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大厅当中,四个人相对而坐,似乎很融洽,实际上都在相互的试探。
刘表方才提及蒯氏兄弟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态度似乎有些微妙,让斐潜感觉得到显然刘表对于这两个人的建议略有不满。
蔡讽在一旁说道:“字柔言曰,新败之下,兵无战心,只可深沟高垒,以避其锋,遣人求于袁车骑,方可解围……”
斐潜忽然明白了点什么,原来如此,目光渐渐的变得有些深幽,默然不语。
刘表看着斐潜在思索的样子,在升起了一丝希望的同时也产生了深深的忌惮。他既觉得斐潜能体会到现在的局面,就多了几分出手的可能性,但是也对于斐潜居然有这么强的洞察力而有些害怕。
刘表不由得在心中叹息一声,早知道,当初就应该……
抛开刘表的寻找后悔药的心路旅程不谈,单单说蒯良的那个四平八稳的回答,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士族就是这样的人,有时是很聪明,但是有时候又看起来很傻,但是问题是,需要知道这个傻,是真的傻,还是在特殊情况下的装傻……
就像斐潜在河东之时抓住了卫家的那个领头的老者,也不是在为了保全家族的情况下装疯卖傻?
汉代做着这样的事情的士族多的要死,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的容易……
不说智商不足急需充值的吕布,就连心机深沉的刘备也照样中招,还有像曹操、曹丕那满肚子都是心眼的也还不是被司马懿的样子骗过?
蒯良之策,啊哈,真是好办法。
说的也没有错就是了,若是袁绍从冀州调兵南下,第一个紧张起来的肯定是袁术,然后肯定撤兵回防,襄阳之围自然可解。
但是先不说袁绍原不愿意在这个时间点就和袁术硬磕,单说这一来一回,又不是骑的是吕布的赤兔马,再加上袁绍也要准备兵马粮草什么的,这路途上就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
像蒯良、蒯越之辈,脑袋至少是2.0T涡轮增压的结构,怎么会考虑不到这个问题?那么自然在这样的答案背后,有蒯良、蒯越的考虑,或者说,有着蒯氏家族的考虑。
蒯氏,和庞氏、蔡氏、黄氏截然不同。
庞氏,是属于荆襄士族精神领袖一般的存在,超然物外,并不多涉足于荆襄政事,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和荆襄的大部分士族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基本上所有荆襄士族都会下意识的对于庞氏进行维护,也就等同于维护了荆襄士族经学的地位。
而蔡氏、黄氏则是相互联姻的关系,和荆州刺史刘表之间的关系繁杂密切,已经隐隐的成为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刘表的利益,也就是蔡氏、黄氏的利益,反过来也是如此,所以今天,刘表才带着蔡讽过来,和黄承彦、斐潜坐在一起。
因为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在座的四个人的利益,在相互之间的联系,比起蒯家等人,要更加的密切和稳固……
斐潜问道:“襄阳之内存粮几何?”
刘表说道:“粮草尚足,可供三月无虞。”
斐潜点点头,说道:“如此,子柔之策乃沉稳之道也,一者固守,二者调兵,三者待援,何不用之?”三个月啊,襄阳城池又很是雄伟,轻易不得下,先守一段时间也是不错,再说斐潜来荆襄也没想着要让自己去卷进这个漩涡当中。
毕竟我来荆襄就是要想搞点黄氏工匠的,还有尽可能的拉几个帮手走的,不是要来帮你刘表的……
刘表目光闪烁,说道:“子渊既知,又何问之?”
斐潜呵呵一笑,却转头看了看岳父黄承彦。斐潜何尝不知道蒯氏兄弟两个打的是什么主意,只不过斐潜想知道对于蒯氏兄弟的这个主意,刘表是怎么看的而已。
不过现在看刘表的态度来说,应该是有意识到蒯氏兄弟两个人的意图了,所以才来找到了蔡讽,黄承彦和斐潜。
难怪前期都被刘表捧上天去的蒯家兄弟,到了刘备来投的中期,竟然沦为了一个背地里打小报告的小人角色,到最后默然无名……
这种转变,恐怕就是在这个时间点种下的。
不仅仅是蒯氏,整个荆襄甚至是绝大多数的江南的地方士族,对于谁当主公都并没有太多的忠诚感,可能是因为风俗习惯的原因,这里的士族一般情况下都是只要在自己的利益范围之内,其实哪一个人作为主公,似乎问题都不是太大……
这也早就了荆襄到了后期,包括孙权后期,一直被困扰的问题。
斐潜看看黄承彦的意思,就是询问一下岳父的意见,当然,这里面也有一点小小的其他意思在内……
没办法,入乡随俗吧。
黄承彦也不说话,只是瞪了斐潜一眼。
嗯,明白了。
其实黄承彦愿意替刘表传话,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了,只不过手下骑兵多半都是跟随斐潜的并州兵,因此也是绕不过去的。
实际之上,坐在大厅内的四个人,因为相互之间都有联姻的关系,所以可以说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当初刘表侵占斐潜的功勋,和蒯氏兄弟合伙坑斐潜,也是在斐潜尚未娶黄承彦之女之前,而之后虽然略有算计,但是其实也并不算是用得狠了,以监视居多,并没有下什么绝户的手段,也多少还有一些情面在,况且当初斐潜辞职的时候,也有说过欠刘表一个人情……
眼下,就当是还了这个人情吧。
斐潜说道:“潜初临荆州之时,承蒙刘公多有照拂,拜授别驾,耳提面命,谆谆教诲,历历在目。后因蔡中郎之事,与刘公辞别,刘公亦慷慨大度,不予计较潜无礼之举,实乃不胜感激。今日之事,刘公不嫌潜力小微薄……潜便助刘公出战孙破虏!”
刘表目光闪动一下,便说道:“子渊援吾,乃天之幸也!请受吾一拜!”说完就要起身行礼。
斐潜哪里会让刘表真的行大礼,连忙上前拦住,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若欲胜之,恐需借刘公某物一用……”
刘表眼睛一睁,脸上有些阴晴不定,嗯,要借什么?
该不会是要借我项上人头一用?
虽然之前略有矛盾,但是在蔡家、黄家这样的联姻的关系之下,斐潜和刘表无形当中就形成了一种联系,这种联系虽然不是非常的稳固,但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比一般的人可以更加的让人信任的。
这种情形就像是后世很多家族的小企业,有可能一个小财务,其实就是董事长的小姨子,又或是小三小四之类的,反正有那么一些关系,相互之间虽然并不是完完全全的百分之百的信赖,但是一些事情还是可以放心的。
蒯家展示出来的态度,让刘表多少有些不爽。
看似稳妥的主意,实际上是只对于蒯家有好处,而不管是对于刘表,还是蔡氏来说,都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只有对于蒯氏来说,其实谁入主襄阳,反正只要保证蒯家在南郡的产业就好,荆襄之主姓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而若是丢了襄阳,对于刘表来说,就等于是丢了荆州刺史的位置,这肯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的事情。
蔡氏,也是如此,现在已经和刘表走得如此接近,若是更换了其他的人,难道会容许蔡氏继续盘踞在襄阳?
