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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潜劝说了一些,见黄家态度坚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因为这个事情,不管斐潜从什么角度说,是欢迎还是不欢迎,都不好讲,反正有点里外不是人的感觉。

    不过看得出来黄承彦是真心舍不得黄月英,却又无可奈何,就算是这一次不跟着斐潜去并州,难道一辈子都待在黄家隐院不成?

    所以虽然终究是不舍,但是最后还是跑前跑后,为黄月英的添置了一大堆的东西,整整装了有六辆的辎重车……

    当然还有近三百人的大小工匠随行,一下子让斐潜的队伍膨胀了许多。

    不仅如此,蔡氏家主蔡讽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又送了两百的弓手加入了斐潜的队伍。

    刘表虽然没有亲自来,但是也派遣了蔡中送来了带了十辆装满了粮草、各类器械的辎重车,算是为斐潜送行,又或是对于斐潜之前的协助的感谢。

    这些东西,斐潜自然是毫不客气的全数收下了。

    今天正式返程离开荆襄,在黄家隐院的门口,斐潜自然是在黄承彦凶恶的眼神和磅礴的口水之下,再三的拍胸脯,保证之后又再三的保证,才算是稍微让黄承彦略略安了一点心,最终还是洒泪而别。

    走了一段路,斐潜回首看着后方黄家隐院一旁的小山之上隐约人影,心中知道必定就是老丈人黄承彦登山而望,不由得微微的叹息了一声,拉住了马匹,甩蹬下了马,又再次的拜了一拜……

    黄月英也从车厢之内出来,和斐潜并肩向远方的黄承彦跪拜,然后眼泪哗的一下,又下来了,连忙捂着脸,低着头,又躲回车厢里去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古今似乎都是一样。

    斐潜直起身来,有些恍惚。虽然今天黄承彦多半是来送女儿的,但是斐潜却在其身上看见了后世当年他上大学的时候,自己上了火车之后,父母流连并不离去,就算是火车开动了,走远了,也还在站台之上,远远的目送着……

    唉,天地之间唯有亲情最真,只是可惜后世的父母还有这里的福叔……

    斐潜多少有些意兴阑珊,长揖了一下之后便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这一次虽然主要的目标达成了,但是其他的收获却并没有,昨天去鹿山面见庞德公辞行,山下那群家伙知道了自己要走了,也并没有表态说什么,似乎还有一些躲避的样子,搞得斐潜也很尴尬。

    三顾茅庐也是要双方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才行,否则别说三顾,三十顾都不一定能够解决问题。诸葛当时是没得选了,二袁下场领饭盒了,曹操又有深仇大恨,东吴那帮锤子整天只懂得窝里横,刘表眼看就不行了,剩下还能选谁?

    黄忠倒是真的同意将整个家搬到隐院来,这样一来,一者黄忠可以保证至少黄承彦本人不至于遇到什么太大的危险,二者斐潜也见过黄忠的儿子,似乎比起之前来略有一些起色,若是再浆养一段时间,等身体慢慢的恢复过来,病估计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就是觉得有些可惜。

    斐潜慢悠悠的骑着马,跟着队伍,沿着管道往前走着,又往前走了大概有个五六里路的模样,忽然之间看到前方的竹林之外,有几个人正在席地而坐,身影似乎还有些熟悉……

    再走进了几步,斐潜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许多,这不就是庞统、徐庶、枣祗和太史明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斐潜一夹马腹,连忙赶上前去。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斐潜又惊又喜。

    庞统晃了晃大脑袋,一本正经的说道:“大水鱼,要请我们出山,太没有诚意了吧,先不说送个几万金来花花,要不然也搞点几百匹的细绢绸缎来啊,再不行送十个八个的美姬,我们也就勉勉强强的接受了,哪有这么不懂事的家伙!”

    斐潜被庞统说得,脸上的表情先是像一个大写的囧字一样,然后才反应过来,哈哈笑着往庞统逼近,说道:“哦,是这样的么,小呆鸟,来来,告诉我你是想要些什么?”

