吃下这个哑巴亏。

    卫慈暗暗环顾左右,见大家伙儿一个一个装死,他只能硬着头皮当了出头鸟。

    “主公,此番已是无解之局。依慈之见,倒不如以退为进。天下人皆知,主公带兵牵制孟氏兵力,有了您的辛劳,黄州牧才能坐享其成。若要论功,主公拿一半孟郡也不算过分。”

    总而言之,绝对不能让黄嵩拿下整个孟郡。

    姜芃姬冷笑一声。

    “拿半个?岂不是便宜人了?”

    如果孟氏不搞这么一出,黄嵩凭着兵力攻下沧州两个郡,姜芃姬可以认输,心服口服。

    谁知孟氏在这个关头耍幺蛾子,不仅帮着黄嵩取下谌州,还拱手让了两个郡。

    孟氏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膈应姜芃姬。

    如此一来,她要是能咽下这口气,她也不叫姜芃姬了!

    卫慈叹息一声,劝慰道,“我军占据地利人和之优势,奈何天时不予人,棋差一招——形势如此,主公莫要气坏了身子——为今之计,当想办法及时止损,还请主公三思——”

    卫慈没有被姜芃姬吓到,反而温声劝她冷静。

    一时间,以孟浑为首的武将都对他投以敬畏的目光——

    主公的气势太过吓人,哪怕他们杀人如麻,刚才也吓得汗出如浆,后背的衣料被汗水打湿。

    文臣们的目光则复杂得多。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喷发的火山,敢于正视暴怒的主公。

    卫慈简直就是主公专用灭火器啊!

    姜芃姬火气虽大,但理智一直都在,见帐内气氛凝滞,她微微收敛自身的气势。

    众人见她表情稍霁,纷纷松了口气。

    如果主公一直维持暴怒状态,他们没被吓死也要被紧张死了。

    丰真暗暗擦了一把汗,出列作揖道,“真有一计,或许可以止损。”

    姜芃姬抬了抬眼皮,表情淡定无波,好似刚才怒气值爆表的人不是她。

    “子实,有什么计策便说吧。”

    丰真稍稍整理腹稿,作揖道,“主公乃朝廷钦定的丸州牧。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孟氏大逆不道,犯上作乱,屠杀皇室,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主公既是忠臣,自然要替君报仇,手刃逆贼。这一点,想必黄州牧也是理解的。不如,遣派浒郡兵马入谌州救驾——”

    姜芃姬气道,“皇室都死光了——”

    丰真眸光灼灼,“天底下的男子,哪个不喜女色?谁又能保证孟氏真的杀光皇室血脉?兴许还有遗留民间的血脉——主公食朝廷俸禄数年,于情于理,也该为皇室保留一丝丝香火。”

    孟氏说杀光皇室的人了,那就真的被杀光了?

    还不许忠臣良将带兵去搜寻遗脉?

    仅凭这个理由,姜芃姬便有资格调兵如谌州。

    黄嵩兵力不少,但也不多,若想完全掌控谌州全境,没点儿时间是做不到的。

    趁着对方根基不稳,倒不如玩一出“围魏救赵”,看看黄嵩到底是要谌州还是沧州两郡!

    孟浑忧心忡忡地道,“这会儿调兵,怕是来不及——”

    丰真道,“孟校尉可是忘了靖容和典副校尉?”

    靖容?

    典副校尉?

    孟浑恍然大悟。

    杨思和典韦被姜芃姬调遣去了浒郡,二人负责和许裴联盟的事宜,韬光养晦数年。

    浒郡距离谌州并不远,若是从浒郡调兵,完全来得及。

    姜芃姬眸中闪烁着算计的冷光,好似在思考丰真这话的可行性。

    她转头问风瑾等人,“诸君可有什么想说的?”

    风瑾想了想,微微阖眸,拱手作揖。

    “主公,瑾以为现在还不是与黄州牧摊牌的时候。”

    姜芃姬手指点着桌面,冷声道,“你说的是——现在还不是摊牌的好时候。”

    帐内气氛剑拔弩张,连带直播间观众也不敢插科打诨。

    听到风瑾和姜芃姬对话,几个脾气比较冲的观众忍不住了。

    【千层榴莲饼】:孟湛算计人,黄嵩身为盟友却和敌人达成了协议——虽说利益面前,屁都不是,但黄嵩这个举动还是让人不爽——主播,你不会真的吃下这个亏吧?

    【夕阳无限好】:主播,你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孬了?

    观众们还是喜欢那个怼天怼地的姜芃姬。

    人家欺负上门了,怎么能忍?