刘表现在在攻略荆南,手底下大部分的将领都被派遣到荆州南部各郡去镇压和攻伐当中,此时一旦撤离调军,不仅仅意味着前功尽弃,而且代表着刘表的名誉和声望将承受极大的打击。
同时不能一举而定,就算是将来还有机会再次进攻荆南,也会比现在更加的困难。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便是找到了斐潜。
毕竟斐潜手下八百的骑兵,可都是老卒,而且斐潜是真正有领兵经验的人,这一点至关重要。
襄阳城中其实兵员不是太匮乏,只不过没有合适的统帅。
蔡讽若是年轻个十几岁,上阵也是没有问题,但是毕竟年龄摆在那里,就连奔马都有些困难……
而刘表要吟诗作赋,长袖善舞,政事衡度一点问题没有,但是真要统兵上阵,这个真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统兵绝对不是说像后世在屏幕上鼠标点点,然后就可以自动行进自动攻击的,涉及太多的方面了,山地,平地,林地,水边,什么时候进攻,从什么路线,打击什么方位,敌人出动什么兵力的时候做什么应对……
所谓的名将,就是给同样的兵力,同样的配置,而不管怎样都打不赢的人。
斐潜虽然不是名将,也知道自己未必能够成为一个名将,但是在并州期间至少知道了一些兵阵调度,至少不会上阵便手忙脚乱,号令出错。
况且这一次,斐潜也不打算和孙坚正面硬扛,江东猛虎也不是吃素的,虽然自己有八百并州狼骑,对于缺少骑兵的荆襄来说,也是不小的一个战力,但是斐潜并不打算将这八百的骑兵放在正面的损耗上。
设伏,永远是解决敌方军势问题的最佳途径。
但是重点的问题是在哪里设伏和怎么设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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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坚坐在大营之内,有些烦闷,虽然是将黄祖打败了,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完全奠定胜局,邓县一时半或攻不下来……
其实也不是完全攻不下来,只不过如果在邓县损耗了太多的兵力,那么也就等于失去了进攻襄阳的机会。
现在孙坚依仗的就是手下的这一群从家乡带出来的子弟兵和曾经董卓军正面有打过仗,见过血的老兵,这些兵力才是中间的力量,若是损失太大,也就等于是自残双臂,战斗力量和杀伤力就会大大下降。
因此跟黄祖硬耗,用人力去填邓县是下下之策,唯有抓住机会直捣襄阳,做掉刘表,才能一举勘定胜局。
而且机会也只有现在这一次,如今刘表的兵力虽然多,但是太过于分散了,这就是可乘之机,若是等刘表将兵卒聚集起来,再想攻伐襄阳,就希望渺茫了。
但是现在却卡在了这里,丢下邓县杀奔襄阳吧,又担心后路被断,而继续留在这里吧,又等于是给了刘表更多的准备汇集兵力的时间……
正在孙坚左右为难,犯愁的时候,营寨之外忽然有一个斥候策马狂奔而来,身上带着一只长箭,似乎还有另外的几处伤口,鲜血淋漓十分可怖。
到了营寨之处,斥候便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摔下马来。
孙坚大营门口的兵卒顿时有些惊乱,一个值日的军候连忙命令打开营门,将斥候搀扶了进来。
斥候此时已经因为流血过多脸色惨白,但是还是强撑着一口气……
军候也不敢耽误,见情况危急,便连处理一下都不敢,直接抬着斥候便进了孙坚的大帐。
斥候简单的禀报了几句之后,便再也支持不下去,头一歪,死了。
孙坚叹息了一声,令人将斥候尸首抬下去。
孙坚背着手,在大帐里面转了两圈,面沉如水。
斥候,向来就是军中身手矫健、胆大心细又手法老辣的轻骑兵才能担任,一般来说,斥候是以伍为单位进行活动,一旦发现情况,便两人径直脱离,三人殿后掩护……
但是现在逃到了孙坚面前的,便只有一个,而且濒死。
一千的步卒,一百左右的骑兵,统帅是黄姓……
对面来袭的敌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明显是不好对付啊!
这会是谁呢?
但是不管如何,这一支部队这一点的人马,显然不是主力,倒像是对邓县的黄祖进行增援的……
这样一来,孙坚眼珠子左右转了转,高声传令道:“击鼓,升帐!”
不一会儿,程普、黄盖、韩当三人就进了大帐。
孙坚沉声说道:“襄阳刘表遣兵一千,欲援黄祖,现已至十五里外!”
三人都是一愣,然后旋即起身齐声请战。
孙坚摆了摆手说道:“此战吾亲自领军……莫急,待吾说完……吾与义公前往破之,德谋与公覆于此防备城中黄祖,待吾将此援军击杀之后,便取其旌旗,假扮为刘表之军前来袭营……德谋,公覆,汝二人则知道应如何做了吧?”
程普和黄盖对视一眼,便哈哈大笑起来,异口同声道:“届时吾等必定会溃不成军,待诱得城中黄祖城门一开……嘿嘿嘿……”
孙坚也是笑了笑,刷的站起身来,沉声喝道:“如此德谋,公覆便依计行事……义公,随吾点兵,出击!”
程普、黄盖、韩当也起身抱拳,喝道:“谨遵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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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县城池之上,黄祖看着城池之外的孙坚营盘一阵骚乱,然后似乎是孙字大旗领着一队兵马往南而去,不由得有些嘀咕,难道是襄阳来援?
那么自己要不要也做一点准备?
只是不知道是谁领军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赢孙坚那个王八蛋啊……
PS:反正慢慢还……就跟拖欠的工程款一样……
一个大概两百多米高的小山丘陵之上,斐潜看了看天色,说道:“汉升,这次就拜托于你了。”
黄忠哈哈一笑,说道:“中郎放心,某去也!”说完,拍马便带着千余名的兵士往前而去。
斐潜看着黄忠的背影,在心中微微的叹息了一声。
并不是对于这一次战斗的担忧,而是对于黄忠的惋惜。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然病毒比非一日之寒,但是一旦爆发出来的时候往往十分的迅猛,而要治疗起来,往往有牵扯许多,极其的麻烦。
黄忠之子虽然有张仲景的调养和治疗,但是久病之体,要想转眼之间立刻康复……
张仲景也毕竟只是一个出名的医师而已,不是要包里面随时踹着十个八个的九转大还金丹的神仙,能将黄忠之子从死神手中拉出来,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情了,而要康复如常人,则是还需要一段时间。
换句话说,黄忠在这里帮自己一个忙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要跟自己前往并州,估计还是有些难度……
随缘吧,有些事情毕竟无法强求。
不可否认,黄忠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将领,但毕竟不是在游戏当中,割草无双一人当万,吃个包子又是生龙活虎一条。
只要是安排妥当,就算是几百个人,也可以对于将领造成极大杀伤。
人是脆弱的无比的一种生物,任何一个小零件的破坏,都有可能造成整个人体巨大的灾难。
武者,比一般人更加的警觉,行动更加的迅速,力量更加的庞大,但是并不意味着是钢筋铁骨,可以免除一切伤害,依旧同样是会流血,会受伤,会死亡。
否则关云长也不会屡屡中箭了……
能破武圣的防,那么至少也要是+5以上的武器加成吧?
刀枪面前,人人平等。
这也就是斐潜敢于站出来抗衡孙坚的原因。
况且斐潜还让黄氏工匠加急制作出了一批开弦器,专门用开撑开强弩的弓弦。
斐潜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有些想差了,想要搞出类似于棘轮那样的转盘开弦器,但是发现其实那样的速度并不会比人力更快,只不过棘轮可以控制开弦的大小,并以此来进行对于弩射程的调节罢了。
所以斐潜干脆提出了一个设想,就是利用最简单的杠杆原理,增加开弦的力矩,减少人力平均每一次开弦的力量要求和损耗,从而增加开弦的速度和数量。
就像是后世的扳手,钳子,最简单的力矩利用,虽然还是要用人力去扳,但是却会省力不少,降低了劳动的强度。
弩兵分为三人一组,一人射击,一人递送,一人开弩,每发伍矢轮换一次,在熟练的情况下,分工协作的弩兵射速虽然还是赶不上全速射击的弓箭手,但是其他的方面,包括射程、威力、持续性等等都超过了弓箭手……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斐潜这一次埋伏的不仅仅有强弩,还有一部分的弓箭手进行补充。
斐潜回头问黄旭道:“衣服呢,旌旗呢,都准备好了吧?”
一旁的黄旭笑嘻嘻的递上了一套衣物,说道:“都准备好了,喏,主公,这个是‘胡子’……”
斐潜接过来一看,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说道:“有这么丑的胡子么,又是带卷的又是参差不齐,像是狗啃的一样!你这个家伙到底是去哪了搞的啊?!”