    庞统不动声色的站起来,往徐庶的背后就躲,嘴里还说道:“有话好好说啊……那个黄公还真舍得呢,据说黄毛丫头这次也一起北上了?”

    话音刚落,就从后面车厢里面传出了一个声音:“黑小子,说谁呢?”

    庞统瞬间就哑火了,眼珠子乱转,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心里嘀咕着一些什么。

    车厢半掀,黄月英下了车,然后跟几位行了一礼,然后又回到了车厢之内,往前而去,将这里的空间留给了这几个人。

    徐庶呵呵一笑,说道:“其实我等早有北上之意,但是就是某人说要给中郎一个惊喜……”旁边的枣祗和太史明都是一样笑呵呵的。

    惊喜?

    嗯,还真是又惊又喜……

    斐潜不由得又拿眼瞪了瞪庞统。

    “元直、子敬、子鉴,能得三位相助,潜不胜感激……”斐潜正了正衣冠,正容下拜,“请受潜一拜!”

    徐庶三人连忙上前将斐潜扶起,然后又各自退了一步,也是下拜道:“臣庶(祗、明)拜见主公!”

    斐潜激动的眼角都有些水光,连忙上前搀扶三人起来,说道:“都是自家兄弟,就不要太生分了,称呼我的字就好了。”

    徐庶拱手,很严肃的道:“礼仪尊卑,上下有别,不可废也。”

    然后枣祗和太史明也很严肃的站在一旁,搞得斐潜异常的窘迫,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半响才说道:“啊呀,能不能不这样,你们这样一来,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庞统从徐庶背后转了出来,个头小,嘿嘿笑着,却像个老大一样拍了拍徐庶的肩膀,说道:“我说的没错吧,大水鱼……怎么来说也算是不错的吧……来,来,愿赌服输……”

    好你个庞统,又拿我开赌!斐潜顿时气得鼻子都有些歪了…



    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欢聚,各种别离,有离愁,也有欢喜,就像是看盗版,时不时的会蹦出一两条的黄色小推窗,然后刚好就被身边的领导,老师,又或是未来的丈母娘,女朋友看到了……

    这都不要紧,万一盗版网站跳出来小弹窗,是基友网的图片呢,后世的信息可比汉代强,搞不好明天就传遍整个世界,看盗版那个人是个好基友了……

    咳咳。◢随◢梦◢小◢.lā .

    现在斐潜就觉得有点像上班看盗版,领导刚好走到身后,然后跳出了一个活动小窗口一样,脑袋有些迟钝,信息量太大了些,一下子没能够反应过来……

    虽然徐庶枣祗太史明三人已经称呼斐潜作为主公了,但是斐潜依旧感觉就像是在梦中一般,晕乎乎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其实就是斐潜自己突然猛不丁的遭遇了福叔的一事,然后有些患得患失,再加上徐庶他们又在庞统的唆使下憋着坏,所以斐潜也没能够察觉得出来。

    严格说起来,徐庶他们如果现在要选择人员,真的斐潜这个标榜在前,似乎其他的人都矮了一些,论文,斐潜是南北两领袖的弟子,论武,手中握着一只精锐纵横北地的骑兵,虽然地盘并不是太大,但是发展的空间几乎是没有任何阻碍的。

    若是之前,还有一点在本地的刘表和偏远的北地苦寒并州之间犹豫的话,那么孙坚的这一件事情,基本上来说,就等于是给这些人吃了一个定心丸。

    能打胜仗,懂得如何打胜仗的领导未必将来是一个好领导,但是连胜仗都打不来的主公,却几乎可以肯定不是一个好主公。

    刘表看起来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清谈阔论不输天下人,但是在这一次上就暴露出明显不怎么精通军事的弊端,而不明军务,在这个动乱的时候,难免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袁术则是更加的不用想了,就算是袁术不再高傲的摆个架子,也很难。首先就是和刘表关系就很有问题,而徐庶等人已经是有了荆襄士族的标签了,若是未有开战之前过去尚好,但是现在既然已经交恶,在过去投奔难免里外都不能讨好。

    袁绍羽翼已丰,自己这些人虽说是士族子弟,但是就只有枣祗还算是好一点,徐庶和太史明差不多就只能算是一个寒门,去袁绍那边肯定不会有多少重视,说不定就分配了个书吏了事,这就算是徐庶等人可以接受,但是又将荆襄庞德公的颜面放到何处?

