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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芃姬冷笑着道,“里面装着的晒干草药有迷人神志的功效,若是研磨之后制成香料,放入香炉焚烧或者掺入食物,甚至会使人热汗直冒、心跳加速、神志眯瞪、产生欢愉之感。当然,若是放入量极大,甚至会让人心脏骤然停止跳动,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一命呜呼。”
直播间的观众听她的话,纷纷警惕起来,这些形容,怎么那么像是那些东西?
【抠脚吃饭】:艹,这些所谓的香料,尼玛不会是罂粟吧?
【朕的江山如画】:有点常识好么,这哪里像是罂粟?我是学中医的,也没见过这东西。主播现在所在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不一样,出现陌生植物也正常……
【糖炒栗子】:主播,这东西还是早点毁掉好了,看着都感觉有些害怕。
不仅直播间的观众害怕,老管家更是身子一颤,脸上布满错愕担心的神色。
自家郎君手中怎么会有这种阴毒的东西?
“郎君是想让奴将这些……”混入孟悢主仆的膳食?
老管家后半句没有说出来,姜芃姬已经开口打断他的话。
“这些东西是我从别的地方偶然得到的,不过它们和那个孟悢有关,我怕他们主仆身边也有这种东西。若是制成粉混入香料或者味重的食物,害了人就不好了。”
她故意将话说重了,夸大负面效用,这香料的确有她所说的功效,却需要大量提纯浓缩。
目前来讲,若是用量适宜,它的确是一种提神醒脑的香料辅材。
不过她手中这两个香囊里头的药材都是经过初步提纯的,量不小,若是长期放置空气不流通的室内,的确会让人精神恍惚。那些畜生糟蹋了多少女子,这东西恐怕功不可没。
姜芃姬还要留着孟悢这对主仆的小命几天,但不意味着就不限制他们的举动了。
若是他们在生命最后几天还到处浪,又祸害了哪个良家女子,她姜芃姬不就成了帮凶?
更别说,这对主仆还将主意打到继夫人身上,甚至还觊觎内院其他女眷。
呵呵,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他们既然这样不爱惜小命,那她将其利用彻底,也不用生出什么负面情绪了。
老管家一听,瞬间提起精神,一张老脸布满了酝怒之色,狠狠道,“那个畜生要是敢真的害人,奴一定亲自打断他的腿。这里是河间柳府,可不是他们沧州孟府!”
姜芃姬暗暗好笑,说,“管家派人盯着点他们,免得这主仆作妖。反正不过几日,他们就该离开柳府了,绝对碍不到你的眼……说不定,以后也没这个机会了呢。”
老管家郑重其事地领命,不过等他视线落到那两枚香囊上,又有些迟疑了。
想了想,略显为难地开口劝阻。
“郎君既然知道这是害人的东西,怎么能戴在身边。还恕老奴僭越,这东西应当早早焚毁。”
姜芃姬摇头,转而将香囊放在手中翻转了两下,薄唇微启,“管家一番好心,我怎么不懂?不过,这东西留着还有它的用处。我知道它有害,哪里不会防范?不会让它害到自己的。”
老管家感叹一声,看着长大的郎君越发有自己的主见了。
“郎君既然已经有了打算,奴也不敢置喙,只希望郎君行事,一切以己身为重。”
尽管老管家是柳府的仆人,然而他这辈子都在柳府效力,姜芃姬更是他看着长大的,说句僭越的话,他内心早已将郎君当成自个儿的孙辈,自然不希望看到她吃亏受伤。
“嗯,我有分寸,管家不用担心。”
姜芃姬点点头,她玩的是别人,愉悦的是自己,又怎么会犯蠢把自己也坑进去?
原本也就这么多吩咐了,可临了突然想起什么,又开口对管家说道,“对了,徐轲那边,你让人去查一查他家里还有哪些亲戚,若是那些亲戚与徐轲关系不错,稍微照拂两分好了。”
管家错愕,倒是没想到自家郎君对那个徐轲如此看重,不过想想自己老爷对徐轲的态度,老管家反而淡定了不少……只是心底不由得琢磨开来,难道那个徐轲未来大有前途?
“喏。”
姜芃姬嗯了一声,“管家办事我放心。”
她突然多了这么一个举措,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突然想起柳佘说的话。
如今这个时代十分看重以血缘为纽带的宗族关系,其次便是师生友人这种非血缘关系,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关系以及结构,与她以前所熟悉的社会,有着极大的区别。
例如继夫人和孟悢这件事情,在她看来,孟悢该死就是要死,再怎么顾虑继夫人的感受,难道就能因此抹去孟悢应有的罪恶?答案是不能,所以孟悢要死,纠结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可她的正常反应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却显得太过冷漠冷血,甚至是绝情无义。
当然,不能因为这样就武断认为她属于高智商,低情商的人,事实上她的情商也相当高。
所以意识到这点之后,她要改变自己的行事,考虑事情的时候将这部分变数也考虑进去。
徐轲么,就是那个试验的小白鼠了。
管家办事雷厉风行,果断速度,比那些小年轻干脆利索多了。
“郎君,这个便是他们藏匿的物件。”
将一个精巧的,约莫大拇指盖大小的胭脂盒子往前一推,老管家简直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了,要不是姜芃姬特地嘱咐,谁能想到那对主仆竟然将这种脏东西带进柳府?
不过柳府也不是皇宫内院,进出也不会搜旁人身,更加不可能仔仔细细检查“客人”行囊。
“作用还挺精巧。”姜芃姬接过来打开,只见盒子里的粉末被压食成了饼状,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嗅到那种沁人浓郁的香气,若是嗅得久了,甚至会觉得全身燥热难受。
老管家看到她还想伸出手指蹭粉,连忙出手阻止,后怕道,“郎君切勿大意,这东西……”
姜芃姬了然笑了笑,“就这么点儿量,我不会受影响。”(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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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指甲盖大小的盒子,里面不仅装着之前那些药材提纯研磨后的粉末,还掺杂了其他活血的烈性香料,会使人口干舌燥,皮肤升温,产生幻觉,效果等同于传说中的烈性崔情药。
啧啧,尽管这个时代的科技不怎么样,然而这种和繁衍有关的衍生产品却发展得相当不错。
用帕子擦掉沾上的些许粉末,姜芃姬把盒子重新合上,“就这么一个?”
老管家见她面色正常,眼神清明,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
想起杂役小厮的回话,他的老脸一臊,“自然不止这么一些,还有些其他……十分荒诞下作的玩意儿,不过为了不污了郎君耳目,也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没将那些也顺出来。”
姜芃姬挑了挑眉,猜出老管家口中“荒诞下作的玩意儿”是什么,估计是嘿嘿嘿的小道具。
别以为她单身多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事情你跟父亲提一下,他应该知道怎么做。那个孟悢就不是什么好的,将这些东西带入柳府,谁知道他安什么好心?”说着,姜芃姬将那件盒子收到自己的钱囊之中。
老管家原想伸出手接过那东西,没想僵在了半路:“……”
因为孟悢是继夫人的“儿子”,本身又是以继夫人娘家外甥女的身份入府,所以他顺理成章以“孝顺”的名义陪继夫人用膳。瞧着坐在上首吃相优雅的成熟女子,顿时口干舌燥。
这是他父亲曾经的嫡妻,更是自己名义上的“亲生母亲”,两重禁忌身份令他倍感刺激,光是想想都觉得蠢蠢欲动,不过这里是柳府,他也不敢明面造次。
相较于强来,他更加喜欢半推半就,那样才更加有意思。
一想到在众人都不知道的时候,柳府的女主人成了他的女人,那个场景令他不禁露出笑意。
继夫人坐在上首,冷眼看着微微垂首的娇俏“娘子”,内心一顿腻歪。
“想什么事情,如此开心?”