这简直就是不可宽恕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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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坚和韩当带着兵排列着整齐的队形一路向南,斥候远远的散开,就像是海中的水母伸出常常的触角去探寻目标一般。
汉代军阵不是说看到对方了,就像电影电视一样,乌泱乌泱的喊一声,然后就闷头就冲,那样的话一定会被同等的严阵以待的兵卒揍得满头大包。
一旦发现敌军,一般情况下会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停下,若是步卒为主的,会根据情况选择一里至两里驻阵,然后前军稳住阵线,左部之军向左前方展开,右部向右前方展开,中军和后军与前军结合到一起,形成稳固的中央阵群,然后才向前开进。
而这个过程当中,双方野战相逢的,比拼的就是兵卒对于阵型的掌握程度,汇集的速度,甚至是左右两翼的强度,都有可能会影响整个遭遇战的胜负……
前方流水一般的来报的斥候将对方的信息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虽然仍然是有斥候损伤,但是已经不是一面倒的情况了,在斥候的口中也能得知道了对方的斥候也同样有了损失,这让孙坚在心里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要是斥候都全面被压制,孙坚说不定都会立刻转头回大营,若是单兵上的强度差距太大,遭遇战就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了,但是现在看来,虽然略有一些差距,但是还是可以一战的,毕竟自己这一方的人数较多。
况且还有一点,也是一直让孙坚有信心进行战斗的原因,荆襄这里的兵卒就算是再强也是有限的,真要上了战阵,只有见过血的兵士才不会紧张和慌乱,平常训练所掌握的也才能完全发挥出来,而那些未曾见过血的弱鸡们,说不定上一刀砍伤了人,见到了血,下一刀就手软了……
斥候传来消息,对方的兵卒开始列阵了!
孙坚愣了愣,现在就列阵?
旋即一丝笑容慢慢的爬上了孙坚的脸庞,扭头向韩当说道:“义公,汝看如何?”
韩当仰天哈哈一笑,说道:“兵强将弱,此战必胜!吾等不妨缓行!”
孙坚也是哈哈大笑,说道:“正合吾意。传令,全军减缓速度,缓慢结阵!”
传令兵大声的回应道,然后拨马奔向前方传令去了。
过早的结阵,一般情形下意味着两件事情:要么是兵员新练,不得不提前结阵;要么就是带队的将领,好听一些叫做谨慎,难听的就是胆小懦弱了……
而现在根据斥候相互之间的杀伤对比来看,对方兵卒其实并不弱,但是却这么早就结阵,那么意味什么,不就很明显么了?
况且是一个毫无名气的黄氏中年将领,之前也从未见过,现在居然又做出了错误的举措,这在孙坚的眼中,简直就是一个不可宽恕的错误……
这里是一片草地,因为秋天的来临,青草已经枯黄了,干枯的叶片在风中徒劳的摇摆着。
黄忠占据了一个大概只有五六米高的小土包,也是附近唯一的一个算是比较高一些的地势了,在微微倾斜的坡上之上摆出了军阵。
而孙坚则是在平地之上列阵相应。
秋风萧瑟,吹得双方的旌旗噼啪作响,但是却吹不走双方的浓浓战意。
孙坚看了看对面的黄字大旗,也看到了在黄字将领旗下的那一员中年将领,沉吟了一下,嗯……
不认识。
不过肯定不是什么良将。
那个小土包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地势是没有错,身为将领怎么只能看一个方面的问题?
为了占据一块小地利,不惜提前列阵。
严阵以待是没有错,但是知不知道什么是三鼓之勇?
缓缓而来,正好将身体都能活动得开,而对方则是在秋风当中苦站了近一个时辰,手脚必然僵硬!
况且现在是午时已过了,马上日头就要开始偏斜,而一旦日头偏斜,那个小土包就即将直接被太阳斜照!
一将无能,害死三军!
孙坚嘴角浮现出一丝嘲笑的痕迹,高举战刀,爆喝一声,打破了两军对垒的沉寂!
骤然如雷一般炸响的战鼓,就像是喷涌的岩浆一般,从两个对阵的军队当中,冲天而起,然后又伏地而下,瞬时之间遮天蔽日一般,带着无穷无尽的澎湃战意,横跨了两军之间不到两百米的地面,撞击到了一起。
在战鼓声中,双方的军队不约而同的冲出了第一列的战兵,各两百人的先头部队脚踩着大地,顶着木盾,在各自的曲长号令之下,开始向前推进。
在他们身后,弓箭手们也半弯着腰,进入了相互射击的射程,一只只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扑向了对方的阵地。
半空之中,双方的箭矢交错而过……
这都是汉军的标准野战进攻方式,到此为止,双方的模式,人数,以及队伍的调配是一模一样,有板有眼。汉军延续了前秦的作战模式,一般来说,都会先以弓箭兵进行试探和攻击,特别是双方都是以步卒为主的话,就更是制式化的攻击模式了。
至于那种傻乎乎的上前讨阵的模式,一定要站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否则说不准对方心念一动,直接一个万箭齐发射死了事……
双方前线军候不约而同的高喝一声,分成三排的刀盾手举起了盾牌,最前面的蹲着,用肩膀斜靠着,第二排则是半弯着腰将盾牌搭在了第一排的盾牌之上,而第三排则是站着,向天空中顶起了盾牌,暴露在外的弓箭手连忙往盾牌墙内一缩……
箭矢如同暴雨敲打在荷叶之上一般,噼里啪啦不绝于耳,又像是死神用自己的手指头在轻轻敲击着双方的盾牌墙。
这个时候,考验的就是双方前阵军候的指挥能力和兵士的勇猛以及训练度了……
第一波的箭雨之后,双方的盾阵不由得错开了一些,露出已经弯弓上箭的锋利箭尖,然后第二波的箭矢就相差无几的被射上了天空……
相差无几。
但是还是有差距,就比如像短跑一百米,可能就是差不到一秒,但是却宛如天地之间的差别。
孙坚这一方的兵士更快的完成了整套的配合动作,因此孙坚的箭矢早到了那么一秒钟,导致顿时就有几个兵卒因躲闪不及,被射中了,顿时惨嚎倒地……
孙坚目光炯炯的盯着前阵的兵士,像这种双方遭遇战,谁也不会傻乎乎的将所有的兵力全部投入进去,必须要关注的四周的情况,在看到了前方兵士稍微占优之后,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当然,不仅仅是前阵的几百人在试探攻击,左右两翼的轻骑与步卒的混合编队,也在进行相互的攻击和试探。
轻骑兵带着战马如同弯刀一般,不停的在旋转,削割,瞬间接触,又瞬间脱离,只留下牺牲者染红了枯黄的草地。
韩当观察了一下,轻轻的啧了一声,在孙坚旁边说道:“主公,他们的骑兵底子不错啊!我们这两翼有些吃紧。”
孙坚也将目光转移过去,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是老手!传令!让左右两翼拖住,不得主动出击!”
孙坚身后的传令兵连忙开始挥动手中的代表骑兵的旗帜,然后等到左右两翼的军候左右晃动了旗帜表示收到旗令才停了下来。
孙坚知道左右两翼会吃亏,但是没有关系,毕竟左右两翼加起来也就不过是百余人,重点还是中央的步兵主阵,只要将对面的主阵击破,就算是对方那不足百骑的兵卒再强,又怎么能和自己混合骑兵步卒的部队相抗衡?
而且,整个的中央战阵孙坚这一侧的优势在随着时间不断的扩大,而且这种优势的扩展是雪崩式的……
弓箭手对付刀盾兵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效果,这样子的攻击只是除了打击对方的士气之外,更多的是比拼双方将领调兵遣将的能力,谁的阵势先崩溃,谁就完蛋了。
孙坚侧了一下头,对着韩当说道:“试探都差不多了,该上第二波了,义公,你带着兵士,不管如何,给我在中间扯出一个口子来!”
