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谢成东挡住了一剑,深吸一口气:“请令旨。”
随着谢成东声音,裴子云摇头一叹,说着:“请敕旨。”
随着二人的话语,顶上一声龙吟,普通人看不见的龙气撞在一起,同种同源,本来皇帝的旨意应级别高,但敕旨本身级别低,一时不分胜负。
随着龙气干扰,两人都暂时失去了施法力量。
“呼”道法消失,谢成东终缓了一口气,裴子云武功和剑法结合起来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剑光一闪,杀招已临,根本没有给谢成东任何的缓冲的机会。
“裴子云,你!”谢成东举剑一格,突觉得胸口一阵隐隐痛,鼻血在鼻上流了下来,这是杀地仙分身留下的暗伤。
“想杀我,没有那样容易。”谢成东怒吼着,不知道施展了什么秘法,突人形快速脱出,剑挥出,剑气与杀气乍起。
“铮铮铮……”一连串金铁交鸣,火星飞溅,裴子云竟连退了数步:“激发潜力的功法?”
“可惜,这只能使你死的更快。”
裴子云的剑法顿时一变,变的细腻,和蜘蛛网一样,虽不用多少力量,但每一剑,都恰以最小的力量进行克制。
谢成东每一剑,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威力,一剑比一剑急,一剑比一剑重,迅雷疾
风,锐不可当,但每一剑都没有作用。
“不可能,裴子云怎么能有这剑法?”谢成东攻击着,心中却惊急,到了这地步他当然明白,所谓的绵里克钢不过是笑话,要使出这样的效果,就得裴子云的剑法,真正在自己之上,并且差距还不小。
“铮!”剑光一吐,电光一闪,金鸣震耳,火星飞溅,裴子云飘出丈外,稳下了步,他却不惊,笑着:“现在轮到我了吧?”
谢成东脸色冷然,眼中厉光闪烁,没有说话,剑涌森森寒气,再次扑了上去。
“强弩之末!”裴子云笑着,也扑了上去。
“铮铮铮!”连着三声,人影与剑光闪动,就在这时,一道寒芒飞射,破空一闪,裴子云似乎早有预料,斜掠一闪。
这寒芒突一转,跟着侧飞,裴子云刹那间对着一点,寒芒略一停顿,显出了一个小剑,看上去是法宝。
“铮铮铮!”裴子云连着三点,剑气之下,小剑的灵光散去,啪的落下。
而谢成东趁着机会,已掠出数丈,扑向了裴子云的马,就想逃出,及到了马背上,就抽了一鞭。
虽道人能短时间奔驰,但除非成就地仙,稍长是追不到,就在这时,谢成东突觉得不对,一种毛骨悚然的气息浮现,不假思考,就跳了出来。
“轰!”马炸了起来,严格说,这威力并不算很大,但近距离炸了一起,谢成东只觉得全身一震,一口血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
“火药,没有太大的威力,但没有道法气息,一种暗算的方法。”裴子云笑着,看着炸伤的谢成东:“谢成东,你伤上加伤,已经穷途末路了,还是乖乖受死吧!”
说着,一声长笑,剑法一变,变得重、野、猛,其实就是谢成东刚才的路数,剑影可怕冲刺不休,迫得谢成东不断硬接。
谢成东一退再退,退得险象环生,突然之间,裴子云人影乍隐,剑气突发,一声长啸,发起猛烈攻击,剑光不断闪动、旋舞、飞腾……
“铮铮铮!”两个人影幻化流光,接着分开,裴子云腹部中了一剑,不深,血从伤口流下来。
谢成东站住,脸色苍白血色全无,胸腹间裂了一条大缝,有血沁出,隐隐有肠子向外冒,更致命的却是胸处一个剑孔,叹了一声:“好剑法,你赢了。”
“噗”血溅出,谢成东跌了下去,不过是半步地仙,生命强大,没有死,眼神涣散,脑海中无数记忆涌现。
似是回光返照,许多事情了然于胸,谢成东突指着虚空:“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是你迷惑了璐王和我。”
又指着裴子云说:“你等着,有人来杀你,我会在地下看着。”
“万劫阴灵难入圣。”裴子云低声喃喃:“好走,不送。”
再不迟疑,一剑落下,人头就滚了下去。
杀完,裴子云只觉得全身一松,前世今生大敌终斩于剑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整个人都通明水晶一样了。
看上去裴子云没有动作,细细品味,却暗说着。
“系统!”
眼前出现一梅,并迅速放大,变成一个半透明资料框,带着淡淡的光感在视野中漂浮,数据在眼前出现。
“阴神:第九重(3%)”
“任务:格杀谢成东,夺取中央龙脉(已完成)”
“滴”随着一声系统声:“你已获得中央龙脉部分权限,权限开始转移。”
接着,一股灵气已注入了自己,顿时3%就变成了68%、69%、70%等在迅速跳动着,才看着,就对着一处黑暗:“看了这样久,可以出来了吧?”
“真精彩,每一个法术都施展完美,剑术更精彩绝伦,就算我是你的敌人,我都为之赞叹。”
黑暗中出现一人,正是地仙。
地仙踏步过来,先是默然,看了一眼裴子云,就抵达了谢成东处,捡起来了谢成东的人头,这颗人头已满是灰尘,手一挥,出现了一团清水将人头洗干净,缅怀看着,过去不但见过面,而且还很熟悉。
地仙不禁叹了口气:“可惜了,原本可继承我地仙之位,奈何做贼。”
听着地仙的缅怀和叹息,裴子云不由笑了起来,冷冰冰说:“可惜?如果不是你配合,舍弃了一具肉身,我又能杀得他?”
“祈玄门二百年来,多少惊才绝艳之士,只怕都这样夭折了,我真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这样干?”
裴子云说着,目光扫过了地仙:“你是地仙,以前或怕有人夺了你的位,但离你成就地仙,已过去了这样久,你本尊肉体寿命也不长了吧。”
“你还有多少寿命,几十年,还是十几年?”
“你有肉体,祈玄门地下历代真君奈何不了你,你死了,以你一向的所作所为,你就不怕清算?”
“你太天真了,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我何作所为,自有地下真君看着,真要太过离谱,自会与我分说。”
“我们道门与朝廷最大的区别就是,龙气之下,阴阳相隔,哪能随意沟通,我道门却方便了许多。”
地仙分身神态还平静,看着裴子余,脸上阴沉:“不过,你这话其心可诛,我本想放你一马,不想你还要挑拨,看来饶你不得,只有送你去见谢成东,对了,你修行迅速的秘密,我也要收下。”
“95%、96%,97%……”系统上的数据渐渐增长,已快要到了顶点。
“哈哈”裴子云心中轻松起来,笑盯着地仙分身:“你当我为什么和你说话?今天你的分身都要死,我看你又要损失多少寿元?”
几乎同时,100%抵达,接着就是“轰”一声,灵气灌入在系统上灌入,身体内的阴神顿时欢呼,在阴神九重晋到了阴神十重,摸到了地仙门槛。
阴神最大的门槛就是灵气,而地仙最大的门槛就是有福地(洞天),一旦满足了条件,膜不攻自破。
低垂看去,只见阴神脚下,一片土地形成,正是仙道中央龙脉,一种强烈的感觉浮现,似乎能轻易触摸到仙道龙脉。
“如果得到全部的仙道龙脉,恐怕立刻成真仙吧?”裴子云伸手一握,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抬起首看着,隐隐背后有山脉出现。
这个山脉虚影,宏大,浩荡,在山脉上更有连绵不绝的雾气,看着就有一种震慑,地仙分身看去,更有一股嫉妒,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随山脉的形成,一股强大灵气涌入身体中。
“唔”裴子云发出低沉的声音,浑身上下似乎进行蜕变。
“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地仙看裴子云的异相:“松云门福地?不,你们松云门福地,根本不可能成洞天,也不可能支撑起来一个地仙,你是借助了邪祟之力?难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陷阱?”
“我成就地仙的力量,你不都是看到了?”裴子云听着地仙的话,先是一怔,又是笑了起来:“你的人,还有一刻时间就赶到,让我看看,你现在身体,还能支持不支持起这一小段时间。”
裴子云说着,隐隐风雷随身。
“不,不可能!”地仙化身脸色一变,震惊之余,突明白了:“不,这不是松云门福地,这是新的福地洞天,是一条新的仙道龙脉,难怪你修行这般迅速。”
“你今日必须死,不然来日岂有祈玄门立足之地。”地仙盯着裴子云:“你只是十层大圆满,还没有真正晋升地仙。”
“为了我祈玄门,去死吧!”
“哈哈”听着这话,裴子云大笑,内心一种畅快:“是么?就算我还不是真正地仙,可我已经摸到了。”
说着,手上出现了雷光,风在环绕,一呼一吸间,就能感觉到力量和这天地的亲近,几乎是天人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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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云双手一拉,轻描淡写之间,一丝微弱的电弧就生出,一种灵机牢牢锁定住了地仙,似乎无处可躲。
地仙真正变了脸色,这是自己摸到膜后,花了一年时间才渐渐掌握的力量,现在一瞬间,这小子就使出来了。
“此世界一切道术,其实也可称是幻术,用恰当的精神力量,撬动了自然力量,但是地仙的力量已经不是幻术,而是真实的自然力量。”
“所以才不受龙气克制。”
“或者说不受也是有条件,依托于肉体,依托于大地,你看,说穿了,这层膜也不过这样。”
“你实在太让我惊讶了。”地仙阴沉着脸,突一指点出:“滋”
一道闪电在指上飞出,
一声细小的霹雳,一大蓬雷突涌射上来,晃眼间已经扑到了裴子云面前,力量比以前要强数倍,这是不计成本了。
“你只有这点本事了?”裴子云露出一点轻蔑,脑海里溢出无形的知识,一瞬间就形成了结构,漫不经心的一点。
“相性!”
“引导!”
“倾泻!”
瞬间三种道法,本来地仙力量克制道法,但此时三种道法结合一起,顿时一根长线,连接这地面。
“哗”雷光才击中,长线宛是导管,瞬间亮了起来,接入了地面,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周围还有着植被,被雷光一过,枯黄烧了起来。
“呼”裴子云眼中波光一闪,吐出一口气,由于道术点到了宗师,只一个呼吸,突破力量已了然于胸,看向了地仙,就笑着:“这就是你的实力了?还真是普通啊!”
裴子云稳稳站着,细看脸上还有丝不屑:“其实,你就是太子,承顺郡王一流的人罢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样成就地仙,但你的剑法和道法,其实还不如谢成东,更不要说与我相比。”
“只是一旦你成了地仙,只要别人不能突破,再多武功和道法,也难与你相抗衡,就如那太子和郡王,勇猛更胜者不计其数,谋略更胜者也车载斗量,但只要掌握那权柄,多少良才猛将,说杀也就杀了。”
“可这些生死由之的人,一旦同样有了国有权柄,太子和承顺郡王就连还手的资格也没有,兵败如山倒。”
“你也不过如此罢了,更何况,你不过是个化身。”
地仙看着裴子云轻易解决,脸色一沉,退了几步,眼神中就带上了一丝悔意,这要多巧妙的力量,才能这样轻描淡写的解决,他还是清楚。
“我后悔了,不应先除了谢成东,你比他威胁更大,你这个天赋真让人心惊。”地仙脸带悔意,冷冷说着。
“说的对,可惜你晚了。”裴子云露出了一丝笑,一点地,一步就扑了上来,正是缩地为寸,这又是地仙的法门之一。
地仙分身在一瞬间,眼睁大起来,杀意射出,几乎化成实质。
“我是分身,可这是力量的差距,而非本质的差距,你想杀我,实在太狂妄了!”地仙盯着裴子云,声音中再没有任何的感情:“我祈玄门道法,岂是你所能预料?”