    【星夜镜月】:你们别急,我想主播一定有自己的思量,说不定有什么东西我们还不知道。

    少部分观众看得生气,大部分观众还是很冷静的。

    甚至有人看到姜芃姬吃瘪,他们还暗中偷着乐。

    虽说吃了点儿亏,但主播一直顺风顺水、怼天怼地,看着也没意思。

    【水墨凝】: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一看孟湛,绝地反击还让主播吃哑巴亏,这可不简单。

    说起这个,不少观众也表示了遗憾。

    能让主播吃亏,这才是真正的勇士!

    这时候,几条蓝色弹幕怯生生地冒出头——

    【桔子柠檬糖】:那啥——我好像看过孟湛啊。



    整个直播间的观众都懵逼了。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孟湛?

    姜芃姬也注意到这条弹幕,眉心一蹙,眉梢轻挑。

    孟湛长居沧州,她常年打仗。

    她都没有见过孟湛,直播间的观众更没可能见过。

    不过,看到弹幕的颜色,姜芃姬倏地想起什么,瞬间了悟了。

    蓝色观众原先是穿越女的直播间观众,姜芃姬没见过孟湛,但不意味着穿越女没见过孟湛——说不定,穿越女碰见孟湛的时候,她开着直播间,所以那个位面的观众见过孟湛?

    姜芃姬心下一转,这个猜测可能性最大。

    事实证明,姜芃姬的猜测是正确的。

    不仅如此,通过这位弹幕观众的发言,她多少猜出孟湛为何对庶子孟悢如此看重。

    【桔子柠檬糖】:那啥——那是好久好久之前的老黄历了。那年我上高一,偶然进入这个直播间——呸,不是主播这个直播间,以前那个带颜色的直播间——虽说直播的内容很羞啦,但直播间人气很旺,男主女主颜值都高,没事儿我也喜欢看看,缓解学习压力——

    这个观众絮絮叨叨了不少老黄历,大半天才进入正题。

    【桔子柠檬糖】:我记得那个时候,直播间有个土豪发布任务,让主播扮演风尘女子攻略士族贵公子。主播一开始的目标是柳佘,后来不知为何改成孟湛。讲真,我对孟湛印象深刻,不是因为他身份高、长得好,单纯是因为他是第一个让主播吃瘪的男人,真汉子!

    姜芃姬诧异了。

    她以为孟湛也是穿越女的裙下臣呢,没想到孟湛竟然不是,他还拒绝了穿越女。

    然后呢?

    观众们和姜芃姬的想法一样,迫切想要听接下来的八卦。

    那位观众也没让他们久等,很快又发出了一条弹幕。

    【桔子柠檬糖】:主播也是心高气傲啊,身为小仙女怎么能被凡人拒绝?她和孟湛闹得很不愉快,两个人吵着的时候,主播说孟湛有弱精症,还骂他是天阉。后来,主播还安排郎中去打击孟湛。我记得那会儿孟湛也有几个暖床的丫头,伺候他几年,的确没有孩子——

    看着这些弹幕,姜芃姬隐隐拼凑出当年的真相。

    如果孟湛真的有弱精症,极难令女子不孕,他怀疑孟恒聂洵兄弟血统,倒不是没有理由。

    需知,在穿越女的设计下,古蓁嫁给孟湛的前夜,婚嫁队伍曾被土匪偷袭。

    虽说援兵赶到及时,把人救回来了,但孟湛心里没根刺是不可能的。

    偏偏这个时候,古蓁新婚当夜没有落红,似乎更加作证她被土匪玷污的事实。

    再之后,古蓁被发现有了身孕。

    算算时间,恰好是新婚那夜前后有的。

    孟湛深知自己身体毛病,虽有孕育的能力,但中标几率太小太小,没可能那么巧合。

    这时候穿越女又营造幻象,让孟湛看到古蓁和仆从“私通”的景象——

    如果说,这个阶段孟湛还能忍耐,那么古蓁不愿意打掉腹中胎儿,反而加深了孟湛的怀疑。

    一连串的组合拳,古蓁和孟湛离心,顺理成章。

    穿越女这么折腾古蓁,除了古敏的缘故,兴许还有孟湛的原因。

    孟湛拒绝了魅力无限的穿越女,扭头娶了古敏的庶妹,穿越女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不折腾一番,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思及此,姜芃姬越发觉得穿越女恶心,只让她魂飞魄散,还便宜她了。

    【噗呲噗呲笑】:噫——弱精症,这么一说,感觉孟湛脑袋上面可以放羊了。

    【桔子柠檬糖】:弱精症又不是绝对的不孕不育,只是怀孕几率比正常人低很多。这个病症还是可以通过调养手段,提高活跃性——总而言之,孟湛还是有希望当爸爸的——

    事实证明,这位观众并没说错。

    穿越女点出孟湛身体存在的缺陷,他便延医问药,修身养性起来。

    虽说不如正常人的水平,但次数多了,还是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孟湛那个庶子便是这么来的。

    古蓁失宠之后,孟湛后院的女子增多不少,每个人的行踪都被严格监视,杜绝绿帽的可能。

    这么多年,唯独那个妾室和古蓁有孕,生下的孩子便是后来的孟悢和聂洵。

    孟湛不相信古蓁的孩子是自己的。

    一来,古蓁那会儿的身体比较差,他的情况又这样,两人同房没几次,有孩子的几率太小。

    二来,孟湛在穿越女的干扰下,看到古蓁和前院的小厮厮混,越发恨毒古蓁。

    若非顾忌柳氏和古氏的面子,孟湛早把古蓁掐死了,哪会留她一命?

