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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诸人在不平坦的山道上缓缓行着,山道幽静,步声清脆,看着这些,沈振突有一种遥远和陌生的感觉,恍如隔世。

    想起自己当日,率十七骑过来,意气奋发,现在却只有深深后怕,想起不少兄弟,再也不能吃酒谈笑,沈振不禁泪水渗出,忙偷拭了,突问:“刚才在水下,你怎么发声?要不是裴兄你发声,我想必就要死了。”

    “是传音入密,水下幽深,最是恐惧,我一传音,恐惧自驱散了。”

    “哦,原来是这个,我是听闻内家修炼到顶点,有传音入密之法,只是从没有真正听过,现在倒是见识了。”沈振悟了。

    裴子云一笑,这哪是什么传音入密,这是晋升第二层地仙时领悟的技能,在三丈内可心灵感应说话,更可一定程度上影响心神。

    不过,对精神坚定的人效果大打折扣,只是在那种封闭,幽暗,绝望的空间,却是正好。

    “我们立刻离开。”裴子云看了看天,又深深看了眼山地和军营说着,一群人听了,连忙应是,沿山间攀沿,迅速远去。

    气渊观

    “轰”

    一声雷划过,大雨倾盆,这时响起了敲门,一个道官到了查看,拉开门栓,向外面扫了一圈,又将大门关上。

    “真君到了!”道官说着,请着裴子云入内。

    不久前就用过符箓联系,一切早准备,这是朝廷控制道观,有道官驻扎,随着道人的话,道观里涌出了七八个道人,一起拜下。

    “罢了,起来吧!”行礼完,裴子云摆了摆手说着。

    “请真君和各位淋浴换衣,都准备好了。”道人说着,一手让着:“请请请,里面请!”

    带着众人里去,果见大厅处有两个道人忙活在宴上布菜,又有着厢房十间,都亮着灯,请着裴子云入内,就见得了大水桶,满是热水。

    “真君,热水备了。”

    周围还有上品的道袍,裴子云一笑入内,洗了换了新衣不说,出来抵达大厅,就见着宴已摆上了。

    裴子云、沈振、六个江湖客,八人都坐酒席上,道人在侧服侍倒酒解说:“道观照待不周,还请各位见谅。”

    “不过这是本观特制的参酒,特能补益元气……”

    裴子云看时,见倒出来的参酒金黄,带着香味,桌正中还有着烤猪排,烤得焦黄的外皮满是卤油,除此还有七八只菜,笑着:“沈兄,诸位,这次你们不远千里前来相助,我敬你们一杯。”

    裴子云斟满,一口饮下,喝的干净,这些江湖客也不推辞,取杯饮下。

    酒过三杯,八人都有点热络,裴子云笑着:“这次战事你们杀敌数,我都是整理的清楚了。”

    说罢,怀里取出一折子摆在桌上,向沈振推去。

    看着这折子,沈振的脸上顿时一喜,一个江湖客,原本正在吃肉,才伸出筷子,将肉夹起,顿时呆住了,眼神炽热盯着,这折子记录的正是这一路搏杀,这样想着,几人都是沉默,有的眼都红了。

    沈振接过,将折子放在手心,顿觉得沉重,这都是兄弟们拿命换来,一时间眼睛有点发红,没有说话。

    “如果没有死去的兄弟,我们今天不可能站在这里,让我们敬他们一杯。”沈振举起手中的杯子,将酒倒在了地上,这些江湖客都举杯:“敬兄弟们。”

    许久沈振擦了擦眼角,对着裴子云说:“裴兄,让你见笑了,想起了兄弟们,实在忍不住。”

    沈振的声音嘶哑,饮了一杯酒,才取着折子看了,这里面细述着过程,自己杀了五十六人,及诸兄弟斩首的级数。

    “呼”沈振长长吐了一口气,将折子递给了兄弟,让他们相互传阅。

    裴子云就说着:“你我一场兄弟,我也直说了,朝廷赏赐很麻烦,你不要,说不定人家觉得你心怀鬼魅,你要了,又说不定厌憎,不过总体来说,还是要了吧,光明正大更好些。”

    “不过就算是要,还有章程选择。”

    裴子云说着这番话,不胜郁闷透了一口气,眼神扫了一圈沈振和六位江湖客,只见几位江湖客这时也全神贯注的倾听着。

    “想正式当官,转入军队,级别就低些,你们凭着这战功,保举个队正或副队正可以,不过你们是江湖客,身份有点敏感,怕朝廷未必许了。”

    “要是无实职的散阶相对容易些,正九品和从九品之间。”

    “就看你们选择了。”

    “至于战死的兄弟,必有抚恤,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沈振听完,苦笑了一声,叹:“军中规矩森严,我是当不了,就要个散阶,也好逍遥自在,不为污浊之事所累。”

    “我就随大哥好了,选个散阶就是。”余下也有三个选择散阶,这时有两人迟疑片刻,抬首说着:“真君,我却想从军,博一博前程!”

    裴子云一笑:“可,兄弟有上进之心,又有何不可?”

    说罢,就着笔把各项填上,唤了道官过来:“折子按照正规途径上送,消息可直接传给京城了。”

    道官接过,应命:“是,真君。”

    临时璐王府

    这本是知府衙门,规制还可以,虽璐王不是铺张的人,但也进行了一定的修葺拓展,修起殿宇会见群臣,再加上钉子一样按剑侍立的甲兵,看上去甲胄林立,森肃威严。

    一身狼狈,满身是汗的廖公公,匆匆赶到殿前,就遇到了内侍,见了廖公公也不及寒暄,说:“王爷正要叫您进去,已殿内议事半个时辰了。”

    廖公公点点首,快步进去,只向侍立门口的侍卫点首示意,就报名,略一停,就听璐王的声气:“进来吧。”

    廖公公一进门就觉气氛有异,璐王眼色灰暗,廖公公也不敢多看,只瞟一眼便跪下了。

    “起来,你连夜奔驰,行了三百里回来,也辛苦了。”璐王淡淡说着。

    廖公公并不起身,连连叩首说着:“奴婢办差不利,自是有罪,还请王爷惩罚。”

    “罢了,你的事我也得了细报,你算上步步小心,只是不想地仙有这样大能,不过你既办砸了差事,的确应该罚。”

    “孤这就削了你兼的转运使之职,以后小心伺候。”璐王说着。

    廖公公暗松了口气,说着:“谢王爷!”

    这才起身,才小心站立下首。

    殿里又恢复了寂静,许久,璐王才叹一声,说:“谢真君在世,孤屡受其计谋,能得今日,他功不可没……”

    “孤已命人祭祀,本想斩杀了裴子云,以人头祭之。”璐王说到这里,突压低了嗓音:“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地仙,列仙传上的人,孤本将信将疑,不想现在真见识了。”

    众人都低首不说话,璐王扫了一眼,松了口气,说:“不说这个了,本来打垮了忠勤伯,我军气势大盛,裴子云连连阻击暗杀,孤心里很疑是朝廷想争取时间调整,现在为今之计,要怎么办?”

    一个文臣起身,说:“王爷,不但朝廷要争取时间,其实我们也要争取时间,我军新得二州不过是二三个月,连县令太守都没有清理完,许多还是旧臣委任看守,再加军饷一动,耗资巨大,依臣之见,还得缓一缓才能再动兵马。”

    “此言差矣!”又有一人说着:“末将不懂那些道理,但有个我是明白,我军虽得了二州,可对朝廷来说,不过是天下一隅,要是拖下去,朝廷把南方新胜而归的大军调来,就极难对付。”

    这将说得脸色涨红,抛地有声。

    璐王听着沉吟不语,突有点气馁,原本谢成东在,什么困境都一言解决,现在却在反复争论,思量到这个,璐王眯着眼,望着外面落日,久久不语。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出现了:“微臣有话说。”

    “李成?这里有你说话余地?”有人呵斥,璐王醒过神,摆了摆手,说着:“你且说说看!”

    “是!”瞎道人应着,目光一闪:“刚才徐大人说了新得之州要有时间治理,而张将军说了不能给朝廷时间从容布置,其实都有道理,但微臣以为,还是王上说的气势最重要。”

    “就和滚雪球一样,一旦滚雪之势停止,雪球也离崩塌不远了。”

    “以微臣之见,这二个完全是可以并行,以战争来争取到后方的安定和治理时间。”

    姓徐的文官大冷笑一声:“大军一动,粮草如山,就不得不搜刮民间粮食,甚至拉出壮丁维持后勤和新兵,田亩都荒芜了,还怎么治理?”

    “徐大人,用兵之道,在乎时机,在乎锋利,要是忠勤伯在,我方刃口虽利,奈何不了铁桶。”

    “现在忠勤伯已败,周围不是铁桶,而是木桶。”

    “王上,兵在精不在多,集我军中放出异彩之军将,由王上亲自统帅,必可如热刃插入牛油一样攻城掠地。”

    “此就可给后方争取时间,且粮饷耗费不多。”

    “而且我军新兵甚多,与其以十倍之众,徒耗粮饷,却收效甚微,还不如严加训练,这是一举多得的事。”瞎道人话语清晰,一步不让。

    璐王听着沉吟不语,突有些惊喜看了一眼,转身对着一人说着:“周围情况怎么样?”

    “王爷,自王爷大胜忠勤伯,又有着靖难大义,陈州人心惶惶,有着不少的官员私下联系,盼望王师早日拿下陈州。”

    一人负责反间之事,颇有成效,得意向着璐王禀告。

    “好,孤意已决,立刻调动精锐成军,由孤亲自率领攻打陈州,你等或负责行政,或负责练兵,不得懈怠。”

    “是!”众人都是应着。



    寝宫

    回廊过道,一重重门前都站着宫女和太监,偶也有执事来往,都穿着平底软鞋,脚步非常轻微,这是以防惊了皇帝。

    门前站了八个太监,都垂手站着,屏风前面,更躬身侍立着内侍。

    最近皇帝越来越不行,太子已就近伺候,在这寝宫侧的一个小殿内办公,只见太子的眼睛有点发青,是最近陪伴皇帝和批阅奏章疲惫了。

    龙榻一侧,红衣太监恭立,伺候着皇帝。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入内,到了红衣太监的身侧,压低声音:“公公,道录司传来消息了,冯提点正在外面等候。”

    “哦,冯敏来了。”

    红衣太监黄公公低声自言自语,脸色有点阴沉:“你随咱家出去。”

    寝宫外面,冯敏正在恭候,见黄公公出来,忙迎了上去行礼,又将着折子递上:“公公,我们已经得了消息,裴子云在璐王的上万大军中成功脱身,全身而退,还命人送上了请功折子。”

    红衣太监接过看了看,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口气不疾不徐:“裴真君回来的消息,咱家会禀告皇上。”

    “只是你说裴真君上这个折子,又是什么道理?”

    “公公,裴真君是道人,朝廷能给的爵位已经到了顶,而且以前裴真君也多有大功,却不置一词。”冯敏沉思了下,说着:“这次上折,按照一般人来说,是很值得一提,杀一游击将军,杀数百甲兵。”

    “对裴真君来说,并无太大意义,请封的这些江湖人,我们也查了,交情有些,但却未必太深,或是江湖义气——裴真君曾救过沈振兄妹。”

    冯敏说得相对公允客观,又说:“再说折子上,只是为了这些人请功,而这些人是江湖客,出身低贱,就算有功,也不过是九品左右,裴真君安能为着这个就兴师动众?”

    “以下官看,或是……示威。”

    这话说到了红衣太监的心里去了,红衣太监咬着牙,不禁点首:“对,这就是示威,千军中取大将首级,万兵围剿还能全身而退,这是对朝廷赤裸裸的示威,挑衅!”