此人太过于妖孽,必须趁还年轻,没有真正突破,我必须拖住他,让本体赶过来,这念头一出现,剑身现出一个红符,缓缓亮了起来,下一刻,剑光已落下,裴子云一跃,轻轻一点,就要避开剑光。
“嗤!”一丝头发落下,只差丝毫就斩了脖子。
“速度比刚才快了三成,这就是祈玄门的道法么?说起来这也是正道,速度,力量,反应,一旦快出一成,敌人就剑法再高,也难抵抗。”
“可我,可不止这点力量——风体云身。”裴子云身体带出幻影,一下避开剑光,轻轻一点,露出了一丝剑气。
“噗噗”两剑瞬间疾风暴雨一样交击十数下,所有声响交叠成二声,只要同样性质的剑气就可,只见地仙身一震,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啪!”地仙的剑身断了,下个瞬间,一种强烈危机出现,裴子云想也不想,一点,瞬间后退,才退开,一道白光掠过直追,几乎同时,地仙人影消失。
“又是法宝!”
地仙也好,谢成东也罢,都不吝啬外物的帮助,不得不承认,这是兵法正道,不过裴子云反身一剑。
“轰!”白光砸在剑上,小型电弧冲出,在身上一阵闪动,就要使人麻痹,但几乎同时,数植物灵活的蛇一样生长,接了上去,“噼啪”一声,一道蜿蜒的电蛇贯穿了植物,而裴子云纵身跃起,缩地成寸的法术,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就向一处一刺。
“嗤!”刹那间,空中某种瞬间破碎,地仙出现。
“幻术?”裴子云摇首叹着:“可惜对我无用,我懂八十五种道法,正要一一在地仙眼前施行。”
“轰!”两剑相交,火花四溅,接着地仙消失。
“还想用幻术拖延时间,原来你只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我还是这话,你怎么能成了地仙?”裴子云整个人骤加速,没有任何缓冲,冲入了一处雷光中。
“噗”雷光破碎,裴子云全身根本无损,刹那间一切都消,只剩着一片焦黑,只有一缕头发在空中飘下。
这时天地一片漆黑,乌云遮挡,时不时风吹过,才有一两颗星星可见,裴子云看了看。
“你在等他们吧,我已听到马蹄声了,想必你也听见了。”裴子云说着:“我修正刚才说话错误,你用幻术是迫不得已。”
“我感觉到你的力量越来越小了,你这具身体,没有经过长时间炼化,本就不协调,你一个分身,又有多少力量,你失去了地仙的碾压,其实就想拖延住我,要不早就截杀了。”
“看,你祈玄门的人来了。”裴子云对远处一指,只见幽夜中,不远就有人打着火把骑马而来。
“你既看穿了,为什么还不逃?”空中幽幽的发出了声音,却听不出到底在哪一处。
“我在想,杀了你这分身,灭了你分身的神魂,你又要损失多少寿元?”裴子云说着,反手一掌。
“轰”雷光在裴子云的手上射出,顿时将一片照亮,一丝电弧落下,整个空间立刻出现,地仙化身显出。
“死!”风在裴子云周围,剑气一瞬间就到了地仙的分身的面前。
“噗”剑气偏差,将三米后面一颗小树斩断,只是地仙身上一处灵光,也瞬间溃灭。
“真君,我们来了。”道人骑马奔驰,看见了情况,加鞭冲刺而来,而地仙人一晃,已瞬移在数尺外,他冷笑着正要说,突骤一怔,低头看胸,那里不知道什么时,一道血口出现,喷出了温热的鲜血。
“我说你来不及吧?”裴子云身影一闪,剑光斩过:“我相信下次,我们会更好说话。”
“哗”地仙分身试图想要伸出手,血喷溅而出,身体分成两半,内脏混着血水落了一地,鲜血中,似乎透出了一点光。
这光正是地仙分身元神,阴神已衰老,正要逃出。
“我损了你的元神,你会如何?”裴子云伸手一点,只见同样一声细小的霹雳,一蓬细小的雷光涌射上去,元神应变也快,手一撑,一团血光将自己护住,就要说话。
“轰!”雷光打上去,只元神的防身血光立刻震散,半身炸成粉碎,余下一半逃入不见。
裴子云脸色一白,长长吐了一口气,闭上了眼,体内一丝地仙力量,接近消耗殆尽,是刚才不顾一切杀戮消耗了。
看着裴子云将着地仙分身杀死,扑到了不远的道人,都停了下来,带着惊恐,神色迟疑。
“哈哈”裴子云觉得心情异常爽快,反身一折,就没入了夜中,祈玄门长老和弟子才反应过来,一咬牙:“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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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云说是逃去,实际上微风环绕,足一点地,就跨出数米,飘飘欲仙。
此时夜色深沉,不远是丛灌或田渠,只偶有秋虫蛐蛐,听来更使显着寂寥,感受着外面注入的力量一点点增加,一丝丝地仙力量在凝聚,裴子云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通讯符一亮,裴子云略迟疑下,点开了。
“掌门!”对面显出一个松云门的道人,中年,带着点皱纹,恭谨躬身说着:“忠勤伯的消息,已经得出了。”
“说罢!”
“是,掌门,经我们调查,忠勤伯被内侍直接锁拿入京,现在在清宁县,并无多少亲兵随之。”
“我知道了。”裴子云关了通讯符,足一点,只觉得身子轻轻飘出一丈,向着夜中而去,顿时一叹:“地仙伟力,不可思议。”
只要移动,都会产生一阵风,虽说是微风,可吹在身上,人简直是被推着疾行,虽还不是飞行,可是真正能一夜三百里。
“虽现在就可抽取任务,但我感觉,等上几天等气机稳固了再抽取更佳。”
“清宁县离这里是五百里,我追上去,三天内必可追上。”
“忠勤伯的事,何必再等皇帝处置?”想到这里,裴子云露出了一丝冷笑,潜入更深沉的夜中。
红桥镇
天空满是乌云,渐渐浓密,淅淅沥沥的雨打下,带着一些凉,一个人穿行,这些雨落下,还没有靠近身体,就弹开。
这人才奔到亭子,突只觉一痛,“噗”一声,一口血喷出,当下捂住胸口,闷哼一声,脸色煞白,雨立刻扑入衣服,打湿了一片。
这人一迟疑,就入了亭倚柱而坐,但见雨簌簌而降,远近黑夜一片沉沉,风声雨声松声连绵,此人并不观看,只是一等,就见着一点灵光,在地上浮现,对着自己一扑。
这人立刻有着感应,心有所感,伸手一摸着自己的头发,只见又多几缕白发,顿时变色。
“裴子云不过十重大圆满,虽窥破了地仙门槛,却还不是真正地仙,竟然直接杀掉了我的分身。”
这人显是地仙,恨恨说着,一种疲倦自身心而出,手又往额上一抹,细嫩脸上静静有着皱纹。
“可恶!”地仙本体伸手一抹,额上皱纹渐渐消失,恢复成了光滑,再一抹,白发也转黑了。
虽看上去还是青年,地仙却没有半点喜意,此时风雨扑面,更觉得寒意,看着天穹不语。
地仙成就,人体就维持着青春,直到临终时迅速衰老,可以说,对地仙来说,一旦衰老,死时将至。
阴神损失对他负担也很大,伤了根本,才有此相。
地仙闭眼感受了起来,许久深深吐了一口气:“只剩下三十年寿命,这一击,至少打掉了我五年寿元。”
在亭内踱了几步,咬了咬牙,露出了狰狞:“我堂堂地仙,难道也要有死亡的一天?”
“松云门福地,绝不可能成地仙,那他的山脉哪里来,新发觉的一条?”
“裴子云有什么秘密,能不能使我突破衰老?”
地仙阴沉着脸想着良久,又扑入了雨中,来到了战场。
战场上还是一片狼藉,横尸处处,不过已经没有呻吟——俘虏全部被杀掉了。
祈玄门道人看见了地仙前来,都是纷纷行礼:“参见真君。”
“真君,裴子云实在太危险了。”一个长老行礼完,就说着,地仙脸色阴沉,一挥袖子:“我知道了。”
余坎看着不对,就上前一躬身:“真君,现在谢成东死了,我们怎么面对璐王,具体又怎么应对?”
听到余坎的话,地仙思忖了移时,踱了几步,久久已有了决心,冷冷的说:“璐王是邪崇之源,不能沾染,趁谢成东死了,立刻命我们在璐王阵营弟子全部撤出,彻底斩断这线,召回的弟子全部审查,有邪祟污染者,或囚禁或诛杀。”
余坎听着地仙明确的命令,脸色一顿,点头:“是,真君。”
转身就要走,地仙突有了新的想法,喊着:“慢!”
余坎止步,见地仙阴沉着脸,一字一句:“裴子云和朝廷也未必是一条心,要不刚才不会把道官默契的丢给我。”
“不管怎么样,我们杀了谢成东,斩断对璐王的支持,外人不知道有邪崇,自以为我们是站了队。”
“有这个,可以试探与朝廷联系,看朝廷怎么说,必要时,我们可取璐王的消息递上。”
“现在情况大改,我们可与朝廷合作,我看也有不少人,想杀裴子云后快。”
说到这里,地仙有些怅怅:“我活了二百余岁,想当年,前朝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极盛之世。”
“你当道人就无动于衷,多少道人也有家国之念,以图报效,只是一腔热血,几乎没有能善终。”
“血太多了,例子也太多了,我今天可以断言,朝廷之心,容不得道人,更容不得赫赫战功的道人。”
“为什么,其实非常简单,就是道人已经有力量,要是再有庙堂地位,几代后,这天下谁主之?”
“就算你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完全没有私心,可你是道人,要使天下人以及后世帝王,认为道人也可用,就为后世道人开辟了道路。”
“又有力量又有权柄,危害社稷千秋,不杀你杀谁?”
“所以不但要杀,还要抹杀历史,使其默默无闻,不为后世效法。”
“而现在,这个道人,就是裴子云,只凭着这一点,我料朝廷必会接受我们,并且在合作杀裴子云这件事上精诚团结。”
地仙的眼中幽幽闪着寒光,嘴角带一丝阴冷的笑意:“我实在告诉你,朝廷与我辈,实无一字可信!”
听着地仙的话,余坎一顿,不得不暗暗佩服。
道录司
阳光照下,不过离门口不远就是大槐树,洒下一片清凉,这就罢了,在内更有奇花异草,看去就觉得清凉。
一些道童正在一处水池前修行,水池中立一个灵龟,仰头望天,随阳光照下,氤氲蒸腾。
冯敏这时在批阅案卷,突停下了手中的笔,焦躁不安的站起来。
“张灵上次的禀告的消息,使我甚是不安,难道出了什么事?”冯敏阴沉着脸向着窗外看去,窗外阳光明媚,却无法安抚自己的不安。
“提点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只听门外就有一个声音大声喊,匆匆而来。
“可出事了?”冯敏看着进来的道官,脸上一变就大声问。
“是,大人,你看,刚才张灵通讯,派去道官被裴子云征调,结果遭遇出卖,祈玄门大肆围攻,现在近乎全灭,只剩数人逃了出来。”
“什么?”冯敏听着这话,脸上大变,桌上茶杯都打倒在地,发出了一声脆声,根本顾不得茶杯,看着就问:“派出去的道官几乎全灭,那谢成东和地仙呢?死了没有?”
