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牛村·裴府
京城王府都有规格,亲王二十亩,郡王十五亩,公、侯、伯尽十亩。
但乡下不讲究点,重修的裴府占地八亩,也算是避嫌了,三分之一开辟成花园,园内有一池水婉转和河相通,用走廊环接,假山湖石分布,还种着桃、兰、菊、梅四季之赏,又辅之竹、芭蕉。
“本是很不错了,可惜却一场杀戮染了些血。”裴子云到了房间,见着四下无人,伸出手指一点,眼前出现一个梅,并迅速放大,变成一个半透明资料框,带着淡淡的光感在视野中漂浮。
“任务:突破天门,成就嫡传(完成)”,伸出手指一点,“轰”,眉心之处就显出了梅花。
先是一个白色花瓣,接着是红色花瓣,最后一个黄色花瓣出现,可惜是透明虚影,梅花在眉心之间一动不动,稍瞬消失,似从不存在过。
“咦,寄托范围扩大了?可吸取地仙的寄托,这个不错,只是地仙寄托怎么可能寻着,太少,太少,基本不可能寻着。”裴子云叹了一声,奖励对目前自己来说,有点鸡肋。
裴子云正想着,只觉得“嗡”一响,似乎有许多记忆就浮现了出来。
“原来,进入了阴神,是以神通为主。”
“掌门驱逐我一年,就是一年不传我神通?在师叔祖的记忆里没有部分,相必师叔祖是南理人,所以被隐匿了,没有传授。”
“咦,神通和道术还不一样,道术必须使了才有效果,神通却似固定技能,一旦拥有,就可长久维持,难怪阴神就有样不同,原来还有隐秘在其中。”裴子云喃喃说着。
“还有个任务吧,总不至于今天就把黄色花瓣补全?”裴子云伸出了手指,往着资料框上一点,任务就出现:“消灭谢成东在应州势力(完成)”
裴子云又一点,表示提取。
“嗡”一下,果没有补全花瓣,只是又一些新信息涌了进来
“又有记忆!”裴子云将一杯酒一口饮下,停杯伫立,望向远方,只是怔怔,如果说刚才的是喜,这记忆就是惊了。
“原来皇帝在位十三年驾崩,庙号太祖。”
“原主经历的历史,太子一直没有儿子,诸王因此争位,特别是潞王。”
“谢成东早早投靠了潞王,且潞王成功登基,因功被封真君,领天下道门,所以才能一一削平道门,当上总盟主,最后肉身成圣。”
裴子云不由变色,这样看来,天下十八州的棋子,其实不但响应祈玄派,更响应龙气变革,为潞王搜集情报,并且配合,才有此大功。
自己已不自觉,卷入了太子和潞王争龙?
裴子云站着良久,才吸了一口清冽冷气,喃喃:“真是造化弄人!”
一时间裴子云明白过来,前世今生记忆就是贯通,一种浩浩的天机本无人可阻,可随着自己插入,似乎混淆了,看不清了。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德,万变定基。”
“必须,要获得更多亲近之人提升,破开杀劫,自己已避无可避。”裴子云自语着,脸色变得阴沉,原主没想到却隐匿了样多重要记忆,难怪,总是觉得不对,此时才觉得。
“原主受了出卖,刻骨铭心,害怕我不肯付出,不肯完成任务,因此设定了各种框框,被隐匿道术,阴神之密,都是限制我。”
“只想占据原主好处,又不肯为之复仇,那是宁可带着秘密一起毁灭,也不愿意交付。”
“原主啊原主,你这样用心良苦,只是凭空生出这样多事端,这时我是该感谢你,还是该怨恨你?”裴子云说着。
要是普通人或不觉得这意味着什么,可裴子云深刻懂得皇权的可怖,这时铁铸一样,站了许久许久,才出了去。
“师父,灵药中内含灵机,可洗涤肉身,更可增长灵慧,改易根基,用在师姐身上正是适宜。”裴子云看师父说道,将一个玉瓶递上去。
虞云君接过玉瓶,瓶塞打开,就有淡淡清香自瓶中飘着出来,只是闻着,整个神思都清明了许多。
“是灵药炼制而成的丹药?”虞云君带着惊讶看着裴子云问,这种事修行界几百年没有听说了。
“是,是我偶尔得到丹药,可以改善体质,正因有着丹药,我才能快速破开天门成就阴神。”裴子云说着,给自己快速进步一个理由。
“原来这样,难怪你进展迅速,是得了这福缘,我果没有看错,不过你可知道,灵药在阴神阶段还是很有益?”虞云君看着裴子云说。
“师父,我已破开天门,能徐徐增长灵机,这点灵慧对我仅仅是锦上添花,而师姐虽进展迅速,但资质却不是最上乘,这颗丹药却可助着师姐改善资质。”
“以后破天门成阴神也容易了些。”
听着裴子云的话,虞云君笑意盈盈:“你有心了,我却替你师姐收下。”
“及噶”这时门推开,初夏进来,脸上满是灿烂笑容,看着裴子云说:“谢谢师弟,你果然最好了。”
“师姐,你怎么总喜欢偷听,习惯可不好呢!”裴子云看着初夏,有点头疼。
“哼,要不是我偷听,还真不知道师弟你暗中给我准备了一番大礼。”初夏一皱眉,说着。
“师父,择日不如撞日,灵丹在手,总避不开人惦记,不如给师姐服用,我们也好为其护法。”裴子云说。
虞云君徘徊了几步,看了看初夏,宠溺在初夏头上揉了揉:“既你这样说,那就服用了吧。”
还有两颗,可以给何青青和廖青叶以后用,裴子云暗暗想着,时不待我。
静室
虞云君守在一侧,初夏取灵丹服下,端坐静室,只觉一股温热在身体内弥漫,随着呼吸连绵不绝,神思渐渐清明,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渐渐孕育。
许久,药力炸开,初夏身上似有着污垢,只觉得腹中响动,鼻子中闻着恶臭。
初夏连忙起身入厕去,虞云君带些笑意,向着一侧守候的人问:“热水准备好了没?”
“厢房热水已烧好了。”
“师姐有的受了。”裴子云看着虞云君,灵丹易筋洗髓,祛除体内杂质,初夏有的梳洗了。
虞云君却转着身,跟裴子云说:“你过来,我有着话问你。”
“是。”裴子云跟着虞云君转过一处走廊,虞云君眼里含着笑意,用指轻轻叩击栏杆,问:“你自山上下来,似乎就有些愁眉不展?是为了掌门的事?”
裴子云就是苦笑,正要说话,虞云君看着裴子云神色,又说了:“你不用担心,你已是嫡传,掌门也不能随意废立,不过他终是掌门,所以长老罚你一年,你过过场,出去玩上一年就是。”
“是。”裴子云说,脸上还是带着苦笑,是被误会了,心中暗暗想着:“自己所忧虑,是谢公子和璐王府重叠,怎么样破局,这可是真正的大物,不是圣狱门或济北侯可比喻。”
正想着,突门口有着喧哗,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裴子云不由眉一皱,出门而去,才到门口,见着一个衙差匆忙赶了过来:“解元公,今日有圣旨前来,还请解元公准备,一个时辰后,就有着天使宣旨。”
“怎突然有着圣旨?”裴子云递了一个五两银子问着,衙差接着,低声:“这小人不知,不过听说事涉解元公令尊令慈,给予封赠。”
“封赠?”
裴子云稍一沉吟,就立刻明白了,对活人是封,对死人是赠,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有皇帝有封赠,但他是学过礼的人,立刻指挥:“快,快,把何青青唤了过来。”
何青青本离着不远,这时就连忙过来:“少主,你有什么吩咐?”
“你带上人,把族祠大门打开,立刻清扫。”
“是!”
见着何青青去了,裴子云就立刻换上了解元服,话说新科举人由各省发给第二年赴京师参加会试的车马费及购置衣帽及匾额的费用,举人服其实很似官服,不过帽饰是银雀。
又对着赶过来的村长吩咐:“你们赶快把道路清扫下,洒水去尘,别的全部到家里,不得随意走动。”
村长脚都颤抖了,连连应是。
一切完成,裴子云举步去了族祠,这祠虽才建了一年,但已经看不见新建的那股浮躁气,沉淀了下来。
站在台阶下,深深呼吸两口清冽寒气,裴子云进了里面,出神的看着供桌上少数几个牌位。
上了一根香,静等着烧尽,这时外面已经有着人声,将余下几个牌位撤到一侧,只留下一个牌位。
本来并没有多少身份差距,可是现在既有圣旨赠官,那自然就不一样了——这并非虚假,冥土立刻有着很大差距。
这就是礼!
裴子云想说些什么,但又默默无语,难道还能在这时间向牌位说自己命运已进入了难测的险地?
叹了口气,再上一支,反身迎了出去。
祠堂门大开,裴子云领裴家远亲,都在祠堂前等候。
一个白面太监上前,侍卫护卫,打量了一下,看着祠堂前的香案,点了点头,没有失礼。
“接旨!”太监双手捧着圣旨移步上前在香案前站定。
“万岁。”裴子云、裴钱氏、裴家族人都拜下。
“敕曰:应州举人子云之父,躬耕自適,诒穀有方,孝不忘亲,遗弓如在,宜崇褒于蒿里,是赠尔为文林郎,其母钱氏劬劳鞠育,是历百苦,封尔为孺人,钦此。”
“接旨吧!”太监说着。
“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裴子云和众人再拜。
侍卫上前,双手捧着一个银盘,盘上放着一套七品孺人服,虽说才七品,孺人冠明珠、翠玉、宝钿,在阳光下生光。
裴钱氏身体颤抖,上前接过赏赐。
裴子云就上前接过圣旨,圣旨落到裴子云手上,只一细看,这是红绢绣有金丝,开始是敕曰,末端盖有“敕命之宝”印章。
裴子云阴神已成,在这一刻,裴子云感觉到了一种强大的力量,这力量并不是圣旨上,圣旨上淡淡的红气流动着,而是给予圣旨的背后力量。
“请公公稍等。”裴子云说着,和有差使的大臣不一样,这种太监宣了圣命,就恢复到了原来身份,不复是天使。
“解元公只管去。”太监说着。
裴子云回到了祠堂,将敕旨放到了供案前,放在祠堂只是礼仪,这种恩旨是可以存放在当事人家里,代代相传,过了一刻会收起来珍藏。
才放上去,一道隐隐龙吟之声响起,裴子云眼前顿时一变,只见一片灰黑之处,略见一点白气,下面建筑有点眼熟,却就是祠堂,只是大了许多。
隐隐龙吟之声下降,只见清清白气垂下,其中带着一点红。
祠堂内裴父一拜,就化出了官衣,身上放出了光,且祠堂立刻有墙升起,门前却有着一个牌匾。
“这就是光宗耀祖的真意。”
“朝廷册封,就算是烈士、忠诚卫士等,其实和这文林郎并无本质区别,唯在于龙气下降的恩典多少。”
“原本师门册封的真君,就远在之上。”
眼前一切消去,裴子云摇头叹息,疾步出去,请着太监入宴,亲自举樽斟酒,裴钱氏悲喜相交,带着对皇恩的感激,对儿子的欣慰,不喝酒的也饮了数杯,这些自不用细说。
“公公,还请里面说话。”裴子云到公公面前低声说着。
听着这话,公公就笑了起来:“裴解元有请,岂能不从。”
裴子云领着太监到了厢房,怀里掏出着三百两银票递上,笑声:“公公,你一路奔波,很是辛苦,这三百两景荣钱庄的银票,还望公公笑纳,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
太监眼神往银票上一瞟,果都是景荣山庄的印子,一百两一张,脸上就带着喜意:“解元公有心了,真懂咱家们的心思,咱家也不推辞,就收了。”
太监伸出手将着银子接过,塞进了怀里。
太监收了,眼睛转了一圈,声音有点尖锐,压低了问:“解元公这礼可谓贵重,不知道有什么事要问着咱家?”