    说到最后,他声音都尖锐了。

    冯敏听了,也不由暗生一点兔死狐悲,朝廷或者说至少这个红衣太监猜忌裴子云到这个份上,自是万事都休。

    你立功,就是向朝廷示威,你不立功,又是对朝廷满怀怨望,其心可诛。

    朝廷常说,才气大小可历练中获得,这心田二字如果坏了,就无药可医了,其实换个角度,朝廷对某人某家某组织起了猜忌,同样无可救药,任凭你再多努力立功,朝廷只会咬牙切齿恨的更深。

    不过,处在冯敏的地位和身份上,也实在不敢继续说话了,这时一个小太监过来说了一句,红衣太监点了点头,说:“这点封赏不必劳累皇上,我禀下太子就是了,你们道录司损失惨重,圣上和太子都会按功升赏和抚恤,断不会让你们没有下场。”

    冯提点感激涕零:“谢朝廷赏,谢公公。”

    红衣太监不再理会,入得了侧殿,太子偏脸看见了,摆手命几个过来禀事的司官且退下,明天再说,又笑:“什么事?”

    红衣太监细看,太子面带倦容,算得上俊秀的脸上带着苍白,眼圈发暗,手还拿着笔,当下暗叹:“皇上不安,太子侍疾多日,也是辛苦了。”

    其实心里更明白,这明的是侍疾,其实也是太子杜绝最后一刻发生意外,这自然不能宣之于口,于是奉上了折子。

    太子看了,轻咳一声,沉思片刻,斟酌了一番,提笔批示:“沈振可授正九品散阶,余下五人从九品,战死者抚恤百两。”

    太子说完,想了想,又提了一句:“交当地官府严加管束。”

    批完,说着:“这你看怎么样?”

    红衣太监接过一看,将折子塞进袖里,一欠身说着:“太子仁爱,奴婢实是心服口服。”

    “唔?”太子听红衣太监颂圣,莞尔一笑,转而沉思,说:“你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

    正想继续,突一个小内侍进来:“皇上醒了。”

    两人顿时顾不得这件小事,一起起了身,转身入内,进殿行礼,看皇帝时,不禁一惊,皇帝颧骨凸起,眼神醉红,突有感觉,睁开了眼:“裴子云没有死,是不是?”

    吓的太子和红衣太监身子一抖,应着:“是!”

    见太子和红衣太监面面相觑,皇帝靠在枕上,微微一笑:“朕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勤明皇帝了,勤明皇帝握住朕的手说,朕化家为国,当上了天子,干的不错……”

    这话听起来很平常,但太子和红衣太监“嗡”的一声,头都立刻涨大了,太子顿时垂泪:“父皇,你乃万金之躯,有着天地庇佑,一定会好起来。”

    红衣太监更是涕泪而下,这世界可是真有神灵和道法,既是这样,那还能维持某种秩序,自是法度更加森严。

    要不,别的不说,太祖英明神武,不需要夺舍,只要随时指示,什么起义什么新龙镇压不下去?

    所以,匹夫或可与神沟通,而官员以上,却更是难为,归根到底,就是气数牵涉越小,反越是容易,气数越大,越是难得。

    皇帝这种牵涉上亿黎民的人,根本万法不侵,也无法与祖先沟通,现在却与幽明渐通,这就是寿命的倒计时了。

    “不要作女儿态,生死常理,明达不讳,朕想趁着心里清明,把一些事都一一安排。”皇帝看着太子训斥,缓了缓,又说:“裴子云既回来了,就立刻命他进京见朕。”

    “是,陛下。”红衣太监擦了擦眼泪,顿首说着。

    气渊观·书房

    阳光在窗户照入,任炜在侧见裴子云正写着家书,手上行云流水,只是片刻,就是写罢,吹了吹墨,吩咐:“把平安信报给家里。”

    “是,主公。”任炜应命,裴子云将笔放下,就要说话,突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且说着:“真君,折子的批示,已下来了。”

    “快取来。”裴子云精神一振,又吩咐:“叫沈兄他们过来。”

    门开了,一个道官将一纸递上,裴子云看了,这转身对赶过来的沈振和几位江湖客说:“你们已封了官,正九品和从九品散阶,不过从军没有准。”

    说完,将文递了过去。

    这其实是非正式的记录,只有名字和散官位,沈振接过一看,第一个就是自己,清晰写着正九品修武校尉,余下五人都是从九品陪戎副尉,看罢,将文件又是转递给了下一个江湖客,一圈轮完,这原本想着参军入伍的两个江湖客,顿时就是不满。

    其中一个,就带着点委屈说:“奶奶的,皇上怎么这样小气,我想从军效命都不肯。”

    算是读书人的任炜听了,却笑了起来,手一揖:“这位勇士,大徐其实待遇还是不错,你们出身江湖亡命,又不是开国时草莽阶段,还赏官了,战死还有赏银,这已经皇恩浩大。”

    “有的朝代,比如说大岳朝,也有和你们差不多的事,攀龙会的头目,率会里高手三百,组成义军抗倭,结果杀敌回来,当地将军宴客,宴中摔杯为号,甲兵将这些人一举杀光。”

    “不仅仅这样,由总督牵头,太守和将军配合,一举将攀龙会攻破,郡志记之:杀寇五百,为民除害。”

    “这可是前车之鉴,还被士林称赞。”

    这个江湖客一听,身子一震,脑袋一缩,像只王八,摸了脖子,发觉脑袋还在,说着:“这娘的,幸好现在不是大岳朝。”

    “哈哈!”场内都逗笑了起来,众人笑完,心情都沉重了起来。

    裴子云心中暗叹,虽这个世界,存在武功和道法,武林黑道绿道,难以围剿清光,但帮会捞点偏门就罢了,还组织起来抗倭——能抗倭,岂不能造反?

    杀光在朝廷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真的得读书,把书读细读透,才见得历史上血迹斑斑的教训。

    裴子云感慨完了,又在任炜手中接过银票,递给沈振:“这是我给沈兄及诸位,还有战死的兄弟银子,一万两,就麻烦诸位分下去。”

    见着沈振要推辞,裴子云收敛了笑容,正声说着:“你们本来是小隐于江湖,打打杀杀,收点保护费,本来就是官府的拔除的对象,只看官府盯不盯上而已。”

    “武林的历史,比我道门还长的多,毕竟发展出道法,需要的条件更多,可你见过几个江湖武家,能长久延续下去?”

    “我尝读了郡县志内的附录,连云寨、小碧湖、神枪会、太平门、千叶山庄等等,哪个不是根基深厚的大派,连着往昔武林四大公子,哪个不是惊才绝艳,结果呢,门派不过三代,高手不过扬名十年。”

    “江湖上混本来已经艰难,跟了我更不一样,你们都会打上我的印记,到时官府必严加管束和注意。”

    “你们帮我,我很感激,可是我其实给你们带来的并不是福气,你们拿着这钱,买些田,江湖洗手,至少十年内别参与江湖之事,或能得半生享受,不会有人多事。”

    “要是再不谨慎,给人抓了把柄,立刻大祸临头,不但自己会杀头,而且祸及家族。”

    “拿着吧,这是百两一张的最大号银票,见票就兑,给兄弟们安家买田,加上朝廷的抚恤和官位,也算是有个善果。”

    “今日一别,人家都望兄弟相逢,我只愿不再相见,能相忘于江湖。”

    这话感慨万千,隐隐带着不祥,沈振身子一震,叹了一声接过厚厚一叠银票,房间内都是安静了下来,只听裴子云突抬高了声音,吟着。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要论得这诗,比起裴子云以前的作品,简直是天上地下,但是此时,沈振只觉得一股豪情,满腔热血,又满是凄凉,一瞬间,突想起了十一个兄弟,似乎相貌语谈还在眼前。

    吕孝郡

    璐王坚毅果决,立刻召集精锐主动出击,大军前行,步骑交加,军容严整,滚滚而来,旌旗一片,一路而至,几个县都不战而降,一直到了吕孝郡平原前,摆下了阵。

    吕孝郡,此郡是陈州门户,一旦攻下,到州城就一马平川,再无阻碍,因此敌军也集中了陈州精锐。

    旷野上,炮声连响,撼得大地簌簌发抖,两军都肃然列阵,散出摄人的军威,军士静静而立,没有一丝的喧哗。

    高台前大将林立,都身着明甲,璐王端坐,顾盼间神采照人,向下面看去,点了点头,站起了身。

    “诸位将士,本王上应天命……”

    璐王声音扩散而下,瞎道人身穿八品官听着璐王训话,却微微抬起了首,向周围扫视了一圈。

    在瞎道人眼中,云集的大军中妖气弥漫,妖族尽数附身,是一支名副其实的妖军,不由点了点首,异常满意,对文士说着:“我族云集,妖军成也!”

    文士听到瞎道人的话,这时也低声:“我族化成万千,虽上层还是人族,可百人,千人之将,大半是我族附体,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只待我们侵蚀龙气,渐渐催化。”

    “至于小兵,只要认了妖将为上司,潜移默化,或也可化成妖兵,这就得我们力量壮大才行。”

    “只是能自醒的三十六主元神,现在只有你我清醒归位,别的或没有醒悟,或没有报到。”

    “这也正常。”瞎道人一哂:“所谓的妖皇,其实就是万千妖族合体而成,顶尖的三十六主元神,其实都有资格竞争大位,因此未必服我。”

    “弱肉强食,强者为王,本是我妖族的法则。”

    “有此想法也不足为奇,只是我已得了大势,这一世界,我还是妖皇。”

    才说着,却突然有感,顿时抬首。

    “轰”就在大军云集时,天上浓云沉沉如墨,隐隐有雷霆就要落下,突虚空中一点龙吟声响起,原本要爆发的雷霆,又隐匿不见。

    瞎道人先微微色变,见雷霆隐匿,顿时笑着:“幸璐王龙气掩盖,要不,我们可就要遭受这天谴轰击了。”

    “这是应当,龙气也是这片天地根基之一,我们妖气又最擅掩盖。”

    这时,随着璐王的话落,大军高呼:“万岁”

    扫过不看,文士又皱眉:“说起掩盖,最近裴子云连杀璐王大将,可为什么杀的都是我族的人,其中还有二个可能是未觉醒的主元神,虽说崛起的悍将,大半是我族,可也有人族应运而出,连我们自己都难以分辨具体是哪个妖族,可他杀的一个都没有错,这就稀罕了。”

    这样说着,文士眼神里闪过凝重:“难道此人发觉了什么?”

    “更重要是,杀了,族人印记哪去了?虽说会堕落此界循环,可也不至于一点感应也没有,此子崛起原本就是传奇,多次逆袭,天数改易,难不成……”

    瞎道人目光看着大军,听到文士的话,收回了目光,神色严肃,沉思片刻,说着:“这个的确可虑,不如我试探下。”

    “我妖族碎片成千上万,虽大半在璐王范畴内,以图掩盖,但也有不少散在各地,我就使用神通,暗里影响二个附体靠近。”

    “一个碰面,一个远程监督,如果死了,且印记感觉不到,裴子云就可能是本世界的命运之子。”

    “反正我妖族碎片万千,就算折损一二个,也不伤大局。”

    文士也微微颌首,世界宛是人体,遇到邪气入侵就有真气相迎,祛除病气,这乃诸世界正理,经常遇到,或者说,肯定会遇到的事。

    “出阵!”就在这时,随璐王一声令下,大军出动,向着对面逼去,而对面也敲着鼓,大军列阵而出。

    “奉天应命,为国靖难!”

    “奉旨讨逆,消灭乱贼!”

    随着两方面呐喊,人还没有靠近,杀气已直直冲出,互相绞杀,而“咚咚咚”沉闷的鼓声响彻全场,钢铁洪流越来越近。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步!

    “杀!”

    两队士卒突进,发起了冲锋,“蓬”的一声相撞。

    后面的瞎道人却笑了起来:“两军对阵,正是我妖族显圣之时,我们动手罢,杀灭此军,夺取陈州,璐王的龙气,才能更掩盖我族妖气。”

    “这就是瞒天过海之计!”