道官才连忙说:“提点,他们也死了,谢成东被杀,地仙化身也被杀。”
说着,就将手中案卷递上。
“呼”冯敏看着,眼神看不清楚神色,沉默片刻才抬起了头问:“现在裴子云在那里?可与我们剩下的道官在一起?”
“大人,没有,自一战后,裴子云就消失不见了,我们监督的人只看见裴子云扑入黑夜,就再也找不到了,原来道观没有回去。”
“大人,现在这事情怎么处置?”一阵沉默后,道官胆怯的咽了咽口水,看着冯敏问。
冯敏脸上肌肉有点抽搐,昂着脸想了片刻,冷冷说着:“这事已不是我们可以随意处置了,报告朝廷。”
“是,提点大人。”
郦县·驿站
雨落下,士兵穿着蓑衣巡逻,在厢房中,灯火亮着,忠勤伯却在内。
忠勤伯虽说锁拿到京,其实待遇不错,这是一间清雅的小房,一张木榻占了半间,还放一个书架,架上还有些书籍,木案上摆着瓦砚纸笔,点了一盏灯,忠勤伯神色有些忧郁,这时微微抬头,似乎思忖着。
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声:“我为什么败了?我怎么会败?”
忠勤伯起身将窗户推开,雨噼里啪拉落下,打在石板上:“我兵败获罪,本是理所当然。”
“只是朝廷必要启用裴子云。”
“我倒不认为裴子云不是良将,我跟随皇上南征北讨,见人多矣,而此人实是当世第一流兵法家,有此人率军,璐王或平。”
“可是裴子云是道人,本身就有难测神通,又掌权柄,谁人能制?”
“更不要说,一旦开了封爵重赏,参与中枢的例子,道人纷纷掌权,不就是当年俞朝的祸事?”
“那几乎使朝廷龙气永久破灭,而使道人窃居神器,要知道,道人有着力量,一旦窃取神器,那以后就代代是道朝了。”
“这在当时牺牲了多少代价,连着数个龙气福地几乎陆沉,多少神灵陨落,才得以解决。”
“不行,我的确有罪,不过如果要裴子云成主将,还请戴罪立功,监督裴子云,且作出预备。”
“裴子云或有一时之功,可杀裴子云乃是千秋之功。”
这样想罢,忠勤伯回到桌前,取笔墨纸砚,提笔写着奏折,下笔宛是龙蛇,一点点清光而出。
写完,取折子看了看,吹了吹,叹着:“世人都认为我与裴子云有私仇,唯皇上知我之心,就让我背得陷害忠良,杀害功臣的奸臣之名罢,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只是忠勤伯的话音刚落,房间中突响起了掌声。
这声音有点莫名其妙,居能突破重重巡逻,忠勤伯惊起,在墙壁上取下了剑,冷声喝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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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只一声响,一人倏间已站在忠勤伯面前,看着来人,忠勤伯一惊,冷汗渗了出来,随之刹那间镇静下来,冷冷说:“原来是真君,你是来看我笑话?”
烛光下,裴子云看上去只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浓黑的双眉之间,隐隐有着一点梅花,周身灵光萦绕,忠勤伯虽不通修炼,不识灵光,也眉一皱:“裴子云真有些真君的架势了。”
只是裴子云一笑:“不,不是。”
“实不相瞒,是办完了差事,已杀了谢成东,回去缴旨,特来寻着见你。”
“已杀了谢成东?”忠勤伯一惊,又叹着:“此贼是璐王的谋主,真君这样快就杀了此人,皇上知道了,必有赏赐。”
“赏赐?”裴子云笑了笑,怀里拿出一包牛肉一包花生米,还带着一壶酒,摆在了桌上,香味渗了出去:“来,我夜里来的快,就这些,一起用?”
忠勤伯心中惊讶,却也不怯场,坐了。
裴子云取酒壶斟酒,杯渐渐满了,带着琥珀色,更有桂花清香。
忠勤伯也不拒绝,坦然取杯喝了:“你也是朝廷册封的真君了,相当正三品,是国家重臣,也得有着体面,这夜行入内,是野道人所为,非真君所宜了。”
裴子云“咕”一口也喝了一杯,吐了口气酒气:“其实你这话也是正理,不过,我终是道人,乘搓浮于海,垂扁漂于湖,才是我的正道,你这篇教训,还是应该给当官的人去听。”
忠勤伯一时默然,裴子云也不说话,二人一时喝酒吃肉,就听着裴子云说:“忠勤伯,我尝读史,有个疑问,就是为什么名相都难善终?”
忠勤伯心里一疹,却端容说着:“这话从何说起?”
“前朝名相中,复子息,二十三岁中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三十二岁上折惊动皇帝,入得青眼,三十四岁平步青云,四十官居极品,五年后以小罪罢免,又追究,几乎论死。”裴子云淡淡一笑,举了例子。
“这我读过,复子息写折出错了。”忠勤伯想了想,说着:“那时主明臣贤,圣化浓郁,复子息是一代名相,素有才能,居官清廉,但私心还是多了点,折子写错了,不但不磊落谢罪,还想着掩饰,这就有违臣道。”
“因错革职,虽可惜了点,但十二年后,皇上不是还重新起用?皇恩始终,不算亏待。”
裴子云听了,微笑点首,笑了笑,又说:“叶纳,年轻得意,二十九岁官至三品,三十九岁权倾朝野,五十一岁被皇帝罢黜,不久病死,这你怎么看?”
忠勤伯听着这话,不由怔了一下,裴子云想要说什么?为何提起这些事?定了定神,自己取壶斟酒,喝了一口。
“据史记载,御使上疏弹劾此人结党营私,经过朝廷查验,的确如此,此罪不冤。”忠勤伯这才平淡说着。
“呼”风吹过,又有雨打在窗户上,啪啪响。
裴子云笑了笑,也不评价,取筷夹着一块牛肉,说:“来,干了这杯,不枉我们一齐办过事。”
说完,两人举杯饮下,裴子云才又说:“吴标忠,三十一岁为侍郎,有救驾之功,且平定叛乱,以后渐渐位至极品,到五十四岁,皇帝先罢免实权,又列举不端,囚禁饿死。”
这话有点无头无脑,莫名其妙。
忠勤伯长长吐了一口气,似乎要将压抑感觉排解出去,眼神盯着裴子云说:“真君,你到底想说什么?”
忠勤伯这次不再跟话了,而且神色冷冷。
“哈哈”裴子云大笑起来,挑着筷子:“你别当我是废话,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自古青云直上者,几乎或黜落或囚禁,一半成了刀下鬼,有的几番磋跌才得了死后荣名。”
“复子息当宰相十三年,叶纳当宰相十二年,而吴标忠当了十一年宰相,你看历代名臣,都圣眷不过十年。”
“读此,触目惊心啊!”
“哼,这是秉性不正,年轻时气盛还可掩盖,到老了终归乖戾,晚德有缺,又不肯修德遵善,自惹皇上厌憎,其实还是自找之过。”
忠勤伯说到这里,咀嚼着牛肉,又说:“人似噗玉,不琢磨,就会变坏,秉气很难尽善,但也不是不可更移,所以得持谨慎之心,你写过的谨独一篇,我看起来就不错,只是不但要心里明白,还要实际躬行。”
裴子云笑着:“你倒劝起我来了,其实我觉得,这和秉性修德,虽有关系,其实不大。”
“哦,我倒愿闻你解元公的学问了。”
“这等名相,那个不是素有才干,甚至谨慎小心的也不少,为什么个个论罪,罢免,甚至处死?”
“要说理由,当然千奇百怪,可其实很简单。”
“机枢参赞,位极人臣,升无可升,赏无可赏,也就罢了,任职到十年以上,就算是为官谨慎,也自然而然形成了政治势力,这不想结党,也结党了,皇帝自要拂拭。”
听见这拂拭二个字,忠勤伯的眉一跳。
裴子云这时带着一丝惘然,平平淡淡说着:“拂拭就是找个理由贬下去,俗话说,树倒猢狲散,人罢免了,党羽就散了。”
这等诛心的话都说了,忠勤伯心里一寒,暗打一个噤,却冷笑:“这也是保全臣子之道。”
“我没有说不是。”裴子云仍是带着莫测高深的笑容:“皇帝一开始要杀的很少,十几年总有些情分和余地。”
“小过谪遣,就在观察,要是心坏怨望,自是赐死,这不说前朝,本朝赐死的那几个,深究起来,都是为了这个。”
“要是贬下去还一心为君,至少面上看不出怨望,过个十几年,一切影响消除,就可再提拔用了。”
“当然那时起复,其实也就是名义上了,升到宰辅已不容易,谪遣十几年还能等到起复,也基本上都命数已尽了!”
“历代都是这样。”
这话其实不论诛心,论得历史,忠勤伯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只是裴子云跑来就说这种不臣不忠的话?
就浮现出不安,动了动身子,盯着裴子云:“裴真君,你想要说什么呢?”
裴子云也不应话,自言自语:“我现在不过二十岁,已是真君,主持大军平乱,别说是作道人升无可升,赏无可赏,就算是臣子,这样年轻就入得高层,当个几十年官,那还得了?”
“所以你虽有大罪,却不会死!”
忠勤伯一怔,抬起了首看着裴子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裴子云笑了笑:“我这样年轻,又有才能,还是道人,朝廷岂不猜忌,你是直接跳出来打擂台的人,朝廷就算为了制衡我,也不会杀你,就要留着你专门盯着我,找我麻烦,这就是朝廷给你的定位。”
“且随着我水涨船高,你会官复原职,要不你也没有资格给我找麻烦。”裴子云说完笑了起来。
“我是道人,我太年轻,我升无可升,结果其实非常简单,这次任命我大帅平定璐王,成功了,甚至接近成功,最好的结果就是小过谪遣,说起来还是仁君所为——折子写的不清楚,有错别字,有涂改来削爵,来囚禁。”
“要是我怀有怨恨,就处死。”
“我要是忠心耿耿,雷霆雨露都是天恩,或能免死,过十几年再用我,用完了,再谪贬下去。”
“如果是凡人,不想跟着夜壶游戏玩也不行,可我是道人,伟力在身,无求朝廷富贵,你说我为什么要当这个夜壶呢?”
“乓”忠勤伯听到这里,脸色涨红,暴喝:“裴子云,你妄测圣意,以鬼域之心构陷朝廷,就此心,就可论罪。”
“哈哈,好个其心可诛。”裴子云也不起身,手一招,写完的折子就飞了过来,落在手中:“我要看看,你又写了什么!”
裴子云说着,一目十行,脸色就渐渐冷了下去,一下丢在桌上,格格笑着:“我本以为已经看破幽微,不想还是小看了你。”
“你已经针对的不是我个人,而是道人这个集体,要想杀我,却处处为皇帝,甚至为了朝廷道统着想,从小处引出大体,细微处见堂皇。”
“裴子云或有一时之功,可杀裴子云乃是千秋之功——这一句说的真是俯仰无愧,杀功臣杀到这份上,我真也佩服了。”
“裴子云,我是朝廷重臣,我秉公心而行,就算与你不利,你又能干什么?”忠勤伯脸色涨红,就对外面大喊:“来人,来人。”
声音发出,外面却没有任何人应着,裴子云冷笑:“你别叫了,我已设下了法术,没有人会听见。”
“其实你心里想,我是道人,只管欺哄,因为天下万千读书人和官吏,都不会为我说话,焉知我杀起人来更不含糊!”