裴子云低声问:“微臣惶恐,不知圣上颁布下殊荣何因,我想知缘由,还请公公告知。”
“哈哈,解元公,我还以为你要打听何事,原来是这个,解元公不必担心,是你应得……”太监就笑着说,看裴子云满脸不解,低声说:“这事其实不是圣上,而是太子。”
“解元公上京路上,是不是救了一个女子?”太监说时更谨慎扫了周围一眼。
“有这事,这有什么关系?”裴子云问,有些诧异,莫非当年救的是一个皇亲贵族不成?
太监说:“太子喜得太孙,皇上大喜,恩泽遍布天下,解元公就被太子所荐,想必与此事有关。”
太监看着裴子云,心里羡慕,良娣虽不是太子妃,可是目前太子唯一儿子的母亲,这功就大了。
“什么,太子喜得太孙?”裴子云震惊,这消息还没有传闻天下,原主记忆里,太子根本没有儿子,以至后期璐王敢于相争,甚至夺了皇位。
太子有无子嗣,事关天下气数,难不成自己上京路上随便救个女人,就给太子生了个儿子?
裴子云看着这太监,立刻明白太监也许不知道多少,只羡慕自己得了大功,难怪这样客气,可他深知历史,立刻转念。
“最初记忆,只知道谢成东,接着才知道璐王,现在才知道太子有了子嗣。太子有了子嗣,继承大位就有很大可能。”
“我是彻底得罪死了璐王,不得不与之为敌。”
“但是璐王登基,自己就面临天下道门至尊和天下至尊的联合绞杀,现在事情或有转机!”
“太子,可不可靠,能不能登基?”一刹那,裴子云的脑海中千回百转。
“解元公,解元公?”太监看裴子云一脸的震惊,似有些呆就连忙喊着。
“只是听闻大事,有些怔了,还望公公见谅。”裴子云一催促才反应过来,脸上带着笑容说。
太监同样和善:“解元公,看来传闻是真了,您可是有功于太子和社稷,您入了道门,奖励落到了您父母身上,可是这点恩典不算什么,以后自会后福绵长。”
太监的言语里,带点羡慕之意,救了皇孙,有大功与太子,只要太子登基,的确是后福绵长,要是这太孙还能登基,就可受二代皇帝恩典。
“来人,给公公上茶。”裴子云吩咐。
茶水可喝可不喝,太监此时想起了事,说:“解元公,茶水是小事,只早早就听闻了解元公文名,还想请着写上一篇诗词,随身带着,沾沾文气。”
听着话,裴子云沉吟了一会,原与璐王或还有回转余地,只是现在断无余地,这公公或可以交好,留个人情,以后有机会可以用着,这一想,就说:“不知公公要着那首诗词?”
一个下人就是递茶水上来,公公接过,听着裴子云应了,就笑了起来:“哈哈,解元公真爽快,看得起我们,不似那些外官表里不一,洒家我在宫中,最喜欢解元公将进酒,还请解元公允了,洒家感激不尽。”
“请公公稍后——给我取着笔墨纸砚来!”裴子云吩咐。
片刻,就是有着人将着笔墨纸砚送着上来,裴子云纸张摆开,用镇纸压好。
公公上前:“咱家来为解元公研墨。”
说完就是上前拿起了方墨轻轻研磨了起来。
稍晚些,墨汁研好,裴子云取狼毫笔,沾了沾墨汁,就写了起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好诗,好字,解元公写出来别有一番意境。”公公赞叹。
裴子云没有说话,连连下笔,飞龙走凤,力透笔尖,一路写到最后一句“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裴子云笔尖一收,一侧公公就连忙鼓掌:“诗真是名篇,洒家得了解元公墨宝,回去还不羡慕死宫里的那些家伙!”
裴子云没有说话,太监接过诗篇,似乎很满意,突兀靠近,压低着声音:“解元公既应了我所求,我也不能小气,告知解元公一个传闻,据说太子得子,璐王殿下大怒,解元公小心。”
裴子云听着话,脸色一变,公公挺直了身子大声:“多谢解元公茶水,洒家不能多呆,要回京向着皇上复命,解元公告辞。”
“还不知公公大名。”裴子云连忙问。
“洒家姓刘,解元公叫我刘公公即可。”公公告别,裴子云上前送着,出门,护卫甲士护在左右,远离而去,消失在了远处。
裴子云回过收回了目光,行了几步,叹息了一声。
刚才刘公公示警敲响了警钟,璐王报复,又怎么样避过?
卧牛村是不能呆了,璐王多少气量,谁都不清楚。
裴子云正想着,村长领村人就贺喜:“可喜可贺,解元公真有福之人,裴家光宗耀祖,这是卧牛村几百年来少有大喜事。”
村长前来贺喜,裴子云也回应了下,圣旨颁下,恐怕接下来几日都是有着祝贺之人。
“裴老夫人,你家真是出了一个好儿郎,名声广布不说,还为你们争了敕封官职,真让人羡慕的紧。”又听妇人跟着裴钱氏说话。
裴子云看着裴钱氏的笑意,心里一紧,脸上不显一丝:“娘,今日大喜,是要准备准备,设宴招待众人才是。”
“这些你安排就是。”裴钱氏笑着说,裴家光宗耀祖,死而无憾。
“是,娘亲,我就去安排,事毕,您去州府吧,我也要游历在外,你一人在家,显得寂寞。”裴子云趁热说着。
“好,好,好。”裴钱氏脸上都是化不开笑意,连连答着。
这几日过去,立刻就将着母亲、廖青叶送去傅府,有着师父照看,或会安全些,但也难说。
以前和圣狱门斗争,师傅罩的住,和璐王?
别说一个傅府,就是整个松云门都未必罩的住,但是一时没有办法,总比在村里安全,并且自己也不能待在村里。
念头一闪而过,裴子云是按下不提,叹息了一声:“唉,风雨欲来啊!”
应州·州城
牛车上,廖青叶这只可爱萝莉正轻轻依偎在裴子云的怀里,掀开着马车窗帘,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小萝莉看见外面的卖着风筝的人群,转着来看着裴子云:“哥哥,下次带我去放风筝,我都没有跟你去放过风筝。”这
她拉着裴子云的衣角说,想起了些,又低着小脑袋说:“以前,父亲在时,总说要带我去放风筝,从来没有去成。”
听着这话,裴子云看去,她眼中带着泪水:“好,我下次带你一起去放。”
裴子云怜惜的摸着廖青叶的小脑袋说,和父亲放风筝这个愿望,她是一辈子都不会有了,但自己可以弥补一二。
“谢谢哥哥!”萝莉听着裴子云答,一时间满是笑,伸出着小胖手,紧紧抱着裴子云。
原本小瘦手,现在胖了。
“公子,傅府到了。”车夫说着,裴子云下车,一行人早候在门口,帮忙把家人安置,进了正厅,傅举人就说着:“坐吧,谅你也没有用饭,我已经吩咐厨房准备,这些点心先用一点。”
裴子云手一摆,拈起一块,问着:“现在州城的情况怎么样?”
傅举人那知裴子云心思,只说着:“市舶司受总督节制,三个港口经过一整年试行,已经形成了气候,岁入二十万两。”
“朝廷已移文总督衙门,叫总督上折细奏,听闻有推广的意思,不能单由应州一方面开港。”
“济北侯方面呢?”裴子云瞥了一眼傅举人,问着。
“还不错,听说主动解甲,获得圣上勉励,赏了体面,现在听闻组织了船队,来往扶桑贸易,获利不小。”
“船队,获利。”裴子云起身踱了两步,他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利润,要是以前,肯定也得加入,现在没有这心思,站在门口隔望着外面,良久不说话。
傅举人惊问:“听闻了你家受了皇上封赠,本想恭喜,你却一副这个样子,有什么为难处?”
裴子云苦笑着摇头,说:“祸福相依啊!”
这时傅府内一人拿一封信上前,低声:“公子,刚才侯府三公子,派着人送着信来。”
裴子云接过信件,将信封撕开,露出了卫昂的字:“裴兄,数月一别,虽有误会,吾不想因此事坏了情谊,还望裴兄定到,让为兄赔罪,且就将地址定在汤公祠相逢,还望子云兄亲临。”
“汤公祠?不是上次与卫昂游玩,还遇刺的地点?”看着信件,裴子云迟疑,就是看向候着的仆人:“送信的人可还在?”
“公子,送信的人将信送至了府就离开了。”这人连忙答着。
“嗯,你下去吧。”裴子云挥手,匆匆用了饭,在这院里踱了几步,神色有些莫名,望着天空,片刻带着阴沉入房,取了银票出门。
夜渐渐深了,山路间没有声响,只有一些风声,哗哗,带着一些寒意。
这山上汤公祠早已关上了门,熄了灯火歇息了,庙前悬崖侧,裴子云站着,自上而下,却可以见着远处的州城,这时还有着许多人家,门前挂着灯笼,或者家里点着油灯,形成着满城灯火。
裴子云看着这些场景,叹息了一声,见四下无人,转身在这地上一点,这就立刻陷了下去,露出一个大坑。
裴子云这才将背上的一个包裹埋了下去,泥土掩上,露出了一根细线,石片轻轻盖在其上,用道法一点,这石片就同生了根一样。
山顶、空地、亭子都埋了几处,都有引线用石片压着,用着道法固定,只用剑挑开就可点燃。
办完这些,裴子云进了汤公祠,深深作了揖:“打搅汤公了,来日若有惊扰之处,我必弥补。”
说完,才看着天上的星辰,叹息了一声:“卫昂,你我不但是师兄弟,更趣味相投,希望不会发展到我想的生死难测的情况。”
冬·小雪。
数日后,裴子云举伞配剑沿着山路一路而上,这是第二次来这里了,这山郁郁葱葱,径幽林茂,虽在冬天,还是大片松柏涛声一片,再上去,卫昂早在山顶空地一处亭子等着,身前摆了一个茶桌。
“呼噜噜”亭子内茶炉煮着一壶水,见着裴子云来,卫昂招呼:“你来了,上次说一同品茶,今日我得了些茶叶,就与你一起共品。”
裴子云上前与卫昂两人相对而坐,卫昂取着茶杯撮茶,挽袖提壶在手向杯中倾沸水,立传出咝咝声,手艺精湛,就带着一股清香,卫昂说:“请!”
裴子云接过面前这茶杯,见茶色碧色琥珀,漾着茶香,笑:“好!”
一时把玩着,却不饮,只听卫昂说:“不知裴师弟,最近可有诗篇大作?”
听着卫昂的话,裴子云将着手上茶杯放下,扫视一眼:“卫昂,你我相识久了,还不懂我,无酒不成诗啊!”
“的确是忘记了,来人,给我取酒来。”卫昂就吩咐。
裴子云笑了摆了摆手:“不必,我自己带了。”
说着自着怀中,掏出一个扁平的银壶,灌了一口酒,起身低声吟唱:“人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亭子外下小雪,雪花飘落,似带着寒意,裴子云将诗吟完,带着丝丝金属颤音,卫昂脸色突苍白,怔了片刻才叹了一声:“真好诗,不愧是酒仙,说的极是,人生若只是初见,再多好啊!”