    哦,搞了半天,鹿山之下,庞德公亲授之人就只有个书佐之才?

    斐潜并没有细想这些,他只是觉得能有这下有几个可以放心的人在身边,一下子就觉得轻松了不少。

    一旁庞家的下人们忙忙碌碌,将带来的一些酒菜摆上,几个人坐在一起,斐潜也下令让兵卒们自行修整一下。

    对于斐潜来说是欢喜,但是对于庞统来说,就是分离了,原本鹿山之下的木屋之内住的满满的,结果现在一来就剩下了庞统自己一人,虽然说的确是免除了徐庶每天晚上的魔音灌耳,但是多少有些不舍……

    斐潜看得出来,也能理解,所以就故意问道:“小呆鸟,现在我可真的要离开了,知道你聪明,帮忙说说,下一步我应该怎么做?”

    庞统毕竟还是有些少年习性,闻言顿时就将略有的伤感丢到了一边,咳嗽两声,故作不满的抬着头,说道:“嗯?这是向人请教的态度么?”

    “小呆鸟!你可想好了,到底说不说?”斐潜根本不吃这一套,直接呲了呲牙。

    庞统眨眨眼,哼了一声,说道:“你都准备好了,还来问我?”

    斐潜一愣,有些不敢置信,说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庞统用手指了指在外围的并州骑兵,说道:“这不是很明显么?不光我看出来了,元直也看出来了。”

    枣祗就觉得有些被爆击了,疑惑的说道:“到底看出什么来了?”

    太史明明显也不知所以然,但是毕竟辈份比较小,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只好在一旁扮演乖宝宝。

    斐潜暂时也没有解释,而是问道:“士元和元直觉得此举胜算几何?”

    庞统翻了翻眼皮,不说话,倒是徐庶接了一句,说道:“若是有心算无心,倒是也有些胜算,就是……这个数量上差距太大,恐怕难以一举而定。”

    斐潜默默的点点头。

    其实这个战略也是一直在考虑当中,还没有最后的定型就是了,因此也一直没有讲,没想到在这里倒是被两个“元”给看了出来。

    “太行八径!”庞统既然讲开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继续说道,“一定有机会要控制在手中,一旦将八径封上,任冀州、幽州天翻地覆,都不会影响到你丝毫。”

    太原以东,就是太行山,纵穿南北的太行山上,自古就只有八个山谷小道,被称之为太行八径,也就是并州和冀州之间的重要通道,谁控制了太行八径,就等于是占据了战场的主动权,出击还是防守,都等于是握在手中,随时可以根据情况作出选择。

    斐潜默默的点了点头,虽然拿下太行八径就等同于要将太原郡和上党郡并入囊下,难度并不小,但是对于整体来说,确实是不得不去做的一件事情,就像是抵在咽喉上的一把刀,是更希望握在别人的手中,还是握在自己的手里?

    徐庶也说道:“所以,除了护匈中郎将之职外,还需再谋得并州牧方为稳妥,至少也要获得一个并州刺史之职,如此方能政令通行不虞。”

    庞统接着说道:“现在和西河郡,河东郡关系不错,只要再拿下上郡,便可联名向天子上表自请并州刺史一职,多半应太大的问题,州牧一职权重……恐怕一时难以获得……”

    这也是实情,州牧虽然没有规定一定要有什么样的标准,但是至少不是像斐潜这样年方二十出头的人就可以获得的,就算是刘氏宗亲,也都是四十左右老重之人才会考虑。

    这就是东西两个方向上的战略了,东边扩张到太行山,和袁绍隔山相望,西边扩展到上郡,上郡以西就即将进入茫茫的无人戈壁区,自古以来都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地区,也不适宜驻扎人口,不管是农耕和放牧都不行。

    所以也算是一个天然的屏障,在没有导航,没有定位,没有道路的情况下,要穿越茫茫的戈壁,几乎就是一个纯粹的找死行为。

    那么东西方向的战略构想有了,接下来南北的呢?