“今日,我就来送你一程。”
“你敢?”忠勤伯嘶声:“我虽锁拿入京,还是大臣,你怎敢这样丧心病狂?”
“有何不敢,忠勤伯,你几次上书,就算你是忠公体国,可事实上就要置我于死地,原本我还迟疑再三,可我将成地仙,我为什么不能杀你?”
“黄泉路上,给勤明皇帝问好。”
忠勤伯听脸色大变,扑向门口,就要大喊,只是声音才喊了出来,却无法出口,竟然无声,心知不好,怒吼:“妖人,你不得好……”
裴子云再不迟疑,一掌落下,只见这快似闪电,就拍在忠勤伯的脑门上,一声闷响,脑门就陷了下去。
忠勤伯一声闷哼,呆立着,七窍丝丝流出了血,已经气息全无,只是眼睁的大大,显是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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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忠勤伯,裴子云突闷哼一声,用手一擦,鼻血渗了出来:“忠勤伯锁拿入京,已削爵削职,理论上现在不过是平民。”
“但实际上还有官气在身,并且还不小,杀了此人,就有反噬。”
房间外面巡查的声音,远一点的马嘶骡鸣,有人在院中轻步往来声,都清晰可闻,裴子云见着房间内有水,索性洗了脸,又取了折子细细看,又在记忆里寻了些,良久,摇了摇首,叹了口气。
“其实平心说,这折子也未必没有道理。”
“松云门的确历史和根基尚浅,对这方面记载不多,但我得了寄托,吸取了许多隐秘,仔细想来,的确有这事。”
“道人有着神通,自有伟力,只是不能掌控龙气,要是掌握了,哪还有别人的活路?”
“上古时,还有列仙传流传,只是龙气和仙道背离,一过已千年,其间无仙可闻,显是被朝廷记录抹杀了,这种我也难说是对是错。”
“只是你不该与我为敌。”
裴子云读完说完,手对着忠勤伯一揖,说:“你有此心,必可申辩于明勤皇帝面前,这折子,我不矫情,就毁了。”
说着,手一搓,折子就焚烧变成了灰,化成浓烟不见,接着裴子云身一晃,和来时一样快,倏间消失在门口。
这时入秋,夜雨渐密,时而打得噼啪响,时而飘洒和水雾一样,大街小厢地上积着水,起着泡,裴子云却丝毫不惧,风雨打了上来,立刻偏转,连点滴都不落在身上。
正清凉着,突眼前一黑,心知不好,立刻扫了眼,见着一处宅院,还打着灯笼,立刻潜了进去。
再一扫,就直奔一处无人的阁楼,翻身上去,此刻雨下得更大,远近看不清楚,才翻了上去,天地都黯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裴子云苏醒过来,睁开了眼。
“这是哪里?”裴子云就要运起法力,却发现动弹不得,视角旋转,这是一片虚空,星辰在黑暗的天幕中闪着,陨石划过。
有的星辰宛是火球,一些行星环绕,释放不同的光,随着虚空流浪,不知道过了多久,寂寞和独孤,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陪伴,整个仅仅只在这一小块的区域。
一种深深的压抑和渴望,深深刺激着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眼前一切都旋转,露出了虚空,整个身躯并不是自己,而是梅花。
星辰在黑暗天幕中,梅花在星辰中穿过,接着一转,似乎完全变了,向周围看去,看见的是一个小花园。
花园很小,青草铺着,蜿蜒的石子路穿过,几株月季种在花坛内,远一点是一片片小别墅,显的陌生而又熟悉。
在花园中,一株梅树一人高,梅枝分两条,似是蟠螭,伸出三尺,奇的是只有一个蓓蕾,但已隐隐有着寒香,闻着倍觉精神。
“梅不是冬天才开,为什么这里有一株梅?”裴子云看去,一种感觉,这株梅花不应在这里,只是没有想起来为什么觉得异样。
在花园不远的亭子,隐隐有人,但看不清。
“谁?”裴子云喊,只见一个隐隐的人影在向自己招手,隔着距离,看不清道不清。
“你说什么?”裴子云一惊,就要拔剑,却摸了一个空,咦,我的剑呢?
恍恍惚惚,似真似假,上前去了,只见着亭子里有一人,手里拿着一枝蟠螭的梅花,对面和裴子云坐了,说:“你终于来了……”
“你哪里折得梅?看上去有点熟悉。”裴子云笑:“是送给我的吧?”
说着接过梅枝,嗅着清香,这人说着:“这是园里的梅,我要走了,不管怎么样,你我也是交情一场,特来告别。”
“你天资纵横,才气凛然,别的不稀罕,就送你这梅罢了。”
裴子云点首,又突然一惊:“走?你去哪里?”
“尘归尘,土归土,我能去哪里呢?”这人神色有些黯淡:“我自然就是回家去,不但你,还有这梅花,也要落叶寻根,这就是它的愿望。”
说着,花园内变化,下起了雪,只见初是小雪,渐渐片片鹅毛大雪落下,花坛、草地、亭子都叠了一层。
恍惚之间,手中的梅又不见了,而在不远处显出梅树,这人搓着手,似有些冷,说着:“陪我喝一杯吧。”
只见亭子桌上摆着上了几个菜,炉里热起来了酒,这人将杯斟满,向前一推说:“请!”
裴子云接过,与这人一口饮了,把玩酒杯,酒杯圆润有致,上面青色竹纹,显得好看,这人无奈一笑,说:“其实,我还是有点不甘心,当年我为了复仇,以梅花为条件,事实上我后悔了。”
“但那时已无法悔改了,我只能给你添点难度,只是你才情太高,这难不倒你,只得一点点给了你。”这人声音里带着一些落寞。
裴子云不知道什么时多了个折扇,挥扇一笑:“你说得委婉,其实你给我惹了许多麻烦,不过这个我也想到了……唉,我得说下,任凭你曾经有着梅花,但也得才情御之。”
“师门,谢成东,璐王,朝廷,一有不慎,就兵败身亡,不管怎么样,我杀得了谢成东,已经对的起你。”
这人将着酒杯放下:“你说的是,命运阴阳气数运命交错,其实我已经消亡了,只是一是有点不甘心,二是把梅花给你。”
“不过梅花也有自己想法,你可愿意完成梅花的任务?”
“什么任务?”含糊之间,裴子云问着,突有所悟:“回家?”
“你猜对了。”人影含糊的说着。
“要是我不肯呢?”裴子云问着,见人影不答,沉思良久,说着:“梅花这个要求,我可以答应。”
“唉……”人影听了这话,就将酒杯斟满,举了起来:“你赢了,对母亲和叶苏儿好点罢。”
说着举杯喝完,才放下杯,似还带着眷恋四看,久久不能忘怀,在空气中却渐渐变得透明,化成了光点消散。
裴子云突警悟,这人其实是原主,情急下大叫:“原主,你又干了什么,你说清楚,梅花想要干什么?”
“回家,它想回什么家?”
正惶急着,裴子云一个寒战,醒了过来,向四周一看,还是身处阁楼内,原是一梦南柯。
风雨还在下,透窗而入,看了天色,此时浓云轰鸣,雷声隐隐,凉风习习,雨点如注,阁楼已变得黄昏一样晦暗。
只是虽雨下的大,但似乎并没有过多少时间,而回思梦境,宛然在目,在一片雨打竹木声中,裴子云仔细想着梦境。
“原主果是不甘心,后悔了,在任务里搞了鬼,给任务加了难度和限制,但听起来不能改变已定的程序,随着任务完成,一点点把梅花交给了我。”
“随着最终任务的完成,却不得不把梅花全部交给我而形神都灭?”
“唉,人已经死了,还能计较什么?”
正想着,天上一雷,阁楼都一亮,紧接着是雷声,裴子云的心一缩,沉声说着:“系统!”
“轰!”
眼前出现一梅,并迅速放大,变成一个半透明资料框,带着淡淡的光感在视野中漂浮,数据在眼前出现。
“任务:格杀谢成东,夺取中央龙脉(完成)”
“你已完成了原主全部任务,获得梅花的五色花瓣权限。”
“你已接受梅花的回家之路,新任务开启。”
裴子云目光盯着上面,突有所感,化出一面水镜照了上去,果一朵五色梅花,在自己眉心间。
裴子云散了水镜,扶着自己平滑的下巴,望着窗外的大雨沉吟:“看来,原主的确灰灰了。”
“不过回家,梅花想回什么家?”
“而且,要是我不答应,又会发生什么事?”
在梦中,裴子云恍惚,但这时沉思良久,更觉得原主阴险狡诈,到最后还涉了陷阱,他隐隐明白,要是不答应,原主就能翻盘。
沉思良久,又看了下去。
“你杀死了谢成东,夺取了中央龙脉6.2%权限,你突破了地仙,所属中央龙脉完全开启,你获得了62%!”
“你感受到了中央龙脉别的权限者——发觉了异位面来客的信息。”
“回家之路任务正式开启。”
半透明资料框闪动,红色任务出现:“支线任务:杀死十个异位面来客,汲取它们的信息,完成度1/10”
“咦,已经完成了一个。”裴子云想着:“是谢成东,不,似乎不是?”
“是当日被地仙追杀,那个妖族的空间?”
想了良久,不得要领,向下看去。
“地仙:1层(15.1%)”
地仙1层,想到这里,裴子云又看了下去。
“北区龙脉1%的权限、西方龙脉1%的权限、中央龙脉62%权限、松云门福地永久性权限10%!”
“这就是我全部的权限,以及灵气来源。”
最后扫了一眼
“斗转星移:第五层(圆满)”
“云体风身:第六层(圆满)”
“晋入了地仙预备役,本门云体风身已经圆满,而斗转星移本只有第三重,现在抵达了第五层,这是前所未有,但是加上圆满,就说明上限到了,没有法宝或龙气,自己可杀正五品而无惧反噬。”
裴子云双眉蹙着:“本打算和朝廷翻脸,可是这目前情报,这些妖族许多在璐王军中,自己哪怕是地仙,单枪匹马,非智者所为,难道还得与朝廷周旋?”
可是想到回家二个字,裴子云更起了疑惑:“梦里不觉得,可现在细想,这花园,这小区,就是我家小区。”
“难道这梅花还种在我家小区不成?”
只想着,突深深思念在心里弥漫
“回家,流浪的太久了,快忘记家的感觉了。”
叶苏儿、初夏、师父、母亲、小郡主、松云门,追杀,反杀,袭杀,这些事情一一浮现。
接着,又想起了地球。
自己童年艰苦,少年轻狂,青年得意,种种记忆,宛如昨日。
“难道,我还有机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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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州·璐王府
这本是晋州总督府,秋意渐浓,随着雨水更有冷意,府内的花草枯黄,树木也有着枯叶坠落,冬天将至。
“哐”璐王亲兵穿着甲衣巡查,盔甲和兵器撞击,发出叮当声,而在花园中,璐王喜在园中漫步。
璐王进了花园,此时云暗天低,远远听到传来一阵琴声,璐王止步听完,廖公公陪伴左右,躬身说着:“这是孙才人的琴声,王爷是不是去休息一下?”