她落了筷,看到这么一个膈应的人,胃口能好就怪了。
孟悢顿时回神,收起心中那点儿绮念,恭敬道,“儿在孟府的时候,时时刻刻都想着与母亲团聚,日盼夜盼,没想到如今能美梦成真,这会儿喜不自禁……让母亲见笑了。”
啧,这张嘴倒是和他父亲一样能说会道,可惜谁不知道他肚子里是什么颜色?
继夫人被恶心得不轻,然而表面上依旧维持着不热不淡的态度,“倒是苦了你了。”
“母亲如今身体安泰,儿就算受再多苦都不觉得苦,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是关系正常的母子,当母亲的听到这样的话,心中就算没有感动,也会大感宽慰,然而一想到自己辛苦怀胎生下的孩子,那个眉心长着朱砂痣的儿子被眼前这个妾生子顶了名分,享受孟氏嫡子的优渥待遇,她的儿子则孤零零地被那个贱妇害死,死后连个名讳都没有。
每当想到这些,继夫人心中就感觉有一团仇恨的火焰在熊熊燃烧,逼得她理智濒临崩溃。
心情不好,继夫人随便找个借口就将孟悢打发出去,他还披着孝子的假皮,自然不敢忤逆。
然而,孟悢不敢对着继夫人发火,他难道还不能将肚子里的憋气撒在身边小厮身上?
那个小厮能得到孟悢的喜爱,至今还活得滋润,自然有安抚孟悢的办法。
“郎君对奴打骂,这是奴的荣幸。”小厮脸上被掌掴了几下,两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他的皮肤又偏细白,那两个巴掌印显得十分明显,“然而若是被旁人看到了,引得他们误会郎君,这岂不是奴的过错?您消消气,等进了屋子,郎君怎么训斥奴都行,仔细自己手疼。”
孟悢气得重重一哼,进了屋子,一屁股坐下来,咕嘟咕嘟灌了两杯茶。
小厮对孟悢再了解不过,他一旦露出这样的姿态,肯定是在谁那里吃了瘪。
“哼,真是冷心薄情的女人,难怪当初爹爹对她恨之入骨。”
孟悢想起继夫人一直以来的敷衍态度,心中不由得憋气,他连自己亲生母亲都没有这么孝敬过,那个女人竟然还拿乔,刚才竟然草草将他打发出去,简直是耻辱。
小厮眼珠子转了转,说道,“郎君莫气,您自小由老爷养大,她与您不亲近是应该的。”
“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做?一直防备着我,送去的粥品也不见她喝……也不让我近身……”
小厮想了想,说,“依奴看,郎君可以稍微迂回一些。她诞下幼子不久便失宠,后来改嫁柳仲卿,对柳仲卿的嫡次子如此上心,未尝没有移情的缘故,可见她心中还是有母子情谊的。不如这样,郎君多多与那位柳郎君亲近,与他交好,那位夫人的态度自然便会软化了。”
孟悢抬头,怀疑地看着小厮,“你这狗头军师,这建议能行么?”
小厮心中松口气,“郎君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若是这办法不成,您再找奴算账也不迟啊。您可是那位夫人的‘亲儿子’,她表面上再冷淡,心里也是向着您的。更何况,那个柳郎君是柳仲卿原配所生嫡子,若是那位夫人以后生下嫡子,她的孩子岂不是要低柳郎君一等?”
见孟悢表情略有松动,他又煽风点火,“换而言之,别看那位夫人现在对柳郎君多好多好,心里怎么厌恶还不知道呢。而您和她再怎么不亲近,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母子’。”
孟悢自己思忖一番,觉得也有些道理。
“暂且这么做试一试,要是不成,是个馊主意,小心你的皮肉。”
小厮面上笑着奉承,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他以为自己祸水东引,却丝毫不知道,正巧中了姜芃姬的下怀,她已经挖好数个坑等着孟悢跳了,绝对会将他所剩不多的价值全部榨干,然后让他死得悄无声息。
当夜,三两人影悄悄摸进了农庄。
其中一人看到厨房角落叠得整齐的物件,上前查看一番,几床被褥、几身御寒衣裳还有一些治疗风寒、愈合伤口的药材,令人不由得一惊,“都尉,这……”(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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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东西,若是放在平时,他们其中任何人都能买得起,然而人生跌落至低谷,只能忍饥挨饿,承受伤病的折磨。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时此刻才深切明白这话的意思。
一时间,哪怕连最不喜欢落泪的人,此时也悄悄红了眼。
“一个一个磨磨唧唧做什么?你去把肉炖了,骨头熬成汤,该煎药的煎药,别耽误了。”
那个都尉,也就是孟悢口中的孟浑率先从低沉的情绪中回过神,将那几床新被褥给受伤的兄弟,他们如今栖身躲藏的山洞虽然隐蔽,然而十分阴冷潮湿,地上还有湿润积水。
没办法,只能先铺满一层干树枝和草垛,可这样简陋的环境对养伤是极其不利的。
现在有了好的药材,还有换伤用的白布,还有了保暖的被褥,简直好得像是做梦。
至少,洞内的兄弟多了一分生机。
他再也不想第二日醒来,曾经的兄弟尸体已然青白。
虽然没有调料,然而新鲜上好的猪肉随便用清水一炖,那滋味也十分好,再喝点儿骨头熬成的热汤,陪着粘稠的米粥,四肢都流淌着一股暖流,瞬间有种从地狱又回到人间的错觉。
孟浑原本高悬的心也渐渐落地,别看他表面上表现得如此淡定,内心也是七上八下,生怕这些东西被做了手脚,不过检查之后却发现,这些东西都没问题,心中不由得多了些惭愧。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那户农庄的主人。
“都尉,明儿个要不要找人去问问那户人家的事情?”
受了人家恩情,自然要还了,更别说这还堪比救命之恩呢。
孟浑将有些烫的米粥大口大口灌下肚,咬牙道,“当然要问,我孟浑没学过几个字,但也知道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的道理……今天他救了我兄弟,日后报了大仇,这条命就是他的!”
话是这么说,然而他如今这个身份,已经见不得光,若是真的跟那个善心的人家扯上关系,反而容易牵连对方,这就不是报恩,而是害人了……孟浑名字带一个浑,然而人却不浑。
说起报仇,其中一人咬牙切齿,“那个小崽子狡猾得很,还不知道现在藏到哪里了。”
孟浑眼皮也不翻地说,“狗改不了食屎,那个畜生就算是换了一个地儿,照样还是畜生。河间郡是沧州去上京必然要经过的地方,别看这地方小,却是个养育美人的地儿。那畜生最烦被家中长辈拘着,如今出了沧州孟郡,身边也没有约束他的人,怎么甘心猎艳的机会?”