    3áO�5��f�M^f�k�T��~��A6�vr����٧�I�9#�M�fc$���外,古道之旁,竹林叶下,白茅席上。

    鹿山的五人众又汇集到了一起,只是庞统略有些不开心。

    这也是难怪,原先是斐潜一个人,然后庞统他们一帮子聚在一起,虽然有时候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有时候也就某个问题小赌一把……

    最多一颗银豆子,这点钱就算是比较穷一些的徐庶也不太看在眼里,因此,在他们眼中看重的是输赢,是眼光的高低,是判断的准确与否,而不是那点彩头。

    但是现在,很显然庞统就要孤零零的成为一个人了。

    因此对于斐潜的问题,庞统也没有多少心情回答,主要是这些事情之前斐潜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讨论过了,所以实际上讨论的结果,徐庶三人都清楚,庞统也就懒得再一一重复了,反正就算是庞统他不说,到了并州,徐庶三人也会讲的……

    所以庞统懒洋洋的说道:“并州北面么……反正就那样了……”

    “……”斐潜还有些不死心,继续问道,“……那南面呢?”

    庞统微微眯着眼,摇头晃脑的说道:“……南面么……反正就那样了……”

    “……”斐潜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明白了。”

    庞统、徐庶等人纷纷流露出了一种大家心领神会,默契的笑容,嗯,还是这样好,多省事情啊……

    要不然找到一个脑袋转不快的,巴拉巴拉讲半天还分不清楚轻重缓急,这还能愉快的玩耍到一起么?

    事情有好多种,有的是能说不能做,有的是能做不能说。

    北面的胡人,显然就属于那种能说不能做的……

    阴山再往北,就是一望无际的北方大荒漠,虽然不完全是沙漠地形,但是水源、降雨、整体气候的原因,除了几个绿洲适宜放牧之外,并不适合目前的汉代科技和劳动力底下的情况下去迁徙居住,所以是毫无价值的土地,恐怕没有任何人会对那一块土地有任何的兴趣。

    所以最多扩展到阴山之下,依托前秦遗留下来的旧长城进行防御,也就到此为止了。当然,在口号上还是要有多响亮就喊得多响亮,但是真要是越过阴山,突入大漠,这个,真心是嫌死得不够快的节奏……

    反过来,并州的南面,就属于能做不能说的事情了。

    天下要大乱了,没错,基本上所有智力在一线的人基本上都能看到这样的征兆。皇室的权威不断下降,地方性的权重不断的提升,这种结果必然会导致相互冲突,最终变成了周王朝的模式,然后就变成战国模式,这个有前车之鉴,并不是一件非常难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这个事,知道就好了,并不能说。

    先不说庞氏崇尚的是黄老之学,鹿山之下,木屋之内,多少也是跟着庞公有学过一些的,虽然庞公没有明确表示这些人是属于自己的弟子,但是实际上大家都是这么认为了,就连庞氏的族人来的时候,带给庞统的一些生活用品,日常用度的时候,也不会忘了给其他的几个人也带一些来。

    所以在外,这些人也要自觉的维护庞公的声誉。

    因此,动不动张口天下大乱了,要开始计算皇帝了,这个要是传出去,真是……

    现阶段就连二袁心里想,但是嘴上还是不敢讲。一直到了献帝被欺负的实在没有什么汉家威仪的时候,历史上的袁术才僭越试探了一下,还不是正式的称帝,就立刻被群起而攻之了,当然,其实当时的诸侯也不完全是为了僭越这个事情……