    直播间热热闹闹地八卦着,姜芃姬却垂下眼睑,眼底闪过冷光。

    孟湛临时之前还算计她,她要是不还以颜色,岂不是太便宜这个老匹夫了。

    这个时代有降者不杀的习惯,孟湛投降黄嵩,按理说黄嵩是不会要他的命。

    不过,姜芃姬可不管这事儿!

    姜芃姬的脾气太强硬了,黄嵩不说十分了解,但也知晓七八分。所以,他接受孟湛投降之后,他并没有放走孟湛,反而将他关入牢狱。孟氏其他人则贬为庶人,派人看管起来——

    “听闻孟郡富庶无比,如今一瞧,倒是名不副实。”

    虽说关在牢里,但牢房干净整洁,被褥还散发着阳光的香气。

    一日三餐不断,孟湛的日子过得并不差。

    虽说交出了孟郡,但孟湛脑子里还有太多秘密,黄嵩想要知道,不得不和此人打交道。

    越是接触,黄嵩越是好奇——

    孟湛分明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为何行事却如此激进猛撞?

    若是对姜芃姬服软,孟湛虽然不能保有以前的辉煌,但孟氏继续延续还是没问题的。

    如今可倒好,一步一步昏招,愣是败光了所有的底牌。

    孟湛冷笑,“黄州牧,您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论野心,老夫不如你——论胃口,更是自叹弗如。”

    孟湛的容颜写满了疲倦,看着比实际年龄苍老很多。

    眼窝深陷,眼袋厚重,一双阴仄的眸子好似鬼魂一般,看得人浑身不舒服。

    黄嵩笑道,“孟老先生这话可就错了——山芋虽好,却也烫手——兰亭脾性爆裂,此次吃了大亏,她不会善罢甘休。您是了却心愿了,但嵩却要承担她的全部怒火,这笔买卖未必划算——”



    黄嵩用脚趾头想想,他也知道姜芃姬气成啥样。

    打仗打得辛苦,好处却被他捡走了。

    他半真半假地道,“孟老先生,您也知道兰亭那人,岂会不知她的脾性?”

    孟湛狞笑一声,皮笑肉不笑,看着极其阴冷。

    坐在对面的黄嵩端起茶,品茗一口,唇角也勾着笑。

    黄嵩知道这么做会得罪姜芃姬,但摆在眼前的好处太诱人,他无法拒绝。

    富贵险中求,他要是不抓住这次机会,兴许以后再难有翻身的良机。

    他也想走到高处看看,领略一览众山小的风光,而不是站在山脚看着山顶的人。

    少年时期的黄嵩,他只想当一名有功于社稷的贤臣良臣,但风珏断了他的后路,勾出了他蛰伏的野心,一发不可收拾。他不愿屈居人下,除了向上爬,黄嵩没有第二条后路。

    孟湛道,“你怕什么?”

    黄嵩说,“嵩可不是先生,您可以抛弃宗族,抛弃一切,孤注一掷,嵩却没这个胆量。”

    嘴上说着这话,眼底涌动的野望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老夫既然敢赌,自然做好了准备。”孟湛冷笑道,“柳羲小儿,她不敢拿你怎么样。”

    孟湛说的这事,一众谋士已经给黄嵩分析过了,所以黄嵩对孟湛的感官才会那么复杂。

    正如孟湛所言,他所做的布局,姜芃姬不可能明着跟黄嵩撕破脸。

    为何?

    孟湛把沧州二郡拱手让给黄嵩,但他还给北渊易氏和中诏聂氏发了信函啊!

    自打中诏诸侯并起,两国之间的商道便关闭了,消息闭塞。

    中诏并不清楚东庆这边的情况。

    至于北渊——

    北渊那个地方地势偏北,两国商业贸易和正治往来也不多,消息同样不发达。

    孟氏坐镇沧州,又仗着沧州境内两道天险门户,中诏和北渊都没有打东庆的主意。

    此时此刻,孟氏却传出这样的消息,北渊易氏和中诏聂氏能不心动?

    先前说过,北渊这个国家是士族当权,皇室全是傀儡。

    易氏权柄不算最大,但和北渊另一个大家族也差不离。

    若是易氏得到沧州的马场,便能瞬间颠倒局势,顺利掌控北渊政权。

    中诏聂氏更不用说了,他们现在是中诏一大诸侯。

    哪个诸侯打天下能少得了战马?