只要在这里守着,肯定能守到那个畜生。还别说,他这两天和几个兄弟出来查探,的确查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以那些证据来看,孟悢极有可能已经在河间郡!
想起惨死的妻女,孟浑怒得捏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现在就徒手活撕了孟悢!
他是孟氏扈从之后,天生注定他要为孟氏赴汤蹈火,为孟氏效劳。
身上数百刀疤,那一条不是为孟氏添的?
几度徘徊生死边缘,哪次不是为了孟氏而伤?
他不聪明,认识的字不多,学什么都慢,可他知道做人要感恩,不能两面三刀,背信弃义!
感念孟氏对他们一家的照拂,孟浑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捧过去作为回报,这辈子给孟氏当马前卒,下辈子也给孟氏当牛做马,可……可这满腔赤诚忠心,最后换来的却是妻女俱亡!
孟浑不恨孟氏,但他恨孟悢这个畜生!(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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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妻女临死前遭遇的一切和绝望,孟浑便感觉五内俱焚,双目染上血色,睚眦欲裂!
他的怒火熊熊燃烧,也渐渐感染了其他人,原本口中喝着的鲜美热汤都没了滋味。
“都尉,我们有的是机会报仇,等下次见到孟悢那个小畜生,一定将他砍了祭奠嫂子和侄女儿在天之灵。”一旁的男子抬起左手拍了拍孟浑的肩膀,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他的右手有伤,刚才用干净的水清了伤口,敷了药,用白布吊在脖子上,行动有些不方便。
“是啊,嫂子和侄女儿在天有灵,肯定会保佑我们顺利宰了孟悢那个小畜生,好人就该有好报。”另一人瓮声瓮气地说道,他笨嘴拙舌,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安慰人不是强项。
孟浑被肩上的力道打醒,脸色依旧阴沉,然而总算没有继续沉溺仇恨,无法自拔。
其余人看到孟浑这般反应,不由得面露愁苦担忧之色。
带领他们出生入死的人是眼前这个魁梧的七尺男子,在危机时候挺身而出救了他们性命的人也是这人,明明自己过得也拮据,仍旧时不时照拂接济他们的也是他!
相反,孟氏又做了什么?
他们如今的辉煌和富贵,一部分靠着祖先余荫,另一部分就是吃着普通百姓的血汗和血肉!
因此,当孟浑压抑着情绪,直接说“我要反”的时候,他们都毫不犹豫跟着他反了孟氏。
相较于靠着祖宗余荫的孟氏,他们更加信服孟浑。
“好人有好报?”孟浑喃喃重复这话,神情宛若失了魂般,将布满干涸血液的脸埋进手掌。
倘若好人真的有好报,他贤惠的妻子,机敏的女儿,又怎么会沦落到那般下场?
隐蔽山洞内,几个大男人相顾无言,各有各的心思,众人默契地不去打搅孟浑。
农庄笼罩在月色之中,静寂无声。
如今的徐轲大小也算是主家心腹,在农庄这块地方算是一把手,晚上还能点个油灯,借着光整理一下白日训练的记录以及农庄各方面开销,若是时间宽裕还能读一会儿经子史集。
今日,他算完账却没有拿出书简,而是取下衣氅披在肩头,端起桌案上的油灯。
吱呀——
抬手挡着风,免得夜风将油灯吹灭,熟门熟路来到厨房隔壁堆放杂物食材的隔间。
抬着灯凑近一瞧,置备的东西果然已经不见了,甚至连地上的脚印也被刻意抹去。
“礼轻情意重,这礼物……能送到心坎儿上就好。”徐轲在隔间环顾一圈,脸上勾起一抹淡笑,旋即又有些愁苦之色,“啧,虽然是这么说,然而这一次就耗费了六两七钱……”
一次就耗费了一半多,早知道就向郎君多支取一些了。
徐轲眉头一簇,护着油灯关上隔间的门,一步一步回了房间。
这年头,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就年节能尝一回荤,那两包五花肉可贵了。
再说那些药材和白布,都是他专门去药房挑着买的,药效够,价格也贵。
那几床崭新的被褥、取暖的衣裳、陶制碗筷什么的,零零碎碎加起来,竟耗去了六两七钱!
只希望这次别失手,要是落得个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结果……呵呵,他觉得,自家那位爱作妖的郎君恐怕难以安抚,届时直面对方火气的,还不是他自己?
关上门扉,将外头的寒凉隔开。
徐轲将炭盆稍稍挪近自己,周身寒凉顿时少了大半,僵硬冰凉的手脚慢慢回暖。
“端看明天那伙人有何反应……届时便知……”徐轲嘴里嘟囔着,借着灯油看了一会儿从姜芃姬书房借来的一卷竹简,时而眉头紧皱,时而恍然大悟,看得如痴如醉,浑然忘我。
第二日清晨,柳府门房打着哈欠出了角门,正巧,此时巷口驶来一辆装饰简朴低调的马车。
只听吁得一声,马儿停下马蹄,那辆马车直接停在了柳府门前。
门房揉了揉惺忪的眸子,定睛一瞧马车车厢上绘制的纹饰,脑海中立马浮现相应的人家。
这不是二郎君西席——魏功曹先生府上的车驾么?
魏先生可真敬业,病情好转就过来给郎君授课了?
门房内心暗暗猜测,一边让人去请管家过来,一边上前迎人。
然而,从车驾中出来的人却不是魏功曹,而是一名年纪约莫弱冠的青年。
那人身材高大,一袭明显是新制的儒衫,外头罩着衣氅,乌发用发冠束得整齐。
按照衣着来说,这应该是个学文的书生,可不说他周身的气势,光是身高就给人一种天生的压迫感,仔细一看,那张面容比旁人都要深邃一些,不像中原人,更像是北疆那边儿的。
青年踩着轿凳下来,转而掀开车帘,后面出来的才是郎君的西席——魏功曹先生。
“功曹先生,柳府已经到了。”
亓官让依旧维持着冷峻的表情,也许是白天光线影响,他眸中的阴冷远没有夜里那么浓重。
魏功曹抬头看看天色,再看看柳府依旧紧闭的大门,只余角门微开。
仆从看到魏渊,都以为他是过来给郎君授课的,谁能想到,他今天是亲自过来请辞的?
听到魏渊来意,柳佘残留的三分睡意顿时跑了个精光,容色一肃。
“可是吾儿顽劣,哪里冒犯了功曹兄?”
尽管他已经默许姜芃姬去琅琊求学,却没想过魏渊会亲自上门请辞。
思来想去,他心中略微一个咯噔,生怕是姜芃姬不知轻重,私底下和魏渊说了什么。
得罪人还是其次,重要的是魏渊在东庆儒士中的地位和名声并不低!