    所以,可做,但是绝对不可说。

    尤其是当着朝廷大员说一些天下大乱的话语,信不信立刻就抓起来当成黄巾贼处理?天下大乱,最先就是黄巾三兄弟说出来的,什么苍天已死之类的,这种政治性的原则错误,自然是不可能去犯的。

    斐潜之前的追问,其实也是想藉由这个机会稍微查探一下士族内心对于当下这个朝政的态度,结果发现,其实汉家的威仪真的是相当的根深蒂固的一件事情。

    因此,斐潜才说,明白了。

    因此,斐潜现在当下,就是冲着保家卫国去的。

    因此,斐潜所作的事情,就是为了维护汉朝的地位的。

    因此,斐潜手中高举的收复旧土,守卫边疆的大义之旗,绝对不能倒……

    至少,名义上必须如此。

    斐潜端起面前的酒杯说道:“诸位盛意,潜感激莫名,仅以此酒为敬!”说完便向众人略略示意,一饮而尽。

    待众人也喝完,侍从重新添上之后,斐潜又说道:“鹿山之谊,铭刻潜心,诸位或名职略有高低,然实为一生之友,不分上下,此酒,酌敬吾等情谊!”

    第二杯酒,众人也一同举杯齐饮。

    斐潜又端起了第三杯酒,对着庞统说道:“吾等此去,天各一方,不知何年得返……祝愿士元能早日振翅,清鸣九天!”

    庞统哈哈一笑,端起酒杯,说道:“好!”说完便一饮而尽。

    庞统放下了酒杯,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袖子一甩,一边走一边吟道:

    “四牡彭彭,八鸾锵锵。

    “四牡骙骙,八鸾喈喈。

    “仲山徂齐,式遄其归。

    “吉甫作诵,穆如清风。

    “仲山永怀,以慰其心……”

    边歌边走,或许觉得兴致已尽,又或是不想让斐潜等人看见自己的伤感之态,庞统竟然不回头,一边唱着一边往回走,然后爬上了庞家的牛车,便让下人掉头返回荆襄。

    斐潜知道这庞统节选的歌词含义,也懂得其中的意思,便站起身,举起酒杯,望着离去的庞统身影,高声和了一曲:

    “秋日风萧瑟,千军齐徘徊。

    “昔人将离远,以歌述情怀。

    “杯酒且畅饮,休做儿女哀。

    “寒冬虽将至,暖春还复来。

    “南沔临蒹葭,雕磨胸中才。

    “北漠起风沙,征战烽火台。

    “此去怀远路,难忘鹿山宅。

    “凤鸣此刻天,花开彼时海!”

    庞统坐在牛车之上,一路前行,不知何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五官都皱到了一起,硬生生咬着嘴唇强忍着,任鼻涕眼泪在脸上横流,却不擦拭,只是背对着斐潜等人,高高的举起手摆了摆……



    %���2���&e�=�xbG������*6�����)z��XnDN� �(�M�n�袁术因为孙坚兵败身亡之事,对于荆襄有些忌惮,因此斐潜一行人离开荆襄之后一路北上,穿越了梁东,拐道在小平津一路渡河,都没有遭受到什么意外的堵截。

    毕竟现在整个的雒阳地区都空荡荡的,斐潜带着的骑兵又都是老手,撒开了就像是网一样,将遇到的零星斥候都给收拾了,导致很多地方郡县都以为是什么地方的大军来袭,龟缩防守之后才试探派些人去查看,而那时候,斐潜一行早就走远了。

    一路之上,斐潜这些人也没与怎么闲着,太史明一开始就奔着管理工房去的,所以基本上也都是和黄家的这些工匠们混在一起。

    而枣祗则是找了一个铁匠,对于他在荆襄田间地头上看到了一些农具,有一些新的想法和创意,与这个铁匠商讨的不亦乐乎,有时候两个人各持己见,相持不下的时候还会面红耳赤的争吵几句,然后约定到了并州一样打造一个,比试一下看看谁才是正确的做法……