    聂氏没有马场,虽说底蕴深厚能组建强兵,但马场对他们的吸引力也是很大的。

    孟湛捏准了他们的心思,丢出沧州作为诱饵,引他们上钩,扭头将沧州给了黄嵩。

    这么做不是为了陷害黄嵩,孟湛是为了掣肘姜芃姬。

    如何掣肘?

    外有两个强敌虎视眈眈,姜芃姬总不能和黄嵩斗得天昏地暗,最后便宜两个外来势力。

    他们要是打起来,沧州两道天险门户必然会被敌人攻破。

    因此,风瑾先前才说这不是和黄嵩摊牌的好机会。

    孟湛可以不顾家国天下,但姜芃姬做不到。

    哪怕吃瘪了,她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想到姜芃姬受气的画面,孟湛内心翻涌的怒气稍稍缓解,但这不能根治。

    唯有柳佘父女的鲜血才能让他的灵魂彻底平静下来。

    黄嵩从席上起身,临走之前道了句。

    “再有数日,兰亭便带兵抵达了。孟老先生可需要嵩帮忙?”

    孟湛和姜芃姬有什么恩怨情仇,黄嵩管不着,但孟湛的确帮他大忙,他也不吝啬给点帮助。

    “不了——让她柳兰亭过来就是——”

    孟湛知道黄嵩的意思,但他又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不需要蝼蚁的怜悯和帮助。

    哪怕是死,他也不肯向死敌折腰。

    阔别两月,黄嵩和姜芃姬再相见,气氛却不如先前那么融洽。

    不过,大家伙儿都是戏精,不管肚子里是什么想法,表面上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孟湛那人呢?”

    姜芃姬让大军驻扎千岩郡边境,自己则带着五千精锐抵达孟郡州府。

    这里原先是孟湛的宅邸,如今成了黄嵩的临时住所。

    黄嵩笑着建议,“兰亭舟车劳顿,行军辛苦,不如先歇歇脚,明日再提审他吧。”

    哪怕对上姜芃姬的双眸,亦没有退让怯懦的迹象。

    姜芃姬道,“行,他多活一日还是少活一日,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黄嵩给姜芃姬设宴,席上美酒佳肴不断,规格比合德郡那会儿奢侈很多。

    时间不同,心境不同,众人没有享用的心思。

    面上乐呵,内心沉重。

    文臣心思内敛,伪装的本事也强,几乎做到了滴水不漏。

    相较之下,武将们定力稍差,脾气越差的武将,越是沉不住气。

    此时,孟恒暗中给姜弄琴使了个眼色。

    一贯低调的姜弄琴喝了一杯,不满地放下小杯子,桌案发出沉闷的动静。

    “为何本将这里只有清水?莫不是诚心怠慢?”

    众人本就无心歌舞,听到姜弄琴的话,纷纷将视线转到她身上。

    直到这会儿,不少人才发现她是个女将军,此时却混迹在一众男儿堆里。

    姜弄琴不顾旁人的视线,指着对面老将原信的酒樽。

    她语气傲慢地道,“来人,给本将换那种青铜酒樽来,再来一坛烈酒,不烈的不要。”

    原信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见姜弄琴竟用手指指着自己,火气蹭得一下涨起来。

    哪有当客人的如此无礼?

    客人便是客人,岂有反客为主的道理?

    “小小女子,喝些清淡果酒就行了——”

    姜弄琴道,“本将乃是统领两万兵马的校尉,不满清水寡淡,换个酒樽喝酒又怎么了?”

    原信冷嗤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姜弄琴的说辞。

    坐在上首的姜芃姬冷眼看了一眼原信,道,“这位老将军,可有什么不满的?”

    原信噎了一下。

    孟恒出来打了个圆场,勉强将这事儿搪塞过去。

    末了,他的视线落向聂洵,眼底带着关切,他发现对方也看着自己,目光略带感激。

    若非孟恒站出来打圆场,今天这事儿闹大了,谁都不好收场。

    这时候,姜芃姬道了一句。

    姜芃姬和黄嵩将这一切看在眼底。

    她压低声音询问黄嵩。

    “明日,让聂先生陪着去见孟湛?其他人戾气太重,还不友好,凑到一块儿怕是要闹事。”



    黄嵩下意识不想答应,内心稍有迟疑。

    姜芃姬不等他想出推脱的言辞,开了句玩笑。

    “伯高,我向你讨要聂先生,你不会舍不得吧?”