卫昂说完,取茶杯摔了地上,随着这一声,庙内涌出了大片甲兵,卫昂这时急退,避入了甲兵中,这才继续说:“下辈子没了这家室,我还愿和你成知己。”
这时甲兵分开,人群中出了一个太监。
太监白面无须,态度威严,面露可惜之色:“解元公真是大才,这诗听得咱家也是感动,可你坏了主上大事,今日是要借你的人头了。”
裴子云站在亭中,扫看着四周,见着这些人穿着甲衣,护心镜,个个刀出鞘,凝神所待,不由神色逐渐凝重:“璐王的黑衣卫?济北侯已经和璐王勾结上了?”“是我对不起你。”卫昂在人群中说,神色黯然:“不过这谈不上勾结,璐王是君,我们是臣,君有命,臣自当听从。”
“这话说的不错,解元公也真是好眼力,只可惜了,原有着毒茶,死的不痛苦还留着全尸,你却不喝,现在只有刀兵了。”
“听闻你已经成了阴神真人,可能我面前动道法乎?”
“三年前,洞灵观观主也是阴神真人,可对主上不敬,洒家带着一队甲士,就砍了他的头。”
这太监见着裴子云丝毫不为所动,就冷笑说:“解元公,对付你这样的道人,经验多了,以为我说笑话不成?”
说着取出一个令牌,冰冷带着龙纹,尖声喝着:“潞王有命,裴子云罪在不赦,杀。”
“轰!”裴子云顿觉隐隐一声似龙非龙的长吟,自己身体一僵,法力还在,却使不出来。
“呵呵,没了道法,你再大能耐,能杀我几个甲士?”太监说着,下一刻,甲兵就要杀来。
“哈哈哈!”裴子云却大笑了起来,看着面前甲士,还有隐藏在人群中卫昂:“你是我的好友,今天却到了这一步。”
听着这话,卫昂抬起了首,喊:“慢!”
随着卫昂的话,这些就要扑上去甲兵都停着脚步,卫昂似已下了决心,出来看着裴子云,脸上带着愧疚:“你我虽相识不长,但我也真心待你,视你为知己,只是身侯府之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想了许久,终想明白了,我是济北侯三公子,侯府不在,我将一无所有。”卫昂说着这话,脸上渐渐平静:“不过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的母亲,有我在一日,必不令其老无所养,受人欺辱。”
“哈哈,卫昂,你这话说的好,只这话我也可还与你,若可能,我留你家一丝血脉,也算我们两相交一番的情谊。”裴子云意味深长,浮出了一丝冷笑,没有半点身入绝境的意味。
“你?”卫昂盯着喊。
“杀了!”太监也觉得一阵不对,一阵毛骨悚然,就立刻吩咐左右,顿时甲兵就潮水一样冲上。
“卫昂,你知道我为什么争取这点时间?”裴子云大笑,将袖子里手臂伸出,一个火折子此刻燃起。
上前一步,用剑一挑,一个石片就是挑开,这火折子丢了上去,只听丝丝导火线迅速燃烧声,裴子云就不再迟疑,对山崖一扑,回首笑着:“再见了!”
说着,自悬崖上跳而下。
“不,快逃。”卫昂只觉得一阵恐怖自心中袭了上去,反身就逃,但才奔了几步,只听“轰”一声,整个亭子飞上了天,带着许多肢体。
“哼,任凭你甲士如云,能敌我火药包乎?”
“还是混合着淬了毒尖片的火药包。”
裴子云自悬崖上落下,只觉得浑身一轻,道法禁制已消退,伸出手指一点,身上一块帆布张开,化成了翅膀,向远处滑翔而去,转眼之间,就消失在远处。
裴子云回看去,此时天色更晦暗,雪中带着血肉与石块在空中落下,打得悬崖簌簌作抖,心情带一点悲凉,许多时人都身不由己。
自己和卫昂第一次相识时,彼此并无冲突,相反惺惺相惜,卫昂颇有着古代公子的风范,以后相交日久,友谊日深,但很快就因着平寇策而起了缝隙,现在却勾结了璐王设下陷阱想杀自己。
要不是自己早觉得不妙,有着预备,这次死的就是自己了。
才想着,裴子云突觉得一阵晕眩,似乎头被重重的打了一锤,伸出手一抹,手上一片通红。
裴子云就是大声咳嗽起来,口鼻都有血渗出,胸口一阵刺痛。
“原来,借用外力,道人杀得官员,也有反噬?不过相比直接刺杀轻多了。”裴子云想着,突听到有人在下面大声喊着。
“快逃啊,妖怪,鸟妖来了,快逃,鸟妖要抓人吃了,快,快逃。”下面有着声音在大声喊,还有奔逃声。
听着这话,裴子云下看去,一群樵夫扔了手里柴火就往林子里钻,生怕天上带着翅膀的鸟妖扑下来。
裴子云一番苦笑,所谓的翅膀其实就是降落伞滑翔机的手段,其实不能飞,只能滑翔而下,低低落在地上。
裴子云才怀中取出手帕,一擦,手帕上全是血,甚是恐怖。
回首看去,远处庙顶,似乎有着人头攒动,裴子云感觉鼻子又有血流下来,用着手帕一擦,苦笑起来:“单纯武者杀人只受追捕不受反噬,自己不用道法杀人,可也受了反噬,这就是道人的悲哀。”
裴子云露出了冷笑,看来自己炸死了大人物,才有着这种反噬。
“这太监是五品,六品?”
笑完,一点翅膀,又变成了帆布收了,擦了血,转身离去,经过溪流洗了把脸,取出一个妆盒画了妆。
眉毛略长了些,鼻子略挺了一些,眼神黯淡了些,皮肤黄了些,多了撇胡须,就换了一个人一样。
山下不远就是镇市,同华酒楼,这是一座新建二层楼,檐下垂着二三尺长冰,大门敞着,不少的人涌入在里面点菜吃饭。
裴子云进了饭店扫了一眼,就向着楼上去,到了二楼选一个靠窗位置坐着,伙计就是上前。
“给我来一壶桂花酿,一碟猪耳朵,一盘牛肉。”裴子云就说着。
“公子,稍等。”这些都是冷菜,很现存,伙计稍过就端着酒肉上来放在了裴子云的桌上。
裴子云怀里取一枚丹放在了酒杯中,桂花酿斟着,酒杯里丹顿时化开,裴子云取着一口饮下,怅怅望着街道,心上涌过一缕愁思:“以前自己炼的丹,本以为没有用处,不过负伤了恢复下倒是用的正好。”
才想着,有靴子踏在楼梯上声音,裴子云回首看去,一个表情清冷的锦衣人上了楼阁。
一个伙计迎上去,这人挥了手,说:“不必,寻人。”
目光四下扫一圈,就停留在了裴子云的身上,裴子云手落下,垂在身侧,握住了剑柄,男子丝毫不在意,往裴子云面前一坐,看向伙计就是大声喊:“伙计,给我添个杯子,筷子。”
“好,客官稍等。”伙计应着。
这才是转过身,压低声音说:“解元公,真威风真本事,璐王和侯府总有一百多人围杀,当场炸死十三人,炸二十六人,这些还罢了,璐王府齐副侍当场炸死,这可是入得内书堂教习,由皇上赐给璐王的五个大太监之一,正六品!”
“还炸瞎了卫三公子一只眼睛,面容尽毁,昏迷不醒,现在侯府、州府,都是翻天了。”
裴子云抬首看着面前这人,说:“你怎么寻得我?”
“客官,您要的碗筷杯子都来了。”伙计上前把碗筷放在了这人面前。
这人取了筷子夹着一块猪耳朵,扔进了嘴里嚼着:“解元公,你虽画了妆,但你衣服是没有换,还有体态、身高、长剑,要寻着你并不难。”
这人的话中带着淡淡的自信。
“你是哪家的人?”裴子云看着这人冷冷问,不信这家伙的话,能迅速找到自己,必是早就盯上了。
“公子,我是敌人,早早报信或带人围剿,何必跟你多说?”这人看了看裴子云说,又低声:“我是太子的人,官领百户。”
“良娣向您问好,当年您救得她和皇孙的性命,解元公有什么困难,良娣说,一定要尽力解决。”
“下官赶来迟了,不想璐王会这样粗暴直接。”
“说没有想到,我是万分不信。”裴子云盯着面前百户说着。
百户叹了一口气,将筷子放下,说:“许多事,良娣娘娘也无能为力,良娣娘娘只想着报恩。”
听着这话,裴子云没有说话,取酒壶斟了,“啯”一口就饮下满满一杯桂花酿,脸上顿时多了些血色。
见着裴子云这样,百户叹息了一声,也喝了一口:“解元公,是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安排。”
裴子云取酒杯在手中,沉吟良久,淡淡的说着:“我要求不多,我母亲和卧牛村,我希望不受牵扯,至于我,浪迹天涯随处可去,你说呢?”
百户听着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欣赏,随即又敛了,说:“解元公真是顶尖的聪明人,这要求不离谱,都已安排,不会坏事,不会波及解元公的亲眷。”
裴子云取着酒杯,面露惆怅寥寥之色,要是他真的是才十七八岁的少年,哪怕再聪明,都局限于阅历,会要求太子出面阻止——为了千金买骨,你总得帮我,要不谁还会帮太子?
可惜的是,自己是穿越者,他深刻明白,千金买骨,买的也得是千里马的骨。
一个解元,一个诗名,一个阴神真人,是不是千里马的骨?
这看什么场合,大部分场合都是了,可现在是太子璐王这级别,还差了不少。
太子就是太子,想顺顺利利继承大位,许多事只能看着,不动才是稳固地位的方法,否则就会受到天子忌惮,这才是致命之处。
从这百户的作法看,太子是聪明人,现在甚至有着驱狼斗虎心思,而自己还不得不入瓮。
“唉,这就是古代,皇帝哪怕欣赏自己才情,可对皇帝来说,自己位份太低,死了就死了,能观察太子和璐王心性,别说死一个裴子云,就是死一百个也是应该交的学费。”
“而太子其实也一样,太子一举一动都受天下注目,就算自己对他有功,可自己地位太低,根本不足让他出手,说实际,太子能派个百户暗助,已经算难得的厚道人了。”
“古代这样,现代也不过是表面好些。”
“伙计,结账。”裴子云想彻了,取一两银子往桌子上一拍,转身就要离去。
“公子还请路途小心,有些必要的帮助,我们会帮助你。”百户起身,看不清楚神色。
“我知道了!”裴子云下楼而去。
“璐王,太子!”裴子云眼中光一闪,看来他们都是一把如意算盘,瞟了一眼酒楼,无声叹了一口气,一丝莫名恐怖、愤懑、焦虑骤袭上心。
“潞王,你既逼着我,我也没有办法,你和谢成东是一体,敌对不可避免,没想到这样早就对上,原主,你坑死了我。”
“不过既是这样,谢成东和你的党羽,我就杀得干净——至少我知道的范畴内!”
才想着,眼前突浮现资料框,一个任务浮现:“任务:铲除应、雍、梁三州谢成东的势力”
本来裴子云只看了一眼,就想关上,但一股信息传了过来,裴子云突脸色大变,肌肉抽搐:“原主,我真想把你杀了。”
“任务完成,可获得直接神通——转化声望!”