韩当啪的一抱拳,二话不说,转身到了孙坚中军的前沿。
“咚!咚咚!咚咚咚!”果然不出孙坚意料,对面小山包上又响起了第二通的鼓声,一队队的兵卒开始应着鼓声,向前推进。
中军阵前的韩当回头看了看孙坚,看到孙坚点了点头,便一紧手中的长矛,高声吼道:“击鼓!进军!”
既然是要带步卒突破中央阵型,韩当自然是不可能骑着马往前冲的,否则速度提不起来,自己也就成为了对方弓箭手的靶子,所以韩当是下马混在第二排的步卒当中,随着整个的战阵往前推进……
在阵前的弓箭手开始向两侧分开,给后续的部队让出进攻的线路,黄忠这一侧的弓箭手明显留在地上的尸首就比孙坚更多了些,显然是损失更大。
双方第二波的兵卒终于冲到了前沿,一场混战即将展开……
韩当虽然长于弓箭,骑术,但是不能代表着他的步战就差,相反,绝大多数的将领在地上的功夫往往都强于在马背上的,只是因为汉人并不可能像胡人那样,一出生跟着父母在马背上奔跑迁徙。
双方的步卒很快就冲到了一起,混战一处,而此时双方的弓箭手也停歇下来,往两翼行进,压住阵脚,将中间的这一块血肉磨盘让了出来。
“杀!”
一个孙坚的兵卒率先冲了上来,双目赤红,冲着面前的对手当胸狠狠的一枪扎去!
几乎不需要再有什么号令,双方的兵卒就拼杀在一处,刀盾手维持住阵线,长枪手在其后寻找破绽刺杀对方。
盾顶着盾,刀拼着刀,枪对着枪,在这一刻,对面的不再是有着相同皮肤,相同发色,相同语言和相同的战甲的青年,又或是中年,甚至根本就不能在称为一个人……
只剩下了残暴和血腥。
双方的兵卒就像是两只凶猛的多边锯齿状的怪兽,相互交错着,撕咬着,纠缠在一起,都在奋力的吞噬着对方的血肉,企图在自己的血液流干之前,将对方打倒。
韩当隐藏在军阵当中,虽然身边的各种呼喝、惨叫、兵刃砍斫之声繁杂无比,也刺激着他的血液不断的在翻滚,但是他仍然冷静的看着前线的一切变化,就像是一只毒蛇隐藏在草丛当中,随时准备发出致命的一击。
忽然之间,韩当的眼睛一亮,一个跨步向前冲出,身旁的亲卫也连忙跟上……
只见韩当暴喝一声,将长矛往前一探,鸡蛋粗细的长矛灵活的宛如一条长蛇,从人群当中穿出,如同贴地飞行的蟒蛇,恶狠狠的砸在了因为防备其他人的砍扎而举高了盾牌的黄忠刀盾手的小腿之上!
黄忠刀盾手猝不及防,顿时小腿被势大力沉的长矛砸成了一个不正常的弯曲状态,惨叫一声像一旁跌倒。而在其侧的刀盾手还没有来得及补位,就看见一条黑影宛如毒蛇一般在地上一弹,瞬间就穿透了咽喉,鲜血如同喷泉一般向外喷洒!
韩当抽矛,然后趁着黄忠的刀盾手阵型被破开的瞬间,再度飞快的连连刺击,竟然在几息之间,循着暴露出来的破绽,再杀三人。
此时韩当的亲卫见主将英勇,顿时士气大振,咆哮着恶狠狠的往这个缺口挤压进去,疯狂的砍扎着,推搡着,竟然将黄忠刀盾手阵线硬生生的敲进去了一个凹陷!
更多的孙坚兵卒蜂拥而至,涌向了被破坏的阵线缺口,黄忠的刀盾手树立起的盾牌只能抵挡住正面的攻击,现在突然被缺口两侧的孙坚兵士一阵突袭,顿时死伤惨重,终于是维持不住,整个阵势出现了一个的裂缝。
调节了一下气息的韩当顿时大喜,顿时发出号令:“给我杀进去!往中间杀进去!”
孙坚兵卒的士气一下子升腾起来,似乎连自己的气力都大了几分,像一把铁钻一样,顺着黄忠兵卒阵线上的裂口,狠狠的往中间捅去……
黄忠的刀盾兵瞬时间要遭受到两个,甚至三个方向上的攻击,很快就被打击得溃不成军,往两边败退下去。
“中军掩进,弓手护卫!”孙坚抓住了战机,立刻下令道。
早在后场的等候的弓箭手连忙往前奔跑,然后趁着往对面黄忠部队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射出了箭矢。
而黄忠此时似乎才刚刚反应过来一般,弓箭手的号令似乎也不一致,有的射向了向前冲锋的孙坚步卒,有的则是对孙坚弓箭手进行反向的压制……
混乱的结果就导致了黄忠弓箭手杀伤的效果甚微,反倒是自己却被孙坚的弓箭部队所针对,顿时惨嚎连连,死伤惨重。
孙坚的兵卒在少了黄忠的弓箭手压制的情况下,顿时更加的气势高亢起来,像发了疯一样往前猛冲,整个战场顿时形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黄忠似乎是丧失了继续交战下去的勇气,中军大旗一阵摇晃,然后迅速的向后方退去……
韩当眼尖,立刻发现了这一点,顿时大声吼叫起来,还在抵抗的黄忠兵卒回头一看,顿时也纷纷丧失了抵抗的勇气,也开始掉头就跑。
黄忠在两翼的骑兵也纷纷掉头逃跑,孙坚的骑兵连忙兜转回来紧紧的咬住狂追。
阵地战变成了追击战,现在比拼的就是谁更英勇,而是谁更跑得快。黄忠有些兵卒跑得慢的,渐渐被孙坚兵追上,然后就是被几个人围着一个砍杀一气……
孙坚的骑兵有的在马匹上开弓搭箭,有的直接拿出战刀来,利用马匹的冲力,将逃跑的黄忠兵砍倒……
一时间黄忠的兵卒兵败如山倒,孙坚兵卒则是气势如虹的在后面紧紧咬着往前追。
不知不觉之间,孙坚就领着兵卒向前追击了好长一段距离,渐渐的远离了原来的交战的场所,往襄阳而近。
韩当催着马从一旁赶了过来,一边和孙坚并肩向前而行,一边说道:“主公,这个家伙跑的够快啊,我们还往下追么?”
孙坚问道:“可有捡到到对方的旌旗?”
韩当摇了摇头,说道:“那个家伙都带着呢,喏,就在前面!”韩当一边单手控制着马匹,一边用手中的长矛指了指。
没错,黄忠虽然逃跑,旗帜虽然倒伏着,但是却没有丢弃,就像是山雀收敛了长长的尾翼一般,拖拽着往前逃窜。
孙坚一边策马一边扭头看了看,有些恼怒的说道:“令两翼骑兵全力往前包夹!胆敢擅自争抢乱阵者,斩!”
虽然这个黄氏将领的战阵在自己意料之中被打败了,但是并没有夺取到多少的旗帜,几面步军旗都是一样的,分别不出来什么,而那些有些区别的统军旗和将领旗帜,才是孙坚的目标,而那些拿将旗居然都是骑兵,四条腿跑得老快,这样一来,不依靠自己骑兵怎么可能截得住?没有截住几面对方的旗帜做幌子,自己的诱敌之计又如何能够展开?
然而孙坚的骑兵因为和步卒在抢人头,所以并没有全力冲刺追击,现在已经渐渐有些落在后面了……
黄忠带着人一路狂奔,孙坚紧紧的在后面衔尾急追,而孙坚的护卫亲军则紧紧的跟在其周围。
现在大多数的统兵将领,都极其关注自己的私兵,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本部兵马,这些兵卒不论是待遇,还是装备,都会比一般的士兵来的更加丰厚,当然,这些兵卒在体力上和技能上也同样高于一般兵卒,对于主将来说有更高的忠诚度,所以孙坚对于自己的手下这些兵卒,也更加的有信心。
又追了两三里,孙坚渐渐的拉住了马匹,喝令军队开始修整队形。
韩当在一旁问答:“主公,为何要停下来了?”