    “怎么会舍不得呢?兰亭愿意让诚允陪同,这是对他的信任——”嘴上这么说,黄嵩心里却很清楚,若非原信的敌意表现得过于明显,让姜芃姬不满,怕也不会做出这般戒备的举措。

    姜芃姬让大军驻扎千岩郡,仅带了五千赶赴这里,本身也担了巨大风险。

    她防备心重,排斥对她有敌意的人,黄嵩完全能理解。

    原信喝酒喝得有些高,听到聂洵又要亲近姜芃姬这一系的人,某根神经紧紧绷起。

    “老夫只是个粗人,说不来天花乱坠的好话——嗝——柳州牧尊贵,区区聂诚允,分量不足,如何衬得上我主对柳州牧的情谊?传出去,外人还不说我主怠慢贵客,不知礼数?”原信喝得双颊通红,虎目却不浑浊,反而闪烁着逼仄的厉色,“听闻——嗝——听闻柳州牧与风别驾也是少年好友,风别驾又是我主最信赖的左膀右臂,若有风别驾陪同,这才不失礼。”

    一面说,一面打着嗝,手中握着的酒樽也颤颤抖了大半酒液,好似醉得不轻。

    实际上么,这人似醉非醉,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聂洵和姜芃姬这一系的人走得太近!

    殊不知,他这般戒备的举动,反而将聂洵置于尴尬的地位。

    黄嵩面色略显不善,只能干笑着帮原信向姜芃姬赔罪。

    坐在下首的风珏正要出列说话,姜芃姬一脸倦怠又无趣地道,“罢了罢了——这么防备做什么,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若是怀玠有时间,伯高又肯放人,陪同我过去也好——”

    风珏见状,无奈将告罪的话咽了回去,拱手作揖道,“柳州牧不弃,珏自当奉陪。”

    酒宴的气氛本就古怪,这会儿更加凝滞了。

    黄嵩努力缓解气氛,众人还是食不知味,彼此间流动着怀疑和戒备。

    姜芃姬装醉退场,回到黄嵩安排的营帐。

    她让人给自己打了一盆冷水,然后将整张脸埋入冰冷的水中。

    憋了一会儿,姜芃姬才抬起头,闭眼摸索布巾的位置。

    抓到布巾,胡乱擦掉脸上的水渍,本来苍白的脸蛋因为冷水和布巾的刺激,搓出两团红晕。

    睁开眼,正巧看到满屏幕的弹幕,大多观众都在安慰姜芃姬。

    虽说他们只是看客,但酒宴古怪的气氛、旧友间不自然的相处,众人都能感觉出不对劲。

    【水墨年年】:心疼主播,物是人非四个字,实在是太残酷了。

    【红半溪枫】:昨天熬夜追开封天团,今天看主播和黄嵩这幅场景,突然就想起螃蟹对包子说我们再也会不到以前那个样子了——妈呀,连着被插了两把刀,心都碎了。

    哪怕观众早就做好主播和黄嵩撕比的心理准备,可真正看到这一幕,心里仍旧不好受。

    对此,姜芃姬只能说他们还是太感性了。

    【主播V】:如果今天我是伯高,你猜猜我会怎么做?设下鸿门宴,斩草除根,一了百了。伯高没有这么做,不是他想不到或者心肠没这么毒,仅仅是因为他一没把握,二有顾虑。

    虽说只是短短两句话,但观众们却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冷漠和绝情。

    观众们懵了一下,不少人还觉得姜芃姬想得太阴暗了,忍不住发言反驳。

    【蟹黄包一生推】:如果黄嵩真的这么坏,宴会上怎么什么都没做?这里可是他的主场,投毒或者提前设好埋伏,主播你又没带多少人,真的鸿门宴,怎么看都是黄嵩胜面比较高。

    姜芃姬笑了笑,表情带着几分冷意。

    【主播V】:伯高见过我杀人,他手底下没人能挡得住我,所以才说他没有把握。如果真要动手,先死的人一定是他。至于顾虑——我和伯高要是斗起来,便宜了旁人,不划算。

    这时候,风珏派人将一身酒气的黄嵩送回后院,祁夫人连忙让人去拿醒酒汤。

    “夫人,醒酒汤先放着,让我醉一会儿——”

    黄嵩撑着发涨的脑子,右手支着矮桌,呼吸粗重而又疲倦。

    “郎君今日喝了多少?”祁夫人嗔怒道,“顽疾未好,还敢违背郎中医嘱,不节制地喝酒?”