    或许是斐潜本身就是黄氏的女婿,所以不管是徐庶,还是枣祗、太史明,都并不觉得和工匠这样交流有什么不对,又或者是有什么掉身份的地方。

    这个年头,汉家的读书人还没有像后世那些书呆子那样,觉得自己清高无比要和一般人拉开距离。在汉代,很多读书人甚至以自己还能种两亩田,开一丘菜园,栽几颗果树为荣,就像枣祗,有时候天天跟老农泡在泥田里,也没人说什么闲话怪话,有的也都是一些赞美之词。

    而徐庶,则是一路都在和斐潜探讨关于鲜卑的相关事情。徐庶显然是专门针对鲜卑有提前做过不少的功课,和斐潜一样,徐庶同样也觉得对于鲜卑的骤然崛起,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鲜卑,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游牧民族,却在今天,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说道鲜卑,就不能不提匈奴。

    现在已经衰败匈奴就是在后世的内外蒙古的区域兴起的古代游牧民族,而鲜卑最早只是匈奴地下的一个饱受欺凌的小弟。

    当时匈奴强横一时的时候,对于兴起于大兴安岭一代的东胡渔猎民族很是一番的蹂躏,然后整个的东胡被打成了两个部落,一个就是后来的乌桓,一个则是逃亡更北的鲜卑山,成为了鲜卑族。

    这两个民族都匍匐在匈奴单于冒顿的脚下,作为先锋部队冲杀进了汉境,进行少数民族南下大团结的时候才被汉人所知,原来在某地旮旯,还有这样的两只民族……

    因此不管是乌桓也好,还是鲜卑也好,并没有什么自己的独立文化,更多的跟着匈奴在学,不管是语言还是文字,甚至风俗都相差无几。

    随后匈奴在大汉亲善的对待之下不幸倒台,两个小弟就趁机捡起了原来大佬的家产,乌桓横穿了幽州冀州,为了一直积攒下来的属于少数民族的内部的矛盾,将匈奴因为防御汉军而空虚的北王庭捅了一个透心凉;而鲜卑这是默不作声的开始从大兴安岭一路向西,吞并原本属于北匈奴的大小部落……

    然后鲜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短短的几十年里,建立了一个从横跨整个亚洲大陆,从西方阿尔卑斯山下的西域地区一直到东方的大兴安岭的庞大的部落群体!成为了一个直接针对汉王朝,强烈的有着建立大亚洲共荣圈的愿望的少数民族。

    不过……

    “幸好檀石槐死了……”斐潜说道。

    徐庶也点点头,说道:“没错,嗯,幸好檀石槐死了。”

    檀石槐这个雄才大略,宛如冒顿第二的鲜卑大统领,莫名其妙的就在即将对于汉朝发动一起大规模的文化融合的活动的时候,隔屁了。

    檀石槐一死,原本就是融合不久的鲜卑顿时分崩成为三个集团,而斐潜即将针对的就是其中的一只。

    徐庶说道:“游牧之人,有三事为重,‘水草’、‘刍禾’、‘盐地’,各类纷争皆由此起,昔日檀石槐因人众多,田畜射猎不足给食,听闻楼人善网浦,于是东击俊人国,得千余家,徙秦水上,令渔资食。”说完,看了一眼斐潜。

    斐潜点点头,说道:“元直之意,我差不多明白,目前我正在做的也正是如此,然而也并非长久之计……”

    还是那句老话,民以食为天。

    不过这就是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先天上的差别了。

    农耕民族爆人口不小心爆多了,碰上天灾人祸了,就大吼一声:“反他娘的!”然后就将头上的人一把拉下来,自己坐上去……

    游牧民族爆人口也不小心爆多了,也碰上天灾人祸了,多半就大吼一声:“抢他娘的!”然后就南下进行民族大融合了……

    所以现在斐潜就在做扶持南匈奴於扶罗单于的事情,跟他灌输说汉人虽然不怎么凶,但是很记仇,几辈子都惦记着,抢了不值得,所以还是做朋友吧,支持你刀枪,看见北面的那个家伙没,又有熊皮大衣,又有鱼子酱,还有大美女,嗯,兄弟,能不能左拥右抱就看这一次的了……