    说着,只是一挥手,前面搏杀的校尉呐喊一声,眼顿时通红,顶上浮出兽形,而不仅仅这样,身后士卒也呐喊一声,似乎整个结成一体,数百人就化成一柄柄长枪,挡者披靡,杀了上去。

    “挡我者死!”冲锋所至,长枪所击,瞬间数十个敌人斩于阵前。

    “嗬嗬,我妖族无敌天下。”

    余州·州府

    码头立在江岸,总督望着缓缓移动船只不语,背后有了大批官员,脸上都带着焦急,这些日子,秋天肃杀更重了,树木已看不见叶子,远处的山峦叠叠重重,似乎看不到尽处。

    太监就是一只猴一样上下攒动:“裴真君怎么还不来,朝廷急令一封接一封,可把人急死了。”

    太监说着,都要哭了,说着原地转着圈。

    “总督,您看这宫内的太监,简直是有辱官体。”参政看着,不屑的一笑。

    总督坐着,静静品茶,又觉口干舌燥,才发现茶水都喝干了,转过脸,若有所思的说着:“这也难怪,圣心催促,而裴真君据说身体欠安,一日就算是船,也只行三十里。”

    “太监奉旨催促,自是急了嘛——”

    总督其实有难出口的话,不过打击道人是所有读书人的共识,参政点了点首,思量着说着:“裴真君据说身体欠安,我还是信的,连杀七将,转战数百里,斩首千级,岂能没有折损?”

    “只是身为臣子,说句难听的话,都是套着笼头的牲口,皇上没有叫歇,就不能停步——连连喻令,再难也得日行五十里吧?”参政说着,抬眼看了看总督,与总督都是一笑。

    总督转过了脸,望着江水,突说:“你这话是正理,可惜有人未必这样想,要是逼的紧了……”

    总督摇摇头,终没有说不吉利的话。

    参政沉吟着:“不至于吧,裴真君不是朕家寡人,总得考虑家人和师门!”

    “家族有,不过都离着远,连儿子也没有,只有个老母。”总督淡淡的说着:“师门有,不过那些道人个个有着异术,只要一跑,又临着海,怎么追?”

    “唉,不说了,船来了。”

    “船来了,船来了。”果然,远处瞭望的甲兵,从瞭望台上见着钦差舰,就是惊呼着。

    “快,快,准备迎接钦差。”总督说着,原本在后面官员骚动了起来,整理仪表,安排迎接。

    随着钦差舰向着码头靠近,天色又笼罩在灰暗阴沉的天穹下,江水黯黑,不过官员们不管,就有奏乐。

    梢公吆喝一声钦差舰靠岸,下锚,搭板桥,裴子云下岸,总督为首率领几十名官员行礼:“臣等恭请圣安!”

    “圣躬安。”

    其实裴子云就算按照真君的名爵,也不过相当正三品,总督含金量比他大多了,但是钦差,代表皇帝,因此这称呼其实是拜皇帝。

    裴子云代天回答完,就说着:“诸位请起!”

    总督见官员已经行过礼,就说着:“裴真君一路风尘辛苦,本想让裴真君小住几天,只是朝廷军情紧急,催令一封接着一封,我等臣子岂敢懈怠,这里备有水酒,请裴真君赏光登楼望江小酌,顺便请医生看下身子。”

    这话说的有点水平,裴子云哪里理会里面套路,带着笑意扫了一眼众人,说:“总督好意我愧领了,不过上次我搏杀谢成东,受的伤是道人特有的伤,怕是寻常医生难治。”

    说着摇头叹息,总督无语的向裴子云看去,见面色红润,气色更佳,远超常人,堂堂地仙又怎么会怕颠簸?

    这简直是不要脸了,可在场的人,都对这近似掀桌的行为,无可奈何,太监只得站起来:“是,是,不知真君身体可好些?”

    “现在朝廷连发十四道公文,急催真君入京,奴婢就是其中之一,事关差事,不得不急啊。”

    “嗯??”本来在场的官都是三四品,低的也有五六品,这八品太监实在不起眼,但现在一出列说话,裴子云却是一怔。

    “咦?这太监身上,怎么有些妖气?”

    “只是非常弱,相对我斩的大将,一半都没有,不知道杀了,算不算完成任务,让我看看,周围还有没有?”

    有着注意,一扫眼,却又有发觉,只远远一个中年人,看上去是小官九品巡检,维持着治安,连靠近都没有资格,心中更暗暗盘算:“这更巧了,任务完成了8/10,我本准备以后再图谋,不想就出现了两个。”

    “就算是阴谋,我也吃了这饵了。”裴子云心中想着,点了点首,却说着:“我也很想快些回去,只是快了船只颠簸,不利恢复啊!”

    说到这里,就有松云门的道人上前,凑耳低语了一句,裴子云听了,突改变了颜色,说着:“不过各位心急如焚,却可加快!”

    “还请真君速行,宜速不宜迟。”总督和太监大喜,连忙说着,不管是什么原因,能催促裴子云上路,责任就不在自己了。

    “还有你,既是奉差,就与我一起上船入京罢!”裴子云转脸对太监说着。

    这就是邀请了,太监暗喜,又觉得裴子云并不是传说中不讲人情,当下说着:“这就麻烦真君了。”

    说着,喜滋滋跟着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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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

    太监跟着裴子云的而去,上了船,裴子云暗暗惊诧,不由惊疑:“咦,虽有妖气,可这个太监居一点畏惧都没有?”

    “是陷阱的话,我堂堂地仙,还怕不成?”

    “又或者太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妖气,所以才这样坦然,毕竟他只是催行的太监,与自己并无多少仇怨,自是不怕。”

    念在裴子云心中闪过,只片刻就有定计,吩咐:“来人备宴,公公,你远道而来,我可要好好招待才行。”

    随着吩咐,就有人应声准备酒宴,太监跟着,原不知道想着什么,这时听着裴子云的话,先一惊,紧接就连忙推辞:“我不过区区一个奴婢,哪里敢劳烦真君您招待。”

    “你是朝廷派来,代表着朝廷颜面,怎能怠慢,请!”

    这话其实很对,只是裴子云说话时上下打量着太监,而这个太监不知为什么,只觉身上一阵寒意涌了上去,勉强笑了笑,说着:“既真君这样说,奴婢就恭谨不如从命了。”

    钦差舰自有厨师和各种各样食材,一声令下,就很快布了宴,裴子云邀请众人入内,灯火阑珊,有不少人服侍,都开怀畅饮,大梦酣畅,醉酒当歌。

    裴子云时不时劝太监酒,太监不过是八品,安能拒绝?只得一杯杯酒灌了下去,眩晕涌上头来,不知何时喝醉了,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醒来,太监觉得有点晕,浑身难受,风吹过就有点快意,坐了起来,喃喃:“这床还真硬。”

    “不,不是床,是甲板,可我怎会在甲板上睡?”惊诧向周围看去,太监才发觉自己并不睡在床上,而睡在甲板上,吃惊:“难道我醉了,行到甲板上,可也有伺候的人,难道裴真君的人故意,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想到这里,突一阵的凉意,身上汗毛都炸了起来,脖子僵硬转向,就看见了一轮明月高悬,银色的光华泻下,照在眼前的人身上——是裴子云,月光下看去,只有十七八岁,戴竹冠,穿宽袖长衫,隐隐有着透明的光应和着月色。

    “原来是真君。”太监忙行礼,风吹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寒意袭身,恐惧涌出,身体都微微颤抖。

    裴子云吹着风,发也微微吹起,笑着:“夜晚无事,有风自凉,我们且闲聊片刻。”

    太监的身子一颤,就勉强笑着:“是,真君您说。”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入宫多久了,看你年岁,应就是二十多岁?”

    太监被裴子云盯着,浑身紧张,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回着:“真君,奴婢名字是刘坊,今年二十五岁,京城人,当年家贫,家里就将小人送入了宫中,至今八年了。”

    “因小人几乎是大徐头一批入宫,家世清白,能识些字,得了黄公公的赏识,收为义子,所以侥幸得了八品。”

    刘坊身子微颤,却一一说着,说到黄公公,他瞥了一眼裴子云,黄公公可是皇帝身侧最有权势的总管,天下谁不知道?

    一种危机感,使他抬出了黄公公的名号,只是他失望的看见,裴子云并无多少动容。

    “嗯”裴子云应着一声,掐算片刻:“你家中父母健在,更有三个弟弟,不错,家中子嗣还算多,也算是兴旺。”

    刘坊听了,强笑:“这是皇上恩典,小人得了官,得以照顾下家中……真君问完了话,奴婢这就回去了。”

    “不忙,送上门的货,总得吃下去,你说呢?”裴子云审视了片刻,伸手在刘坊的肩上一拍,刘坊顿时全身一麻,动弹不得,这才明白,自己不安的感觉从何处而来。

    刘坊的脸顿时变得苍白,眼睁的大大,满是恐惧:“真君,您想干什么?我虽不算正规钦差,也是奉命催促的人,是朝廷内官,有官职在身,要有点闪失,你不怕朝廷震怒?”

    刘坊说着,身子颤抖。

    “其实,我不想杀你,可谁叫你不是人呢?”

    “而且,只是死个太监罢了,就说是落水了,我是钦差,更是地仙,这几年我可谓杀人如麻,也不怕多你一个。”

    “朝廷要罪我,不为这点事,朝廷不想罪我,也不为这点事——走好,去服侍勤明皇帝吧!”

    裴子云说着一指点出,刘坊的眼盯着手指,脸上满是惊恐,就要喊出,这时连口都麻痹了,发不出半点声音,手指就点在眉心。

    太监闷哼了一声,气绝,摔倒跌下水去,“噗通”一声水响,溅起不少水花,尸体先沉下去,接着一点妖影出现,水面上梅花一闪,妖影就消失不见。

    “系统!”

    眼前出现一梅,并迅速放大,变成一个半透明资料框,带着淡淡的光感在视野中漂浮,数据在眼前出现。

    “支线任务:杀死十个异位面来客,汲取它们的信息,完成度9/10”

    裴子云目光幽幽,笑着:“不想还真有天上掉馅饼,这个也算是任务之一,看来真是运气。”

    “杀了一个,记得还有一个。”裴子云说着,在船上一跃而下,踏在水面上,如履平地,向着岸上而去。

    岸上·小酒店

    门面不大,只摆了四张桌子,点着油灯,到了这夜深时,已经没有几个客人,只是还有一个官没有走,伙计和店主都强撑着,还笑说:“哎,胡大人,您酒没了,菜也少了,是不是再上些?”

    胡大人是巡检,不过是九品官,但掌治安,可以说黎民的生杀大权在手上,这时只呆着脸点点首,突变了色。

    “嗯?”胡大人闷哼一声,闭眼一感应,太监的印记不见了,脸色一变,就站了起来:“不要上了,算帐。”

    说着,随手丢了小块碎银,转身就走,只出了门,才到了街道上,看见一人,就不由倒退了几步。

    “你!”胡巡检身体僵硬,神色惊恐:“不,不可能,你怎能找到我。”

    才说完,忙捂住了嘴,赔笑着改口:“下官拜见真君,不知真君半夜,有什么事吩咐?”

    裴子云笑眯眯打量着这胡巡检,就打量着猎物一样,笑着:“人在家中坐,宝从天上来,全不废工夫。”

    “踏”

    “踏”

    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在街道中回荡,周围一片黑漆漆,显得很阴暗,只有远处才偶尔有几户点了灯,灯透过窗户,洒出一点暗淡的光。

    汗水就雨水一样,在胡巡检身上涌了下来,打湿了头发和衣裳。

    “真君,你想干什么,你难不成想要擅杀朝廷命官……”胡巡检突高声喊着,只是声音很大,但出了一丈,声音就渐渐消失,根本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别喊了,不会有人听见。”裴子云哑然失笑:“我都没有说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我要擅杀朝廷命官?”

    “果是不打自招。”

    说着,徐徐向胡巡检走来,胡巡检脸色一灰,见裴子云走的越来越紧,突怒吼一声,抽刀一个虎扑,杀了上来。

    “还想顽抗?”