“不了!”璐王面色郁郁,靠近着池,这池水绿意,一波细微波纹随着鱼兴起,又或是微风拂过。
荷已有点枯黄,结了不少的莲子,璐王已沿着走廊,抵达了湖中亭子,一阵凉爽的风袭了进来,衣吹得簌簌作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我心中不安呐,谢先生离开不过数日,可昨夜不知为何,我突然做了一个梦。”璐王在这人面前,总能放开心思。
“王爷,何梦让您不安?”廖公公惊诧问着,璐王蹙眉:“梦到不是噩梦,相反,梦到了谢先生回来,与我同游同乐,一时极是高兴,只是临醒时,他为我弹琴,当时听的还不觉,醒来细想,却是辞宾之乐。”
“哎,也不知道谢先生何时回来,这些日子也没有通信,我心不安。”璐王叹了一声。
听着璐王的叹息,廖公公不由有些嫉妒,现在在谢成东的影响有点过大了,心中想着,口中劝着:“王爷,谢先生计谋冠绝,又一身武功,还有王爷派去的五百骑兵,只是回个门派罢了,谅是无事。”
廖公公的话还未落下,不远处就有道官匆匆而来。
“王爷,有急报。”道官匆匆而来,听着这声音,璐王一惊,就有着一种不安的感觉:“将着消息呈上来。”
道官连忙将资料递上,垂手侍立,璐王接过就迫不及待的翻看了起来。
“什么?裴子云联合祈玄门伏击,五百骑兵战死,谢成东先生战死?”一时间璐王头就略一晕,身体一摇摆,廖公公见着不妙,连忙扶着坐在亭上石墩上,并且冷着脸向道官喝问:“这事可是清楚了?是不是错报,误报?”
“王爷,已核实了三遍,不然也不敢上报。”道官身子一颤答着,璐王只觉得心中一闷,脸上红青交代,突咬着牙:“你说的难以置信,孤不信,祈玄门一向支持孤,在孤最危难时都没有放弃,为什么现在突然之间背叛?还杀了门中最得意的弟子?”
璐王说到这里,霍站起身来,气急败坏来回在亭内踱步,咆哮:“来人!”
“奴婢……在!”廖公公立刻应着。
“你带人立即将我们府内的祈玄门的人拿下,把这事查的水落石出,要有抵抗,格杀勿论。”
“是!”
道官听着,连忙说着:“王爷,祈玄门道人在谢先生离开后第二日,都陆续离开了。”
“什么,可恶!祈玄门!”璐王更是暴怒,拔出剑对着柱子就砍:“实是可杀,实是可杀。”
“传我令旨,秦晋二州内祈玄门的道观,立刻抄了。”
“是!”
听着应声,璐王粗重喘了一口气,从暴怒中清醒过来,突觉得身上发软,又颓然坐下,许久才阴沉沉命着:“速查,裴子云在哪里。”
郦县·驿站
雨下了一夜,不知道多少树叶落下,地面上铺满了枯叶,这驿站外面看不起眼,其实里面装璜别有风格,房门有公差敲门:“伯爷?要用早点了,今日天气放晴,还要赶路!”
公差也不敢得罪忠勤伯,说话声音都轻声细语,往日不需要呼唤,偶尔呼喊,里面必有动静,可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没有着声音。
“咦,里面没有动静?”风吹来,一股血腥就挤进了公差的鼻中,这公差常年办案,心中咯噔一下,脸色大变,伸手将门一推。
房门立刻推开了,只见里面窗户紧闭,有些阴暗,离着门不远,忠勤伯趴着一动不动,身体僵硬,口鼻流出一片血。
“不好了,出大事了。”公差惊恐得双眼都直了,只一下就冷汗淋漓,醒过神来,就惊呼起来,将院里所有的人都惊动。
押运的刘太监,年纪在五十左右,正起床,听着声音,脸色一变,一跃而起,光脚就奔出。
正午
数个仵作在勘验杀人现场,还有着赶到的甲兵和捕快,顷刻之间,驿站里变得热闹不堪。
县令及押送的刘太监脸色铁青,默默看着,还有正巧路过同住驿站的官员,穿戴着四品官服,也默不作声站在门外。
“公公,忠勤伯是朝廷重臣,虽战败锁拿入京,可官身还在,身上更无携带多少金银,却在这里杀死,真想不透。”
“要知道,盗贼都是求财,哪敢杀大臣,而且就算是璐王,也不会对一个阶下囚下手。”县令说着,口水苦涩,就算这事和自己无关,可在自己县内出的事,一个处分免不了,重者更要革职。
这算是祸从天降了。
听着这话,太监不胜苦涩地咽口唾液,自己的祸更大,当下看着捕头、仵作冷冷问:“可都查清楚了?”
这几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小声交流了几句,一人才上前禀告:“刘公公,都是查得清楚了,忠勤伯是一掌击在脑门上,头顶骨凹下去一块,连着脑浆都炸了,当场毙命。”
说着,胆怯的看了看刘太监和县令,又说着:“可桌上还有着酒和熟菜,我已经问了,这不是驿站供应,是外面带来了,看情况忠勤伯都用了酒食,想必是一个熟人。”
“而且看对坐的位置,这人地位不低。”
这话大家都理解,忠勤伯身份贵重,就算是熟人,坐的位置也很微妙,现在摆的酒食,很明显这人地位不低。
“这就罢了,最心惊的还不是杀人的手法,是伯爷至死居都未叫喊,院外就有军中护卫,虽下雨,可一个寻常人莫说翻墙,就算近了院子都能察觉。”
“唯一的可能,就是此人懂得妖术,更武功高强,奉命或与忠勤伯有仇,才能让我们近在咫尺一丝不觉。”
听着仵作公差的结论,顿时刘太监的脸色阴沉,而县令心中也是惊疑,过了良久,这刘太监身子打了一个冷颤,向跟随的道官问:“裴真君座驾到了何处?”
道官有些迟疑,应着:“下官立刻去查。”
这样说着,立刻转身而去,稍过一会入内禀告:“裴真君座架,抵达本县的流水口码头,就在十里处。”
听闻这话,在场的人都脸色一变,刘太监更是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县令心想着:“难道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心中想着,却转身对着四品官躬身:“纪大人,您是路过,本不应该打搅,只是我们品级低微……”
这四品官是参政,看上去五十多岁,叫纪铭,自幼聪颖,勤思好学,一生仕途并不得意,三十七岁始中举,后加入了徐军,遇事敢于发表意见,不避权贵,受到皇帝赏识,只是此人爱憎分明,不假辞色,以致至交好友都宣告决裂,官到参政就无以而继,升不上去。
纪铭早早就听过传闻,就有怀疑,更憎恨道人,这本不是他的差事,却脸色一变:“来人,我们一起去拜见真君。”
码头
一江秋水波澜,秋天下午,依然有些炎热,裴子云靠在船阴凉处栏杆上,一侧一桌,一个刚在水里捞出来西瓜,摆在桌上,仆人用着刀切成了十数块。
裴子云眺望远处,手拿冰凉的西瓜用着,很是满意,任炜在侧也取着一块,笑着说:“主公,岛上气温比陆地温暖,因此还有这一次秋瓜,这深秋季节也是稀罕物,因此我选着送来,倒是解热。”
裴子云用罢二块,才笑着:“岛上如何了?”
“岛上百姓安居乐业,又迁移了些人,记录有八百余户,新开了三千亩田,现在水田是六千亩,坡田两千五百亩,已可自足,已停止继续开垦,倒是渔业扩展了不少,按照主公吩咐,晒成鱼干储备和贩卖。”
“盐田已出盐,满足岛上绰绰有余,还有少量随船贩卖。”
“南方停战,贸易渐渐恢复,现在出海的人,大多往流金岛停靠补充,相比以前至少繁盛一倍。”
听着任炜的话,裴子云点了点首,流金岛有现在规模,已有海龟之气,这就可代代继承。
“呼”裴子云吐了一口气,心中欢喜,更带着轻松,任炜笑说:“主公,现在还有一件事,这是小郡主转给您的信。”
听着这话,裴子云心中一暖,说:“取来看看。”
任炜双手捧信奉上,裴子云打开,看了起来,见信上字不多,只是尽是相思之语,看到结尾是个曲谱,裴子云细细读过,手指弹过,琴声在心中闪过。
“是小郡主自己创作。”裴子云吐了一口气,思念着家,更思念着佳人,就在这时,一人匆忙上前。
“真君,参政纪铭、刘公公,本县县令,前来拜见,说有要事相商!”这人躬身说着。
裴子云听了,不由冷笑了一声,放下信:“来人,让我迎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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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差船
在江面上,一艘大船靠着岸,远远看去,可看见船上林立甲兵和悬挂的龙旗,上面甲兵早已列队,倒不是朝廷给的,而是长公主给的那批人,不过都出身朝廷,按刀站在官舱两侧,显的森肃威严。
江岸渐渐近来的一行人都看得清爽,是一个刘太监居首,后面跟着一个四品官,还跟着一个县令。
近了,就有人迎接上去,问了情况,连忙回去,接着奔了出来:“钦差有令,但请三位上船,闲杂人等一律在岸上等候。”
刘太监和纪铭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神中读出来:“好大排场。”
不过裴子云是真君,更是钦差,得罪不得,就算是心中怀疑和不满,这时也只有忍了。
三人随着甲兵上船。
钦差大船自有会客厅,三人入厅,裴子云迎接,见太监就要行礼,连忙扶着,说着:“你也奉旨行事,也是钦差,请坐。”
刘太监一怔,脸色稍好些,坐了,而纪铭和县令,只得齐跪在地,伏身叩首说着:“臣等恭请圣安!”
“圣躬安!”裴子云看着两人说,只是眼神中,却带着玩味:“请起!”
纪铭行了礼,起身就说着:“下官不知道真君抵达,也没有接到滚报,沿途驿站实是应打,竟连朝廷规矩都忘了,待下官入京时,就为真君讨个公道,查个水落石出,到底哪一处衙门和驿站,连规矩都不讲,实是丢了大徐的颜面,乱了王法和礼法。”
纪铭一本正气,似要为裴子云讨回公道,其实是讽刺裴子云不讲规矩,这沿路的官府和驿站,根本没有得到裴子云的通知,这就是不合规矩,不过在官场上这样当面说来,其实不仅仅是吹毛求疵,甚至不是暗示,是直接面刺一刀,裴子云听了,知道文官对道人不待见,面上笑眯眯,摆手说着:“不必查了,是我不许传令打搅地方。”
“我本是道人,不是朝廷命官,要讲什么规矩?更何况,我这趟调兵遣将,对付祈玄门,要的就是保密,若沿路的驿站传递消息,闹得满城皆知,我还怎么办差?”
这样的话,使纪铭表情一滞,从没有人想到裴子云会这样回答,无礼粗鲁,又有理有据,竟找不出发作的理由。
纪铭好不容易忍了气,问:“钦差可知道,忠勤伯死了?”
纪铭说罢,眼神就看去,赵太监更紧张,死死盯着,似要在裴子云的表情里看出点问题。
“忠勤伯死了?”裴子云表示惊讶,纪铭见这矫情的表情,含着冷笑正要再问,忠勤伯死的太蹊跷,仵作勘察出来的情况,无一不指向裴子云,此时能寻找破绽,自己上折揭发,这就是功劳。
“哈哈”这时,纪铭的耳中却传来了裴子云大笑,带着一股嘲笑,听着笑声,在场的三人都一怔,难以置信——听忠勤伯死了,当面大笑?