孙坚指着前方的丘陵山地说道:“前方多山,极易中伏。”在前方,有多座连绵的丘陵挡住了视线,那些黄氏将领的逃兵正一头往山谷中间逃窜而去。
遇山不进,遇林莫入,这是作为统军将领的一个基本常识。
穷寇莫追则是要看是在什么的地方,如果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追上几十里多半一点问题没有,但是在多山地区,追上几里就可能被人设伏。
虽然孙坚还是很想去抢夺那个将领的旌旗,但是那个家伙奈何逃得太快了……
就在孙坚渐渐的将部队收拢的时候,忽然前方一阵梆子响,从山谷中开出了一群兵马,开始向两翼展开,中央一杆大旄,镶嵌着五彩的羽毛,华丽无比,旗帜中间是绣着“荆州刺史”四个大字。
在大旄之下,是一辆华盖车,车前还有一杆“刘”字的将领旗迎风飘扬。华盖车上,一人一身重锦华服,绣花缎面熠熠生辉,一缕长须在风中微微飘荡……
突然出现的兵马,顿时引发了孙坚兵卒的一阵骚乱。
韩当吓了一跳,说道:“还真的有伏兵!”
孙坚却眯缝着眼,紧紧的盯着远处的那个华盖车上的人物,微微侧脸问道:“义公,车上之人……可是刘景升?”
韩当用手搭着凉棚,眺望了一下,说道:“离的有些远,看不是太清,不过据说刘荆州身长八尺,容姿甚伟,留有美髯……这个……”
韩当说着,忽然和孙坚对视了一眼,如果真的是刘表的话,那么可就是一条大鱼啦!
孙坚一把抓过韩当的马缰绳,低声向韩当吩咐了几句。韩当顿时心灵神会,调转马头悄悄的退下了。
孙坚下令,将自己本部私兵横向展开,将其他兵卒掩藏在其后,看见韩当的身影渐渐的被掩盖之后,便派遣兵卒上前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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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潜有些担心自己的假胡子,而且在衣甲之外还套了一件锦袍,难免有些热啊,这要是流汗多了,粘上去的难免就松动了……
斐潜忽然想明白了为何诸葛亮在大冬天的时候,还拿了一把羽毛扇在不停扇凉风——穿得多就是热啊,里面一层麻,中间一层甲,外面还要再罩上一层锦袍,这叫一个密不透风,汗流浃背啊,不拿羽毛扇子降点温度怎么行?
咳咳……
不过这个孙坚明显不怎么好对付啊……
果然不愧是三国初期的猛将,作战经验极其丰富,要想伏击这个孙坚,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问题不大,斐潜这套装备就是为了这个而准备的,当然如果孙坚傻的跟脑袋进水了一样,冲进埋伏圈,自己也就省了好多麻烦。
但是现在么……
演义上的果然大都是骗人的,好在自己没有相信。
斐潜在心中腹诽道:身为大将,一军之主,竟然会亲自去追击小股明显是突围求援的部队?而且还只带了三十骑兵,然后不管是什么地形都一头扎进去……
这个,嗯,也只能是呵呵了事了。
况且就算孙坚智商临时下线了,还有程普呢?黄盖呢?韩当呢?这几个打手在营地之内睡大觉,让老板亲自操刀上阵?
老板要有老板的谱,至少也要像自己装的这样……
就是这胡子,怎么看怎么别扭,幸好只需要远远的做个样子,否则离近了肯定穿帮。
既然要坑某个人,自然是要站在那个人的立场上考虑一下问题,孙坚想把荆襄打得像稀泥一样,混沌残破么?
肯定不是,否则早就对着沿途一代的乡间士族豪右等等坞堡下毒手了,而且根据斐潜在刘表和蔡讽那边了解到的情况,其实荆襄这一带并没有强烈的倾向性,也就是说等于是哪一个人来都行,只要这个人能够占据了优势,有了大义的名分就可以了……
所以孙坚的第一目标,绝对就是刘表。对于孙坚来说,只要干掉了刘表,那么一切就万事大吉!
因此当自己这个假扮的刘表出现在孙坚面前的时候,孙坚就算是有所怀疑,也会下意识的选择倾向于先相信一下,试探一下……
果然,孙坚一边压住阵脚整顿队伍,一边排除了兵卒进行喊话,表示孙坚是抱着一个替国家分忧的名义来的,说明了刘表对于荆襄之地的控制权并没有得到大汉王朝广泛的认可和支持,是属于非法的侵占,自己只是来拨乱反正的……
斐潜自然也派出大嗓门的兵士首先声明了自己堂堂正正的荆州刺史的政治立场,表示了对于荆襄土地的绝对主权,然后强烈谴责孙坚的入侵违法行为,最后要求孙坚迅速撤离荆州区域……
说得都不错。
斐潜和孙坚远远的间隔着兵士,然后不约而同的微微笑了笑,然后两个人都知道,能BB的时候必然是不能动手的时候,能动手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再BB……
孙坚趁着斐潜的部队还未完全展开,便猝不及防的号令兵卒猛地扑了上来。
斐潜连忙也指挥前阵的步卒上前迎战,可是,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不知道是孙坚的兵士跑了几里路之后手脚发软,还是自己麾下的兵卒居然神勇无比,居然将孙坚的步卒打的连连后退,连半柱香的功夫都没有,整个孙坚的阵型就有些散乱了,然后就开始零星有人开始逃跑……
没有过上多久,孙坚的整个兵线就溃散了,牵连到了孙坚中央部队,然后竟然就这样一窝蜂的掉头就跑……
这个几乎是突然发生的情况,让斐潜有些愣神,怎么孙坚这就跑了?
说好的不屈不饶呢?
说好的江东猛虎呢?
孙坚喜欢戴着一顶赤罽帻,或许是勇猛的人,都喜欢一些标新立异的东西,就像是后世很多杀马特的造型一样,似乎都是渴望众人对于自己的一种关注……
确实够引人注意的,斐潜望着前方那个略微显得有些杀马特造型的赤罽帻,那刺眼的红色在马背跳跃着,忽然心中一动,便下令追击。
打仗,不仅仅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同样也要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想问题。
就像是孙坚的首要目标就是刘表一样,作为刘表,相应的最为主要的目标也自然是孙坚,一个孙坚的头颅,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就连一直在荆襄南部左右摇摆,犹豫不决的那些士族豪右,只要拿下了孙坚,说不得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收复零陵和桂阳了,所以,孙坚这样的挑逗性的行为必然会吸引得刘表目不转睛……
所以,追吧!
只是斐潜自己内心当中略觉得有些搞笑。
这个算是什么情况?
相互坑的节奏么?
华盖车看起来很牛叉,但是实际上相当不实用,低矮的围板绝对没有办法提供一个安全的保障,而且高高的弯曲如柄的华盖,也是一个相当大的累赘,丝毫不具备流线性不说,还特别影响重心,稍微不慎便是左歪右扭,只能是慢悠悠的往前……
此时若是从空中来看,孙坚的部队维持了一个不怎么规则的圆形在前面逃,而斐潜的兵卒则是渐渐的由横向变成了纵向,就像是一个长长的箭矢。
一只部队,在阵型严正的时候最难以被攻克,而在两个情况下最容易丧失阵型,一个就是在溃败的时候,一个则是在追击的时候……
孙坚一面带着自己的本部兵卒往前奔跑,一面频频回头观察,因为对自己本部的这些兵卒,对于自己的统帅能力都很有信心,所以孙坚也毫不犹豫的用上了引诱的计策,他自己便是诱饵。
在追击的黄忠的过程当中,在道路一侧有片小树林,稀稀拉拉的树苗和灌木,并不能藏下多少的兵马,但是临时性的潜伏个一两百人,却问题不大。
因此这个小树林也就成为了孙坚预定的反击点。
韩当现在就带着一些兵卒潜藏再此,等着孙坚带着部队哗啦啦的从眼前跑过,又放过了斐潜最前方也是最集中的一块部队之后,便暴然而起,带着兵卒冲出了树林,拦腰将追击的斐潜部队截成了两段。
此时的孙坚也立刻带着兵卒返身而战,孙坚更是率先士卒,冲在了最前面,战刀上下翻飞,接连砍中了多名正有些惊慌的斐潜追击的步卒,顿时就将斐潜这些追击的兵卒势头完全遏制了。
“杀!杀!杀!”