    裴子云在青石板上一点,身就和风一样,瞬间和这人交错而过,一掌击在脑门上,胡巡检闷哼一声,整个天灵盖凹了下去,七窍流血,有的还带着白——这就是脑浆了。

    当下扑在地上,全身抽搐,一个淡淡的兽影,顿时在胡巡检的身上涌了出来,神色很是惊慌,转身就逃。

    看着这妖影,裴子云哑然一下,果见梅花一闪,这妖影才发出一点惨叫,就消失不见。

    “可悲,身不由己。”裴子云叹了一声,没有再看,转身离去。

    这时早已静街,不过规矩还在,街道和胡同里,时常有更夫提小灯笼,敲着铜锣喊着:“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转过一处,灯笼在地面上照到了东西,打更人心中一惊,靠近一看,见是一个尸体,顿时吓的脸色苍白,大声喊着:“不好了,不好了,杀人了。”

    随着大喊,街道两侧的人家就受到了惊吓,灯点了起来,不过只有胆大的才开门看看,余下只在门户口窥探。

    裴子云不理这些,踏水而行回到船上,这时船上也有着惊动,一个松云门道人上前,对裴子云去向并不追究,只是躬身:“真君,不好了,上船的刘公公,由于喝醉了酒,不慎落水淹死了。”

    此刻夜里看不清水色,浪拍在了船舷上,溅起三尺高的水花,击得船微微摇摆,裴子云欣赏的看了一眼此人,说着:“你说的很对,刘公公实在太不谨慎了,喝醉了酒,怎么能自己上甲板呢?”

    “结果落水死了,实是可叹,刘公公大小是个八品,我就在上折时附带说下罢。”裴子云淡淡说着,举目四望,见岸上渐渐灯火明亮,有人云集,隐隐有喧哗声,当下擦了擦口鼻一丝血。

    自己连杀一个九品,一个八品,还是有着反噬,这杀的是朝廷的官,而不是璐王反贼,身上越显微薄的钦差威仪,可不会为自己抵抗,当下沉声:“系统!”

    眼前顿时出现半透明资料框。

    “支线任务:杀死十个异位面来客,汲取它们的信息,完成度10/10”

    “任务完成了,可这实在太巧了,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裴子云皱眉看着:“这到底是那种因素在左右?”



    “收取任务!”回到了自己房间,裴子云毫不迟疑按了下去。

    “轰!”眼前一黑,船舱消失,地板消失,周围一切都消失了,只有一片漆黑,脚下是深渊,自己已经化成了元神,散发出了金光,正在缓缓下降。

    “回到了冥土?”

    脚下千米的大地上,能看到一片灰黑,只有点点火光偶然立在上面,他立刻认出来,这是冥土,星火是神龛、族祠、庙观形成的福地。

    元神看似缓缓降落,可实际上非常快速,转眼,落在一处,裴子云看到是一块漂浮在空中的小空间。

    “怎么有点熟悉?”

    “咦,这不就是当日自己冥土中第一次遇到妖族的空间?”

    上次就在这里遇到了袭击,梅花出现,才是将敌人消灭,只没想到梅花又将着自己带到了这里。

    下面幽暗无光,空间有个门,兽头铜环上黯淡,裴子云一推,门就开了,里面空空,但不是什么都没有,十只铁铸一样的雕刻站着,都是禽兽,个个面露出痛苦之色,却一动不动。

    裴子云惊讶:“莫非有什么深意?”

    不由向周围看了过去,这里还是看不清道不明的黑暗,仔细看,却其实有着变化,一点点光浮现,本来空间只有个门,但周围渐渐长出了墙,很矮,似乎一跃就可翻过去。

    正查看着,突一瞬间,裴子云飞了出去,穿过重重的阻碍,又似穿过了浓郁化不开的黑暗,迅速抵达一处。

    这灰蒙蒙一片带着云雾,踏在黑色云雾上看下去,看见了下面的变化,大地上,两支部队正在对峙,进行惨烈搏杀,甚至两支骑兵相互交错,让战争显得更加残酷。

    其中一支在战争中渐渐陷入劣势,眼见就要输掉战争。

    “朝廷军和璐王军?”

    “而且朝廷军已经失利?”

    裴子云眉一皱,眉心梅花似乎有着感应,亮了起来,梅花一闪,悬在空中,对着下面一方轻轻一扫。

    “轰”这一下激起了反应,一条淡青色的蛟龙突显出,鳞甲破开,一大股妖气就冲出。

    接着,蛟龙隐去,又变回了大军厮杀,只是下面许多战斗的将士,在这时看上去,已经变成了一只只妖怪。

    这些妖怪兽头人身,挥刀杀戮着,顿时天色大变,乌云涌了出来,雷霆在其中酝酿,而接着,一人抬首看去,正和裴子云眼神对看。

    钦差舰

    星光洒下,船舱内,裴子云闷哼了一声,猛的坐起。

    “呼”裴子云身上大汗淋漓,不断有汗水流下,起身将着蜡烛点亮,汗水将头发打湿,黏在额上,不止这样,用手一抹,鼻子满是血。

    “反噬,又是反噬。”裴子云轻轻靠在床上,回想刚才的事,依心有余悸,璐王的力量果不可小觑,不,还有那个人——妖皇?

    可惜的是,看不清此人的面目,想了会,裴子云沉声:“系统”

    眼前出现一梅,并迅速放大,变成一个半透明资料框,带着淡淡的光感在视野中漂浮,数据在眼前出现。

    “10/10完成,发觉对方虚空苍古妖族。”

    “特殊:本世界已发觉了妖族,排异反应开始,因你对世界的贡献,你获得世界赠给——个人空间。”

    “这是妖族空间所化,所杀之妖,能吸取妖气转化成灵气。”

    “进一步任务:杀死妖族20,获得妖族世界的座标。”

    “什么?”

    裴子云一惊,又是一喜。

    “世界的馈赠,能抽取妖气,对自己来说,就是丰厚的供养,自己修炼的进程将会进一步加快。”

    即使是地仙,也按捺不住欢喜的心情。

    伸手一点,顿时裴子云感受到了一个空间,空间不大,方圆不过十数米,正长出了围墙,在丝丝吸取着十个妖族的妖气,转化成灵气——这也算是小型福地,这是完全属于我?

    “或这空间还有别的用途?”这样想着,突门口响起敲门声。

    “掌门,有急报。”松云门道人匆匆而来禀告:“刚才,璐王三万破五万,大胜,现在陈州已是空架子了。”

    “这是战报。”

    松云门的道人,取着更仔细的战报递上,裴子云伸手接过看了起来,看完若有所思:“是么?刚才自己看见的,也就是事实了?难怪,妖族力量可不是普通人类能对抗,不过这个系统所说的排异反应,又会是怎么样?”

    皇宫·寝宫

    外面起了风,枝叶在风中摆动,皇帝在蒙眬中,见济北侯进来,说着:“朕乏得很,你这个罪臣,怎么来了?”

    “臣也是难得有机会来。”济北侯并没有退去,一躬身说着:“臣其实有罪,只是有事不得不禀告!”

    “皇上,您还记得前朝灭杀潜龙的事么?”

    皇帝突然之间惊觉,问:“你知道了什么,还不禀上来?”

    济北侯一笑:“潜龙本是天定,结果被灭杀,龙气分散而逃,您就得了其中一股,得以削平天下,成就帝业。”

    “只是到底并非天定,所以就有劫数,您寿数仅仅这点,就是明证——要是天定,您只要享国祚二十年,大徐真龙就不可动摇了。”

    “现在仅仅十一载,故有劫数。”

    皇帝大怒,竟然起身,寻着剑就拔,喝着:“你这反贼,还敢胡言乱语,妄说天意。”

    追了上去,只是几步,济北侯不见了,倏间景色变化,只一转眼间,昏暗天空满是厚厚的云层,皇帝向着周围看去:“朕这是在何处?”

    向下看去,地形似乎有点熟悉,密密麻麻的有着二支军队,一支是朝廷,一支是璐王,皇帝也不怕,追着赶至,突然脚下一空,只见轰的一声,皇帝落了下去。

    “啊”皇帝惊呼,环顾四周,发觉自己并没有掉在地上,而是站在朝廷大军的上方百米,居高临下看着。

    “杀”

    一声怒吼,大军杀了上去,这大军大部分看上去都长得奇形怪状,人身兽头,还有一大半人在冲锋,却似乎根本看不见这些怪物中,只是这些人身上也长出了一些奇怪的痕迹,比如说鳞片。

    而朝廷大军,却无妖怪,杀气冲天,人人奋勇,只是才是一开战,妖怪个个有着怪力,立刻占据优势,步步推进,不畏生死。

    眼见着妖怪率兽冲锋,战死的朝廷军将的灵魂才出现,这些妖怪一口张开就是吃了下去。

    “不”皇帝惊疑震怒,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

    这一个念头闪过,突场景一变,拉近距离,到了本阵,只见璐王站在高台上,只是才看上去瞬间,皇帝打了一个寒颤。

    只见台阶白骨堆积如山,而周围满是狼虎豹之流围着自己儿子,而自己儿子虽还是原来模样,却也长出了角。

    这还罢了,一个三面巨人站在璐王身后,每一张嘴都带着鲜血,正在不断吃着人,似乎有着感觉,三面巨人抬首,六只眼睛向着四下看去。

    “谁在窥视?”三面巨人怒吼,随着声音,清晰的画面瞬间破碎。

    “轰隆”天空突阴沉了起来,皇帝瞬间回到朝廷军上空,只见朝廷大军已节节后退,而在璐王军的上空,“轰”一声雷声,撼得大地微微颤抖,浓云更是迅速堆积,雷光在涌动着,翻滚着,似乎在积蓄,就要击下,目标赫然就是璐王。

    “不,不,不!”看着这情景,皇帝突表情扭曲:“不,不可能,来人,快来人将!”

    才喊着,就听有着声音:“皇上,皇上,您魇着了——奴婢和侍卫都在这里伺候着呢!”

    皇帝蓦睁开眼,见窗外日影西下,殿内明亮,太监侍立,远处侍卫更是护着,红衣太监守在自己身侧,皇帝明白刚才是南柯一梦。

    “皇上……您魇着了。”红衣太监拭泪:“您难受,吓了奴婢一跳,奴婢已经让御医过来把脉了……”

    皇帝怔了良久,醒悟过来,摆了摆手:“朕是魇着了,不过不要喊御医,这不是他们能治的事——太子还在?”

    红衣太监用毛巾给皇帝擦了擦,轻声说着:“太子还在,就在侧殿伺候,要不要奴婢喊着过来?”

    皇帝想喊,苦笑了一下又咽了回去,神情忧伤凝望着窗外天空,不知什么时已阴了天,浓重的云雾翻搅,如烟如霾,压在皇城上。

    皇帝见不由喃喃:“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这话低微,连靠近着红衣太监也没有听清楚,诧异,就见皇帝摆手:“你不要去喊太子了——那件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皇上,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里是六朝皇宫,当时初建时,就不知请了多少高人来看,风水断无问题,经过六朝修缮,更是凝集着天下龙气,只要裴子云进了宫,陛下一个旨意,就可立刻发动封禁,哪怕是地仙,半点法力都施展不出,此处帝宫,乃是地仙的绝地死地!”

    “只要没有法力,拼着折损百数侍卫,就可格杀了此獠,为皇上除此大害。”红衣太监低眉垂眼的说着。

    皇帝却沉吟不语,似喜似非,似哭非哭,良久长长叹了一声:“朕本觉得,不管是太子,还是璐王,都是朕的儿子。”

    “太子能平了璐王,自是他当皇帝,不能平,璐王胜了,难道他不认朕这个太祖,不认朕立的江山?”