纪铭还没有转过来,就听着裴子云说:“死的好,这老匹夫屡次坏我之事,实是死有余辜。”
这一说,整场面的人都惊呆了,连任炜在侧,听着裴子云的话,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官场当然有仇人,甚至很多,但讲究着喜怒不形于色,讲究体面,讲究婉转,这样梗直的话,实在是官场百年,不,千年难得一见。
每个人都呆呆的看着裴子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裴子云笑眯眯扫了一圈,欣赏着他们表情,手一挥:“你们干巴巴来,就给我说这个消息?我是道人,这些事和我无关,诸位请回吧!”
这样肆无忌惮,这样倒行逆施,纪铭、刘太监、县令的脸或青或白,想再说些,终还没有说出口。
裴子云还是钦差,就算对一个死去的忠勤伯嘲讽,诸人也无能为力,唯有事后上报朝廷,听从朝廷处置。
当下只得咬牙挥袖而去,而三人一离开船,桥板就抽了,只听着上面有人喊着:“钦差大人出行了。”
眼见才下船,船就开了,就和才出门,门“啪”关上一样,三人脸上打了耳光一样火辣辣,刘太监咬牙切齿:“不想裴子云这样肆无忌惮,简直是中山狼,得意就猖狂,我要参他一本!”
刘太监说着,恨的直咬牙,他虽是太监,但官至六品,外臣都很客气,特别是奉旨出来,哪见过这样不给面的人,一瞬间,甚至和忠勤伯的死产生的仇恨都一模一样了。
“猖狂,肆无忌惮?”
“不,这不是,这是掀桌!”
纪铭见过无数的人,或奸猾,或清真,或迂回,但都在规则下,从没有见过这种神态——这是直白的轻蔑。
一瞬间,纪铭心中甚至产生了嫉妒羡慕,随之就变成了深深恨意,幽幽望着渐渐远去的船只,半晌粗重喘了一口气,说:“县令,你是当地父母官,这件事,就与我一起联名上折,把什么猜想,都直接写上去。”
见着县令有着迟疑,纪铭见四下无人,冷笑:“不要怕,裴子云这样肆无忌惮,这样丧心病狂,实在就是掀桌了,这可是朝廷第一大忌讳。”
“以前朝代,还有着挂冠挂印直接不干,可近代几朝,只有朝廷革职的,哪有愤而不干?”
“就算是不想呆了,也是以老病乞恩回乡,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现在裴子云这样猖狂,要是人人学习,朝廷还有几分威严?”
纪铭本只是路客,这时心中悲切愤怒:“快,立刻准备笔墨纸砚,我要以十万火急,向朝廷报急——连着忠勤伯的死去消息。”
说着,脸上都是涨红了起来,咬着牙:“我就不信,朝廷就拿裴子云没有办法了?”
赵太监也咬着牙说着:“纪大人说的是,我也要上密折弹劾!”
“大人,笔墨纸砚到了。”
上官有令,公差办事迅速,哪怕是码头上,只有片刻就送上,纪铭取笔就奋笔疾书。
皇宫
秋天萧瑟,寒意渐渐重了。
秋时是一道坎,许多老人病人,冬天是最难熬,每年总有不少老人去世。
“咳咳”皇帝躺在床上,已有些日子没有起身,原本好些时还能出去看看,现在身体渐渐枯槁。
“呼,呼”皇帝咳嗽后,只觉得胸口一阵的气闷,难受,喘气不过来,好久才缓过来些,感觉一阵发虚,似乎身体完全空了一样,想都不敢细想,只得把心思放在战事上:“可有最新的战报传来?”
服侍的红衣太监连忙劝着:“陛下,现在你咳嗽严重,还是以保重龙体为重。”
皇帝又咳嗽几声,红衣太监心中叹了一声,皇帝原来静养休息,偶尔处理政事,自上一次陛下昏迷,现在处理政事越来越频繁,就和油灯燃烧到最后时刻,反更明亮了起来一样。
“去,拿来!”皇帝说着。
“是,陛下。”红衣太监不敢抗拒,取了一叠折子而来,第一封还罢了,第二封就是忠勤伯的死,以及裴子云的骄横。
“好个贼子!”皇帝沉着脸看完折子,良久咬着牙齿说,字字冰冷侵骨,脸色铁青,处理公文时,虽事后更疲倦,只是当时精力恢复了不少,似乎在燃烧生命潜能?
“此子必有了变化,才会突这样猖狂,查,必须查,还有原本的计划,你负责处理,先缓缓,咳咳。”皇帝怒火发过,一种深深的疲惫涌了上来,心中一凉,暗暗想着,自己最近越来越容易疲惫了。
听着皇帝的话,红衣太监,说:“皇上请休息,奴婢来理事。”
“冯提点,随我出去。”
冯提点听了,跪安出去,到了寝殿外,秋风萧瑟,树上枯叶落下,天空上带着一点黯淡的阴沉,投下大片阴影。
红衣太监出去后,反不说话,只是沿着走廊踱步,良久,才问着:“你说裴子云,有没有抵达地仙?”
冯提点听了,连忙应道:“根据情报,裴子云连杀谢成东和地仙化身,怕就算没有抵达地仙,也接近了。”
“是吗?”
红衣太监听了,不由浮出了阴霾,似乎想通了一个关键,又问:“地仙的战斗力怎么样?能敌千兵么?能预知祸福吗?”
“根据历代道录司记载,不能敌。”
见着红衣太监稍有喜色,冯提点可不敢背锅,连忙又说:“可地仙能逃,非是绝地,不能困住。”
“而且,根据以前记载,凡是能成为地仙者,肉体神魂都蜕化,六识异于常人,秋风未动,蝉已先觉,说的就是地仙的心血来潮之功。”
“具体只是每个地仙这种能力有所差异,有的强,有的弱些。”
“所以地仙才难杀,一针对,就有警觉,灾祸难以临身。”
冯提点说着,见着红衣太监阴霾越来越重,连忙说着:“当然,这种还是可以屏蔽,只是很难,需要很多条件。”
“好个贼子,难怪这样肆无忌惮。”红衣太监听了,手都颤抖了起来,似乎不共戴天。
“公公,接下来我该怎么做?”良久,冯提点小声问,红衣太监听了,冷声说着:“你回去吧,以前布置不要取消,但暂时停止活动,以免打草惊蛇,以后的事情,待咱家禀告陛下,自有安排。”
“至于屏蔽的条件,你写个细折上来。”
“是!”冯提点暗松了口气,有着明确指示,自己就不用背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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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开了出去,裴子云看着远去的人,发觉又下起了雨丝,落下来凉丝丝,倒也清净,当下沉思:“我杀了忠勤伯,后患不小,且任务又要杀得十个妖族,目前情报,这些妖族都在璐王军中,有点难办,不过我岂会后悔。”
想着,心中已有计。
“我已是地仙,只是到现在,只显了谋略,还没有显出威能,我要是不显示,怕是有人还作梦随意拿捏我,一不作,二不休,单枪匹马杀得十将,名震天下,这样或能消掉魑魅魍魉的伎俩。”
“而且,声望终是一种巨大补充,既定了决心杀得敌将,还得想办法把这事发酵才是。”这样想着,唤着:“来人。”
“真君,有什么吩咐?”甲兵应命而入。
“去替我将任先生请来。”
“是,真君。”
不久,任炜匆忙来了,行礼:“主公唤我来,可是有事吩咐?”
裴子云散着步,问:“流金岛的事,你出力不少,你家里还有什么缺处?”
“没有了!”任炜立刻回答:“主公每年给我二百两银子,还在岛上给了一处百亩的田宅,开销绰绰有余了。”
裴子云听了微微点首,带凉意的雨点落下,很是舒服,陡然说:“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办,我会发令让松云门的人来,帮你控制一些书局印刷坊。”
“具体是每州一个,最好还结交些说书先生,一旦我有话本传来,立刻印刷并且让说书先生传播,务必要让我的每个举动都轰传天下。”
“你有半个月时间,不过,也不要太急,一个州完成了,就扩大到又一个州。”
“至于钱,不是问题,我知道流金岛才大肆建设,税金和商利都还没有来得及收上来,所以我出条子,你问何青青拿三千两黄金。”
裴子云站住了,顺着自己思路说:“何青青手里有钱,她吝啬是给我看家,但这事重大,你有着我的条子,她会给你。”
“甚至要是不足,还可以问我要,总之天下诸州,每州买一个书局,这是最要紧的事!”
自己地窖里还藏着三十万两黄金,说来也奇怪,这种藏在地下不用的黄金,显不出财气,动了,才有。
可见财气其实不是黄金本身,而是社会上代表的金钱符号。
“是!”任炜忙躬身称是,他也隐隐知道主公手里有钱:“主公放心,只要有银子,一州买一个书局,实在太简单不过。”
“只是时间是紧了些。”
“时间紧没有办法,以前是我地位和力量不足,不能未雨绸缪,甚至以前几个话本,都委托了别人发行。”
“现在有了地位和力量,才能开始布局,自然有些仓促。”两人说着话,不觉已到了船尾,船徐徐航行,细雨在微风中丝丝飘,隐隐见两岸。
裴子云无声透了一口气:“你去吧,我还有亲笔信,给叶苏儿,给小郡主,你给我带过去。”
“唉,最难消受美人恩。”
见裴子云若有所失,任炜只得应着,见着无话,退了下去。
秋风萧瑟,万物凋零,岸上一片枯叶落下,在水面惊起了一圈波浪,裴子云沉思良久,睁开了眼,又问着:“璐王可有什么动向?”
有侯着的道人应着:“真君,谢成东被杀,璐王大怒,现在势要清扫祈玄门道观。”
“嗯,传令下去,就在下个县崇林县召集本州的道录司道官,我有要事吩咐。”裴子云淡淡的吩咐着。
“是,真君。”
崇林县·道观
位于县西二里处,依山而建,树木茂盛,古木参天,沿青石板铺就山道,山涧流水川流不息,仿佛是天籁之音,但是这时,张灵在林中却无一丝惬意,通讯符亮着灵光,在问:“提点,栖宁真君发来召令,要召集我等,我等是去还是不去?”
灵光中,冯提点的脸色凝重,踱了几步,似乎在想着如何解决,片刻,无奈叹了一声:“他现在还是钦差,上一次他杀了谢成东,更杀了地仙分身,这就是大功一件了,实在无从抗拒。”
“大人,你的意思是,朝廷不打算处理?裴子云害死了我们那么多的人啊。”张灵大声说,眼泪都要流了下来,道录司许多是家传,并且相互通婚,死的人有不少是亲朋好友。
“栖宁真君是钦差,更是真君,有道官调任权,而且并不是无故让你们送死,至于你们牺牲,栖宁真君有着大功,在程序上谁也不能说不对——打仗哪有不死人?”
“你不从命,获罪的就是你。”冯提点无奈的说着:“应命吧!”
“……是!”张灵熄灭了通讯符,林外有几个道人在巡查,有人上前问着:“我们去不去?”
“去,这有什么办法,裴子云杀掉谢成东和地仙化身,有此大功,就不能说借刀杀人,打仗哪有不死人?”