这世界灵气非常稀少,所谓的奠基十重,就是人体炼出真气转化成灵机,除了这个“炼精化气”,根本呼吸不到所谓的天地灵气,唯有福地才有些。
灵气稀薄,故没有福地,不成地仙,原来梅花还有这大神通,转化声望变成灵气,这简直是弯曲了这世界的规则。
难怪原主五年后才变成散修,数年就能开得天门,难怪前世谢成东化不可能为可能,肉身成圣,成仙道第一人!
“真是让人心动,也更让我愤懑——原主,是不是你预料到了今天,故意隐瞒关键记忆和技能,使我陷入这绝境,不得不为你复仇?”
裴子云喃喃,凭心而论,自己如果早就知道,岂会一脚踏入这个泥潭?早早就打算别的途径和方法了,现在却已经晚了。
现在之计,只有打倒谢成东和潞王了。
“原主,你好心计,入狱这些年,真是历练出来了。”
周围人都来来往往,天空中下起了雪,带着透骨的冰寒。
侯府
二十多具尸体,肢零破碎,仵作拼在一起。
“侯爷,那个畜生丧心病狂,居在山顶埋下火药,火药里还藏了毒铁片,当场炸死十三人,事后不治又是十余人,公子,公子领着人去,现在……”
“带我去看。”济北侯冷冷说着。
管家领着前行,入得房间,一眼看去,就见榻上卫昂浑身都包扎,脸上血肉模糊,敷着药,一只眼睛已毁了,还在昏迷。
看着眼前卫昂,济北侯低着身子下去,轻轻呼唤:“我儿,卫昂,小昂……”
连唤数声,济北侯突涕泪而下,自己三个儿子,卫昂风流倜傥,虽平时呵斥天真幼稚,可实是最爱他,现在他却变成这样,当下拔刀,一刀,桌子分成两半,暴怒:“裴子云,你逃的很快啊,哼,给我立刻点兵,我要杀你满门,抄了你的家,杀了你的满门,看你来不来。”
“是,侯爷。”
甲兵应着就要出门,沈直此时闯入,听得这话,连忙喊着:“且慢!”
“怎么,连你也要拦我?”济北侯阴沉沉地说着。
“主上,我岂敢拦您?杀裴子云可以,只是家属……”沈直被他凶光四射目光刺得一颤,知道这时要是没有足够的理由,连自己都可能被杀,当下靠近低语了几声。
济北侯表情呆帐,良久才嘶哑的说着:“什么,太子?”
济北候突一声怒吼,刀光一闪,一个丫鬟站在一侧,这时一刀斩下,她只惨叫一声,跌了出去,鲜血飞溅。
雍州·里泉县
天色一片漆黑,浓云遮得星目不见,朔风吹下,一片片雪花。
但是还可以看见,隐隐有几人,一色黑衣,结着绑腿,穿着快鞋疾奔,踏在了满是卵石的河滩上。
“快,快逃,那人就追来了,没想到这人寻过来,不但连着帮主,现在连堂主都杀了,我们都是帮主的心腹,恐怕此人绝不会放过我们。”一个黑衣人奔逃,对着跟随在身侧的下属说着。
这次,若不是出去打点秋风,没有在堂中,怕一个都跑不了,远远看着一个人追杀堂主,原还想去救,可没想到堂主连三招都接不了就被杀了。
“快,快,那人肯定发现我们,只要逃到河缇,那里有船,我们乘船沿河而下,那人肯定追不上我们,到时我们再将事禀告上去。”黑衣人想的清晰,奔逃着对着自己的手下安排,都气喘吁吁。
前方的河已近了,几人都看见了奔流的河水,撞在了船上带着白沫,数人都拼命奔逃,似乎身后有着怪兽,见着前面船舶,就一个跃上,迫不及待取着竹竿撑船,要顺流而下。
身后的几个也都跳到了船上,往夜里看去,都带着恐惧,到了河中,几人才松了一口气。
“舵主,这人是谁,为什么这样追杀我们?”有人压低着声音问,声音颤抖:“哪个道上的人这样狠?”
“谁知道,这些日子一直传来消息,说是多处堂口被挑,许多兄弟被杀,恐怕现在就剩下我们几人了,该死,我们连杀的人是谁都不清楚。”
“不过,我们乘船顺流而下,就算骑马也难以追上。”舵主吐了一口气说着,只是话刚落,突听着似乎有水声,黑夜里没有星辰,哪看的清楚,正慌乱之间,船一沉,灯光下一个穿着蓑衣的人已站在船头。
舵主猛就将长刀拔出来,大声喝问:“你,你是谁,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们,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声音带着结巴,面带着恐惧。
“你苦苦相逼,又为了什么?”舵主身后几人身子都在颤抖,有一个人似乎豁出去了,大声说着。
面前这个蓑衣人可是将整个白山社总堂杀的干干净净,里面可有不少的高手。
“其实,我并不想杀你们,只是你们跟错人了,谁叫你们是秦高的党羽,有人希望你们死,我也希望你们死,我只能将你一一铲除干净,不留后患。”蓑衣人自是裴子云,他神色有点忧郁,叹的说着。
“不,你不是人,你是魔鬼。”舵主看着裴子云眼神中带着恐惧,面前这人杀了么多人,还不罢休,不是魔鬼是什么?
“其实,如果有选择,谁又会杀人。”裴子云喃喃自语,眼神中带着一些迷离,舵主看着裴子云,突呐喊一声杀了上去:“兄弟们,快逃!”
船没有多大,舵主冲上去,船就有些飘摇,裴子云拔剑,剑光一闪,舵主根本来不及出手,就跌了出去。
“快逃,不要硬……”舵主话还没说完,就断了气,没有了生息,血自脖子流了出来,通红通红。
“噗通!”剩下几人就往着河里一跳,裴子云看着这些人摇首,这些人就算精通水性,又能如何,逃得掉么?
河水冰冷,一个人在水下不知道游了多远,才抬起首透气,只才冒首,一点微不足道的寒光一闪,眉心一点血渗出,身子扑了河里,顺河水流了下去。
裴子云怅望了一眼,拈出又一根针,要是自己没有成阴神,分散逃走还可行,现在只有一一点杀的份。
一脚踢出,木板落在水面,裴子云在木板上一点,一剑向水下一刺,咕哩咕噜就冒来泡泡,水面染红了一片。
沙滩上一个人向前面奔去,这些人都是水舵的人,精通水性,四散逃开,这人爬上了岸,身上瑟瑟发抖,哈着气,往着身后看去,没有人,才颤颤抖抖自言自语:“哪来的杀神,把兄弟们都杀掉了,堂主、舵主、老韩,老姜,我辈子还有机会给你们报仇吗?”
“没了。”只听身后似有风声,声音响起,还没有回过去,脖子一冷,剑光刺入了又迅速拔出。
这人并不觉得痛苦,只觉得很冷,一种不可抗拒寒意随着鲜血喷出而迅速占领了身心,瞬间扑倒在地,没了生息。
裴子云收着剑,默然无语,这人眼睛睁得大大死不瞑目,裴子云看着远方,心中是起了一些惆怅和波澜。
风吹过,枯草摇摆,带着瑟瑟冷意,裴子云叹了一声:“又过新年了,想去年这时,我和廖阁带着厢兵,一起去京城。”
“对了,廖阁实在惨,死了唯一的女儿还被族人压迫,要不是我赶去,说不定就没了。”
“最惨的是,由于品级太低,故官府并没有谥、赠!”
谥号是指国家对去世之人的损益,损之者身在地狱,益之者如在天堂,有人认为这是帝王驾驭群臣的手段,可不但臣,连皇帝都深信。
最特殊的是自己原来世界,曹睿还没有死就迫不及待给自己上了一个谥号叫“明”,而传说里,明武宗大学士李东阳油尽灯枯却不肯闭眼,大学士杨一清看望,只说了一句,大意死后朝廷会给“文正”谥号,垂死李东阳听到这话一跃而起,在床上磕头谢恩。
种种实是可叹,对原来世界不论真假,可在这世界,谥号对灵界作用是真实不虚,不过不是官官都有。
大徐定制,天子、公侯伯子男、三品以上官,才有得谥资格,这廖阁自没有这个资格,至于赠官,门槛低许多,可也不是大路货。
而亲族门生故吏立谥,称之私谥,这种基本无法对死者有作用,不谈也罢。
“廖阁,你在地下或不会很好,我回去给你烧点纸。”裴子云说着,这一联想,冲淡了不少寥寥,想着:“现在该去梁州了,那里不但有要杀的人,还有我的要的寄托。”
“这寄托是减少官气反噬神通,是静明道人的遗物,传闻静明道人,曾经数次杀官,都得以逃生,据说神通就能削弱官气反噬。”
璐王、济北侯,这些哪一个不是官,哪一个没有龙气,斩杀棋子只是削去皮毛,根本不能伤着根本,更不能与之争斗。
“该是去梁州时候了。”裴子云只是一笑,踏步而出,雪花落在了身上,片刻就一片白。
营帐
风带着寒意,刀子一样吹着,吹在军帐上,似要将营帐掀翻。
大帐内点着篝火,还有一个火炉,里面炭火,将着营帐内,烤的热乎乎。
此时在军帐内案桌上,有两个人正在说话。
“丁公公,我们这样调动军队,可是朝廷大忌啊。”县令跟随在太监身侧,低声嘟囔着。
“怕什么,天塌了,还有上面和我顶着,难道上面会以为你一个区区县令,能调动军队不成?”太监就冷声说着。
“是,丁公公教训的是。”跟随在丁公公身侧的县令就连忙应着,带着点慌张,不敢再说。
在大帐内没有说话,似是在等待着,而一侧县令带着惶恐,丁太监瞟了这县令一眼,取杯饮下了一杯,只觉得痛快,也暗暗有点鄙视。
县令七品,自己六品,自己高些,但自己是内官,这人本不必这样惶恐。
身侧炉子烧的通红,冒着热气,太监坐在一侧,取着信件阅读,思虑着,一只手轻轻敲着桌子。
大帐的帐帘撩了起来,一个甲士取一封信上前,撩开帐帘可以看见帐帘外匆匆的甲兵,似乎在巡逻。
“公公,已寻着裴子云的踪迹,他的方向是去向梁州。”
“丁公公,此人丧心病狂,只是我们调动军队跟上去出境,怕也是不妥。”县令看着璐王府的公公劝说,这实在太越制了。
太监听了,就冷笑一声:“谁说要私自调动军队出境了?我只带我璐王府甲士跟上去。”
“不过此人丧心病狂,多次袭击百姓,杀人越货,是重案的罪犯,出动捕头,厢兵追捕,谁能挑出错来?”
听着太监这话,县令只觉得浑身冒出冷汗,又暗暗松了口气。
县令正想着,太监思虑一会,就问:“这里离着梁州不远,你可知道官府有多少善捕的高手?”
听着太监的话,县令仔细思虑起来,一会才说:“梁州应北府有一个捕头,姓纪,是一等一善捕高手,号称名捕,据说家族前朝就是吃这饭,几代当捕头,并且还有不少徒弟,不过您也知道,捕头是不入流,不是官身……”
县令虽胆子小,但熟知政事,这一说就是提示,太监立刻明白了,看着面前的甲士命令:“通知梁州方面布网,纪单既是名捕,这一次任务就交给了他,一定要把裴子云抓拿归案,告诉他,办成了,洒家就保举他一个官身!”
县令看了只是一叹,他也听闻了些风声:“只是没有转化成明面通缉,实际上已列反贼,暗中早定了死罪,抓捕过程失手杀了,谁又能说什么呢?