    “所以朕索性如他的意,要是他得胜,就有遗诏给他,让他名正言顺,这事只有你一人知道。”

    红衣太监垂手恭谨听着,一话都不发,这本是早已部署的事,不想皇帝说到这里,猛的一眩晕,眼前一阵发黑,勉强定了定神:“在这角度上说,裴子云祸端更大些,朕因此下决心杀他。”

    “不想,人算不如天算。”皇帝长长叹着:“焚烧掉给璐王的旨意,取消掉杀裴子云的计划。”

    “皇上。”红衣太监本没有半点动容,在这时却顿时变色,连忙跪下叩首:“这可不能朝令夕改,这有关国本……”

    皇帝摆了摆手:“这是天数,哎,下去执行吧!”

    “或者,你要抗旨?”

    “奴婢哪敢?”红衣太监立刻渗出冷汗,在道法和神灵存在的世界,有的是手段来节制自己,当下连连叩拜:“奴婢只是惊着了,皇上有旨,奴婢立刻照办。”



    侧殿

    太子正在批示公文,昨日皇帝病发又晕了,风雨飘摇的感觉不断弥漫,皇帝能撑多久谁也不知道。

    “哎!”太子心烦意乱,不知为何,有一种危险总使自己心烦意乱,将毛笔随手放下,正要起身踱步,一个太监取一封紧急军情入内,叩首:“太子,有紧急军情,璐王叛军大胜,陈州危急。”

    “什么?”太子一惊,脸色一白,没有想到璐王这样凶悍,又拿下了一州,手握得紧紧,发白了起来。

    “快,快取来我给我看,陈州可收拢了忠勤伯残军,怎会这样容易就大败?”太子露出了一丝狰狞。

    “是,太子。”太监连忙递上,太子只粗粗看了一眼,只觉得一股冷意直浸肌肤,心都紧缩成一团,就在这时,匆忙有着太监过来:“太子,陛下召见你。”

    太子立刻清楚为了陈州的事,就要起身向寝宫而去,行了几步,突问着:“裴子云在哪?”

    “上次消息,真君离京还有一百里。”

    “要是裴子云抵达京城,就立刻禀告于孤。”

    “是!”太子的脚步匆忙,沿着走廊而行,阴雨淅淅沥沥落下,打在了屋檐上,只听着“滴答”的声音。

    到了寝宫,太子放慢了脚步,几根蜡烛烧的旺盛,照的明亮。

    皇帝躺着一动不动,听着雨滴声,时不时喘气咳嗽,皮肤愈发干枯,见着太子来了,摆了摆手:“你来了,是不孝子又胜了吧,这次拿下是哪一州?”

    “陛下,是陈州,陈州州城虽还没有落,但已经无兵无将,坚持不了太久了,而附近几郡,都降了。”太子涨红跪禀着:“无能,五万兵一仗就溃败,实在太无能了。”

    皇帝眼皮一动不动,呆呆看着金黄的龙帐,不置一词,突向着太监问着:“对了,朕问谨国公,他怎么回话?”

    皇帝问着,声音平淡,越是平淡,红衣太监越是凛然,皇上这是动了杀机,顿时就冒出了冷汗,不敢隐瞒,忙说:“陛下,谨国公告病,不能出战。”

    迟疑了下,又说着:“刚才有着线报,泰远伯去了谨国公府,具体情况还没有报上来。”

    房间内寂然无声,皇帝咳嗽了两声。

    “又是告病!”皇帝笑一声,看上去没有生气,似乎忘记了此事,看了看太子,说着:“长公主的小郡主病了,你去探望下吧!”

    “还有,裴子云刚才已抵达了京城,我有意和上次一样,就由你弟弟担任总帅,实际由裴子云为将,你看怎么样?”

    太子终暗舒一口气,躬身答着:“父皇此策甚是英明,儿臣赞同。”

    见着无话,太子和一个太监离去,皇帝突脸色苍白,咳嗽了起来,很是痛苦,看着皇帝痛苦,太监连忙在药箱内取出了一个水晶瓶。

    这水晶瓶子中有一些鲜红的药液,红衣太监扶起皇帝,将药液给皇帝喂下,才服下这药物,皇帝感觉舒服些,低声喘气,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只见皇帝的脸涨的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刚才的痛苦引起,才缓过来,就露出了杀意。

    “黄无庸!”

    “奴婢在。”

    听着皇帝呼唤,黄公公应着。

    “扶我起来。”黄公公将皇帝扶起了身子,皇帝虽艰难,还是吃力的说着:“立刻传我旨意,将泰远伯和谨国公赐死!”

    “皇上?”

    黄公公再次询问,这泰远伯也就罢了,可谨国公是皇帝的表弟,跟皇帝从小长大,君臣情分更是有几十年。

    皇帝无力摆了摆手:“朕意已决,将泰远伯和谨国公都赐死,去吧,不必多问,立刻执行。”

    “是,陛下。”黄公公这次没有任何迟疑,转身出门。

    见着红衣太监出去,皇帝老泪流出,不肯出战,其心已显露,为了朝廷社稷,就算是自己表兄,也不得不处置了。

    “李谨,太子控制不了你,朕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地下见吧。”皇帝低声喃喃,时光仿佛就在眼前,儿孩相伴,嬉皮打闹,少年奋斗,并肩作战,中年君臣,沙场点兵,种种过往,似乎都在眼前闪过。

    想着想着,皇帝靠在床上,渐渐睡了过去。

    京城·半小时前

    街道热闹了几分,陈州大败,消息已传了过来,街道上都抢购柴米油盐,米价贵了五成,谁能想到,朝廷大军兵败如山倒,晋州丢掉也罢,没想到陈州也危在旦夕。

    “你们听说了没有,璐王据说要直扑京城,夺了太子之位。”

    一个豆腐脑摊子,一个商贩压低声音跟着几个的商贩说,听着这话,几人脸上露出了惊惧的表情。

    “我也听说了,有人说,璐王大军有着神佑,所以才所向披靡。”

    “我也听说了。”又一个商贩低声,眼神向周围扫了一圈说:“莫非璐王才是真命天子?太子要得皇位,上天都不允许啊。”

    “慎言,慎言。”

    这时,数骑奔过,原本喧闹的街道,声音又压低了不少,中间一骑,看上去是一个中年人,皱着眉沉思

    “泰远伯,到了。”眼前是一个府邸,上面写着谨国公府,中年人下马,立刻就有人请着入内,到了书房。

    现在天已寒冷,只听风声呼呼,泰远伯见着一人,就“啪”行跪礼:“末将见过谨国公。”

    “你都封了泰远伯,不必向我行这礼。”谨国公说着。

    “末将是国公带的兵,怎能忘本呢?”泰远伯笑的说着,定了定又说:“国公,现在璐王眼见拿下陈州,锋利之势甚是可怖,就要成气候,朝廷必遣将而去,这是我的细报。”

    说着,就是将着战报递上。

    谨国公伸手接过战报,扫了一眼,出了会神,叹了一声:“才过去了多少太平日子,没想到天下又乱了。”

    叹声停罢,谨国公随手将战报扔在了桌上:“你觉得应该怎么样应对?”

    泰远伯似乎早料到谨国公有此一问,说:“国公,你我各写一字可好?”

    说罢,不用墨,就用茶水在桌上点着:“天”

    而谨国公一笑,也写着“皇”

    天下暗地传闻,璐王得上天庇佑,当得皇位,传闻不知是不是璐王暗中安排,可有着璐王数次大胜,朝廷节节败退,谣言也就有了基础,两人相看,一时相互大笑,就见着谨国公神色淡淡,说着:“其实皇上刚才派人问我,当不当这主将,我说有病,难堪大任,已经辞了。”

    “看来国公爷是心中有了打算。”泰远伯神色一松,又挂了一丝狞笑,说:“可听闻裴子云进京了,此子大有变数,要不要?”

    说着,话语就带着冰冷寒意,若是可以,那杀了裴子云,谨国公听着,迟疑了片刻,紧接着说:“不必!”

    “此人是道人,就封真君,不仅仅武功高强,还有着神通,我等真能杀了还好,一旦不中,必成大患,到时谁能来助我?”

    “我等只要不出战,静观就可,无论谁坐了天下,对我们终要安抚,现在投靠,风险太大,受益太小。”

    泰远伯听着,先是一怔,品味片刻就笑着:“国公爷真是深谋远虑,末将远远不如。”

    就在这时,突就有人禀告:“宫内派人来了,还是黄总管,说是传旨!”

    谨国公一怔,就有着不祥的感觉,勉强笑着:“那就立刻设香案。”

    才迎到院子,就有着甲兵大踏步进来,马刺佩剑碰得叮噹作响,泰远伯和谨国公见这阵势,顿时脸色雪白。

    黄公公进来,脸色铁青,没有丝毫笑容,语气冷若冰霜:“皇上有旨!”

    谨国公和泰远伯知道不对,这时也不得不在香案南跪了,听着黄公公宣诏:“制曰:谨国公与泰远伯卑污勾结,婪索贿赂,种种丑态难以描述,本应明正典刑,念其尚有薄功,赐汝二人自尽,午后复命,勿待后诏,钦此!”

    黄公公读得,谨国公二人听得眼前一阵发黑,接着就有人呈上黑木盘,上有两只盛满了酒的杯子。

    此时院内还有人,个个吓得面无人色,谨国公目光一触,针刺了一下,一下惊醒过来,顿时与泰远伯交换了脸色,目光凶恶起来。

    “你们不肯奉诏?”黄公公看了一眼,口气阴冷,哼了一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们身是大臣,岂不明白这点?”

    “或者你们还想反抗?”

    “要知道,皇上现在只有赐死你们的旨意,要是反抗,就是抗旨谋逆,就不单单是赐自尽了,还得抄家灭族。”

    “就算反抗,咱家带了五百甲兵,你们府上有多少兵,能反抗不?”黄公公说到这里,话语转柔:“什么结果,你们自择吧!”

    谨国公脸色苍白,说着:“我要见皇上!”

    “皇上早有旨意,勿待后诏,无需再见。”黄公公冰冷冷的说着。

    “是么,原来我是这个结果?”谨国公看了一眼庭院,突格格一笑,取了一杯一饮而尽。

    见着谨国公饮了,而泰远伯还不肯自尽,黄公公变了颜色,指着大喝:“把酒给他灌下!”

    五六个甲兵立刻恶狠狠扑上,泰远伯虽是武将,可面对众人,不消几下,已按着绑了起来。

    又有人把酒杯塞在泰远伯手里,钳住了手不能松开,硬把毒酒灌了进去,泰远伯拼命挣扎,淋得全身尽是酒汁,结果又灌了一杯下去。

    毒酒很是厉害,两人就滚在地上,开始还呻吟挣扎,渐渐没了动静,黄公公看了一下两个尸体,喟然说:“检尸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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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府·小楼

    “小郡主,未时了,可以起来了。”

    一个丫鬟敲着房门,听着声音,小郡主脸带慵懒醒过来,才一醒,就挺直了身子说着:“进来。”

    丫鬟进去,伺候着穿衣洗脸,折腾了一会,又端进了一盅燕窝给小郡主当个点心,按照太医的吩咐,现在中午睡会,又略进食。

    慵懒的小郡主取勺喝着,下午天色有点阴,偶有着阳光在云缝里透了进来,丫鬟看着她的神色,说着:“郡主,你最近身子好了不少。”

    “嗯”小郡主呆呆坐着,向着窗外看去。

    “郡主,您在看什么?”丫鬟见着小郡主看着门口呆了,问。

    “现在裴哥哥不知道在哪?”小郡主无意识的喃喃,丫鬟听了,不由捂嘴笑了起来:“郡主,裴真君武功道法非凡,你还担心真君干什么?只要你身子养的好好,等着真君回来就行了。”

    “嗯”小郡主听着,轻轻应了一声,突就有萧声传来,曲调婉转,似深情、似伤感,直入心灵,只是听着,小郡主就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就露出了欢喜之色:“是裴哥哥,他回来了。”

    小郡主站起来,走到了案桌上,伸手抚在琴上,一时弹奏了起来,和这个笛声呼应。

    琴萧合声,丫鬟呆呆听着,一时间都痴了,一曲奏罢,小郡主站了起来,提着裙角就奔了出去。

    游廊弯绕,曲径通幽,迎面就是青石夹道,松柏茂盛,要是在夏天,就可遮天蔽日,前面小道兜转,又转到了鹅卵石小道上,进入了花厅。

    花厅处,有着人声,却有人在说话,正是裴子云:“金屋藏娇我所不取,有点不祥,但以园林养之,还是可以。”

    就听着长公主笑着:“这样大的园林,你要藏几个娇?比如说最近京城名嫒林絮玉天性聪慧,好读书,能评诗,对你素是爱慕,你或可一见。”

    小郡主放慢了脚步,侧耳倾听,却听着裴子云说着:“出于男人天性,看到明慧绝色,自是若有所失,意有不舍。”

    “可我只有一个人,哪能分得出多少深情?”