眼见主将英勇如斯,孙坚的本部私兵更是奋勇争先,紧紧簇拥着,保护着,跟随着孙坚,,就像是一个大铁锤一般,将斐潜这个追击的箭头直接给敲扁了。
斐潜这些兵卒原本就是从荆襄城防上调来的郡兵,临时性的接受了斐潜的指派,方才还兴冲冲的刚刚认为是胜利在望,结果被孙坚和韩当这两下组合拳一下子就给打懵了,而且在试图寻找指挥的人的时候,这些低级的兵卒士官竟然发现,斐潜所管辖的中央指挥本阵还远远的落在后面……
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人性当中利己主义就表现出来了,混乱不堪的战场之上,斐潜先头追击的这一部分兵卒既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多少的兵力,也不清楚后面韩当袭击部分具体的情况,只是知道似乎是自己中了埋伏,内心惶恐之下,一部分人选择了逃亡,一部分人则是开始投降……
整个斐潜先头的部队顿时散乱不堪,孙坚也懒的理会那些四散奔逃的兵卒,只是疯狂的砍杀这那些尚在抵抗着的一小部分兵卒,也就将斐潜先头这一群的兵卒的士气彻彻底底的击打到了冰点。
许多襄阳的守备兵卒一没见领兵统帅,二对于斐潜也没有多少的忠诚度,逃跑无望的便纷纷放下兵器,表示投降。
孙坚大声的喝令着,让一个军候带兵留在此地看守这些投降的兵士,自己则是带着其他的兵迅速的和韩当汇合到了一起,向斐潜的中央阵猛扑而来!
孙坚的出现,让韩当大喜过望。虽然韩当他这一百多个本部兵士在拦截斐潜后半部分的兵力之下死伤惨重,但是既然孙坚赶到了,也就意味着斐潜前部兵卒的毁灭,同样也就意味着,这场漫长的战斗,终于要取得胜利了!
况且若是真的将刘表或擒或杀,那就等于是荆州到手了!
孙坚和韩当就宛如被灌注了无穷无尽的神力,如同两只猛虎一般带着各自的亲卫,将斐潜原本因为追击就不成阵型的部队砍杀的节节败退……
斐潜见状,连忙叫驾车的黄旭掉头,然后开始了在汉代的违反交通法规的飙车行为,但是这个华盖车从它诞生之日起,估计就没有这么高的速度飙过,而且那个要命的华盖更是导致了整车的重心偏高,一旦车轮压到了某个突起的石子又或是什么土疙瘩之类的,顿时就会高高的跳起,往一边倾斜,害得斐潜不时要根据情况,扑向左边,然后又赶快扑向右边,以自己的体重来维持平衡,不由得大叫道:“要翻了!要翻了!臭小子稳一点!”
驾车的黄旭一边狂甩着鞭子,驱赶着马匹,一边哈哈大笑道:“放心吧,斐郎君,要论驾车,叔业也比不上我!”
黄旭倒是也没有讲大话,虽然说整个华盖车就像是随时就要翻车一般,但是愣是每次都险之又险的恢复了平衡,连蹦带窜的零头狂奔,居然并不会比单骑走马慢上多少……
不过这么超乎寻常的高速飙车行为,就导致了孙坚有些郁闷了,荆襄这群家伙都是属兔子的么,怎么一个个逃窜起来动作这么快?!
那个在前方七倒八歪,仿佛下一刻就将倾覆的华盖车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伴随着每一次的倾斜,都会引起一大堆孙坚兵卒的催促诅咒声:“倒!倒!”
然后在下一刻,这个华盖车居然又扭回来了,带着一片惋惜的叹息声,继续作死的飙车行为……
或许是因为斐潜之前的主动出击,导致孙坚认为伏兵已出,不值得再担忧;又或是这个扭来扭去的就是不摔倒的华盖车太引人注意了;还有可能斐潜假冒的刘表这个身份诱饵足够的香甜,孙坚已经越过了之前的他曾经停下的地方,紧紧的咬着斐潜的屁股,死命的往前追赶……
孙坚紧紧的盯着远处的那个在华盖车上东倒西歪的身影,对他而言,这就是他最希望获取目标,对于刘表,他并没有任何的交集,也没有任何的冤仇,只是刘表挡住了他前进的道路而已……
虽然有那么一个瞬间,孙坚有些怀疑刘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有那么一个时刻,让他觉得进山追击是不是有些冒险?
是继续进攻,还是就此放弃?
继续攻自然就是要承担更多的风险,但是放弃,难道就让眼前的这个刘表就轻轻松松的逃会襄阳城?
一旦刘表逃进了襄阳城,孙坚几乎可以肯定,刘表便再也不会出城作战,要想打败刘表,便只剩下了强攻襄阳城一途!
而自己能将所有的兵士消耗在襄阳城的坚固的城墙之下么?
因此与眼前的可以期待收益相比,似乎冒一点险也值得!
孙坚衡量过,就凭借方才的那种毫无斗志的兵卒,就算是个人能力再强,也扛不住孙坚他的亲兵一轮悍然的突袭!
孙坚就根本不相信,都进了山地,看这辆破车还能飙出如何作死的速度!山路比外面的平地更加的崎岖,想摔死就继续飙!
或许摔死了还能更省事……
不出孙坚的意料,进了山谷了的华盖车明显降低了速度,飙不起来了,再飙下去就百分百翻车了。
华盖车的速度一降下来,与孙坚的距离就不断的在缩短,孙坚似乎都能清楚的看见华盖车上的“刘表”所穿的锦袍花纹了!
不过幸好在斐潜的前方很快的就出现了一杆“黄”字大旗,黄忠带着兵卒立在一个狭小山道口的两侧,然后将斐潜等人让了过去之后,又很快的合拢了阵型,将后面追来孙坚挡在了外面。
“手下败将!”孙坚舍不得就这样放弃“刘表”这一块肥肉,便咬咬牙,指挥着兵卒往上猛冲!
孙坚的胆子向来就不小,在他看来,这就是刘表的最后一道的防线了,只要将面前的这个手下败将小小的兵阵凿穿,那么就意味着“刘表”就会成为自己手中的战利品,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孙坚也不相信一只其统军将帅在疯狂逃命的,而且已经是战败溃逃过一次的部队,还能有多少顽强的战斗力?
黄忠面无表情的着着疯狂叫嚣的狂冲而来的孙坚兵卒,又扫了一眼脸色有些发白的手底下的这些原本的襄阳守军,默默的从马后的弓囊当中取出了他自己的长弓,不紧不慢的拨了拨弓弦,然后才反手从另外一侧的箭囊上面捞出了三只箭矢,然后以稍微倾斜了一下弓身,竟然将这三只箭矢同时搭在了弓背之上……
黄氏工房特质的狼牙箭头,闪耀着特有的淡蓝色的冷芒,随着吱吱呀呀的弓弦声响,黄忠手中的长弓渐渐的被拉满,三个箭头就像是一只三头毒蛇一般,盯上了蜂拥而至的孙坚兵卒。
黄忠此时一身的鳞甲,又是端坐在马背之上,高处普通兵卒半身,此时此刻,张弓如同满月,不怒自威,不由得吸引了冲在前面的孙坚兵卒的目光。
黄忠并没有满弓太久,稍微瞄了一下,便松开了手,只听“嘣”的一声响,三只箭矢离弦而出,迅猛的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残影,如同蓄势已久的眼镜蛇,张开的毒牙,恶狠狠的咬向了孙坚的前锋!