这事情若是没个合理的说法,以当下风向来讲,自家闺女舆论上并不占任何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道亦是孝道。
魏渊笑着道,“仲卿不必如此,这事情也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并非兰亭哪里不好。”
亓官让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年纪,都不足以插足两人的谈话,干脆坐在魏渊身后当背景板。
魏渊将他带到柳府,亓官让本人也是极其意外。
他心中清楚,魏渊将他当未来女婿,可八字还没一撇就如此优待,这超出了他的预料。
“既然并非兰亭顽劣,功曹兄又怎么请辞?”(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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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佘早早注意到魏渊身后的青年,心中也心如明镜,魏渊将这个陌生青年带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走亲戚或者过个场那么简单,多半是为了当中间人替他们引荐,为那个青年铺路。
只是,目前的话题海围绕着“请辞”这个主题,暂时与那个青年无关。
魏渊苦笑一声,无奈自我嘲笑一番,“你这柳仲卿,非要将我这张老脸撕开了才乐意?兰亭并非不好,只是你知道我这脾性,更知道你家兰亭那个脾性,若是继续由我教导,岂不是误人子弟?未免以后被你揪着这事儿秋后算账,如今还不如我早早舍了这张老脸过来请辞。”
“可……”柳佘犹豫地说道,“兰亭的学业……”
“几年师徒情谊,我自然也希望兰亭有一日能名扬天下。”
魏渊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早早写好的举荐书信。
柳佘面带狐疑,接过来一看,表情错愕,“凭兰亭那点儿本事,如何入得了渊镜门下?”
魏渊摇摇头道,“倒也不是说非得让兰亭拜师渊镜,毕竟那人脾性古怪,是个什么德行你我都有耳闻,兰亭未必能和他心意。只是琅琊郡才人辈出,儒生学士更是多如繁星,便于交友。兰亭这般年纪也该学着出门访友,而不是一昧窝在家中闭门造车。”
虽然请有才学的西席到家中一对一教导很好,然而弊端也不少,魏渊始终觉得他那个学生脾性太过内敛腼腆,身边也没个同龄好友玩伴什么的,一日到头窝在家中不肯挪一下。
他不知道,对于这种一年到头不出门几回的人,有专属称呼——宅。
再这么宅下去,绝对能发霉长蘑菇好么!
让柳羲去一趟琅琊也好,能入渊镜门下最好,要是没办法,那就直接在琅琊书院读书,多交些朋友,这对以后的仕途也极有帮助,官场这地方不是单枪匹马就能闯荡的。
若柳佘只是普通士族,身为人子的柳羲只需要比他稍微出息一些就好,而如今的事实却是柳佘名扬东庆乃至五国,并且在官场树立敌人无数,这个……踏马就有些尴尬了。
柳佘的政敌奈何不了人家老子,还不能对人家儿子动手么?
傻子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
柳羲未来只是醉心文学,不涉官场还好,一旦进入官场,立马就能拥有一排的天然政敌。
为了以后的路能好走一些,现在就开始经营人脉很重要。
魏渊这番话处处从为姜芃姬考虑,柳佘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一早也有这些打算,哪怕魏渊没有上门请辞,他也打算等魏渊病情好些,主动上门一趟。
如今么,魏渊主动站出来,这倒是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柳佘承了这个人情,自然会回报一二。
“我这顽劣儿子,倒是让功曹兄费心了。”柳佘状若感叹地道,仔细收下魏渊写好的推荐信,“你我多年未见,不知功曹兄能否给愚弟一份薄面,留下来用个午膳,好好浅酌一番?”
魏渊和柳佘以前也不见得多么熟悉,关系算不上挚友,然而也比普通朋友深一些。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答应?”
魏渊满足地抚须一笑,柳佘这个反应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柳佘作势准备起身,命人准备美酒好菜,这会儿才像是刚刚发现魏渊身旁的青年,面上露出些许惊愕之色,调侃道,“这位可是功曹兄族中后生?”
亓官让始终恭敬垂眸,听到柳佘提及自己,这才一拱手,行了个晚辈礼。
魏渊抚须笑道,“不是族中后生,不过,也差不多了。”
柳佘心中一转,明白这位恐怕是魏渊看好的女婿人选了,顿时来了兴趣,仔细审看对方。
观人,不仅要看外貌,更重要的还是精气神,可以说是气质,也可以说是气势。
有些人能将桑麻粗布穿出革丝锦缎的味道,有些人哪怕穿着金缕玉衣,也像是路边乞儿。
细看之后,柳佘赞叹道,“也不知道功曹兄打哪儿找到的,竟是个龙章凤姿的极佳后生。”
自己看好的女婿被柳佘如此肯定夸赞,魏渊的双颊染上喜色,添了几分得意。
亓官让没有开口,只是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哪怕他可以冷静谋算杀人,然而面对他唯二肯定的东庆奇人……通俗来讲就是偶像,哪个小粉丝可以淡定?
魏渊笑着摆手,口中说柳佘太过高赞。
“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柳佘没什么高架子,反而显得极其平易近人。
这话是问亓官让的,魏渊也不方便帮着回答。
今天带他过来,本身就是让人在柳佘面前过过眼,不可能什么话都帮讲。
“小子亓官,单名让字,见过柳郡守。”
柳佘诡异沉默一会儿,又不着痕迹地笑着询问,“家住何地,何处人士?”
“北疆上虞人士。”亓官让回答。
柳佘垂了垂眸子,表情多了几分认真,声音越发柔和了些,“可有表字?”
“家师已取,表字文证。”
柳佘:“……”
他现在好想静静,也别问他静静是谁。
亓官让,表字文证,北疆上虞人士,年少丧妻……
这些只是他知道的,并没什么出奇,出奇的地方在于,这小子心性异常狠辣,计谋诡谲,几年之后为了帮他主公下定决心反东庆,一把火烧了上阳宫,斩了东庆皇室所有男丁。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小子是为数不多让宸皇帝——也就是柳羲吃过败仗的人,接连败走三城,并非后者兵力不足前者,实在是……亓官让这小子太阴狠诡谲了。
若只是这样,柳佘也不至于想去静静。
据阿敏说,这人虽有才能,然而所侍奉主公却是个优柔寡断的性格,俗称耳根子软,没什么主见,最后被另外一位谋士趁虚而入,令亓官让失去了信任,反而被软禁弃用……结果么?
亓官让竟然在牢中布局,让他那位主公陷入绝境之地。
破城之日,他亲自开了城门迎接新主。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他既负我,我又何须念情?”(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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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来说,这样反复无忠、跳槽还坑了一把前任老板的人,肯定会被万人唾弃,然而亓官让却没有被后来的上司,也就是宸皇帝厌弃,反而一下子得了重用,一路高升成了心腹。
阿敏曾说,亓官让这人不管是在正史还是在野史都颇受争议,在宸皇帝的智囊团,也属于不怎么受欢迎的人,人缘关系极差,然而他却能一路高升,这和宸皇帝处处维护脱不开关系。
柳佘细细观察亓官让,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丁半点儿痕迹来。
什么痕迹?
自然是阿敏临终之前还心心念念的一个谜团——太祖宸皇帝的后位一直空悬,后宫更是空无一人,正史起居注毫无男性伴侣痕迹,然而膝下却有一女,皇陵之中同葬一具陌生男尸。
所以问题来了——
请问,姜高宗她爹是谁?
根据阿敏闲谈,似乎后世对宸皇帝身边的男性逐一猜测,各种虐恋,各有各的上榜理由。
亓官让高居前十,理由便是宸皇帝对他各种维护和信任,这是很多人不曾享受的优待,要知道亓官让做的很多事情以当时风气来讲,死个十次百次都不为过,偏偏亓官让能寿终正寝!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多少人觉得亓官让的忠心约等于无,以后会在暗地里给宸皇帝捅一刀?