“倒可惜了此人的才华,此人还是解元,却非要跟璐王作对?岂不知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
街道
牛车赶着向前,监狱设在城西北角,四周都是墙,四角设守望楼,登楼眺望,监狱里一览无余。
到监牢前才停下,一个捕头就下车入内。
牢房里很暗,根基全用大青石砌成,中间一条通道,通道两侧木栅隔成大小不等的号间,各号间都用粗木分开。
一进门第一个感觉就是臭,每个号都放着马桶,散出浓重臊臭味,其次是阴湿,里面的稻草都湿的出水了。
纪单只觉得一阵厌恶,虽当了这样久的捕头,还闻不惯监狱的味道,就向前而去,守值一个差役,见着纪单,就是行礼:“大人。”
听着话,纪单看去,问:“田狱典史,现在何处?”
差役听着面前的话,脸色一时间就变得畏惧,提起了恐怖的人一样。
“捕头,狱头在刑讯室审讯犯人。”差役说着脸色一白,纪单见此眉一皱,就说:“带我过去。”
“是,捕头。”差役领着纪单向前,到刑讯室门口,差役就拱手:“大人,已到了。”
听着差役的话,纪单推开了门,一侧的差役匆匆离去,一刻都不想呆。
纪单进了刑讯室,里面是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和臊臭味不一样,这种闻着就想要恶心吐出来。
两个犯人趴在草铺上昏迷,血把衣服都粘在身上,脓血上爬满细小白色蛆虫,再前面,一个绑着的人在哀嚎:“我招,我招,大人,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
听着话,这人刀子轻轻一挑,又引起一声惨叫,笑着:“不好意思,又割掉了一块,总算招了,还以为能玩久点,真可惜。”
纪单看上去,一时间有些反胃,这犯人大腿手臂的皮都剥了下来,红红的肉渗着血,还在一刀一刀剐,一时没有死,嘴在不断流口水,大声求死。
“记下招供的同伙,要是错了,我们再慢慢玩。”这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还算青年,对着一侧记录的差役说着,这差役身子就是一颤。
“田宏!”纪单沉声说着。
纪单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说:“原来是纪大人来了,我去洗个手,我们再喝酒吃肉,说说话。”
纪单看着面前的人,叹了一声:“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转身离去,这样残酷的刑罚,就算在监狱里见过无数,也不禁发寒,老友自家中出了那样事,整个人都变了,却在监狱内混的风声水起。
狱中休息室,酒菜已摆了猪头肉,一壶酒,摆一叠碗在一侧,桌上点着一盏油灯,灯火飘摇。
纪单没动着筷子,稍晚一会,田宏在桌上坐了下来,取着筷子夹了块肥腻的猪头肉大口吃了起来。
田宏似许久没有见过太阳,脸色有些惨白,嘴唇单薄,手指关节凸起,端着碗就是饮下了一大口酒,咯了一声,笑着:“痛快!”
“田兄,你这是何苦呢?”看着这最廉价的猪头肉,纪单只是说着。
当官带兵都有进纳,监狱的人天天在这种环境下,薪水又少,自想种种办法压榨犯人,真出了事,一个暴病备案也就结了。
但田宏却主要不是为了钱,虽只当着狱典史,和自己一样不入流,没有特殊成绩,一辈子都不可能当司狱(监狱长官,县从九品,郡正九品),但丝毫没有转职的兴趣。
只要亲手拷问犯人,就说不出的兴奋。
纪单暗叹:“自老友父亲被杀,他就顶替了父职,却是把满腔仇恨发泄在了别的犯人身上去了。”
“你确定,他会来?”纪单见着田宏不回这话,身子就前倾,压低声音问,脸上带着疑问。
这时田宏拿着酒壶,倒上了一碗酒,咕嘟饮下,说:“我查过他的目标,都很有针对性,应州、雍州的人都拔除了,白山社的高手骨干都被杀的精光,周围几个州都有了准备,他既来了梁州,想必是来杀我了。”
“田宏,你该留下一条血脉,不管成不成,不然老田家就要绝户了。”纪单看着面前田宏关切说着。
“哼,留下孤儿寡母让人欺负,和我不负责父亲一样?我们生死难测的人,有什么资格爱人,有什么资格再留一个苦一辈子的人。”田宏冷冷的说着:“倒是你,我今天一看,觉得你春风得意的样子,是你二房给你生了个儿子?”
“没这事,你待在狱里,整个人都变得毒辣,你要是让田叔看到……”纪单一笑转移着话题,只话还没说完,田宏就说:“纪兄,喝酒。”
纪单的话打断,见着田宏阴冷的眼神,一时间叹了一口气,举起杯子。
“干!”田宏说,两人干了一杯,都一口饮下。
田宏喝了点酒,脸色才红润起来,看着面前纪单就问:“你和我不同,你是正经公门的人,为什么淌这浑水抓他,你上次来信说,很喜欢他的诗篇,现在……”
“喜欢诗篇是喜欢诗篇,但他既犯了法,我身为捕头,就得为民请命,伸张律法,就得逮捕他,生死无论,还世间一个清明,是我的职责。”纪单沉默了一会就是大声说。
听着纪单的话,田宏冷冷一笑,说:“什么正义,真有正义,前一刻太子请旨封赏,下一刻璐王就要杀人,才有了你们的追捕,就是你的正义和责职不成?”
听着田宏越来越过分,纪单狠狠拍在桌上:“放肆,田宏,你知道不知道这是大不敬?没错,当年因那件事,我们两兄弟闹了矛盾,可现在我们都是为璐王办事,你能不能不抬杠?”
“上面的事,是我们连官身都不是的人能评价?我们私下说说就算了,捅出去我们都讨不到好,会死人。”
“这就对了,别摆大公无私面孔给我看,我们就是好朋友!”田宏面容狰狞。
看着面前的田宏的表情,纪单突一阵黯然,提着酒壶默默的将面前的酒碗满上,叹了一声:“你也别怪,当时情况你也知道,犯人绑着田叔越狱,一旦越狱,朝廷法度,司狱和以下狱吏尽坐罪,上头只得命令一起射……算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了,喝酒,喝酒。”
“干!”两人都是沉默,一起干了,饮下苦酒。
一夜过去,纪单坐在板凳上,随鸡叫声睁开微眯的眼,说:“裴子云,晚上没有来,白天也不会来了。”
“哼,监狱已经变成了龙潭虎**,就算他有胆子来,看见你们在外面埋伏,恐怕也躲了起来。”田宏脸色阴沉。
“我就不信逮不到。”纪单狠狠说着。
“别想了,今天就在监狱休息休息。”田宏说。
“你这阴暗监狱里,我可受不了臭,还是算了,我夜晚再来就是。”纪单转身出门而去。
一辆牛车就停在在监狱门口,赶着是一个差役,是随身带着培养的门生,曾经办过不少的案子。
话说纪家就是这样混公门,自己有一手捕盗断案的本事不说,还培养门生弟子结下香火情,才得子孙世袭吏职。
上车坐了,随着牛车启动,纪单才似眯似醒打盹。
突然,纪单觉得腰上一麻,知道不妙,想动身子已瘫软了,这人果是老公人,这时还勉强镇定,开口:“裴解元?”
“是我。”裴子云出现,带着似笑非笑表情看着面前捕头。
“就算你身为解元公,有着功名,可绑架一府捕头,也是不对吧?”纪单大声喊着。
只是随着纪单的呼喊,周围没有一个人回应,一时间纪单就懵住了,不敢置信,要不是牛车还在赶,还以为把外面的人都杀了。
裴子云听着面前大骂丝毫不在意:“你是一府名捕,号称严正,我还能不防备你一点?田宏是诱饵,你又何尝不是,可我还是来了,你不要想大声嚷嚷,外面听不见。”
“解元公,你是一方解元,受朝廷恩典,不能知法犯法,我知道你受了冤枉,可不是违法理由,有什么冤屈,相信朝廷会给你公道,你也要相信我的名声。”纪单这时还是神色镇定,看着裴子云说着,话语很是诚恳,似乎一听就相信了。
“你的名声,大公无私,铁面执法,可你我都是明白人,这些话就不用说了,要说朝廷,朝廷可没有定我的罪,你设下陷阱,外面埋伏的人,只是私下为潞王捕杀而已!”裴子云看着纪单,淡淡说着。
“裴子云,你这是丧心病狂,目无国法,你杀应、雍、梁州一百三十四人,实是罪大恶极,就算调动厢兵围捕,就算有璐王参与,可你还是违了国法,我抓你是为国伸张,为法执律。”纪单见这时都没有人听见,终豁出去了,盯着裴子云恶狠狠的说着。
“你这种恶贼,近乎反迹,难怪不该抓?就算我死了,还会有千千万万的我,你以为你可以对抗朝廷?”
“哈哈!”裴子云听得有趣,一时间就大笑起来。
“纪单,你说么多,可有朝廷谕令,可有衙门公文,没有这些你凭什么代表公门,代表朝廷,代表正义?”
“你的律法哪去了?哈哈哈!”裴子云一时间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只是一拿,就把一条毛巾拉过来,仔细擦了擦。
看着这神态,纪单突毛骨悚然,张口想说,却说不出话来,露出了恐惧之色。
裴子云伸手在车内抖开一个油纸包,展开里面是酱牛肉,还有壶酒,笑着对纪单说着:“你车内准备的不错。”
说着,稳稳靠在垫子上,望着车外,眼神带点忧郁,举起壶酒无声咽了一口,品着酒香:“酒真不错,你平时也颇会享受——你应觉得奇怪吧?我为什么会找到你,发觉你?”
“实是你身上恰有一件我要取东西,没有这件我就不能对抗,所以我一到,就来寻你了。”
裴子云看着酒壶,带了点怅然:“我直接找到了你,不过我这人很是谨慎,故观察了你一下,才发觉你和璐王的人配合想抓我,甚至还设了陷阱,于是我都不由出了点冷汗。”
这话叨絮着家常一样,纪单沉默了许久,才说:“你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是啊,我刚才确定你身上带的东西,对我的确有价值,所以你可以死了,杀了这样多的人,总要找个倾诉一下啊,不然,我可真憋成穷凶极恶之徒。”裴子云笑眯眯的说着:“对了,我听闻官场上有个习惯,对要死的人,格外和蔼,当然是对有点身份的人。”
“你看我这神态像不像,是不是猫官人?”
“别以为你依靠些妖法就能行事,法不加贵人,只要外面的人发现不对,你就完了。”纪单听了这话,终于撑不住,身子瘫在车上,看着裴子云大声说。
“哈哈,你不过是一个捕头,按照规矩连官身都不是,手下称你一声大人都越制了,算什么贵人?”
“要你将谕令带上,我可能还得考虑下,只是你要诱饵,将谕令交给了随行的人保管,你又拿什么对付我?”裴子云笑了。
“你杀不了我。”纪单突抬手,衣袖一动,机关就要射出,裴子云这次拿的不是剑,是匕首,只听“噗”一声,就穿过了喉咙,纪单捂着喉咙,喉咙发出了格格的声音,面目狰狞而不敢相信。
裴子云一拔,一时间血就是喷出一尺,只是临着裴子云,似碰到了屏障,半空落了下来。
捕头一时间没死透,看着裴子云挣扎:“你……中计了,死国矣,杀国贼。”
含糊了这句,才咽气了下去。
裴子云闷哼一声,骂了一声:“该死,这人居加封了官职,至少是九品,说不定还更高,秘而不宣,是陷阱。”
嘴角一时间就有鲜血流出,如果说早有准备,还不至于这样,可谁想到?