    黄嵩大着舌头道,“没喝多少,堪堪半醉而已——醉了好,至少不会去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祁夫人诧异。

    黄嵩半靠着祁夫人的肩头,顺势埋入她的颈窝,压低声音,“兰亭只带五千精锐,这可是个好机会,兴许再也没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不过呢——为夫不能莽撞胡来,更不能失了阵脚。”

    他要克制内心叫嚣的恶魔和贪婪的心,以免做出让他悔恨的愚蠢决定。

    与其让自己脑子清醒,不如喝个半醉,借用头疼转移注意力。

    祁夫人怔了一下,似乎没能即时消化这个事实。

    “郎君的意思,你今日其实——”

    “这想法还没付诸行动呢,只是脑子里想想——”黄嵩面目微醺,摇头晃脑地道,“这一点,我是不如兰亭的——如果今日是我带五千精锐,等待我的,必然是杀机重重、不留生机的鸿门宴,她可没什么顾虑——我不行,我敢有其他动作,她能先捏碎我的脖子——”

    姜芃姬在朝堂上用笏板将活人分尸的场景,印象太深刻了,偶尔还会做噩梦梦到那个画面。

    当然,若是鸿门宴能奏效,黄嵩也不会错失这个机会。

    他没动手,恰恰是姜芃姬说的——

    一没把握,二有顾虑。

    第二日,风珏和聂洵一大早就过来点卯。

    “孟湛这会儿被关在哪里?”

    姜芃姬按照往常习惯,晨练再刷牙洗漱换衣,瞧着神清气爽。

    风珏拱手道,“孟贼被关在地牢。”

    “我亲自去看看他。”姜芃姬瞧了一眼,点了两个人,“子孝、士久,你们跟着。”

    李赟请缨道,“主公一人在外独行,两位先生武艺不甚高强,还请主公应允末将跟随。”

    李赟这话不算过分,但搁在姜芃姬和黄嵩关系紧张的当口,听着怪不是滋味。



    风珏和聂洵沉默以对。

    姜芃姬道,“伯高这里能有什么危险?硬要跟一个,让孟校尉跟着。”

    “主公——”

    李赟迟疑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孟浑,退让一步。

    孟浑对着李赟抱拳,眼底带了几分感激。

    临行之前,孟恒迟疑地看了眼姜芃姬,眼底带着几分恳求。

    不管孟湛怎么待他,二人父子一场,孟恒可以不顾孟湛死活,但却不想亲眼看着他死。

    只是,姜芃姬并不答应。

    “父子一场,送他一路。”

    孟恒道,“喏。”

    一旁的聂洵听到这两句对话,心中微冷。

    这人是要逼着孟恒亲手弑父?

    风珏道,“地牢阴暗潮湿,不如让人将犯人带出来?”

    “不用,我亲自去看看,我还没瞧过地牢什么模样呢。”

    正如风珏所言,地牢的环境十分恶劣,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水汽,阴暗处还有老鼠逃窜。

    地牢的温度比外头低了很多,刚踏入地牢,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姜芃姬面不改色地走在前头,风珏将她领到了地牢某个面积较大,环境还算干净的牢房。

    “孟湛这小日子过得还不错,我还以为他来了地牢,多少要吃些苦头呢。”

    这间牢房的面积很大,目测有百平米。

    席塌、茶桌、食案和恭桶,应有尽有。

    风珏让牢狱开了门,一番动静惊动了牢房内的孟湛。

    听到姜芃姬声音的时候,他便猜到来人的身份了。

    说来也好笑,他恨了柳佘父女多年,一直想办法报复,但却连当事人的面都没见过。

    “孟伯父,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姜芃姬示意风珏等人退后,避开她和孟湛的谈话,独独留下孟浑护在身侧。

    孟湛将一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脸颊用温水靧面,瞧不出半点儿污渍油腻,远比先前精神。只是他苍老得太快了,面色带着不健康的青灰,眼窝深深凹陷进去,瞧着老迈而可怜。

    虽说精气神不好,但他的外貌装扮得不错。

    玉冠高悬,鸦青色的儒衫穿在身上,脊梁挺直,勉强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儒雅风采。

    孟湛抬起头,双眸微眯,细细打量姜芃姬,“你还有脸唤我孟伯父?”

    “孟伯父虽与家父割席断义,但你是庶姨母的前夫,唤一声伯父,这也是晚辈应有的礼数。”

    孟湛冷静地讥讽道,“杀我爱子,你这礼数可真周全——”

    姜芃姬表情不变,反而冷笑着问道,“孟伯父可知您的好儿子,孟悢当年做了什么?他竟然将色心打到庶姨母的头上,身为人子,岂能不怒?庶姨母不仅是我父亲继室,更是我母亲的庶妹,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纵容你那庶子去欺负他。除此之外,孟悢伙同狐朋狗友,借易容之术混入河间百姓后院,玷污无辜良家妇女和闺阁女子——孟悢之死,死有余辜——”

    提及古蓁的时候,孟湛表情微动,很快又归于平静。

    “这又如何?悢儿顽劣,改就是了。天大的祸事,自有我这个父亲教训他——”

    孟悢和狐朋狗友用易容术混入旁人后院,欺凌女子,这事儿不新鲜,孟湛替他擦多少回屁股了。他心里也是很气这个孩子的作为,但又能怎么办?唯一的血脉,他不兜着谁兜着?

    姜芃姬气笑了,“孟伯父客厅说过一句话?”

    孟湛挑眉,“什么话?”