可宸皇帝一句话却让人闭嘴,偏偏还被写进了正史,可以考据的。
“这天下之大,除我之外,谁还能堪称明主?”
要知道亓官让说了“贤臣择主而事”,而宸皇帝又说天下只有她算得上明主。
换而言之,除了效忠她,亓官让还想效忠谁?还能效忠谁?
柳佘心中心思绕了好几圈,可面上没有丝毫异常,反而极其自然地道,“文证?是个好字。”
好……个屁!
证者,谏也,从言,正声。
可纵观亓官让未来一生(仅仅是阿敏所述爱恨纠葛),他做的那些事情对得起这个表字么?
亓官让并不知道柳佘心中已经彻底放飞自我,心理活动丰富多彩,令人咋舌瞠目。
“不用那么拘束,既然我与功曹兄平辈相交,你也算得上是我的晚辈……”柳佘话锋一转,又说道,“兰亭之前还与我说过,功曹兄家中多了一个了不得的年轻后生,想来便是文证吧。”
话语之间,全是对亓官让的肯定。
尽管偶像如此平易近人,然而亓官让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自持自己有些薄才,可柳佘一没有教考,二没有试探,一上来便如此肯定自己……言辞之中也不像是虚与委蛇,反而十分真诚,倒像是真的知道些什么,一早便看出他的底细?
未等亓官让进一步深思,柳佘将管家喊过来,问了一下姜芃姬如今在做什么。
魏渊心中满意,主动说道,“我与仲卿还有些事情要详谈,文证替我去见一见兰亭。”
至于谈什么事情,也只有他和柳佘两人知道了。
如今的东庆,已是大厦将倾,偏偏还有人醉生梦死,魏渊心中看着着急,只能来柳佘这里探一探口风,顺便他想摸清一下柳佘与沧州孟郡孟氏的关系,孟悢的仇,他可记着呢。
“见过我父亲了?”
亓官让被管家领着去了姜芃姬的书房,刚一进去,只见对方毫无形象地依靠在凭几上,长发束在脑后,一副刚起床的模样,身旁还乱着堆叠几卷竹简和书籍,让人没处下脚。
“见过了。”
亓官让走进前,坐在她身旁不远处,两人尽管只见了区区两次,却有种意外合拍的感觉。
姜芃姬坐直身子,笑着询问,“感觉如何?”
亓官让斟酌着词汇。
“柳郡守平易近人,感觉没有传闻中那般难以相处。我曾听闻他平定浒郡的事情,本以为此人应该相当具有侵略性,或桀骜不驯,堪为雄主,如今一看,却颇有仁德。”
“所以呢?”姜芃姬问。
亓官让以手点额,笑道,“看样子,柳郡守身边应当有一位风格相当凌厉狠辣的幕僚。单凭我方才所见,温和宽厚,行事颇有仁德之风,若无幕僚拿捏主意,我想单凭柳郡守之脾性,对于浒郡应当使用怀柔侵吞之法,而非这般雷厉风行,竟打压浒郡当地乡绅士族无法抬头。”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无外力影响,行事举止都会按照一定规律来。
不管是亓官让还是姜芃姬,这两人都能从一个人的脾性推测对方对于某些事情的反应。
浒郡是一颗难以根治的毒瘤,唯有深挖,下狠手将病源全部铲除,才能有一线生机。
依照柳佘的脾性,若无幕僚出主意,姜芃姬也认为他会选择比较温和的办法。
“也许吧,不过父亲并不怎么热衷将公事带入府邸,你口中那位幕僚,我也未曾听闻。你给我说一说,父亲刚才都和你说了些什么?表情又如何?”
姜芃姬交朋友一般都是按照自己的直觉和判断来,偏偏亓官让也是这种脾性,这两人在某方面意外得合拍,竟然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对于这点,亓官让的感觉更加深刻一些。
他沉吟一会儿,将之前见面的场景一一描述。
“这么说来,父亲对你是颇为满意,又十分关注?”
亓官让冷峻的脸庞浮现些许自嘲。
他对自己的身份看得清楚,若非魏渊看重他,有意招婿,他不过是边陲平民,身体内还有一半北疆异族的血脉,社会处境和地位都比较尴尬,年少时期,没少被附近孩童羞辱为杂种。
他不承认自己低贱,然而有一点不得不承认——旁人会认为他低贱可鄙。
“兰亭这话可是高看我了,不过是一介平民,如何能让人人称颂的柳郡守另眼相看?”
姜芃姬随口道,“难不成文证也觉得自己身上没什么值得令人刮目相看的地方?”
亓官让被她这话噎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握紧羽扇,却发现自己今天并没有带身边。
“这话可是将我绕进去了,哪怕是谦逊之词,也不会真的觉得自己无才无能。”
“那不就得了,你有才有能,我父亲为何不能对你另眼相待?”
亓官让:“……”(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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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系统不是还在升级,估计就会跳出来吐槽一句了。
谁会跟她一样,那么自恋?
亓官让叹了一声,实话实说,“柳郡守这番盛情,我反而有些忐忑。”
姜芃姬笑着吐槽,“你那么忐忑做什么,我家庶妹如今才九岁稚龄呢,招婿也不会找你这么老的,所以说,你还是放一百颗心。他看重你,这对你来说有益无害,受着便是了。”
亓官让:“……”
说得好有道理!
不同于风瑾被姜芃姬噎得无可反驳,亓官让丝毫不怵她。
“你这嘴,若哪一天因为口无遮拦被人收拾了,我可是半点儿都不惊讶。”
当姜芃姬用“招婿梗”调侃他的时候,他特想给对方一点儿颜色瞧瞧。
姜芃姬睁着眼睛,眸中带着些许笑意,“啧,你这人可真是不懂扬长避短的道理。”
亓官让狐疑,“扬长避短?”
“能说得过我的人,肯定打不过我,能打得过我的人,那肯定还没出生呢。”
亓官让:“……”
突然好想静静。
姜芃姬眉头轻微蹙了一下,问亓官让,“魏先生打算怎么处理那件事情?”
虽然没有明说,然而亓官让闻音知雅意,瞬间明了她所指的内容。
“这事有些难办,孟氏明显想要保孟悢,仅凭功曹先生一人,恐怕起不到什么作用。除非……”亓官让眸子一转,阴仄仄地笑了一声,“光明正大肯定不行,只能行阴谋诡计。”
没有孟氏庇佑,谁管孟悢是谁?
“你可有章法?”姜芃姬询问。
亓官让想了想,说道,“听闻那位火烧郡守府的都尉自孟家军出面平乱之后,便消失无踪,是生是死,无人知晓,也听不到多少风闻。我有一猜测,若是那位都尉未死,他会怎么做?我曾向商贾仔细询问过那位都尉的事情,所以心中也有几分把握,姑且推测一番。”
顿了一顿,继续说,“以那位都尉的为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连火烧郡守府,反叛孟氏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又如何会放过罪魁祸首孟悢?兴许,那位只是隐匿行踪,追杀孟悢!”
“换而言之,孟悢若是在河间郡,那位都尉极有可能也在河间郡!”