裴子云脸色白红,休息了些,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这是反噬,染得手帕上一片红。
“此地不能久留。”裴子云暗暗想到,连忙上前在纪单身上摸着,寻着那件东西,突手上就有感觉,连忙取着出来,是一枚玉佩。
裴子云一闪,就避了出去。
赶着牛车的公差,觉得似乎有着什么变化,又没有感觉,扭头看了看车,摸了摸头,继续向前。
纪单尸体躺在车内,血不断滴了下来,一路流着。
公差总觉得不对,似乎有着腥味,只是闻不出来哪里来,前面就是驿站,公差赶着车,就是对着车厢里纪捕头说:“大人,我怎感觉有些不对,你说哪来的血腥味,味道这样大?”
公差说完,牛车停在了驿站门口,只是车厢静悄悄,似乎里面没有人,公差靠近了车厢,就对里面轻轻喊:“老爷,老爷。”
牛车停在门口,听着有滴滴答答声音,公差觉得不妙,猛将帘拉开,只见纪单脑袋歪着,手捂着脖子,早已没了声息。
一股腥味扑鼻而来,满车是血,让人就要作呕,公差见着情景,整个人都吓到了,不敢置信,腿脚在颤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大声喊:“不好了,不好了,纪捕头被杀了,纪捕头被杀了。”
随着这喊声,驿站里一时间就涌出了十数人,个个是甲士,中间还有一个太监,以及一个道人。
这道人明显是郡道正司的道官,隶属道录司和鸿胪寺,这道服与别的普通道人不同。
“你看看!”太监并不惊讶,说着。
道人掀开车帘探察,良久出来,拈出了一点血,对着太监低语了几声,这太监顿时就大笑:“裴子云,料你才高道玄,要是原本还杀你不得,现在你杀官中了反噬,你的道术还剩下几分呢?”
“也不枉我用王爷的空白任状,给了这死鬼一个正八品。”
听着这话,众人不禁惊愕张大了嘴,就听太监又说:“洪校尉,麻烦你通令下去,纪单纪大人被贼人暗杀,请戒严,全城抓捕。”
“是,丁公公!”跟随在一侧的璐王校尉就是大声应着,领着甲兵蜂拥而出。
公差站在牛车之前,一时间懵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裴子云一路奔逃,只觉胸中带火辣辣,连忙转到了附近一个小胡同,一股腥味涌上喉,一下子就一口血吐了出来。
裴子云大口喘气,只感觉反噬越来越严重,这样反噬,难怪道人不入官场,甚至不能跟政权直接对抗。
这时是清晨,人流虽不多,路侧已经有人零星摆着小吃担子,卖着馄饨、水饺、油饼,油烟白雾缭绕,散发出诱人香味。
“必须要寻着一个安全之所,想办法汲取了对抗龙气神通的寄托,否则仅凭龙气反噬,自己就要虚弱几天。”
“这些人恐怕早已算计到这里,只等自己被龙气所创,实力难以发挥了就扑上来!”裴子云喃喃自语,挣扎向前,见一处院子,就靠在院子一侧,倾着耳朵,靠着墙壁听着。
里面没有着声音,脸上才放松了一点,一跃而上,腥味又涌上了喉咙,喉咙火辣辣,似乎要吐出来。
连忙捂嘴,不让一口血喷着出去,翻入院子。
院子很大,但此时没有多少人,轻轻垫着脚步向着前面小楼而去,到了小楼,小楼静悄悄,才一跃而上,攀到了三层到了房内。
楼顶还有着一个小阁楼,需要楼梯才能上去,裴子云一跃,手挂在阁楼下,攀了上去,阁楼上空空,很是阴暗。
裴子云到了阁楼上,躺着,才缓了缓,只觉得浑身疲倦,似乎睁不开了眼,胸口,脑袋都疼,体内阴神似有着一股黑气想要侵蚀。
将着外套脱下垫在玉佩上,才躺在了衣服上,微微眯着眼睛,就立刻睡了过去。
天阴着,零零星星下着雪花,一处道观中传来声音。
“师父,大钱朝无道,官吏鱼肉乡里,我们道人修得一身武功一身道法,为何不能反抗,连区区一个九品官都杀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
“我家亲眷都尽被杀了,我连报复都不得,还请师父教我,还请师父教我。”一个道人,看上去不过三十,两鬓却已微白,跪在老道面前喊着。
“时也,命也,我道人虽有着神通,可神通不能干预现世,更无法跟龙气对抗,我教不了你,不是不愿,而是不能。”老道人仰天长叹,眼带着泪水。
“师兄,师兄,大师兄,你是要继承掌门之位,你不能下山,下山了,谁来继承掌门。”数个弟子抱着青年,大声劝阻。
“父母,家庭都没了,我连仇都报不得,我还有什么脸面当大师兄,我还有什么脸面留在山上。”大师兄看着拦着自己的师兄弟,眼角滑落泪水。
“让他走吧,大师兄因果未尽,让他去吧。”掌门说着,似抽尽了浑身力气。
“师父,徒儿不孝,只能来世孝敬您老人家了。”道人跪在地上,大声哭着,连连磕首,满额都是血:“你革我出门吧!”
场景变幻,天空乌云密布,雨水啪啪落在脸上,道人脸色惨白,挣扎着杀出去,后面一群衙差呐喊着杀过来!
“反噬,反噬,上天啊,我不服,我不服!”道人看了一眼后面的追杀,不甘就戮,负伤苦战,杀了一批又一批,杀红了眼、杀红了身、更杀红了一片空地,最后不支,跌下了悬崖。
再一转,道人自山洞而出,两鬓已是全白:“我成了,我终于成了,哈哈,千寻万找,才得残篇,我终修补完成,龙气伤害可削弱,你九品县尉,今日我就来杀你,大钱王朝贪官暴虐之臣,你们都等着!”
夜黑风高,带着肃杀之意,道人踏步而上,一只恶犬听到声响,就要咆哮,道人伸出手一点,恶犬就叫不出声。
道人上前一剑将着恶犬给杀了,恶犬一时没死透,呜呜叫着。
道人扑了进去,一人见势不好就要叫,道人一剑,顿时扑了,一路直奔楼上,见里面一官坐着主位,几人坐了客席,正听着戏,这时扑入,这官指着:“哪来的贼道人,你怎敢?”
道人不由分说,一剑一个杀了,见着尸体满地,突吐出口血,大笑:“今日才吐出了这口气。”
再一转,道人已在一处屋檐下,突跳了下去,剑光一闪,一个人头就落了下去,周围的人大喊:“李大人死了,李大人死了。”
再一变,道人却躺在草席上,满身血污,看上去年纪也不过三十多岁,对着一个少年笑着:“你这少年好心,给我送终,这玉佩拿去,能镇煞气,保你公门一个前途,不过却不可当官,否则必会横死。”
说着,哈哈一笑,突转过脸来,露出诡异的笑:“你说是不是?”
随着这笑,眼前一片空虚。
“不!”裴子云一瞬间就惊醒了过来,浑身大汗淋漓,已湿透了身子,脑海中,刚才诡异的笑容还历历在目。
浑身刺痛此时已减轻,登时一块石落地,喊着:“系统!”
突眼前出现一个梅花,并迅速放大,变成一个半透明资料框,带着淡淡的光感在视野中漂浮,需要看的数据在眼前出现。
“阴神:第一重”
“道术:三十九种(精通)”
“剑法:宗师(完成度1%)”
“神通:斗转星移第一重”
“斗转星移。”裴子云不由“噗”的一笑,但凝神想了想,不断有着记忆浮了上去,却渐渐变了脸色。
“龙气霸道,但本质还是灵力。”
“凝视深渊,自被深渊凝视,不修灵力的人,杀官自难以交感,故虽会受官府追杀,但不会有直接反噬。”
“道人修行者,或者说一切修行灵力者,杀官等于砍伤龙气,自是直接面对反噬,而阴神真人开了天门,气冲云霄,反更容易受到龙气攻击,伤及本体。”
“按照前世说法,那些和尚不修佛法,自无魔可入,修了佛法入了禅定,自也容易受魔所扰。”
“直到自身大成,渐渐不受外扰。”
这很容易理解,人跳到水里自然会被水里的动物攻击,直到自己变成了鲨鱼。
“但大成何必难,所谓的斗转星移,其实就是减少阴神或自己灵机的暴露,种种方法隐藏,自就减少了反噬。”
“不仅仅这样,理论上还能减少别的灵力攻击——比道术攻击就会有削弱。”
“现在对九品官气减少一定反噬,但对八品效果就不大,而这静明道人成就有限,只能修到第三重,所以此人一时猖狂,但还是死于反噬,按照记忆,不过是三十余岁。”
“这纪单的祖辈伸手救了他,并且入土为安,故得赠此玉佩。”
“可惜此玉佩之主屡次杀官,可入公门却不可当官,故纪单受煞气横死?”
“迷信罢了,这只是其中微不足道一个因素。”
裴子云一时间或喜或忧,得了这神通,反噬就弱了,只要不陷入大军,就不会遭遇必死的危机,但后继还得自己来完善。
就在这时,突觉得脑袋一炸,一股杀意涌了上来:“杀,杀,杀”
一个声音在裴子云的脑海中不断呼喊,裴子云一下脸色苍白:“这不是龙气反噬,这是静明道人剩余的精神印记?”