    “我已有叶苏儿和祁千叶,现在思量,已觉得美人恩重,难以回报,再分下去,又与路人何异?”

    “虽有明珠,奈何晚遇?不如不见。”

    听了这话,长公主明显停了一下,说着:“你刚才所作萧乐,似乎就是此等心意,又取什么名字?”

    小郡主过去,只见长公主的额点朱砂,一双丹凤眼若有所思,又听着裴子云回答着:“此曲名有情不累,又或深情难舍。”

    小郡主听了,一个踉跄,不知不觉,已红了眼,顿时惊动了里面看着图卷的人,两人看了过来,小郡主连忙行礼:“见过母亲。”

    又擦了擦眼角,上前细看图卷:“这幅画真好,是谁画?简直……不似人间啊……”

    小郡主开始只是掩饰,所以去看画,待得看了,不由一惊,画卷上描的是一幅园林,那雅致扑面而来,让人动容——恍传说中的桃花源,宛梦境中才有的华丽篇章。

    “这分东园、西园。”

    “不出城处山水间,居闹市得林泉趣。”裴子云淡淡笑着。

    小郡主身是贵女,自是有着熏陶,仔细看去,只见假山、树木,亭台楼阁、池塘小桥,浓缩成自然世界,和谐揉在一起,使园林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均能产生出深远的意境。

    看着小郡主看画,长公主不打搅,却说:“忠勤伯死了,你怎么看?”

    裴子云淡淡的说着:“对我来说,他死了很好。”

    “你这态度,就使许多人认为你有嫌疑,正上书要细查,这对你,恐怕就有些不好。”

    “不过太子还是为你分辨了。”长公主盯着裴子云说,裴子云心中一动,略一点首:“我本是道人,无意朝廷,就算有着毁谤又怎么样?不过太子向来维护,我也是感激不尽。”

    小郡主这时看完过来:“娘,看,上面还有诗篇。”

    “你字好,他诗好,你们天作地和一对,行了吧。”长公主伸指在小郡主的额上一点,小郡主仰头说:“那当然。”

    就在这时,有人传报:“太子到!”

    才一惊,就见着太子已进来了,太子见裴子云要倒身大拜,紧跨一步忙双手扶住,说:“真君请起!”

    又看着裴子云说着:“听闻璐王率军万人围剿,孤着实挂念,现在看上去气色还好,只是人瘦了些!”

    说着,就拉着裴子云入内:“你们刚才谈什么诗?”

    “太子哥哥,在谈我的园林呢!”小郡主连忙说着,引着太子看,太子两点浓眉,眼圈有点暗,显是有些疲倦,但神气更胜以前,裴子云默默看着,就心里寻思:“青气已全,紫气已有,太子实际权柄已扩了数倍。”

    太子看着这图卷,默念:“

    新秋逢闰,鹊桥重驾,两度人间乞巧。栏干斜转玉绳低,问乞得、天机多少?

    闺中女伴、天边佳会,多事纷纷祈祷。神仙之说本虚无,便是有、也应年老。”

    念完,太子大笑,指着裴子云:“这词是妙,只是你本是道人,还敢说神仙之说本虚无,端是应该打。”

    笑完,看着图卷,又是皱眉,良久,才以莫名的神色看着裴子云:“这两园以孤看,都是前所未有,很是绝妙,却各有区别,要说何等区别,孤却又说不上来,可否给孤说说一二。”

    “这园林之艺,本是小道,不过太子既问,臣略说一二。”

    “所谓的园林,核心都是以山水而显出美,宛身在其中,使人能享受意境,陶冶性情,按照需求不同,各自不一样。”

    “太子您也知道,天下美景多矣,但要去看,却是不易。”裴子云欠身淡淡说着:“所以园林,就是采自然阴阳造化所钟,汇集成一炉。”

    “整个园林,是一小天地。”

    “其要决就是布局无烦琐,无一尺多余。”

    “其单景在于美、险、奇,又与建筑布局浑然一体,一步移一景,而且过渡毫无生硬之处,使贵人能不出庭院,而受造化之气。”

    “臣观天下园林之道,能出神入化者,尽是此境而出。”

    “这实在是勘透之言,那西园呢?”太子顿了一下,又说:“这似有所区别。”

    “刚才所说,两园都是此境,只是东园之境,强调的是自然造化生成,虽由人作,宛若天开。”

    “而西园是人文意境之粹,虽也以山水造林,然主旨并不是自然,而是人之意境之美。”

    “人有悲欢、超脱、沉思、幽玄之情,而园林就以主题,使人一入内,就能受到感染,体悟心境。”

    “当然两者并非截然分开,而是水乳融交(非我错别字),两者兼备,只是各有侧重罢了。”

    “卿所言,可谓一园一天地,一水一心境。”太子神色复杂,若有所失:“不想卿除了诗、文、又有画可称绝,这园林设计更是绝妙,卿还有多少才华未显?”

    “道人以逍遥山林为贵,与这园林就有相通之处,小小见解,聊以让太子解乏罢了——太子请!”

    殿内入座,有人上茶,太子喝了一口,看向裴子云,说:“你出行办事,捷报连连,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听着这话,裴子云欠身正容说着:“殿下,这是臣应该做的。”

    “好”太子一时间赞了一声,这时脸色又暗淡了起来:“若人人和卿一样多好,奈何多少人不肯为国出力,真是可恨。”

    说着伸手,拍在桌上,裴子云见了,心中叹了一声,身居高位,人就变了,这其实是自然之理,就是自己,成了地仙,成了真君,可当年是秀才举人时也不一样,不过这就不用说了。

    太子话锋一转,这时又说:“卿很是辛苦,不过国事繁忙,孤却有一件事情,想要你去做!”

    “殿下请说。”裴子云点头说着,太子听了一笑,似乎有点渴,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思量了一下,才问:“璐王进攻陈州,事急了,陛下有意你接任指挥,你意下如何?”

    要是普通臣子,只管下旨,只是裴子云是道人,是地仙,就得先过来问一问,要是不奉诏,场面就尴尬了。

    听到太子的这话,裴子云沉默片刻,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样想罢,心念一动,想起了自己任务,现在妖族越来越躲到大军里,自己任务越来越繁重,个人是很难办到了,只能利用朝廷的权柄,且现在拒绝,就是全部翻脸了。

    再说自己掌握大军,天下注目,声望也可以吸取转化,只是这次远征结束,恐怕就是自己跟朝廷摊牌时,不过到了那时,怕又是今非昔比了,这样心念闪过,当下点首,说:“陛下和太子有命,臣领命。”

    太子的眼神一直都盯着裴子云,虽皇帝忌惮裴子云,可太子经过裴子云的计谋才有了现在地位,更相信裴子云许多,而且朝野都在裴子云身上打了自己的烙印,有着裴子云领军,自己地位会稳固许多。

    这时听着,长长吐了一口气,笑着:“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那就今日随我进宫面圣,早日定夺,免得璐王这乱臣贼子祸乱了百姓。”



    “咦”

    裴子云听着太子的话,目光霍一闪,心里咯噔了一下,暗想:“帝宫是法禁之地,一旦入内,法力全消,要是朝廷对我埋伏,这又如何是好?”

    现在虽璐王大胜,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但裴子云熟读历史,知道每次被杀掉的大臣和重臣,有一半以上都有理论和实际信念——现在是某某之时,皇帝不会也不敢这样!

    可皇帝次次都动手了。

    要求皇帝或朝廷理智,不如期待肥猪上树。

    皇帝心中早忌讳于我,璐王也是皇帝的儿子,始终只是皇家内战,要是杀了我,就去掉了变数,心里这样想着,心中一念:“梅花”

    心念一动,梅花出现,旁人看来裴子云只是稍一沉吟,在裴子云眼前出现了一幅梅花。

    梅花动了起来,一如既往带着一种难以言语古朴,更有一种道意。

    “叮”系统显示出现了占卜结果:“凶中带吉”

    裴子云还是相信梅花占卜,这可是一月一次,这时就起身,向了太子一躬:“殿下,请”

    “好,立刻摆驾入宫。”太子露出了笑意,原以为还需要点时间说服裴子云,可没想到裴子云这样快速就答应,不由轻松了许多,暗中长长吐了一口气。

    在太子看来,帝宫危险,可裴子云还是迅速答应,这就是对自己的信任了,当下大声对外面吩咐,又对着长公主说着:“姑母,我和裴真君入宫,晚些时间再来叨扰。”

    小郡主这时看向了裴子云,眼神带着一些紧张和担心。

    “既是陛下有召,太子自去即可,不必顾着我们。”长公主说着,又对着小郡主示意,小郡主才是安心下来。

    裴子云跟太子出门,小郡主眼一直看着,直到裴子云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是停下,长公主看着,这时心中却不由叹了一声:“这一去,却不知是福还是祸。”

    太子出行,本是有规格,现在更是青黄不接之时,更增了警卫,刀、盾、弓矢尽备,足有三百人,核心更有侍卫按刀簇拥着车驾徐徐而行。

    裴子云和太子二人同坐一车,裴子云就说着话,说到了山林追杀,转战千里时,太子方吁了一口气,靠在车垫,说:“难为了卿,卿才是为了我大徐的典范……”

    说着隔着窗望着外面人流,良久才冷冷一笑:“有些将军,受朝廷隆恩,却不思报效,屡屡以多病拒之。”

    说到这里,又止了口,太子睨了裴子云一眼,长长一叹:“文臣反好些,有人愿去,但说实际,忠勤伯并非无能之辈,也经历军事,结果却一败涂地,有些文臣怕更是不济。”

    “要是只围剿盗贼,只要依靠数倍数十倍兵力,堂堂正正碾压过去,就可获得胜利,孤也愿意成全这种儒将。”

    “可璐王虽反,也是孤的兄弟,孤是知道他擅兵法,性英断,有几分似是父皇,文臣去对垒,孤怕一败再败,连收拾残局的机会也没有。”

    说着这样的话,裴子云也不由动容,欠身说着:“太子这话就显了英明,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打仗还得将军来。”

    “自古的那些儒将,其实真细看,那次不是率数倍十数倍兵力才得胜,对付的还是那些草莽盗贼。”

    “虽里面或有一二是人杰,不学自会,但这总不是常例。”

    太子听了,却取笑:“要说不是常例,卿才是典范,你读书中举,这还可以说是十年寒窗。”

    “论到诗文,还可以说触类旁通,端是读书种子。”

    “这兵法谋略,你怎么就通了呢?”

    裴子云笑着:“臣也是读过几本兵法,倒不是凭空就会。”

    太子微睨了裴子云一眼,这读过几本兵书,就可以指挥大军与天下第一流名将争锋?

    正想说话,突就是听见了惨叫哭喊声,不由一怔,堂堂大徐京都,太子銮驾所在,怎传来惨叫?

    向窗一看,就看见自己车驾,正经过谨国公府,而大队甲兵冲入了府邸,里面传来了哭声。

    “发生什么了?怎会有甲兵冲入谨国公府,我今日批阅公文,并无此事。”太子心中念头闪过,脸色阴沉招手:“停驾。”

    正行进车队停了下来,一个太监立刻奔来,躬身:“太子,有何吩咐?”