姜芃姬认真听完亓官让的话,然后哑然笑道,“所以说,文证是想借刀杀人?”
他大大方方承认,“功曹先生敌不过孟氏,若想报仇,定然不能将自己也暴露出去。”
若是会暴露,哪怕心里已经有一肚子火气,也要狠狠憋回去,忍下这口气。
形势比人强,魏渊若是没有绝对把握将自己从这件事情中摘出去,反而惹来孟氏报复,到时候可是家破人亡的下场,代价太大,基于这些考虑,魏渊肯定要好好斟酌。
姜芃姬道,“文证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只是,我觉得仅仅是这样,未免亏了一些。”
“亏?这从何说起?”
她起身对亓官让说道,“文证随我去一个地方,见了你便知道。”
本以为是去柳府什么地方,没想到她直接让人去备了马车,一路向城外驶去。
一路上姜芃姬没有开口,亓官让见状,也识趣地微阖眼眸,状似小憩。
马车一路平稳地驶出城外,向着农庄驶去,路面也越发颠簸。
不过这辆马车的减震系统还算给力,颠簸幅度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等车夫停了车,搬出轿凳,亓官让终于沉不住气,问道,“兰亭到底想让我瞧什么?”
“一会便知道了,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看那边。”
姜芃姬一贯任性地跳下马车,亓官让反而斯斯文文地踩着轿凳下来。
循着姜芃姬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十几个绰绰人影从远处密林跑出。
如今天气还算阴凉,可这些人却像是从河水中捞出来一般,每个人的衣裳都已经吸满了汗水,阴湿贴在肌肤上,露出些许肌肉轮廓,唇色苍白,双颊不断有汗水滑下、滴落。
再仔细一看,他发现这些人的双肩都垫着一层棉絮,肩头背着一个竹筐,看他们吃力的模样、额头爆满的汗水、落脚之后的脚印深浅,都能看出来框内的重量恐怕相当可观。
“这些?”亓官让面露疑惑之色。
“部曲,我的。”姜芃姬简略一说,那十几个人像是没有看到两人一般,从他们身旁慢跑了过去,耳边尽是吭哧吭哧的费力喘气声,“可文证看看,这些人是不是还缺了点儿什么。”
亓官让定睛细瞧,“为何没有领头之……”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顿了一下,蓦地偏首望向姜芃姬。
“没半点儿精气神,不像是训练,更像是受刑,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是为了自己性命拼搏,因为他们还缺了一个可以真正令他们聚拢在一起的头狼。”
“难道说……你竟然想……难道不怕孟氏报复?”
亓官让倒吸一口冷气,哪怕他本身也是桀骜的性格,此时也不经被她的胆大包天吓了一跳。
她的意思已经暗示得很明白,她想招揽那位潜逃的都尉。
“那又如何?”姜芃姬无所谓地道,“依靠先祖余荫才有今日地位,不思进取,一代比一代堕落无能。焉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东庆都要难保了,他一个孟氏还能翻了天不成?”
此时,亓官让已经惊骇得忘了言语。
她这些话,他内心也曾千遍万遍想过,然而说出国祚将逝这种话的行为,他却万万不敢。
姜芃姬不屑嗤了一声,“据我所知,南蛮四部与南盛交战,很快便要分出一个胜负。你觉得东庆接壤南盛,目前又内忧外患俱有,若南盛战败借兵,东庆还能置身事外,安然度日?”
唇寒齿亡,南盛若是被南蛮四部灭了,东庆就要面临南蛮四部和北疆三族的联手夹击。
为了不陷入这种境地,若南盛过来借兵,东庆不得不借。
那么问题来了,东庆这样重文抑武,至今能拿得出手的武将也就镇北侯府,而当今官家又对镇北侯府手中兵权虎视眈眈,将他们视若眼中钉……如今这个情形,还有转圜的机会?
乱,那是迟早的。(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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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你还说漏了一点,若是都尉‘死’在我手中,还能向孟氏另外要一笔辛劳费呢。”
亓官让:“……”
这还不止呢,她还能用从孟氏手中弄到的米粮,狠狠坑一把那些有钱有粮的士族高门。
从头到尾,她就没有出过什么本金,一圈滚下来,却能赚个盆满钵满。
亓官让疑惑,问了重点问题。
“可你为何要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告知与我?”
姜芃姬道,“魏先生有意招婿,然而文证身无资产,三书六礼,你想削了哪些?”
亓官让听后沉默。
半响,他道,“兰亭想以这些收买人心?”
他有这么廉价?
告诉他这些,名为拉拢,实则将他也拉下水。
若失败,大家伙一起玩完,若成功,他能得几分薄利。
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亏。
姜芃姬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奈何人矮,顶多拍手臂。
“礼不在重,贵在贴心。”
要人命的贴心?
亓官让心中略微哭笑不得,却又意外得没有任何排斥的意思。
不得不说,柳羲——柳兰亭这人的脾性,简直太对他的胃口了!太合拍了!
徐轲听闻姜芃姬过来的消息,连忙赶了过来,正好看见自家郎君与一个面向略显阴冷的青年相对而坐,前者笑语盈盈,后者虽然依旧冷着脸,但表情却有些柔和,眸光灼灼有神。
“轲见过郎君。”
徐轲依礼拱手,眼神却暗暗打量亓官让,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亓官让看到徐轲脸上包着厚重白布,挡住了黥刑的印记,眉心略微一蹙,不发一语。
“文证,这是我的账房徐轲,徐孝舆,部曲的事情暂时丢给他处理。”
听到徐轲的名字,亓官让略显松散的态度这才收敛起来,
他可没有听漏,之前姜芃姬说的那个计划就是出自这个名为徐轲的人之手。
“是个有胆量的。”亓官让表情僵硬地勾了勾唇,对徐轲多了几分兴趣。
那是一种直觉,好似嗅到了同类人,徐轲哪怕与他不同,两人也会相当合拍。
相较于正大光明的阳谋,他与徐轲都更加擅长阴损的诡谲之谋,气场自然会相似。
“这位是……我未来的妹婿……”姜芃姬盯着亓官让阴仄仄的注视,不怕死得给他降了辈分,也不能算降辈分,从魏渊先生那边开始算,亓官让的辈分本来就小,“也是个有趣的人。”
徐轲借着拱手的机会,暗暗翻了个白眼。
每当自家郎君说某某某人很有趣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估计也是个心黑手辣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家郎君这个脾性能吸引到的玩伴,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姜芃姬丝毫不避讳亓官让,询问徐轲道,“昨夜,那伙人过来了么?”
徐轲戒备地看了一眼亓官让,后者老神在在模样。
“三更时分来过一趟。”
姜芃姬脸上笑容灿烂了两分,“东西都拿走了?”