“随着吸取的寄托来越强大,对我的干扰也越来越大了。”
“这梅花绝对还有秘密,要不单这个越来越强的干扰,前世谢成东就无法肉身成圣,该死。”
裴子云就是骂,也不知道骂谁,头疼的的站不住,在地上滚了起来:“该死,龙气反噬和精神反噬同时来了,这个状态太危险了,我必须逃到山里去。”
“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全部是白痴。”
想到这里,裴子云踉跄着抵达窗口,看见下面街道一辆牛车,化成一道流光,扑入车底下,抓着木板,就沉入了半昏迷。
凛冽寒风吹下,甲叶撞击声大作,不但是甲士,连着厢兵、捕快都动员了,吓的街道上的人连连躲避。
“搜查,给我查,搜寻血迹所在。”
“此子逃不远,受了龙气反噬,他还想逃哪去,附近必有血迹,只要搜到,就立了一功。”丁太监大声说着。
“是,公公!”四处都响起了应答声。
“公公,我搜到一处血迹。”一个捕头直奔而来,听着捕头的这话,太监就是一喜。
“武都纪,跟我速去。”太监看着前面,转身吩咐。
“是,公公。”跟随在这太监的一个道人出来,既称都纪,自是郡道录司的长官了,从九品。
两人在前而去,道路一侧中,一丝血迹在地上,见这血迹,丁太监一皱眉,看着道长:“武都纪,你给看看。”
武都纪上千摸着这血迹,似乎在分辨,许久,这武都纪才说:“这血还算新鲜,没有过多少时间,但精气已溃散,不是修行人的血气。”
“给我继续查。”丁太监对着围着过来的捕头都大声命令。
“修道人精血旺盛,血离开了人体,还有一段时间活着,比常人更难溃散,这人没有离去多久,速查,特别血迹鲜红需要重点关注。”武都纪就是说着。
“洒家明白了。”丁太监看了一眼道人,若有所思说,看向了校尉。
“搜,血迹鲜活,速查。”一侧校尉立刻明白,大声说着。
“大人,我这有几滴血,带着鲜红。”过了会,一个公差就上前禀告。
“快带我们去。”这人领着就是向前而去,到了地方,往着地上一看,一滴小拇指大的血,带着鲜活味道,和泥土混合,但中间一点不散。
“这血必是这裴子云的血,他逃不远,且七天内,我可以取着这血施法寻找到此人的大概位置。”武都纪取着一个玉瓶将地上这血装进去,冷笑说着:“只要不超过百里。”
“还请武都纪施法,为我寻着此人。”丁太监看着道人,难得说了个请字。
武都纪说着:“这容易,只是要开祭坛,需一个时辰,还请公公调动人马,先封锁了此城,免得逃了。”
权力有排山倒海之能,只是片刻,就已制成一个小小祭坛,用土堆积,插着旗帜,又放着罗盘。
武都纪这才上前,向丁公公说:“公公,城内还请施令,我等道官,不得上谕,不能开坛,无有法力。”
“道录司都纪武罗听令,许你施法探查裴子云下落。”丁太监才想起了,自怀里取出了一个带着龙纹的冰冷令符,黄金所铸,刻着“璐王”二个字,沉甸甸,显示着它的权力。
随着话音刚落,这令喻上一道白红小蛇扑出,落在武都纪身上。
这白红之气落在武都纪身上,瞬间化成官袍,不过凡人肉眼见不到,武都纪有着感知,这才施法。
“尊上谕,急急律令。”随着武都纪的话,一阵阴风就响起。
武都纪伸出手指一点,似就有着阴风而去,场内众人只觉得身上一阵冰冷,稍过了一会才暖和了起来。
稍晚武都纪似在倾听着,良久说着:“大人,此人位置已寻到了,此人正在向着山中奔逃,此时速速布防,此人难逃。”
“公公,沿途关卡已全部布防。”县中巡检上前。
丁太监听着这话,冷笑:“你们这几个人能封锁住?不必了,立刻调动民兵,厢兵,捕头,公差,配合我王府甲兵,搜山,杀人。”
巡检听着这话,连忙应着:“是,公公。”
一个捕头站了上前,此人长的还算端正,身材短粗,黑红脸上满是横肉,有一处刀笆隐带红光,三十余岁,带着久浴在律法里的肃杀,是除了纪单号称名捕的捕头,就说:“公公,得了公公喻令,本郡已调了捕快有着一百多人,裴子云杀了纪大人,就是与我们所有公人为敌,我们都同仇敌忾,必要拿此人的人头来祭奠纪大人。”
丁公公看着面前都力争要捉裴子云的人,就点了点首:“你是方杰?你们目前的关卡拦不住他,不过锁定位置,厢兵拉网搜山,压缩裴子云的活动空间,有经验捕快跟踪追寻,我带甲士策应,一旦发觉就雷霆一击。”
“立刻出行,全力搜索,势不让此人有一丝一毫的**之机。”丁公公大声说着,看起来颇有章法。
听着丁公公的命令,这些人都大喊:“势诛此贼!”
说完,都是踏步而出。
过了河口,没有了官道,这山虽不高,但山势陡间危险,有的壁立,有的乱石嶙峋,有的飞湍流急,有的荆莽丛生。
不过幸范畴不是很大,只见密密麻麻的人在围山。
“快,快,大家五人一组,带上口哨,半刻一响,以号为令,若没有回应,必是出了事,全力追杀,若发现贼人,立刻击打锣鼓,势让此贼逃无可逃。”数人大声喊着安排。
听着这话,搜山的厢兵,都大声应着:“是!”
这些厢兵巡查,而捕快更专业,几个拉着猎犬在草丛里疯狂搜索。
裴子云潜在一处草丛中,压低呼吸,身上盖着一些草,身侧用道法掩盖,有许多血。
刚才遭遇了一队厢兵,原本可轻易杀了,只是居突然头疼,差点功败垂成,居还被厢兵伤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汪汪汪!”这时突听着猎犬狂吠,猎犬猛向前扑去,裴子云只觉汗毛瞬间就是炸了,就要拔剑而起。
一只野兔自草丛里钻出来向前奔去,猎犬拉都拉不住,就要猛扑上去。
衙役大怒:“该死,这什么狗,就知道追兔子。”
就要追上去,跟随一个厢兵拉住衙役就说:“大人,这猎犬小八,追兔子的本事是一把好手,让它去,我们午餐就有着落了。”
“要是追到了,我就不找你算账,要是没找到,我非得杀了它,吃狗肉才能一解我心头之恨。”领队衙役骂骂咧咧。
这七步外的草丛中,裴子云潜伏,盯着面前,不是用道术掩盖了气息,恐怕自己刚才就被发现了。
不知道谁主持这追杀,真一环接着一环,而且这手法,真有点后世的拉网战术,或者说一模一样,让人感觉到窒息,一个不小心,就会陷入了包围中,裴子云趴在草丛中,暗暗想着。
“大人,你看小八抓着兔子回来了。”厢兵带着笑意说。
远处的猎犬向这奔来,一个猛扑滑了一步,往下滚了几步,在草中滚了下去,一滚就滚到了裴子云面前。
猎犬咬着兔子大眼盯着裴子云,“汪汪汪”这只猎犬狂吠了起来,衙役说:“这地方,还真是一个宝地,猎犬又发现了一只兔子。”
只是这草丛中突听不见了猎犬狂吠,衙役就带起了一点警惕,看着厢兵就说:“你给我上去。”
衙役自己后退了一步,手里握着铜锣,只要一旦确定,就可立刻敲锣,自己就发了。
厢兵头上冒着冷汗,对着草丛里喊:“小八,小八?”
只是草丛没有丝毫回响,还没靠近,突见草丛攒动,裴子云自草丛中扑了出来,剑光一闪,这厢兵闷哼一声,跌了下去
而衙役见着裴子云扑出来,立刻取铜锣敲下去,这时剑光又一闪,衙役眼神中带着恐惧,还没来真敲下去,眉心一寒。
“不!”衙役话音还没落下,铜锣落下,裴子云伸手接了这铜锣。
三个厢兵就要大声呼唤,裴子云剑光一扫,鲜血飞溅。
这时不远传来口哨声,是在呼应,裴子云往这几人身上摸索口哨,没有找到,转身就是奔远。
才过十个呼吸,一队人奔来,见不到人,靠近了,才见着尸体。
铜锣声大振:“哐、哐、哐、哐。”
远处搜寻队伍,数十人就立刻响应,向这个点集中,高空上去,宛是收紧的鱼网一样。
领队的人,正是有名捕之称的方杰,看着就是大声问:“人呢?”
“方捕头,刚才我们发现衙役和厢兵的尸体,血还在流,还是热的,恐怕这人才是刚刚杀了人,逃不远。”
“咚!”方杰听了这话,二话不说,怀里掏出了烟火弹,对天空发出,更远的人都围了过来。
“贼子已确定在这范畴!”方杰见着上百人集中到这里,就说着:“这里是黑驮山,附近有三十里范畴,道路险恶。”
“向公公传报!”方杰命着:“黑驮山虽险,但出入口不多,正好瓮中捉鳖,请公公调遣人手包围!”
“是!”立刻有着人应着。
夜晚
裴子云狼狈不堪,不知道自己逃了多远,杀了多少人,幸这山中怪石林立,这才逃得了性命。
正要沿着一处石路攀爬,只觉得头剧痛,才暗想又来了,瞬间滑落,自高处摔了下去,一路翻滚。
这陡坡是一个山洞,裴子云陡坡一路滚了进去,不知道多远才停了下来,只觉得浑身疼痛,持着剑挣扎爬起来。
“闪光术!”裴子云伸出手,一个拳大球形白光出现在裴子云的手上,将这山洞照的雪亮。
入目是巨大钟**岩石,闪闪发亮,颇是迷人。
道法一闪就熄,裴子云沿着山洞一路里行,脸色阴沉:“又是头疼!”
“每天都有一次,不过每次都比上次轻,看这情况,我再熬一次,就可康复,下次绝不能随便吸取寄托了。”
“可恶,现在才知道官兵的真正厉害处。”裴子云只觉得又饥又渴,这两天他没有弄到多少吃的,有的打了猎就食生肉,倒弄的很是狼狈。
“这官兵的厉害不是技艺,而是人多,人便宜。”
“自己受一刀一枪死了,而官兵死多少都只是必要的牺牲,故这才是官府最大的伟力。”
“不过这一次熬过了头疼和反噬,我的武功和道法,又岂是他们能困住?”
夜渐渐深了,数十火把山中一路蜿蜒,时不时可听见狂吠犬声,方杰看着面前,问:“是这里?”
“是,这一路过来都可以见着血迹。”
“猎犬闻着气息,这人似滑落,滚入山洞中,看来此子已重伤,我们杀进去,就可取了项上人头。”
“杀了此人,我给你们回去摆庆功宴,少不了银子女人,杀!”方杰一挥手,这群人持着火把,都是扑入了天然洞**。
整个洞**扑鼻而来的是潮水霉味,脚下高低不平,湿滑难行,行了一段,出现一处宽处,裴子云**着,觉得头疼潮水一样退去,渐渐神清目明,周身亦一阵舒泰,脸上终露出了欢喜。
“我感觉,这一次头疼后,隐藏在功法里的烙印终给消灭了。”
“这烙印可认为是一丝残魂,我都是阴神真人了,还是受到影响,前世原主和谢成东却无事,里面必有蹊跷。”
“不过现在,还是考虑又一项负面作用吧!”
“斗转星移。”裴子云突一阵轻松,龙气反噬似削弱了六成以上。
“任何力量都不会无限支出,只要继续减少在龙气里的存在感,且加强防御,就能削弱反噬。”
“这已经是现在神通最大极限了,幸龙气反噬,本身会随着时间而渐渐削弱。”裴子云叹了一声,龙气反噬,导致只能使用一些小法术,此时反噬消除大半,顿时觉着一阵轻松,法力回身,不断疼痛,无时无刻不在创伤渐渐褪去。
“哼,果是利刃在手,杀心自起。”裴子云暗暗冷笑,站起来,手握玉佩,轻轻抚摸,很是温润,摸着就有一阵波动,环绕在身,许久,才笑了起来:“玉佩寄托了信念,也成了一件异宝,不过这神通只能修到第三重,这就有点可惜了。”
“不过道人受龙气所克,这肯定不是一个二个道人的事,为了自保,我想大凡道门,多少有着对抗和避免的方法。”
“这静明道人按照记忆,也是得了自己道门的一些记录,然后结合了几家,才创出这种神通。”
“我要是继续获得有关方面的资料,说不定可以进一步进阶。”裴子云猜想着,突脸色一变。
“哼,又有一股奇异气息缠绕了上来了,缠绕不止一次,每次出现,后面追兵就一定能寻着位置,这不是窥视,是追踪,怕是得了我的随身物品或者发血这些行法。”
裴子云阴冷一笑:“以前,我还很难避免,可现在,这斗转星移神通,连龙气都可屏蔽,还怕你这点跟踪?”