    太子扫过了一眼谨国公府,说:“给孤查查看看,到底是何人派兵,查抄谨国公府。”

    “是,殿下。”太监转身而去,稍过一会奔回,躬身:“殿下,已查清楚了,是陛下下令赐死谨国公,还命抄家。”

    “什么?”太子脸色一变,自己已经监国慑政,大小事都基本出于自己手中,怎么才出来不久,就有这样旨意?

    并且谨国公自己还得叫上一声叔父,怎会突然之间赐死,顿时就有些不安,问着:“谨国公人呢?”

    “正准备赐死,药酒都已拿出来了。”小太监恭敬回答,太子一惊,就说着:“传令下去,先暂停行刑,待我入宫向父皇问的明白。”

    “是,殿下。”太监就要转身,裴子云这时欠身:“太子想问什么?”

    “我想问父皇为什么突然赐死谨国公,谨国公并无大错。”

    “难道太子想不明白吗?”裴子云说着,叹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太子若有所思,看了一眼谨国公府,昔日繁华的宅邸,今日面临一场生死浩劫,而这正来自自己的父皇,良久一叹,对太监说:“刚才命令取消,传令下去,执行父皇旨意,不过国公妻儿先不要动,抄家也暂缓。”

    “是,殿下。”

    车銮继续前行,一路入宫,宫墙连绵,天街扫得纤尘不染,宫门一片庄重肃穆,侍卫钉子一样站着,给人一种寂寥肃杀的气氛。

    见太子车銮进宫,几个太监立刻迎上来,禀:“太子,皇上有旨,您一进来就去寝宫见驾!”

    太子一沉吟,就命着引路,一路而入,连经六个殿,甬道左右出入口,每隔五步就是一个亲兵,抵达到寝宫外,铜鼎焚了香,袅袅御香冉冉散开,平添了几分神圣庄严,更是有着数列侍卫排布。

    最奇的是,一行天子车驾在外面,太子心中纳闷,直直入内,裴子云留在寝宫外面,扫过了面前甲兵,只见甲兵身带杀气,浑身肌肉精干,太阳穴凸起,裴子云目光只是扫过,甲兵身子就一震,肌肉紧绷。

    “百战精兵。”裴子云不由哑然,成了地仙,感觉更敏锐了不知道多少,只是随意的站着,就感觉到杀气紧锁自己,连着一条隐隐结成真龙的气相,都睁开了眼看着自己。

    “成了地仙,待遇果不同了。”

    寝宫

    太子入内,见着皇帝闭目养神,就行礼:“父皇,您醒一醒,裴子云,儿臣已经带到。”

    皇帝蓦睁开眼,见窗外天色阴沉,隐隐有着日影西下,不远处侍卫仗剑而立,几个太监垂手侍立,皇帝勉强起身:“是么,你终于把他带来了,这事情还办的不错。”

    就在这时,红衣太监捧上药碗,一匙匙喂药,太子谢恩,迟疑了片刻,才是张嘴说:“父皇,谨国公身为皇亲国戚,数次托病不战,辜负皇恩,赐死是应该,不过念在过去薄有功绩,又是三姑奶奶的血脉,还是稍稍加恩吧?”

    皇帝听着太子的话,神色看不清楚,一时没有说话,太子在下,感受着皇帝的威严,汗就是流下。

    “咳咳”皇帝突咳嗽了一声,把药碗推开了,这时抬起了头,叹了一声:“太子既求情,那就饶他的妻女,抄家也免了,至于爵位,唉,看在三姑的份上,就减二等袭爵罢。”

    “至于爵号,就加个勉字罢。”

    谨国公是一等公,下降一等是郡公,再下降一等是一等侯,结合起来,就是谨勉侯。

    功臣除铁券世袭罔替,余尽减等世袭,其实皇族也一样,只是皇族有个底线,每一支嫡脉降到伯,就不再下降。

    这姑且不说,只见皇帝似乎很满意:“你没有为谨国公求情,说明你懂事了,为君者不能妇人之仁。”

    这就是评价了,太子听着心中欢喜,又暗暗一惊,若是刚才自己求皇上留下谨国公一命,父皇又怎么样评价自己?

    这样想着,不由冷汗渗出。

    皇帝扫过了一眼太子,宣着:“裴子云,朕也听闻许久了,却真要好好看一看,不过不必必让他进来了,扶朕出去,朕与他就在。”

    “父皇!”太子大惊,就要上言,见皇帝摆了摆手:“太子不必劝了,朕南征北战,打下了江山,只是随着成了皇帝,几乎没有外出过。”

    “现在朕却很想看看,经过十年,朕治下的京城,会是怎么样。”

    “皇上起驾了。”随皇帝的话,太监大声喊。

    “咳咳”红衣太监扶着皇帝出去,登上了御辇,皇帝倾身靠在了座位上,这时精神分外的好,有往日没有的状态,见到裴子云跪下,笑着:“栖宁真君不必多礼,来,坐到朕身侧来。”

    裴子云不由一怔,就见一个太监上前:“真君,这边请。”

    领着裴子云登上,这御辇内很宽大,四角装饰着夜明珠,车内摆着一个小桌,在桌子上摆着茶壶,茶杯。

    “皇上?”红衣大太监低声。

    “你和太子去后面的车,去吧。”皇帝脸色红润,这时说着,太监扫了一眼,只见皇帝突看开了一样,心知不祥,应着:“是,陛下。”

    裴子云叩跪后就安坐,两人隔了一张小几,算得上是平起平坐了。

    裴子云向四周打量,见车辇华贵,整个车架都是用着檀木,质地坚硬,更带着优美纹路,辇盖为青色,四周镂金云,下端为金云叶,拉车是两匹白马,更是俊俏,心里却不由一叹:“这其实是皇帝节省了。”

    天子车辂有五辂,即玉辂、金辂、象辂、革辂、木辂,现在皇帝为提倡俭朴节约,只用木辂,自是节省了。

    几乎同时,乐声大作,宫门依次递开。钟鼓齐鸣,乐声大作,黄伞旌旗遮天蔽日而出。

    这一起驾,别人听不见,裴子云却只觉得风雷而起。

    阳世的侍卫森严不需要说,华盖、芝盖、龙盖,宝扇、信幡、字牌还是姑且不说,只见龙旗却不一样。

    日月旗、风旗、雨旗、雷旗、电旗,木、火、土、金、水五星旗,二十八星宿旗……裴子云一一看上去,先农、太岁、星辰、风云雷雨、岳镇、海渎、山川、司中、司命、司民、司禄、寿星……这是天系中祀几乎全部出动啊,那些仙兽天禽就是点缀了

    仪驾一动,这些都随之动员,风雷随之,自己身体的法力顿时压缩的不见,裴子云见此,顿是心想:“世人所传,能以道法邪法害得人主,这何其愚昧,何其民间!”

    “当然,这些龙气再强,却不能抵御刀兵。”裴子云正寻思着,车架已抵达到了天街,皇帝斟满了茶,又取着一块酥捻起,车窗看去,见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是兴奋,男女老幼齐跪俯伏、山呼海啸:“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望往窗外,看着瞻仰出巡的子民叩首,又看着连绵的商铺,嘴角牵出一丝笑容,说着:“虽朕扰民了,可也能看见,这就是真实的京城。”

    裴子云还未有机会答话,皇帝又说着:“朕最初起事,不过数百人,就算日后诸侯并起,朕也不过区区数郡,一二万军,处境不利。”

    “不过朕并非自夸,的确心怀百姓,每到一地,都首要安抚编册。”

    皇帝又苦笑:“但是朕也知道,要维持军用,其实盘剥也很重,朕只是在想——等朕削平了天下,就可与民休息。”

    这时车驾经过了小半个城,来到长街南端,所经尽是贵族和官员的府邸,皇帝注目看着:“唉,往者已矣,朕登基十年,不敢说是躬勤爱民,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今天见京中已有繁华之色,朕心甚慰。”

    “只是昨日,朕梦到了济北侯,我和他一起饮酒吃肉,就当年一样,他说朕其实是庶子,而前朝斩的潜龙才是嫡子,朕原本只是为真龙开道,为真龙开道,只是在开国前叱咤风云,多不得善终。”

    “就算降了真龙,得封公侯,这也失了天时,能活十年,已经是善果。”

    “所以,朕的寿命本来没有预备到天下太平,这话,你怎么看?”

    街上繁华喧闹的声,透过了车架传到了车内,裴子云端坐,听着皇帝的话,看着街道人来人往,顿有所明悟。

    这世界大势天命自有注定,这倒说的通了,但有定数就有变数,裴子云没有直接回答,伸指着车窗外来来往往人群:“陛下,你看,这就是你缔造的太平。”

    “虽只是初步繁荣,但也依稀看见了盛世,若没有意外,又是三百年的天下,陛下何必太过伤感。”

    皇帝随着裴子云的话,向外面看去,虽车驾所过,人人回避跪拜,但也可看见店铺栉比鳞次,书肆、茶行、米行、铁器行、花果行,陶瓷行、纸行比比都是,更有不知道厉害的儿童还想嬉戏打闹,却被父母按住。

    这的确是有些繁华气象了,一时间想起当年作战沙场,血流成河的日子,真是恍惚宛是隔世,喃喃:“是啊,这是朕打造的繁华天下。”

    眼神惆怅伤感,盯着窗外,久久不能回神。

    裴子云一笑,似乎看透沉浮,说着:“庶子也罢,嫡子也罢,天之大位已定,要动它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人心或就是天意,陛下又何必伤感?”

    “只要太子平定天下,继往开来,谁能说大徐不是正统,不是天之嫡子,不是真龙?”

    “哈哈”皇帝听着裴子云这话,笑了起来,笑罢,皇帝收敛了心情,认真上下打量,见裴子云跪坐倾听,年轻而又充满朝气,看上去不过是一介公子,谁能想到此子是地仙,还是文武全挂子的本事?

    若旁人也罢了,原本自己自己对裴子云何尝只动了一次杀机,现在这话在裴子云口中说着出来,却突有点别样欢喜,不禁点首,良久叹着:“今日朕认真看你,果是难得。”

    “谢陛下赞赏。”裴子云就要叩拜,皇帝端起茶饮了一口:“罢了,车内狭小,你这样闹起礼来,说话都不方便。”

    “唉,说来说去,还是朕寿数太少了,要不,许多事朕就可以办的漂亮,而不是现在这样。”

    “这天下,我始终没有办到尽善尽美。”皇帝这样说着,看着裴子云,突然就是一句:“你恨不恨朕呢?”

    听到这话,裴子云心中一凛,沉默片刻,说着:“要说臣心中完全不介意,自是假的,只是我曾经说过希期太平盛世,现在也没有改变。”

    皇帝听着,顿时一怔,突然笑了起来:“说的好!朕乏了,你下车吧!”

    皇帝说着,一时间脸色苍白,呆呆带着缅怀看着窗外。

    “是,陛下。”车驾停下,裴子云下车站在路侧,只见皇帝看着窗外,似乎一直都是看不够,转眼,车驾又动了,左折缓缓开去,回向皇宫。

    见着赫赫神威的车驾而过,裴子云突摸了摸脖子,笑着:“看来,这人头还在自己脖子上。”

    这时,冷汗才渗了出去,片刻就湿了衣服。

    “哼,我感觉的不错的话,皇帝你最后还是屡次试探,要是我不合乎心意,怕是立刻有杀身之祸。”

    “唉,地仙终还不圆满,不是真仙。”

    “不过,任凭你权拥天下,又能如何,怎敌得过天命无常?”裴子云抬眼望着,轻轻叹息一声,他有着一种强烈直觉,或皇帝就在今晚了,当下转身,就向着自己住所而去。

    由于皇帝出巡,一路上看热闹许多,一时间找不到牛车,裴子云也索性散步而归,一路沉思,行到了裴府,不知不觉,夕阳已沉落,正是造晚饭的时辰,可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一片金红晚霞余辉,却有难得的乌鸦翩翩翔舞,裴子云心里一寒,才进去,就见着二十个亲兵分两列,而中间是一个六品太监。

    这行人见着裴子云进来,就一齐拜下:“下官(标下)拜见真君!”