“而且是祈玄门偷袭我们,这事本来是棱模两可之间,没有实质证据,我们死了,也只能说是为了大徐牺牲。”这话本是冯提点说的,张灵拿来,直接训斥的说着。
“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了?”一个道人说着,脸上露出了痛苦,更是带着浓浓无奈。
“办法就是忍了,只要我们这次活下来,将来总有机会翻盘。”张灵眼神色阴霾,狠狠的咬嘴唇:“走吧,我们进去,真君就在里面,谁也不许露出不满。”
说着,一行人就入了道观,穿过一带幽幽的小道,行到了庭院台阶处,张灵已满是笑,恰见裴子云正和一个官员说话,就不言声站在阶下。
这官员是七品纱帽,躬身说:“您要的最新崛起敌将,大体名单都在上面。”
裴子云点了点首,收了文件,让这官辞了,转身看着张灵。
“下官参见真君。”
“上次真君前去追杀谢成东,我等道官都曾担忧多时,万幸真君无事,我等才是安心。”张灵连忙上前叩首见过。
裴子云扫过张灵和数个道官,见唯唯诺诺,笑了笑,说:“你来的正好,我已有意,阻杀敌将,你们跟上吧!”
“是,真君。”张灵不敢提着任何异议,立刻应下。
裴子云取文卷手中展开,扫了一眼,见一人新崛起,很是异常,多次袭扰祈玄道观所在县城镇乡,就有了选择,伸指一点:“这人靠着我们最近,第一个目标,就是此人了。”
小叶镇
秋天即将过去,大片稻田已收割,一片片留下的茬子,最近又下着雨,留下一层水将着稻田铺满,一些雪白鸭子,在稻田中游着,时不时脑袋扎进了水田里觅食着。
又有家养的狗子奔在田埂上追着鸡鸭,就有人骂着。
而在镇上有些热闹,除本镇居民,还有不少外来旅客和商人,一些人正在采买,突然地面震动了起来,打破了宁静,咚咚,响声震得人发慌。
“是骑兵!”马蹄疾雷一样由远而近,显出黑压压上百个骑兵,背上长弓箭筒,插满长箭,眼见着直冲而至,整条街道的人,立时向着店铺内部逃去。
说时迟,那时快,骑兵已冲入了镇子入口,速度丝毫不减。
“官爷,我们是良民。”见着情况不妙,一个里长模样的人站了出来,躬身赔笑着,只是骑兵不减反增,为首一个校尉,突弯弓搭箭,只听“噗”一声,这站出来的里长,惨叫一声,就活生生钉入墙去,鲜血飞溅。
“杀,杀,杀!”三百骑兵呼啸,路人纷纷躲避,校尉脸色狰狞,咆哮:“杀,杀光他们。”
“杀”骑兵冲了上去,长刀斩下,一些街上的镇民闪避不及,一刀斩下,就有数颗人头飞起,献血喷涌。
更有着人来不及躲避,惨叫着被践踏,一个还不止,后面骑兵一个个践踏而过,顿时连惨叫也迅速没有了。
所到之处,繁华的街道变成了人间地狱,残肢剩体,血肉四溅。
“咕咕”房屋顶上,一只鸽子站在了屋顶,眼珠在转动,身子一动不动,似乎也被这人类间的屠杀惊吓到了。
“痛快。”奔到一半,连撞死了十余人,马上全部是血,骑速才渐渐缓了过来,校尉伸舌舔了舔刀,眼神里有豹影闪过,眼睛红彤彤,随着舌卷动,刀上一些血肉吸入了嘴中,更是蠢蠢欲动,似乎有着一个声音在呼喊:“杀、杀、杀”
一个随行的人,看上去是书记官,面露不忍,忍不住说着:“大人,这是不是太过了?”
“有什么过,璐王是真命,这些人不肯驱逐祈玄门,就是抗拒天意,就该死。”校尉怒吼着,眼神狰狞。
这书记官看着校尉手上按刀,不敢说话了。
骑兵踏在街上,血肉横飞,胡同里似乎有一个女人惊到了,在大声叫喊,满是不置信。
“女人?”校尉的脸上露出了狞笑,就一转马头,奔了过去,看这情况,并不是掠来受用,而是想践踏弄死。
“啊,啊,啊!”眼见着战马冲了上来,女子看上去是个少妇,更吓的全身颤抖,爬都爬不起来了,眼见着马蹄高举,就要踏下,就在这时,就在此刻,校尉突有所觉,不容多想,刹那间身子一侧。
“噗!”剑光在侧处冲出,人剑合一,瞬间之间,只看见一片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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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尉大人!”
这一惊变,数十骑兵立刻发觉,只是街道狭窄,一时间只容数骑并进。
“是谁?”校尉极是勇武,声才落下,不等答话,人刀合一,刀风隐隐带着风雷,一气呵成,快得令人目眩。
“杀你的人。”裴子云踏步向前,话说本有些距离,只是一步,就到了面前:“去死!”
“铮!”刀剑只一照面,火星飞溅,一种异力扑至,校尉整个手臂顿时麻痹,接着剑气一闪,右颊裂了一条缝,肌肉绽开,可看到牙床,鲜血流出。
校尉大惊,一手拍在马首上,穿着甲,却矫健的在马上一跃而下,接着就见剑光落下,这马瞬间断成了两半,血肉横飞。
“杀”校尉并没有仓皇奔逃,脸色凶残,一刀斩了上来,刀上风雷骤发,无畏切入,真有有我无敌的气概。
“铮铮铮……”刀剑接触连珠,剑光疾变,可怖的剑气突迸发、贯入,人影倏然中分。
“不错!”裴子云点了点首,沉声说着:“虽是军中刀艺,但用到这地步,可以说是出神入化,已得奥秘。”
“只是这样武功,却用在杀戮妇儒身上,更是可杀。”
“不过,你本是异族,有此獠性,也不足为奇。”裴子云滑步逼进,目中冷光森森,杀气腾腾。
“哼,我为璐王爪牙,本不忌杀戮。”校尉冲出几步,又多了一处伤口,却只当没有看见,冷叫了一声,举刀后退,但随时又准备扑上,给人感觉是,不扑则已,扑则势如雷霆。
“有我无敌!”几乎瞬间,数骑已扑至,长刀毫不迟疑落下。
“军人作风么?”裴子云不由眉一皱,手一指,一个电弧射出,只见着这电光一闪,几骑都是一麻。
“风体云身!”裴子云化成流光,快三倍奇速扑入,长剑所下,人影乍合。
“啊……”数骑脖上一片鲜血喷出,头还在半空叫了一声,扭曲着跌下,接着人影疾闪,乍隐乍现,已扑向了校尉。
别看校尉刚才勇猛,接了二刀,有骑兵扑至,立刻疾退,这种作风,连裴子云也暗暗欣赏——凶猛、敢战、狡诈,这就是军人的决断。
只是越是这样,越要杀之。
青石板坚硬,校尉疾退至胡同口,脚下突坍塌了去,变成了流沙,一脚才拔出,剑光已至。
“铮铮铮……”数声刀剑之声,裴子云退了一步,身形丝纹不动。
“砰!”校尉在一丈处摇晃着,睁大了眼,吃力的看着胸口,只见胸口一片血泉飞溅而出。
“不,我怎么会死。”校尉一时没有死,和身后的一个豹子虚影一起,同时咆哮起来。
“救大人!”刹那间的变化,这些骑兵惊的汗毛竖立,璐王军法严酷,主将要死,亲兵尽斩,这些骑兵呐喊一声,策马奔来。
裴子云也不理会,看着近乎妖化的校尉,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你就算妖化,又还能撑多久?”
“杀!”数骑奋不顾身的扑至,斩下。
“滋、滋滋”又一道电弧闪过,要是道术,还可以用意志抵抗,可自然所成的电光,再大的意志,也不可能抵御,“噼啪”一声,又是一片人仰马翻,长剑落下,噗噗连声,应声跌下。
“不,世界上怎么存在你这样的人,你是妖人,妖人。”冲上来的伍长脸带惊恐,终受不住想逃。
裴子云一剑而过,顿时这人喉咙被刺穿,在马上跌落。
只是一转眼,连杀十数骑,不费功夫。
“痛快。”裴子云大笑了起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裴子云吟着,今日才真正体验到地仙的威力,自然之力,剑气,剑法,法术,尽数随心所在。
小叶镇上最具规模的酒家是观家楼,此时两楼,窗口开着,靠窗的桌子上坐满了道官,却是一片寂静。
说来奇怪,裴子云是自己人,可看见着他杀着最精锐的骑兵,和杀一条狗一样,个个都心情沉重,听着下面连绵的短促凄厉的惨叫,更是面色发白。
眼见下面的骑兵一波波攻上去,不论阵营是非的话,不得不承认他们都武艺精良,配合默契,前赴后继,誓死拼杀,端是军人楷模。
可这种牺牲,却毫无意义,如水遇到巨石,立刻炸开。
只见电弧一闪,无论多强,立刻人仰马翻,麻痹当场,只能受死,听着惨叫连连,楼上的朝廷的道录司的诸位道官,特别是张灵,看着都满脸不敢置信,这就是地仙的力量?
一人武力镇压军队,非数百人不能围杀,在场的人都身子颤抖了起来。
“大人,地仙就这样强?”这样可怕的敌人,对奉了暗命监督的道官来说,岂能不心胆俱丧。
“他也没有完全不怕军阵,你看他利用地形,使骑兵不得施展,才有着这效果。”张灵观察了下,强按捺着心神说着。
“那他为什么和骑兵纠缠,不立刻杀了敌将?”
“成就地仙不久,当然得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试下自己力量,这胡同,这现在的人数,恰是试金石。”张灵阴沉着脸说出了自己猜想,顿时楼内一片寂静,良久,才有一人指着惊呼:“看,这校尉也有异术!
前面骑兵拼杀,就这点时间,校尉胸口伤口痊愈了,站了起来吼叫,发出不似人声的叫声。
众人只看了一眼,就觉冷流起自尾闾沿脊梁快速冒升,瞬即升上天灵盖,一个颤抖的道官脸色煞白:“这不可能,道术只能止血,最多愈合表皮。”
“就算是地仙肉体,记载也不能这样快速愈合,何况还在要害之处。”
“这简直是妖怪。”
不知道已经说中的道官死死盯着,突松了口气,说:“大家看!”