伸出了手指一点,奇异气息瞬间就寻不到了踪迹,似乎裴子云消失了一样,这奇异气息顿时急了,四处搜索,良久实在寻不到了人,才消散不见,见这情况,裴子云沉思。
“看来朝廷似也道人出马。”裴子云喃喃自语,听着有了细微的脚步声,自不远的走道传来。
“现在我筋疲力尽,不是和你们厮杀时,等我出去休息了会,完成了任务,获得奖励,到时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大大惊喜。”裴子云自言自语,毫不迟疑,转身离去。
洞**深而黑,领队名捕方杰让着两个衙役在前面探路,走着走着,似闻到了什么气息。
“不对,有新鲜空气。”方杰闻着就说。
“大人,什么情况?”跟随衙役连忙问,脸上带着诧异。
方杰拔下了一根头发,在火把下看着风向,风往着外,就说:“不好,山洞是通的,此人肯定往前面逃了,快追。”
方杰带着紧张大声命令,一群人都是蜂拥上前,追了上来。
山洞蜿蜒,到尽处,洞口突断了,透出了天光,张眼看去,外面是阴沉天气,出口在悬崖,下面很深。
“不过二三十米!”裴子云看了下,普通人或不敢下,但这样悬崖,怎难得倒阴神真人。
裴子云将着身上衣服脱下拼在一起,伸出手指一点,一道光闪过,衣服拼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大布兜。
“可惜,要是有帆布,还可做成羽翼,一滑数里,这些人想追杀就难了。”
“但是现在降落伞也可以接受。”
握着大布兜往山崖一跳,布兜鼓起了风,渐渐滑落。
山崖是二十多米高,裴子云不急不徐的落在地上,就听着悬崖上传来喧闹,裴子云抬首向上面看去,上面出现许多火把,笑一声:“悬崖隔断了路,你们还能追到我?”
说着,裴子云不再理会,一路奔去。
“混蛋!”上面向下看去,就可看着下面的人,方杰眼微微一眯,向左右问:“该死,你们谁带着绳子?快抛下去,我们追上去。”
听着这话,衙役都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摇头,这次是追杀,哪想到到悬崖下去,都没有准备。
一个衙役想了想,上前说着:“捕头,我随身带着绑人的绳子,只有五米长,没有更多了。”
“你们将着外套脱下绑着,加上绳索,我下去。”方杰立刻想到了应变。
“是!”衙役都是反应迅速,都脱着衣服绑着,绳编好了,有些粗糙,往下面一放,滑着下去。
“我先下,我功夫高,绳子不结实,我可以自救,你们想办法下来,如果下不来,立刻发烟火弹。”方杰咬着牙对衙役说着:“我非抓到这个贼子,为纪大人报仇不可。”
“是,大人。”衙役都大声应着,谁不知道方杰受过纪家的恩惠,才到了现在地位,在这事上由不得他不卖死力,再说,擒杀了裴子云,按丁公公的态度,怕一个官身少不了。
这关节自无人不识趣的说破。
方杰拉着绳子向下,悬崖陡峭,但有不少裂缝、杂草、小树,两手拉着绳子,顺着这些渐渐下滑。
一不小心踩在了一个凹槽,下面石松散,立刻崩裂,虽没有空手,却迅速滑了下去,方杰才下来时还不觉得,此时只觉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手出着冷汗。
不过总算艺高人胆大,方杰连踩着石下滑,速度稍缓,只是滑了一半,听着衣服拧成的绳一下发出了撕裂声,顿时汗毛都竖了起来。
“该死!”方杰骂着,连忙加快下滑,在夜里已能看着下面地面了,此时绳子断开,整个人都沿着悬崖跌了下去。
“大人,大人。”上面的人都大声喊,脸上带着惊恐,绳子断了。
方杰跌下,快掉到地面时一个打滚,缓了过来,起身看去,自己身上破破烂烂,衣服都随滑落,有不少擦伤,火辣辣,不过跌下时只剩几米了,自己身手矫健,倒也没有负伤。
“哼,裴子云遭受数日追杀,能使多少武功?正该我得此大功,从此脱了吏籍,成了官身!”方杰虽有些伤痛,这时想着心就炽热,对着悬崖就是大声喊着:“我没事,给我扔着火把下来。”
衙役听话取着一个火把,就往下扔去,落到地上,没有熄灭,方杰上前拾着火把就向前追去。
一路追踪,才转过一片丛林,见前面一个男人正站小溪前洗脸,在火光下,露出了面容,正是自己一路追捕的裴子云。
场内一时安静,只看见薄雪,能听着溪水流动,裴子云右手一抹水珠,回过首来,看着捕头说:“这些时日,我也知道你的名字,方杰,你见着我为什么不行礼?”
裴子云淡淡说来,方杰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怔了怔,才笑了起来,脸上带着荒谬神色,冷冷说:“你屡杀官兵,还杀命官,你是贼人,人人得而诛之,你还要我向你行礼?”
“我是贼人?皇上和太子数日前还封赠父母,是朝廷宣我有罪,还是刑部下了公文,没有,你又凭什么拿我?”
“没有朝廷和刑部公文,没有学政剥夺我的功名,你区区捕头,见我还不行礼?”裴子云瞥了一眼。
方杰听了,不知道触动了哪个神经,脸都青了,狞笑着:“凭什么,凭的就是璐王令喻,人生三尺世界难藏,你受了反噬,又被我们追杀,几天下来筋疲力尽,你逃得掉么,乖乖受死吧。”
“看我拿下了你,扇你七八个耳光,你还文雅得起来。”
“哦,看来你对读书人很有意见啊,不过也难怪,任凭你多大功绩,一辈子都是不入流的吏,而读书人寒窗十年,说不定就中举中进士,立刻飞黄腾达,位列命官!”裴子云露出一丝讥色。
这话触中了心中隐恨,方杰杀心顿起:“去死,反贼!”
话刚落,方杰把火把向裴子云一甩,接着就扑了上去,一声长啸,方杰人刀一体,行雷霆一击。
裴子云立刻脸色微变,长剑升起,一声冷哼,迎向刀光。
“铮铮铮”连着三声,火星飞溅,刀光斜移,人影急掠,刀光散去,这方杰后退几步,惊呼:“这怎么可能?你居然恢复了,不,不可能!”
裴子云也不由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不正常的潮红,转眼平息,却敛了讥笑,正容说着:“好刀法,刚才是我轻敌了。”
“谁能想到,一个不入品级的捕头,却是一个刀法大家,难怪你有郁郁不得志之气,不过你运气实在不好,想升官却找错了人了。”
“后有追兵,我身体又亏损,你武功又强,实在没有办法与你切磋,就送你上路吧!”
裴子云这样说着,其实心里微惊,杀名捕纪单不费吹灰之力,自己就大意了,不想此人是真有本事,要不是自己已是宗师,刚才大意下说不定要饮恨,这样的人才却委屈当个捕头……
想着,剑光就刺了过去。
方杰本想拖延到后援过来,这时顿时心中一凛,生死关头的气息迎面扑来,立刻排除杂念,刀光大盛,迎面扑上。
“铮铮铮”人影交错,方杰冲出两丈,挺身而立,突又向下一仆,右胁鲜血泉涌,身子抽搐个不停。
方杰还没死,裴子云靠近,说:“是,我已恢复了,接下来,我会一一将你们斩杀。”
“朝,朝廷不会放过你……”
“阔噪!”裴子云一剑,方杰眼神一缩,就觉得脖子一凉,接着人头就飞了出去,鲜血喷着一地,接着,又是数剑击在尸体上,观看着伤痕,裴子云满意转身离去,只留下尸身和溪水声音。
不知道过多久,听着喧闹声响起:“快,快,此贼必在前,我们快追,方大人已追上前去了,一路都有印记。”
一个捕快说着,冲过树枝,就见了方杰尸体,哀嚎:“方大人!”
脚步声连绵,方杰尸体没有动,只用白布盖着,太监上前掀了白布,一股腥味就扑鼻而上。
丁公公伸出手挥了挥,似要将着腥味扇走,一侧就有捕头上前:“公公,已探查过了,方捕头是受剑而死,看身上创伤,怕是经过数次拼杀,被裴子云给杀了。”
“受了反噬,又追杀这样久的裴子云都抓不住,还让人杀了,真是废物!”丁公公冷冷看着尸身,愤怒脱口而出。
丁公公的话脱口而出,原守在在里的公差,此时脸色都有点愤怒,兔死狐悲心理浮了上来,不少人心中暗骂:“你这个阉货,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太监没有注意着周围公差,踱步思忖,眉轻挑,总觉得有些不安,似乎漏了些。
身后道人匆匆跟了上来:“公公,山路颠簸,我来慢了。”
“都纪,施法寻着这人。”丁公公见道人来了,抬起头尖着声音说着。
都纪擦着汗连忙应着:“是,公公,待我用法。”
行法许久,没有任何变化,根本没有寻着踪迹,冷汗就流了下来:“怎么可能,没有半点踪迹!”
“都纪,如何?”丁公公见情况不对,就问。
“公公,还,还请稍后。”都纪说,脸色有些白。
“哦,是吗?咱家就等你搜寻到再说。”丁公公说,盯着面前道人,都纪额上流下冷汗,不敢多看公公一眼,连连持咒。
还是搜寻不到,就是腿软,跪下:“丁公公,出大事了,有血追可七日,但现在才五日,不知道为什么就法术失灵,怎么施法都寻不着,怕有人暗中相助,或此人已身陨。”
道士满脸是汗,推卸责任。
丁公公听着就是大怒,尖声:“废物,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应北府
城外河已结冰,天空灰暗阴沉,雪成片飘下来,街上已积半尺雪,这样的天气没有生意,家家店铺关门,一眼看去,空空街道没有一个行人。
田宏脸色有些白,纪单死了,今天第七日,正是还魂夜,此时要去祭奠见最后一面。
只是监牢出来,就有些心神不宁,牛车在空空街上穿行,抵达到了一处胡同口,田宏突感觉到一股寒意,瞬间就自车上扑出,并且拔出了刀。
“你来了,那些人真废物,追你入了山中,没想到你反到了城里。”田宏大声说着,扫看四周。
“你和纪单是一个路数!”裴子云显出身来:“临得阵却大声说话想着喊人。”
“不过,我恰懂得点道法,别看周围空空,这声音泄不出去,外面听不见。”
说着,裴子云四下望望:“不过终是街道,遇到闲人就不好了,这样吧,和纪单、方杰一起去吧!”
“你连方杰也杀了?”田宏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是内部人,自然知道,方杰一身刀法,几乎是府内无敌,黑白两道都镇压下去。
只是他是捕头,按照规矩除非有特殊情况,一辈子都升不上去,加上了纪单暗暗压制,才保持了平衡。
现在,连方杰也死了,田宏见着裴子云挺剑而上,自知必无幸理,突怒吼一声:“杀,杀上去!”
两个狱卒也是凶悍,突拔了刀,脸上涌现煞气:“长刀在手,有我无敌!”
说着,一声怒啸,三个刀光联成一片,杀了上去。
“铮!”一声,方圆喷出血水,腥味扑鼻,两个狱卒冲出数米,摔在地,手还是死死握着刀,在地上抽搐,大量鲜血泉水一样涌出,染红了青石。
裴子云身影重现,冷冷注视,除了狱卒,田宏中了一剑,在胸腹处,肠子都流了出来,在地上**。
“很痛苦么?听闻你喜欢拷问犯人,尤喜剥皮,我没有你这爱好,就爽快送你上路吧!”裴子云摇头叹息,举步上前。
“解元公请慢。”这时听着一个呼声,一个公子上前,拦在了路中间,看着裴子云拱手:“久闻解元公名声,不知道解元公今日为何当街杀人,还是杀得朝廷官吏?”
“怎么回事,有无关人进来?”裴子云开始是惊讶,因这大雪天,本来人少,自己选择了这偏远胡同,又释了道术,这道术能使得这数丈内行人感觉到不适,自然就能绕路的就绕路了。
现在还有人闯进来。
这时看去,只见这公子不算年轻了,看起来有二十余岁,不过单是这一立,就潇洒从容,姿态恰临风玉树,令人一见忘俗,裴子云就问:“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