黄忠的弓是他自己特制的强弓,当日也曾在黄氏隐院有对于铠甲的防御性进行过测试,一百步对于防御性良好的札甲鳞甲等等都有极强的穿透效果,若是按照强度来划分的话,至少是四石以上的强弓,这种强度,与其说这一把是弓,而不如说是像弩一般的强劲。
四石以上的强弓,百步不到的距离,黄氏特制的箭矢,飞行的极其平稳,几乎是上一秒还在弓弦之上,下一秒就到了孙坚的兵卒面前!
箭矢上蕴含的强大力量,轻而易举的就洞穿了冲在最前的兵卒的胸膛,然后又钻进去了第二个人的身躯之后,才停了下来……
而被穿透的第一个人身上,则是出现了像是被后世枪械击穿那样的一个空洞,孙坚兵卒身上少的可怜的一些皮甲和两裆铠,几乎就是恍如无物一般,一点防御的作用都没有。
黄忠不可能三只箭都能够瞄准三个重点的目标,他只是将最中间的那一根对着重要的人物,比如曲长,军候,而两侧的那另外的两根箭矢,反正孙坚的部队这么密集,怎样也能射到人……
但是就算是如此,一发之下,倒下了六人,这种强力的打击不仅仅是让孙坚的兵卒大吃一惊,同时也极大的振奋了自己这一方的士气,许多兵卒这个时候才发觉,原来那个一直泡在前面的黄姓中年将领,并不是一个无能的草包。
黄忠第二次抽取三箭,搭上弦,顿时就让前冲的孙坚步卒脚步一滞,几个领兵的军候、曲长就感觉像是被什么猛禽盯上了一般,头皮发麻。一个孙坚的军候虽然隐藏在队列当中,但是还是觉得不够保险,连忙一猫身,躲到了一个刀盾兵的盾牌后面,绷紧了身躯,随时准备躲闪。
黄忠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松开了手,普通的木质盾牌,在四石强弓之下,几乎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木质盾牌上蒙着的牛皮,就像是纸张一样轻易的被坚硬的狼牙箭头撕扯碎裂,木质的盾体被击穿了一个大洞,木屑四散飞溅,而躲在木盾后面的军候就算是做了准备,也跟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箭矢扎进了自己的肩头……
孙坚的那个军候惨叫一声,仰天向后便倒!
一箭之威,凶残如斯!
黄忠连开三次三箭,顿时射杀了冲在最前面的十余人,就像是极其尖锐的钢针,在孙坚前头部队上扎出了十几处的深深的洞口,顿时让孙坚的前锋步卒脸色都有些变了,相互之间愕然对视,都不看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马背上的中年战将,一弓在手,就宛如化身为了残酷无比的死神,只要被盯上,就是必死无疑!
那弓弦之上的点点寒芒,仿佛就可以勾人魂魄,毁灭一切一样,在其面前,就算是身穿铠甲,再怎么躲避,似乎都是徒劳,只能是等待死亡的降临,这种无力感,顿时笼罩住了孙坚的前锋部队,士气顿时为之一泄!
黄忠一人,居然就这样用一张弓,遏制住了一队人的冲锋!
原本襄阳的那些守军,顿时感觉从身躯的某处升腾起了一种不知名的力量,不由自主的涨红了脸,握紧了兵刃,纷纷或是高举,或是敲击,异口同声的欢呼起来!
他们在用这种方式向黄忠致敬!
向自己这一方勇猛的统军将领致敬!
顿时之间,士气如虹!
一将之勇,威仪如斯!
一股莫名的恐慌忽然在孙坚的兵卒前锋当中蔓延起来,相互之间的动作也有些僵硬和变形了,孙坚见情况不妙,举刀狂呼道:“杀!冲上去!冲上去!”一边喊着,一边举着盾往前飞奔。
孙坚的兵卒才恍然明白过来,这要是不和黄忠的步卒混在一起,那么下一刻,还是有可能会被这个杀神盯上,只有混战在一起的时候才稍微安全一些,至少自己死的时候还能看得清对方的刀,说不好还可以换一个……
就这样被活活的远程射死太亏了!
黄忠的威胁太大了,对于这么强的弓箭,孙坚也不敢大意,坐在马背上简直就是天然的靶子,还不如下马混在亲兵队伍当中安全系数高。这样的威力,至少在一百五十步都可以形成有效的杀伤力,只要是中了裸露部位,没有任何人可以幸免。
孙坚下令让落在队伍后面的弓箭手赶快加速上来,尽快的对黄忠以及这些兵卒形成压制力……
“杀!”没有什么退路的孙坚兵卒咬着牙,蜂拥而至。
双方继续交战在一起,不过因为有了黄忠的神威表现,荆襄守军也表现的比较强硬起来,和孙坚的步卒相互层层叠叠的交错在一起,刀枪剑戟,你来我往,惨叫声伴随着泼洒的鲜血,一时间乱成一锅粥。
黄忠稳稳的坐在马背之上,双眼如鹰般巡视着全场,时不时的抽出一根箭矢,对于孙坚兵阵前沿的军候和曲长等等士官进行定点的打击……
孙坚步卒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越来越怪异,一面是普通的兵卒疯狂的在进攻,一面是低级的士官一个个的被黄忠点名射死,士气不断的在下挫。那些尚存活着的低级军队士官也都是聪明人,都装成普通兵卒的模样,就连发号命令都不敢,唯恐被上头的那个死神盯上。
黄忠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耙子,在他的梳理之下,孙坚这一部分的兵卒的低级士官逐渐的被清理干净,许多兵卒在目睹了身边的士官被一箭爆头又或是一箭穿心之后,那种巨大的心理压力逐渐累积,也渐渐的从疯狂的血气上头的状态当中清醒了过来……
孙坚的脸色变得非常的阴沉,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想必黄忠身上已经被捅出了几十个窟窿,然后便转头看了身侧的韩当一眼,韩当会意,便猫着腰,斜斜的往一侧窜了几步。
韩当也擅长弓箭,当然和黄忠比较起来还是有些差距,所以只能是接近一些,才会更有把握,韩当悄悄的半猫着腰,躲在一个草丛之后,然后搭上弓箭,向着黄忠瞄准。
黄忠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扭头就看见一侧正在搭弓的韩当,连忙一个甩蹬,翻身下马,隐藏在步卒之内。
若是黄忠自己是长期带兵的,说不定还有一些亲兵卫队,但是现在是临时带领的荆襄守军,哪里来的什么护卫,便全部都是要靠自己小心,况且弓箭这个玩意黄忠更是行家,自然不愿意托大拿肉体和钢铁去抗衡。
韩当见失去了目标,和孙坚对视了一眼,惋惜的摇了摇头。
孙坚皱眉,忽然开口高喝:“敌将已死!敌将已死!”
韩当会意,也是大声一起喊着,并带动更多的兵卒开始呼喝。
黄忠步卒下意识的回头一看,结果并没有看到之前在马背上的那个中年将领,虽然将旗没有移动,但是毕竟没有什么默契可言,内心中不由得都动摇了几分。
此时,从后面赶上来的孙坚弓箭手也赶到了,孙坚立刻令其上前针对前线混在一起的兵卒进行覆盖射击。弓兵的军候有些迟疑的说道:“前面还有我们的兵啊……”
孙坚劈胸将其抓住,咬着牙说道:“吾令汝即刻射击!”