众人看去,只见校尉虽愈合了,但头发在一瞬间灰白,显是激发了肉体的生命潜力才有这奇迹。
“不错,很强的技能,可惜对我无用。”裴子云也看见了,有点失望,摇首一步跨出,瞬间出现在对方身前,剑一斩。
一道剑气陡亮起,带着淡红,划过了天空。
校尉怒吼,就是一只敏捷的豹子,身子速度快上了两三倍,闪的速度甚至留下了虚影。
“噗”沉闷的声响中,又扑上来了五六个骑兵,人和马都拦妖斩断,一时间还不死,在地上挣扎着惨叫。
而在对面,虚影消失,校尉真身跌了出去,一道深深的剑痕滑过,身上甲衣都无法阻挡,几乎切成了两半,血和内脏流了出来。
一个豹影呜咽着,就要逃离,突梅花一闪,它瞬间消失不见,
“哼!”裴子云身子一震,闷哼一声,不过没有更多的伤害:“杀这官将,只是和中了一拳一样。”
“这不但是此人官小,而且我是钦差,虽上次杀忠勤伯薄了许多,但杀敌却有抵御,近乎无视这种程度上的反噬。”
失了豹影,校尉侧躺在地上,摸索着流出的内脏,突有点清醒,叫着:“主上,主上,臣杀敌尽忠至此已绝……”
说到这里,蓦间身体抽搐,视野和思想模糊了,眼前一切都在烟霭中旋转漂浮起来……接着无数的人出现了,都是他杀掉的人,沉默着逼近了过来。
“杀,杀,杀!”生命的最后弥留状态,校尉口中发出含糊的叫声,手摸索着刀,只是伸了几寸,就此僵硬不动。
“大人!”见着这情况,骑兵中有人杀寒了胆,止步不前,有人却叫着扑上来,裴子云不再迟疑,一剑又杀了数人,翻身落在马匹,直奔而去,马蹄踏下,奔出镇口,眼前却是一黑,一个透明资料框浮现。
“支线任务:杀死十个异位面来客,汲取它们的信息,完成度2/10”
张灵在楼上看着,僵直了身子,许久不能动弹,目瞪口呆。
风吹入,众人只觉得一个激灵,都打了一个寒颤,说不出话来,良久,一个道官喃喃:“强,实在太强了,裴真君武力,怕真的快天下无敌了。”
一人敌数十骑兵这武力已超出了想象。
许多没有经过专门军事训练的平民,总认为必须一举灭了千军万马才算了得,其实这涉及到方方面面。
简单的说就是机动性,火力,防御,继航力几个因素。
一个人如果一次能歼灭百兵,并且休息一天就可再战,最重要的是很难对他形成伤害,就已经摸到了一人敌国的门槛。
这些道官虽没有清晰的认识,但到底是特别道录司,他们干的活就是这个,自是隐隐清楚这利害关系,一时间脸色煞白。
良久,一个道官看着下面惊慌失措的骑兵,问着:“现在我们怎么办?”
张灵到底职位高,迭遭大变,还是清醒过,毫不迟疑大步而出,站在楼梯上厉声说着:“还能怎么办?”
“你们已把当时情况记录下来么?记录下来,就立刻报告道录司,再专交给朝廷,务必让朝廷知道仔细的过程。”
几个道官就站了起来,说着:“明白,我等都已经记录。”
“那就立刻和我一起,跟上真君,等有了空闲,就发向道录司。”张灵说着,就步下阶,众道官互视一眼,也不声不响纷纷下去,向着远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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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上,远远可看到镇上还有着慌乱,风远处吹来,带着冰冷,隐隐有着血腥的味道,裴子云伸手一拂,灵光闪过,杀戮时粘在身上血迹,随着灵光渐渐淡去,一身又是干干净净。
行完这事,裴子云目光扫过赶过来的张灵,张灵不由打了一个激灵,赔笑着躬身站着。
天上雾丝一样飘着、裴子云先不说话,取出一个油布,打开一看,是个饭团,虽简单,但粒粒饱满,还有着牛肉干,慢慢的用完了,才说着:“韩子元已死,离着我们最近的是游击将军石普。”
“此人就在近日夺取了柏台县,不过此人领有千兵,又战事紧张,不可能驻扎在区区一县,而且现在也不知道我杀了韩子元。”
“取地图来。”说到这里,裴子云眉微微一皱,思虑片刻,对着张灵吩咐。
张灵听着这话,连忙在马上行李中找出一卷地图,恭谨打开递上,裴子云取过看了起来,又沉思片刻。
“县中多险阻,唯水路畅通,石普回去必经之路就在这里——大风渡口。”裴子云用指划着,神色阴冷:“我就在那里等着,一举斩杀。”
“真君,可要我等做些什么?”张灵凑了上前说着,语气谦卑。
这样的武力,怎不叫人绝望?这还罢了,既有这样的武力,自己等人也是参赞辅助,只要捞点油水,就可升官发财了。
“你们只要联系官府,给我配合后勤和情报就是,剩下的事,自是我自己解决。”裴子云凝视地图,一哂说着。
“是。”张灵咽了口水应着,心中却不平静了起来,裴子云这是准备全盘自己解决,向朝廷赤裸炫耀自己的武力?
大风渡口
渡口雨点落下,打在江面上泛出无数波澜,周围山丘枯黄,枯叶在风雨中飞舞落入了江面,时不时有鱼一跃而起,又落在了水中。
山坡上,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道官,面色冷然,高颧薄唇,透出一股肃杀,正在高处眺望,这里临近大风渡口,在这个位置向下看去,就可以将大片的区域尽数收入眼底。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远远隐隐有了动静,道官两道浓重的剑眉微微挑起,用手按了一下剑柄,低下身子看去。
这下面是一路璐王军,旗号鲜明,林立肃杀,为首的正是石普,道官见着一喜,取出了符箓,灵光亮起。
“踏踏”甲兵前行声音惊起了不少林中的鸟儿飞起,雨中亲兵都拥着主将前行,偶尔有人摔在泥水里,都立刻跳起来继续赶路。
石普骑着高头大马而行,看上去有点文弱书生,只眉稍稍挑一点,透着将军才有的冷峻和杀气,身后是连忙不绝的步兵,有着上千人。
突然,前路上一骑打马奔来,泥水满身的马刚刚站稳,一个亲兵滚鞍下来,向石普行军礼,禀:“将军,我等斥候营分组搜寻,附近没有敌军埋伏。”
“只是大风渡口涨水,原本有的临时木桥都冲坍了,而船才只有一条。”
石普勒住马,盯着亲兵问:“船是怎么回事?”
“问了渡口的渡卒,说是梁武元梁将军把船调去运粮了。”石普听着眉一皱,一时没有说声,看了看距离,对亲兵:“走,去看看。”
说着,就有十数骑奔前,抵达大风渡口,就见得雨中,水直泻而下,滚滚一片,已经淋湿的渡卒疲惫不堪迎接行礼。
石普凝神望着对岸,隐隐见得对岸有人,似乎还在喊话,周围是一片漫长的芦苇,已经枯黄,因回首问:“那面是谁?”
“将军,同样是我们渡口的人,只是木桥断了,正在查看,不过现在就一条船了,您看?”
石普望了望愈来愈暗的天色,转身对着副将说着:“一条船也可以,派人运兵,先过去数百人,检查四周,免有人暗中埋伏。
这是老成之言了,副将连忙应是,安排人过江。
这渡船不算太大,但是挤挤,可以站上百人,眼见着渡卒吆喝着,船徐徐渡过江,不到一刻时间,就到了对面。
船上步兵和斥候涌了下去,检查着四周,见无有敌兵活动痕迹,步兵就列阵等待,船又开回来,连着几次,又过去了两百人,都确认安全。
副将就回首说着:“将军,对面没有人埋伏,而秋雨太凉了,久淋了要伤着身,对面还有驿站,您这就过去换衣烤火,这些杂事,标下来干。”
石普应了上船,贵人上船,自不能和士兵一样挤的连站都站不住,留有不少空间,不过就算这样,还有五十亲兵护卫四周,有些人则负责划桨。
“原以为王爷靖难,我等要玉碎,可不想朝廷大军不禁打,连连后退,看来王爷还真是天命在身,无有敌手。”石普踏在甲板上,稍有点颠簸,向着江面叹了一声。
副将跟随在侧,听着这话一笑:“是,王爷军中每逢大战,必有人才辈出,将军旗下的校尉韩子元也是人才,只是残暴了一些。”
“哈哈,我虽是书生,也明白这条道理!”听着副将的话,石普笑了起来:“非常时期用非常之人,只要能胜,残暴些又算什么?”
“将军说的是。”副将脸带笑意,璐王连连大胜,跟随的人将来自然前途广大。
江面上一只水鸟在水面划过,抓起了一条鱼,向着远处而去,而在这江岸,就有大片芦苇,都有些枯黄。
此时芦苇中,一条只有一人长的扁舟,裴子云踏在上面,看着石普安排,不由哑然失笑:“倒是谨慎,不过命数已绝,为之奈何?”
说着,脚一点扁舟,扁舟顿时如张开的帆船,没有任何阻力一样,快速破开浪向前。
大船上一时还看不见,石普想起了忠勤伯的事,对副将说:“听说忠勤伯死了,你道是何人所杀?”
副将听得问话,冷笑了一声:“王爷是真命天子,这忠勤伯胆敢螳臂当车,跟王爷作对,死不足惜。”
说完,沉吟片刻,又说:“不过有传闻是裴子云所杀,据说忠勤伯一心为公,猜忌裴子云,两人就有仇怨。”
石普听着副将的话,先是点首,又是摇首:“传说多是无稽,裴子云虽是道人,可是中过举的人,懂得规矩,而且名声享誉,又怎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样的事?”
“将军,许多道人都懂得妖术,话说心怀利器,杀心自起,说句有罪的话,前面的谢先生,也是以异术获得王上眷顾。”
“其实这也是破坏了规矩。”副将见四下没有别人,低声说着:“将军,论军职我是您副将,论关系我是您的连襟,我知道你素慕裴子云,不过彼一时彼一时,您现在是璐王的游击将军,大有前途。”
“而裴子云杀了谢先生,深受王上所恶,不能为之说话,并且此人是道人,是真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说不定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是啊,你说的是,人生难测啊!”石普沉思良久,又苦笑了一声:“原本我也是读书人,家中更是诗书传家,可谁能想到家道中落,做了舔血的军中汉子。”
“将军,你现在不也是广大门庭,您已经是正五品,比科举中进士还要快,待璐王登基,总少不得一个爵位,我们不奢求公侯,封个伯世袭,再教家中幼儿读着诗书不是更美?”
副将笑眯眯的劝着,听着这话,石普叹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吟着:
“人生得意须尽,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念罢,叹着:“好诗,这种数百年难得一见之才,也要沦落风尘么?现在各为其主,要是对阵,真是难以想象,说不得一场好杀。”
“璐王是真命天子,就算裴子云也是螳臂当车,不会有好下场。”副将说着,就在这时,只见江面水流喘急,打起水涡,远处一点黑点快速而来,船上就有人喧哗,高喊:“谁,不许靠近!”
这变故,立刻把众人目光吸引过去,船上不少士兵都拔出了武器,见这一叶扁舟,无风无帆,而疾扑如箭,瞬间就靠近了不少,而扁舟上一个人踏舟而来,虽看不清面目,但风吹衣裳,举止飘飘欲仙。
见喊声无效,副将脸色一变,只扫了一眼,顿时大声喊着:“弓弩手,立刻列阵准备。”
舟上的人来的太突然,这种人不是刺客是什么?就算不是刺客,近了大船也是该死。
说话之间,舟快如箭,离着不过二十余丈罢了,而经过片刻慌乱,弓弩手站到船舷一侧,机关声起,弓弦已崩紧了,箭尖寒光闪动。
而亲兵更是穿坚持锐,将主将围的水泄不通,随时准备作战。
看着越来越近的快舟,副将眼神凝重,这要是武功多高强,才能踏舟如箭?又或者是有妖术道人?
“对,是道人!”靠的更近,就看了清楚刺客衣着,副将突理解了忠勤伯,这些道人身怀异术,或迷惑君王幸进,或刺杀大将,实是世上一等一的大蠹,害处远在游侠之上。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副将大声命着:“准备,射!”
随着一声命令,“嗡嗡”弦声不绝于耳,虽只有十数支,但一齐射而下,黑压压一片射下,宛是一片乌云,带着死亡的气息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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