徐轲点头,“嗯,俱带走了。”
亓官让默默听着这对心黑的主仆对话,暗暗为传闻中仁厚老实的都尉捏了一把冷汗。
“我先去换一身衣裳,孝舆暂时替我招待一下文证。”姜芃姬起身去农庄主间换一身便于行动的裋褐,她现在穿的衣裳层层叠叠,复杂华丽,然而依旧不能改变底下漏风开档的事实。
没了姜芃姬在场,亓官让这才光明正大打量徐轲,对方也丝毫不怯场,两人以目光交锋。
动作迅速,以雷厉风行效率换好裋褐的姜芃姬:“……”
虽说这年头流行男风,然而你们这样“含情脉脉”对视,作为共同小伙伴的她很方啊。
“咳咳咳——”
假的不能再假的咳嗽,打破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亓官让还是头一回看姜芃姬穿着裋褐,眉梢不由得轻挑一番,道,“你怎么换了这么一身?”
裋褐虽然方便行动,然而在时下这个风气,也就平民或者穷苦人家才会穿。
像是姜芃姬这样的士族一般连碰都不碰,更别说穿在身上,而且依照礼法来讲,这也是不合乎礼节的,若是被一些老学究看到了,估计要猛批她不懂礼。
“衣服做起来不就是让人穿的?只要穿着舒服,那就是拥有的衣裳,也是有价值的。空有华美外表,穿起来却碍手碍脚的,那还不如挂在衣架子上观赏,何必弄得自己不舒服?”姜芃姬无所谓地道,“反正文证也不是什么死扣的人,难道你会因为我穿着裋褐,便怒而拂袖?”
亓官让被她狠狠噎了一下,他又有些手痒了,这人怎么就那么能讲歪理呢?(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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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儿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停止抽泣,可怜巴巴地睁着水润大眼望着对方,然后哇得一声嚎哭出来,转身爬了两步朝着小伙伴跑去。别看这些孩子年纪小,然而警惕心却很高。
如今这个世道,主动卖儿鬻女的很多,绞尽脑汁拐了人家孩子拿去卖的也多。
整个农庄也就几家佃户,彼此间都算熟悉,乍一看到陌生壮汉,还是样貌如此丑陋的黑脸大汉,可不被硬生生吓了一跳?几个孩子尖叫着四散跑开,惹来附近干农活的大人注意。
如今拐卖孩子的黑心牙子太多了,妇人们时常聚在一起谈一些家长里短,内容多半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小事儿,再多一些的八卦,无非就是哪家哪户的孩子被野狼叼去了,或者谁的孩子因为大人不留心,被挨千刀的牙子偷偷给摸走卖掉,让一家子硬生生骨肉分离。
为了防止这种悲剧发生在自己家,大人们时常跟孩子讲人牙子拐卖小孩儿的故事,或者讲讲野狼叼走小孩儿吃掉的故事,以此提高孩子对陌生人的警惕性,也让他们不敢随便乱跑。
听到几个孩子尖叫的声音,两个在田地里干农活的男子扛着锄头紧赶慢赶跑了过来。
“走开!你想干什么!离开孩子远一些,不然一锄头锤死你!”
一个佃户以手中的锄头威胁,另外一个将受了惊吓的孩子护好,两人像是盯着人牙子一般盯着那个黑脸壮汉,“俺可告诉你,这里可是贵人的农庄,不想死的话滚远一些!”
黑脸壮汉身上的衣裳有些破旧,某些地方还裂了口子,露出布料下的古铜肌肤,看着就不像是一个好人,加上几个孩子又被吓哭,这俩佃户瞧着黑脸壮汉自然更加防备了。
黑脸壮汉双颊一红,有些羞赧的意思,双手微摆,示意两个佃户不必如此防备他,然而他的脸太黑,又不知道沾了什么煤渣,瞧着黑乎乎的,根本看不出来有没有脸红。
“不、不是……我不是坏人……两位大哥不用这样,我是路人……不是……别这样……”
他稍稍靠近一分,两个佃户不仅没有打消怀疑,反而越发警惕了。
不说别的,眼前这个黑脸壮汉的身材就十分魁梧壮硕,个头比他们整整高了一个脑袋,虎背熊腰,哪怕身上穿着极其破旧的麻布粗衣,依旧改不了那一身迫人的气息。
其中一个佃户给另一个使了个眼色,嘴上说道,“你既然是路过,那就快点走开。”
黑脸壮汉搓了搓手,略显局促地说道,“这、这……我能借点儿水喝么……这都赶路几天了,草鞋磨破了,也没吃多少东西……我……不知道两位大哥能不能行行好……”
说到这里,两个佃户这才注意到黑脸壮汉双脚踩着的草鞋已经磨得没了底,几个黑黝黝的脚趾头露在外头,发现他们的注视,有些不安地动了一动,还有些磨破的水泡,混着血沫。
看黑脸壮汉这般可怜巴巴的模样,又的确没有恶意,两佃户软了心肠,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解除警报,其中一个佃户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拐卖小孩儿的人牙子或者附近深山的土匪,一切都还好说。农庄的风气比较淳朴,对于往来的旅人也颇为照顾,借点水而已,正常。
“看你脚都磨破了,要是不嫌弃先穿俺这双。”
说着,一个佃户将肩上挂着的干净草鞋取下来给黑脸壮汉,示意他穿上。
因为下地干,草鞋耗费很大,所以佃户干农活的时候都习惯性多备一双。
“这、这怎么好意思……”黑脸壮汉腆着脸,显得十分不好意思,然而在对方一再热情要求下,终于小心翼翼穿上那双干净、明显是新扎的草鞋,“多谢这位小哥儿了。”
黑脸壮汉一双脚极大,踩在那双草鞋上,竟然将整个鞋面都盖住了,还露出一些脚板。
“嘿,这算得上什么。”佃户友善地笑了笑,放下锄头,另一手狠狠揉了一下小心翼翼扒着他挽起裤腿的小屁孩儿,说道,“你也别介意,现在外头偷小孩儿的太多了,前段时间听到临近的庄子丢了三个孩子,孩子母亲哭瞎了眼睛,所以俺们这里才对孩子看得紧。”
黑脸壮汉也没在意,反而笑了笑说道,“是极是极,现在世道那么乱,孩子就应该看好,他们都挺好的,还知道哭喊叫大人。我以前那个村儿啊,孩子被人摸走,都悄无声息的。”
说到这个话题,佃户对黑脸壮汉又多了几分好感。
“这日头也快饭点了,不如到俺家吃点儿,这皮孩子,刚才也将你吓到了。”
佃户没好气地给扒着自己裤腿的小屁孩来了一下,不轻不重,表情显得极为宠溺疼爱。
很显然,那个哭唧唧撞了黑脸壮汉的孩子,就是这位佃户家的。
佃户一边扛着锄头,另一手将那个皮娃子抱起来,像是赶羊一样将剩下几个孩子领回庄子。
黑脸壮汉不紧不慢跟在佃户身旁,感叹一句,“现在很少看到这么皮实的孩子了……”
“可不是?这年头连大人都吃不饱,哪里来的银钱养娃子?”佃户感慨一句,转而一扫脸上的哀色,颇为自豪地道,“俺也是运气好,碰上了一个好主家,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黑脸壮汉没有继续问,跟着佃户去了他家,对方冲着房门喊了一句。
“孩子他娘,饼子烙好了没有,来两块,再烧点儿热水。”
“知道你回来了,喊什么喊,叫魂呐。”
一个穿着麻衣粗布,但衣裳浆洗干净的妇人从屋内出来,手里拿着两块冒着热气的饼子。
佃户招呼道,“给这个大兄弟倒点儿热水,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黑脸壮汉刚想说他随便喝点儿冷水就好,哪知那个妇人已经脚步利索地进了屋子,一边走一边嚷嚷,“就你金贵,喝水还得是烧开的,家里木柴不要钱呐。”
“主家娘娘不都说生喝水容易坏身子,不就让你烧个水,还跟俺犟脾气……”
这俩口子虽然拌着嘴,然而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们感情相当好。(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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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弟,来,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刚烙的饼子,趁热吃了。”
妇人再次出来,给黑脸壮汉倒了热水还有沾了些许肉沫的香喷喷饼子。
黑脸壮汉一边狼吞虎咽吃饼子,就着陶碗里的开水,吃得津津有味。
“哎——我走过这么多地方,就这庄子日子过得好。”
吃完两张饼,有些意犹未尽,妇人瞧了出来,起身有进屋给他拿了一张。
“运气好,赶上了一个好主家,不然呐……这一家子都得喝西北分。”
佃户嚼着饼子,声音含糊地感慨。
黑脸壮汉赞同点点头,又状似不经意地问,“这庄子主家是哪家,心地这么好,简直跟庙里的活菩萨似的。我啊,走了很多地方,那里的佃户恨不得将主家都咒骂个遍。”
“这你就不知道了,俺们庄子的主家大有来头。听说过浒郡郡守不?俺们家主家娘娘的丈夫,打从主家娘娘买了这庄子,庄子上的人都过上了好日子,几天就能吃点儿肉沫,不像是以前……一年到头,也就年节能闻一闻肉是啥滋味……”佃户感慨,表情又极为自豪。
只可惜主家娘娘人那么好,却死得那么早,整个农庄几乎佃户,家家都一日三炷香呢。
“浒郡郡守?这我听说过,也是个大好人。”
黑脸壮汉表情微变,然而脸上的脏污太多,常人根本看不出来哪里变化了。
“可不是?要俺说,整个东庆就主家一家子最好了,不像是其他畜牲……都能吸人血!”