    “诸位请起。”裴子云:“你们这是何故?”

    六品太监肃容再次行礼:“奴婢罗佑,奉皇上的命,委带天子剑,王命旗牌而来,听候真君调遣。”

    说着,只见天子剑和青色令旗供在当案,见着这个,裴子云率众人再行三跪九叩大礼,起身后,罗佑又说:“以后六州都由真君节制,真君要下命令,尽由承顺郡王的名义发布,您说,我写!”

    裴子云点首,正想说话,突全身一震,抬首看去:“真龙归天矣!”

    不知道为什么,大徐太祖一崩,就觉得全身一松,这时也不说破,吩咐着:“既是这样,你们把天子剑和王命令牌抬入屋内,以香案供之。”

    “我的府上,还有不少房屋,你们自己清扫下入住。”

    “还有,不远就是余风酒楼,你们派人去吩咐,就说抬个五桌酒宴过来,我也算是给你们洗尘接风。”

    “是!”众人都露出一丝轻松之色,各自散去。

    待得了众人散去,裴子云才仔细看去,只见京城上,本来目光所及能见着,隐隐有青气氤氲如云,云中有一条青角黄鳞的真龙盘旋,这正是大徐气运的气相。

    所谓龙气凝结,不是地穴,而是天下朝廷统治千千万万黎民所得,此时真龙一声哀鸣,一道淡紫气飞出。

    这正是大徐太祖皇帝,只见皇帝似乎还着眷恋不舍,盘旋天空片刻,终才遁去不见,而在这时,真龙带着一些悲哀萎靡,又似乎充满未来生机和希望。

    “不想大徐太祖连半夜也熬不到,看这时间,回到宫内不久,就驾崩了,刚才那精气神,是回光返照?”

    “不管怎么样,终于轮到太子登基了。”站在了庭院中,夕阳沉入地平线,还有些余霞在,裴子云含着笑,却在想:“太子性格宽宏且不去说,最要紧的是,大徐太祖一去,就算以后天子想动我,也绝无可能了。”

    “地仙一二重,是风雷应之,这我已经抵达。”

    “三四重,分化元神,就可临时夺舍。”

    “五六重,就是灵台灌溉,春雷洗礼。”

    “七八重,就是铁铸铜灌。”

    “九十重,就是返老还童。”

    “再下,就是成就不老不死之真仙。”

    “祈玄门的地仙,也不过四五重之间,就看数年后,我能有几重了。”



    凌晨·听政殿

    四周挂上了洁白灯笼,围着素白的纱布,甬道两侧,远的是禁军,近的是是当值侍卫,一个个按刀侍立,钉子一样纹丝不动,更有两个年轻将军巡查,眼神扫过,查看四周。

    太子款步而行,神思不宁,踱进殿,听着礼官抖擞精神“啪、啪、啪”三声静鞭,太子才醒了过来,定神看去,只见殿内到阶下,百官一直延伸到仪门,一二三品由近及远,都是手持笏板,穿着簇新的官袍,站着默然不声。

    红衣太监,手持传位诏书上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人品贵重,德行敦厚,深着传位太子,继位大统,钦此。”

    “臣等领旨!”百官一齐拜下,而太子带着哀声,也说着:“儿臣接旨。”

    既是百官和太子奉诏,立刻有太监上前,当场披上龙袍,其实内在都换了,只是加一件。

    又请着太子一步步上了御阶,太子坐在龙座上,心中一片迷乱,就在这时,宦官高声:“新君即位,百官参拜!

    宦官声音尖锐,就在殿内回声,宰相张允科就立刻率百官行三叩九拜之礼,齐声:“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坐在龙椅上,看着文武百官都在跪拜,顿时就有着一种刺痛,更有一种难以言语的嫣红浮上脸色。

    “终于,还是我登位大宝啊。”太子脑中,此念闪过:“从今之后,我就是天子,我就是天下第一人。”

    正想着,只见随着百官叩拜,大徐原有些离散悬浮的龙气,顿时汇聚到太子身上,进行融汇和凝聚。

    太子原本只是青气,顿时浓郁一片,紫气而生。

    “呼”太子不自觉深深吐了一口气,一声龙吟响起,真龙垂之。

    “众卿平身。”新皇伸手做出轻扶的动作,文武百官起身。

    “诸位爱卿,朕初登大宝,自是国事为重,不过目下百事待理,一时没有头绪,诸位不必拘束,有事速速禀告。”新帝扫过一眼说着。

    宰相张允科出位,手持笏板,说:“皇上,眼下大事,首先是把大行皇帝的谥号庙号定下来,其次是皇上的年号也要定,召集百官宣布中外,这就是定下了神器名分。”

    “还有些事,待举丧再议不迟。”

    “臣附议,大行皇帝提三尺剑削平天下,御宇十一载,躬勤爱民,夙夜劳旰,实千古罕见之圣君。臣以为上佳号,奉龙穴,是此时最要之务。”礼部尚书踏步而出说着。

    新帝安坐,脸带悲伤和沉思,已有几分威严肃穆,张口说:“父皇是大徐开国皇帝,按例太祖,具体由礼部定。”

    “至于朕的年号,朕意继父皇之道,开启太平,就称启泰,不过并不夺元,于明年一月一日启用。”

    这也是因有之意,一般来说,外姓夺取天下,是直接夺元,也就是当年就是新号元年,而内姓继承,就是等第二年用新号。

    这世界皇帝采用一世一元制,以后就可直接代称启泰帝,或启泰。

    只听启泰皇帝款款而言:“国家骤逢大变,还要严防有人乘乱作崇,朕当明发诏谕,传令各地方官安守职分,弹压地方,又命各州县开仓赈济,为民泽福,内阁日常理事,不得稍有懈怠!””

    “遵旨!”宰相顿时应命。

    启泰皇帝坐得笔直的身子动了一下,说:“行完此礼,大行皇帝大殓,必须搭起青庐,朕当尽孝子之礼,你等也要尽礼才是!”

    “是!”皇帝按照规矩,要守灵二十七日,启泰皇帝既登基,一旦仪礼完成,立刻一声令下,整个皇宫布上白幡,黄纱红纱宫灯尽数撤去。

    太监捧着孝服孝帽疾趋而来,长跪在地奉上,启泰皇帝这时两行热泪籁籁顺颊而下,换的穿了,许久低声:“父皇,我必守护大徐江山,继开盛世,希冀在天上保佑。”

    说罢,皇帝又问:“真君可到了?”

    “陛下,真君已经到了,就在偏殿门口候驾。”

    启泰皇帝听了,就不语踏步,转入了偏殿,偏殿中早放着一幅江山社稷图屏风,摆在龙椅后。

    江山社稷上绘画农夫,士族,商贩,甲兵,官员,都各司其事,似乎将天下都是囊括其中。

    “裴真君到。”随太监声音,裴子云入内,才是入内,就感觉凛然,再看太子,已是新君,不复往日。

    “爱卿来了。”启泰皇帝说着。

    “陛下万岁,恭贺陛下荣登大宝,顺天承命。”裴子云行礼,启泰皇帝听了,笑了笑:“朕虽已荣登大宝,可天下尚未太平,璐王作乱,祸乱一方,朕为新皇,每及于此,倍感痛惜,恨不能亲征。”

    “只是我要守孝理政,你是先帝任命的全权,就是实际的钦差,现在你可有什么章程,想好了就直接和朕说,我好颁布下去。”

    裴子云自是明白,天子守孝二十七日,朝廷正式进入治丧程序,反不能多事,沉思片刻,就说:“陛下命人取地图,我现在就可为陛下分说。”

    裴子云说着,启泰皇帝听着,就是命令道:“来人,取地图来。”

    立刻就有侍卫将地图铺出,裴子云伸手在地图上一划:“皇上,您万几宸函,臣不敢虚言,就直说了。”

    “首要在于战略,现在璐王得了三州,影响已遍及小半个天下,实是可忧。”

    启泰皇帝目光看去,点了点首。

    “要对付璐王,臣的办法,第一步还是铁幕,就是首先是围困住,各个都到位,再寻机击破。”

    “你这话虽简单,但却是正理正道,洞察之见。”启泰皇帝点首:“不过具体,还请卿一一说来。”

    皇帝和裴子云相处这样多时间,自然明白,越是高手,越把事情说的简简单单,要是让人听不懂,就是半调子的水平。

    “先帝命我节制六州,其实以我的身份来说,权太重。”裴子云坦然说着。

    “我是道人,就算有先帝遗命,我也不可能掌握六州兵马的调遣,或者说掌握了也会使许多朝臣离心,对皇上不利——皇上要办的第一件大事,不能和群臣背着干。”

    这一番建议说的入情入理,为启泰皇帝着想,更为社稷着想。

    启泰皇帝原还有着警惕,听着心一动,说:“哦,你可有什么建议?”

    裴子云听着,微微一笑:“皇上只要召集重臣提一提,必有许多人反对说,大权不可一人掌握,更不可由道人掌握。”

    “这时只要有人提议,说是先帝遗命,不可直接反对,但是可分权。”

    “其实就是划分几路,以文官为钦差,不许野战而依城自守,建成铁幕,和围剿济北侯时一样,不过唯一不同,就是我并不独掌大权,以安天下臣子之心。”

    “呼”启泰皇帝听着屏气,接着就叹:“此言甚善,不过,我却有一点担忧,当初忠勤伯也使了此计,却被大破,卿又如何破之。”

    裴子云听着点首:“陛下,忠勤伯这是根本没有真正办到铁幕,结果露出了破绽,被引着入了节奏,焦急求战,所以被破。”

    “因此,这次铁幕,绝非是六州的事。”

    “要迅速解决璐王,就得一下子断了他的气,所以必须动员半个天下。”

    “半个天下?”启泰皇帝喃喃。

    就见着裴子云指着:“陛下必须明旨各州总督,按照平济北侯时的政策,前线充实防线,集兵防守,并且布下第二道防线,以防一旦突破,惊慌失措。”

    “这是州内调集,并不会很耗费粮草或人力。”

    “但惟恐相互扯皮,留出了缝隙而给璐军突破,故以文官为钦差,范畴是二三个州,进行协调。”

    “除此,皇上可下恩旨,将宿将加恩复官,以收人心,从中再挑选可用之将,调到各路,以钦差为主将,宿将为参赞,渐渐组成各路反攻之军。”

    “而臣,只要名义上主帅,实际控制七八万就可,与璐王主力对峙。”

    “至于封锁战线,串连人心,使敌区内弃暗投明,这都是平济北候时的故技,可一并使用。”

    “特别是宣告陛下登基,璐王已剥了王爵,乃是叛贼,就有正人心之效。”

    启泰皇帝看去,立刻明白了裴子云的用意:“这是在璐王各个侧面,都形成防线,并且集中军队,使璐王腹背受敌,不能动弹?”

    “是,文官钦差人选,贵在保守,越保守越好,那些激进求功者,反不能用,而宿将,新得皇上恩旨,加恩复官,必是激进求战。”

    “故宿将不能当主将,却可当参赞,以及偏将。”

    “单是防守可不行,我们防守的目的,还是七守三攻,这三攻正好是给急于建功的宿将去担任。”

    “陛下可给他们或三千,或五千人,许其一定程度的便宜攻略。”

    启泰皇帝有着平定济北侯的经验,仔细想了想,突是一叹,这小小的几步,一下子把整个战局、文武之间的平衡、以及对宿将的使用都调和在一起,简直是妙到了颠峰。

    别的不细说,单说这宿将,领三五千,就大有深意。

    用人、制人、连文武矛盾都融成一炉,还丝毫没有烟火气,启泰皇帝换成了皇帝的角度思考,也不由一凛,有些明白太祖的担忧,只听着裴子云说着:“至于细节,非此时能概括,到了战场才能因地制宜。”

    启泰皇帝听了,点首,说:“卿所言甚合朕意,你回去安心修养几日,几日就有旨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