不是孙坚残忍,而是孙坚在最短的时间内,选择了一个正确的但是带有一些自残方式的杀敌方式。方才疑军的呼喝只能临时影响片刻的功夫,只要黄忠一露头,谎言便不攻自破,所以只有趁着现在,荆襄兵卒疑心未定的时候进行大面积的打击,才有办法动摇到对面的军心,更何况,自己现在的兵力比对面的多,但是因为山道的限制,上不去,战斗面只有一个较小的接触面,而好多兵卒在后面空无用武之地,一旦击溃对面的兵阵,打通这个卡口,就可以将更多的兵力投入进去,荆襄此军便必败无疑!
见主将作怒,弓兵的军候也不敢多言,便指挥着弓手向前推进,然后骤然发动猛烈的弓箭袭击!
一蓬箭矢腾空而起,然后猛然间扎到了正在扭杀在一起的毫无防备的双方兵卒头上,顿时就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伴随着朵朵的血花,正在前沿交战的兵卒死伤惨重,就像是被一把大刷子一样扫空了一片区域……
弓弦速响,箭矢尖啸,不管不顾的覆盖射击,让这一块狭小区域的兵卒几乎在转眼之间死伤殆尽,双方的士兵甚至上一秒还在相互拼杀,下一刻就被头顶上突袭而下的弓箭双双射死。
狭窄的山道,山谷的谷口,一地的尸骸。
惨烈的状况让整个的战场忽然陷入了片刻死一般的寂静,就只剩下眼前的血红色和那些漆黑箭杆上的白羽……
“杀!杀!杀!”
孙坚疯狂的大吼起来,敦促着兵卒抓紧时机往前涌,突破那个狭小的道口。孙坚手下的私兵最先反应过来,推搡着前面的兵卒,大声吼叫着往前簇拥。
弓箭攻击在不断的往前延伸,双方兵卒都是遭受了惨烈的打击,虽然孙坚的兵卒损失的比较多,但是本身人数就比黄忠的人更多,所以这些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策略取得了明显的效果……
黄忠虽然勇猛,但是手下的兵卒死伤惨重,也无法再维持住在狭窄道口的阵线,最后射出了几箭之后,见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便带着剩余不多的兵卒往后退却。
孙坚大喜过望,连忙指挥着兵卒挤进了山谷之内……
疯狂的孙坚兵卒簇拥着,冲过啦狭小的山谷口的时候,却不知为何有些迟疑下来,行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山谷当中空荡荡的,只有两侧山体的岩石和一些灌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也看不见任何的敌军,仿佛方才在谷口抵御的兵卒骤然消失了一般。
孙坚此时已经赶了上来,见到迟疑着,缓缓的在往前挪动的兵卒,不由得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忽然之间涌了上来,这种异样的感觉,竟然让孙坚莫名的想起了当年和父亲一起乘船遇到了水贼……
孙坚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蓝天之上,白云朵朵,显得那么的肃穆和安静。
似乎在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似乎在那一刻也是这样的安静。
只有周边的人面庞上迟疑的脸色和畏头惧尾的表情,与当时船上的船夫和客商相互重合了起来,那时候父亲担心的在后面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角,孙坚却挣脱了……
孙坚举起了战刀,大踏步的往前冲去,一边奔跑着,一边向两侧挥舞着手臂,招呼着,就像是他少年时所做的动作一样……
周边的兵卒纷纷也随之动了起来,一齐往前奔去。
才向前走出没有多远,那一辆该死的华盖车就在山体的拐角处露了出来,倾翻在地,车上自然早就是空空如也,原本绚丽多彩的华盖也已经折断了,就像是被砍下的头颅一般,滚落在黄沙之中。
但是这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在华盖车之后,几颗相互交错在一起的大树,还有堆积如山的柴薪,都直接说明了一件事情,一件对于任何领军将领都不愿意遇到的事情——中埋伏了!
还没有等孙坚等人反应过来,一阵笃笃笃的梆子响声,两侧山体峰线上骤然站起了森森的兵卒,手持弓箭,往下便射!
几个试图翻越堵路的孙坚兵卒,才爬到一半,就被射杀当场,就像是挂在窗口的风铃,在树杈上摇摆着。
旋即十几发火箭射来,顿时引燃了原本就藏在其中的火油,顿时烈焰就像是爆裂喷涌而出的岩浆一般,瞬间将企图靠近翻越十几个兵卒全部吞噬到了其中!
谷内的兵卒乱成一锅粥,而山体之上,则是高高的竖起了那个长方形的,华丽无比的荆州刺史的大旄,在风中飘荡着。在旌旗之下,一个锦袍长髯的人似乎在悠闲的捋着胡须……
孙坚怒声吼道:“刘表老贼!吾誓要杀汝!”
虽然话喊得凶,但是孙坚才不傻,立刻将赤罽帻一脱,然后扔到一旁,一边举盾,一边拨打躲避着从两侧射下来的箭矢,躲路而逃!
箭如雨下,孙坚的兵卒就像是成熟的庄稼,一片片的被死神的镰刀割倒。
现在在山顶两侧的并不是那些新招募没有多久的荆襄守兵,而是蔡氏家族当中各个坞堡之内隐藏的私兵,因为蔡家对于弓手的训练别有一套方法,因此斐潜也就将这五百的蔡氏弓手全数安排在这里。
普通的熟练的弓手,一分钟之内能射出十五只到二十只箭矢,而蔡氏的这群私兵弓箭手,几乎人人频率都快的出奇,斐潜估摸着至少在二十五只箭左右,这样的速度,就形成了密集的宛如暴雨一般的箭矢,几乎就是转眼之间,就将孙坚的部队打击得溃不成军。
看见了孙坚有掉头逃跑的意思,斐潜不禁暂时放下了梳理下巴之上已经打结成了一团假胡须,望向了谷口的位置……
黄旭一声令下,十几个庞大的草料球从山顶上被推了出来,在滚下去的瞬间,一旁的兵卒连忙将手中的火把捅进了草料球当中。
沿着山体蹦跳而下的草料球在几秒钟之内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砸在了谷口位置,有的草料球在滚动当中因为并不是非常的结实,半空就散体了,燃烧的草料四散,就像是火雨一般笼罩了整个的山谷谷口,同时也点燃了不少的在附近的孙坚兵卒的衣物……
“长枪兵!长枪兵!挑开这些东西!”孙坚知道此刻简直就争分夺秒,要是被这些草料球彻底的堵死在这个山谷之内,就肯定是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围拢在孙坚身边的私兵大声的喝应着,奋不顾身的冒着浓浓的烟火,冲上前去,用长枪将这些燃烧着的草料球往两侧挑推……
可是就在下一个瞬间,这十几个长枪兵就像是被锤子砸到了一般,整个人竟然被直接钉在了地面之上!
黄旭身边的兵卒便是黄家家中蓄养一部分私兵,手中端着的,便是这一次斐潜来到荆襄之后赶制出来的强弩,数量不多,仅仅只有八十多架,但是这些强弩的威力,却远远的超过了一般的弓箭。
而且由于强弩的本身的特性,精度高,稳定性好,甚至可以针对于单兵进行点杀,而不用像弓箭一样用箭矢去覆盖,因此凡是企图接近谷口燃烧的草料球的兵卒,都被重点关注,往往是才往前几步,就被像是木料上的钉子一样,当的一声就被几根弩矢从斜上方钉死在地面之上……
堆积在谷口的草料球越来越多,散发的浓烟和热量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死亡区域,孙坚仰天长叹一声,手中的战刀第一次松弛下来。
身边惊慌失色的护卫,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当年他抓住的逃在最后面的那一名的水贼……
哪一名水贼似乎也就是十几岁的模样,未完全长开的脸庞上写满了惊恐,不停的在像自己求饶,祈求自己饶他一命……
“投……投……降吧!投降!”孙坚大声的冲着山顶喊道,“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不要再射了,不要再放火了!我们投降!”
孙坚的兵卒也纷纷大喊起来,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一杆大旌之下,还在跟打结的假胡须纠缠不休的斐潜身上。
啊?
孙坚,这个,居然要投降?
真的假的啊,斐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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