浒郡郡守——柳佘,柳仲卿!
黑脸壮汉暗暗紧了紧拳头,嘴里说道,“可惜了,不然真想瞧瞧活菩萨什么模样。”
佃户嘴快,“主家郎君今儿个就来庄子了,你要是……”
还没说完,后脑勺挨了自家婆娘一巴掌。
“胡诌诌说个啥,要是冒犯了主家郎君,怎么对得起主家娘娘?”妇人虎着脸,“再说了,要是不小心给这位大兄弟惹来麻烦怎么办?说话也不过过脑子……出了事儿你兜着。”
妇人的确担心黑脸壮汉惊吓到了贵人,但也是为了黑脸壮汉着想。
贵人之所以是贵人,那就是从头到脚都精贵,胆子也不大,要是乍一看到这么粗犷魁梧的流浪汉子,还不被吓到?到时候发起火来,说不定就惹祸上身,丢了小命呢。
佃户这才意识到不对,有些尴尬地朝黑脸壮汉嘿嘿一笑,露出略显傻气的笑容。
黑脸壮汉也不在意地拱拱手,“小哥儿客气了,大嫂子说得对,惊扰贵人不好。”
虽然黑脸壮汉自己都这么说了,然而佃户还是觉得有些脸上挂不住。
正巧这个时候篱笆外来了庄头,大老远就听他喊,“铁柱,你家那几根鱼竿还在不?”
佃户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到是庄头,脸上冒出些疑惑之色。
“怎么了大爷?”
“主家郎君说要陪友人垂钓,庄子里不是没有备上鱼竿么?快,拿出来用用。”
佃户傻了眼,嘟囔道,“主家郎君多金贵的人,用俺做的鱼竿,不大好吧?”
庄头不耐烦地说道,“让你拿来就拿来,叽叽歪歪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用了不还你。”
“俺也没心疼这鱼竿啊……”佃户放下吃了一半的饼子,起身去屋子里拿了一堆东西,还有杂七杂八的鱼篓以及自己制作的鱼饵,“现在就给主家郎君送去么?”
“当然了!”庄头说道,“对了,再喊两个会水的护着主家郎君,免得出事情。”
“现在人都忙农活呢,这么短时间,上哪儿喊人?”佃户嘟囔。
黑脸壮汉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期期艾艾说道。
“那个……要不让我跟着?我会水,待水里憋气可行了……”
庄头听到这话,瞧了一眼黑脸壮汉,然后又虎了一眼佃户,断然否认道,“不成,吓人。”
“我这是在山里走了几天,洗把脸就干净了,不吓人的。”
“大爷,这是路过的,心地还挺好。听说俺们主家人好,觉得是活菩萨,想远远瞧上一眼。您瞧,现在大伙儿都忙着农活,一时半会儿也喊不到会水的人,不如让他过去,给俺打个下手?俺盯着他,不会让他惊吓到主家郎君的。”佃户是个老好人,替黑脸壮汉兜底。
庄头纠结想了想,时间的确紧,干脆点点头。
不过嘴上还是一再吩咐,“人看紧了,别吓到贵人。给他打盆水洗洗脸,瞧着脏的……”
黑脸壮汉千恩万谢,稍稍收拾了一下脸,变得干净了不少,面容竟然颇有些英俊好看。
“这种时候能钓到什么鱼?”
姜芃姬有些郁闷地坐在马扎上,不知道亓官让和徐轲怎么生出垂钓的兴致。
“这时候的鱼儿正好,肉质肥美,而且河间这里的鱼肉多少刺。春日垂钓,也是雅致。”
徐轲笑谢过农庄佃户给的鱼竿,惊得那个朴实汉子连忙摆手说不用谢。
“就你这么一只旱鸭子,小心被鱼钓到河里头。”姜芃姬把马扎挪了个地,“那你们钓着。”
“兰亭不来玩耍?”亓官让偏首问。
姜芃姬懒得抬眼,顺手撑着下巴,笃定道,“我是钓不上来鱼的,那就不玩儿了。”
亓官让被她这个说法逗笑了,哪怕钓鱼技术再差,耐心一些总会有收获的。
不过他却不知道,姜芃姬这话还真不是谦虚或者偷懒,她身上煞气很淡,然而鱼儿却是极其敏感的生物,可以感应到常人所不能感应的东西,姜芃姬能钓得上来鱼才叫奇怪。
瞧着两个人正襟危坐在马扎上,一手一根鱼竿垂钓,姜芃姬挪开眼,对着这种无趣的活动没有丝毫兴趣。她抬脚踢了一下自己身旁的鱼篓,倏地扭头,抓到一双一直观察她的眸子。
“瞧你模样,不像是庄子上的佃户。”她说。
黑脸壮汉被她蓦地一问,心脏有一顺的漏拍,仿佛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不过他依旧定了定心神,露出宽厚朴实的笑容,“小的不是庄子上的人,听铁柱小哥儿说主家郎君是个活菩萨,所以就……厚着脸皮过来,想瞧一瞧。”
姜芃姬又问,“那你现在看到人了,觉得我像是庙里头供着的活菩萨么?”
能凭着一身煞气把附近的鱼都吓到亓官让他们那边,她算是活菩萨么?
黑脸壮汉选择了沉默。
这个问题是送命题,他可以不回答么?(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