    “你管教不好自家的儿子,那就别怪别人教育他。我觉得孟悢已经无药可救了,所以送他一程。孟伯父可知,我是怎么杀的孟悢?给他的手腕开了口子,放血放死的——”

    饶是孟湛涵养够好,听到杀子仇人在自己面前提及如何杀他儿子,怒火也抑制不住了。

    “你很气?”姜芃姬笑道,“接下来还有更气的,你要不要听?”

    孟湛冷笑,“不愧是柳佘古敏生的女儿,古蓁教出来的继女,果然狠毒无耻。”

    “比不过您啊,如果晚辈有孟伯父一成功力,此生无憾呢。”

    气氛剑拔弩张,一旁的孟浑用杀人的眼光盯着孟湛——曾经的老东家——他没想到,时隔多年,孟湛竟然没有丝毫悔悟。孟湛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老婆孩子就不是人了?

    “柳兰亭,你过来只是为了跟老夫斗斗嘴?”孟湛冷嗤,面庞爬满了苍老的褶痕,双眸却很有神,“如果你的手段只是这样,奉劝你一句,你还是别搁到老夫面前丢人现眼了。”

    姜芃姬双手环胸,坐在孟湛对面。

    她道,“不是晚辈不想拿出来,只怕孟伯父遭不住啊。”

    孟湛沉了脸色。

    孟恒一行人站得远远的,他们听不到姜芃姬和孟湛说什么,但那股气氛却让人揪心。

    “孟伯父身子骨有恙,极难令女子受孕,对吧?”

    姜芃姬改换坐姿,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冷笑。

    “你想说什么?”

    “这事儿,事关男子尊严,自然要瞒得死死的,除了您和心腹御用医官,几乎无人知晓。”姜芃姬没理他,自顾自道,“庶姨母嫁予您的时候,曾被一伙土匪偷袭,虽说有惊无险,但最后还是获救了,婚礼照常进行。只是,当晚新妇子却无落红,还是伯父帮着遮掩过去的。”

    孟湛一开始还能冷静听着,越听越不对劲。

    当年之事,很多细节只有他才知道,姜芃姬却说得那么详尽,好似亲眼所见。

    “月余之后,庶姨母被查出怀有身孕,怀孕时间约莫是新婚当夜。孟伯父身体有恙,对此很不自信,你又看到庶姨母与人亲密相处的画面,对她腹中胎儿的血统产生了怀疑——”

    孟湛冷笑打断她的话。

    “不是怀疑,孟恒那野种本就不是老夫的。”他永远不会忘记那种绿帽罩顶的耻辱,新婚妻子与人私、、、/通,说到这里,他突然感慨了一句,“真是可惜——”

    姜芃姬凝眉,“可惜什么?”

    孟湛的面上闪过凶狠厉色,“可惜中诏那女四书问世太晚太晚,若是再早个二三十年——”

    女四书出现之前,社会风气还很开放。

    女子养面首不算大事,婚前失贞也不严重,顶多被人风言风语两句,要不了人命。

    孟湛也是真心喜欢古蓁的,不然也不会主动求娶一个庶女,他还撺掇挚友柳佘帮忙说情。



    不料古蓁对这野种如此珍视,让孟湛有种被人抡了几巴掌的羞辱感。

    再之后,孟恒还占了嫡长子的名头,抢了孟氏宗子之位——

    野种,他也配?

    “唉——我也很可惜呢——”

    孟湛眉头一跳。

    他倒是要听听,眼前这人能说出什么花样。

    “您真以为恒表哥不是你儿子?除你之外,庶姨母没有第二个男人。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亦或者和离之后,她从未背叛过你,哪怕嫁给家父,二人也维持着原有的关系。”姜芃姬笑道,“再者,你知道写出女四书的人是谁么?若你知道她是谁,恨不得剥皮饮血,怎会可惜?”

    孟湛哪里会信,唇角噙着嘲讽的冷笑。

    “你这话该问问古蓁,听听她有没有脸应下!”

    孟湛相信自己的眼睛,古蓁是他唯一爱过又恨之入骨的女人。

    一而再再而三背叛他,真以为他孟湛忌惮古氏和柳氏,不敢动她?

    “她当然有脸应下,只怕你没勇气认错——”

    孟湛是个极度自信又极度偏执的人,这种人有个典型的特点——见了棺材也不落泪,撞破南墙也不回头——因为这种人不会相信自己是错的,他们只会相信自己判断出来的信息。

    如果什么都不做就杀了孟湛,人家还会慷慨赴死,因为在他心中,他没错。

    既然如此,姜芃姬便用铁证打碎他的自信!

    让他看看,到底是谁错了!

    孟湛气笑了,整张脸显得扭曲而怪异,语气森然地道,“无知竖子,这等低劣手段,还不及你父亲一成。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老夫若是退让半步,便叫老夫天打雷劈——”

    对于这个时代的文人而言,总有东西凌驾于性命之上。

    孟湛还真不怕死。

    姜芃姬认真瞧了瞧孟湛的脸,倏地道,“我这人什么都吃得,唯独吃不得亏。”

    “吃不得亏?”她说了这话,孟湛苍老的面庞闪过丝缕嘲讽,“你这还不是吃了!”

    除了嘴硬,貌似也没别的依仗,孟湛根本不惧。

    孟湛原先想整合沧州兵力,最后再战一场,怎么都不能让姜芃姬轻易拿到沧州。

    一番思虑之后,他放弃了这个打算,转而将沧州送给黄嵩,同时又向中诏聂氏和北渊易氏许诺利益,借由两家牵制姜芃姬,让她心有顾忌,无法放开手脚找黄嵩算账。

    这等屈辱的耍弄和算计,任何心高气傲的人都忍不下去——

    但这亏不忍还不行,除非她不顾大局,为了一时意气找死!

    她实力再强也经不起一次次大规模战争。

    北疆之战,元气还未恢复。

    此时此刻再碰上聂氏和易氏联手施压,她怎么扛得起?

    摸准了这些,孟湛才有恃无恐。

    姜芃姬冲孟湛勾了手指,语调陡然转冷,“我有一句话要跟你说——孟湛老匹夫,哪怕到了阎王殿前,你也死死记住了!任何让我吃一点亏的人,我都会让他十倍百倍千倍咽回去!”

    她姜芃姬前后两世,什么局面没经历过?

    从低微渺小的基因战士到军权在握的军团长,真以为她靠着拳头打上来的,不通脑子?

    孟湛很不错,不声不响让她吃这么一个亏。

    不过——

    这么做之前,孟湛可想过她的报复?

    孟湛听她豪言壮语,不仅不觉得气愤,反而笑得前仰后合。

    自打孟悢死后,他很少这么开怀了。

    “老夫等着——”

    姜芃姬嘴角一扬,扭头对着苦苦克制的孟浑,“孟校尉,你退下,顺道把士久和诚允唤来。”

    孟浑迟疑,但他不可能违背姜芃姬的命令。

    “喏!”

    听到“士久”这个表字,孟湛愣了一会儿才知道这人是自己的长子孟恒。

    当孟浑走出牢门,姜芃姬意味深长地道,“孟湛,睁大眼睛看清楚,你这些年犯了什么错!”

    孟湛不以为意,很快便不淡定了,他错愕地睁大了眼睛,真实反映此刻的心情。

    “这是什么妖术?”

    阴暗的牢房瞬间明亮起来,孟湛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好半晌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

    等他放下袖子,周遭环境陡然大变。

    他从阴暗的牢房跑到奢华宅邸的主厅,看周遭的装饰,许多摆设都是皇家才能用的。

    正疑惑,他看到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搂着两个宫娥调笑,正要将手伸入一人的胸前。

    正在此时,一声冷哼凭空响起。

    【哼!你还在这里胡闹呢?】

    孟湛惊恐地看到原先空无一人的地方,突兀浮现一抹娇俏的红色身影,此人姿色倾城绝世,面上涂抹了华丽浓妆,瞧着十分妖冶动人。这人的容貌,完全称得上一句“绝世妖姬”!

    原先的男子惶恐行礼,【母妃。】

    母妃?

    孟湛表情不改,冷静地分析这两人的身份。

    随着这对男女的对话,孟湛冷汗涔涔地发现二人身份——

    一个是已故东庆四皇子巫马君,一个是早八百年前就死掉的王贵妃!

    正当他骇然无措的时候,让他厌恶又恨得咬牙的声音传入耳畔。

    【呦呦呦——果然是九条命啊,上次打碎你的脖颈都没把你弄死,竟然又活过来了。】

    玩世不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孟湛寻声望去,发现“柳羲”竟然看不到自己。

    不对——

    她不是柳羲——

    孟湛很快发现眼睛看到的“柳羲”比刚才那个稚嫩青涩一些。

    隐隐的,他有个猜测——

    眼前这些都是虚假的,极有可能是某个人的记忆!

    至于这个人是谁,孟湛已经猜到了。

    他平日吃斋念佛,心里却不信这些,反而嗤之以鼻,但亲眼看到非自然现象,他不得不信。

    孟湛沉下心,他想看看姜芃姬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不管是红裳女子、巫马君还是青涩版的柳羲,三人都看不到孟湛,自顾自对话着。

    孟湛越听越骇然,等他知道柳佘收养柳嬛,亲手推动柳嬛和巫马君兄妹乱轮,他笑了。

    “柳佘啊柳佘,你也不比我清傲哪里去——”

    想得出这种办法,柳佘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不过,这些都是柳佘和妖孽的恩恩怨怨,与自己无关啊。

    他刚冒出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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