    然后联系那些早年被鲜卑摩擦的欲仙欲死的小国,就像是当年对付匈奴一样,挥舞着各种小锄头,挖游牧民族的墙角,这事,汉人很在行……

    不过胡人也都是傻子,被坑多了,总是会记住在哪摔倒的,因此这种办法,实际上有时候时灵时不灵,也不能完全指望的上。

    反正差不多就是设个意思。

    所以要想彻底的解决北面游牧民族的矛盾,其实这些小花招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因为只要是花招,就迟早有被拆穿的一天……

    因此斐潜幽幽的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想,参照之前西域的做法……”

    徐庶猛的扭头过来,瞪大了双眼,吃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中郎!你说的,这个……这个可是……”

    徐庶一直以为自己就已经算是够大胆的了人了,没想到从斐潜这里居然得到了一个更加大胆的设想……



    有人说雄才大略的汉武帝穷兵黩武,为了打仗什么都不顾,在位五十四年,打仗打了四十四年,搞得民不聊生,经济也是差一点崩溃,甚至还拿汉武帝的一些事情来说话,比如一开始的和亲,以及到金屋藏娇,巫毒之祸等等,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汉武帝是第一个将少数民族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皇帝。

    在汉武帝之前,少数民族是享受各项优惠政策的,两个鼻孔都可以朝天的,官府也不敢动,怕惹麻烦,兵卒自然更没有底气,所以少数民族瞧不起在南面只懂得埋头种田的农夫,所以不管是说话还是吃饭,都喜欢将掖在怀里又或是别再腰带上的刀子露出来,一张嘴就满口的草原腔,觉得倍有面子,在大汉领土上走路都可以横着走,看上哪个漂亮妹子就可以贴上去,死皮赖脸的抓着走……

    汉王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骤然翻脸,第一次从西域到东海,从北漠到南疆,全部横扫了一边,从此确立了中央王朝的宗主国地位,不仅仅在西域,还在辽东的东夷,也就是后世的朝鲜,交州,也就是后世越南,都建立了明确的统治地位。

    那些原先横行的少数民族,忽然才懂得,原本只懂得耕地的汉人翻起脸来也是很可怕的,而且还非常记仇,北匈奴都已经衰败了不成样子了,窦大将军还是一定要按死再说,投降都不行……

    作为第一个吃下少数民族这只螃蟹的汉武帝,无疑是值得尊敬的。

    还有一个更加让人敬佩的举措,就是西域都护府的设立。

    西域诸国,国小,但是国多,而从长安道西域,因为地理上的限制,唯一的通道就是河西走廊,夹在蒙古高原和祁连山之间的狭长地带。

    正是因为这种不便性质,所以特设西域都护。都护,从职位称呼上来说,更侧重于军事而不是民政,事实上也是如此,“于是徙屯田,田于北胥鞬,披莎车之地,屯田校尉始属都护。都护督察乌孙、康居诸外国,动静有变以闻。可安辑,安辑之;可击,击之。”

    很明显,简单来说,都护有屯田,有兵,也有对于西域各国的管辖权里,如果可以BB两句就听话的,就BB两句,不听话的,那么就可以动手……

    所以从这一点来看,西域都护府的存在,是宣告了大汉对于西域这一块土地的管辖权,虽然并没有将西域各国完全吞并,但是实际上也基本上是差不多。

    汉代的西域都护府,从兴盛到衰败,甚至到了后来的朝代,都成为了衡量中原国家国力强盛与否的一个重要的标识,若是国家有难,那么就很容易出问题,但是中原政权一旦腾出手来,西域立马认怂。

    但是西域都护府,也有其弊端,就是管得太多,容易被有心人擅动,管得太少,又容易被架空,文化、习俗之间的差异,也造成了管理上面的困难。再加上派遣到西域都护府的派遣人员又未必能够个个都像张骞、班超一样牛叉,因此……

    但是因为光武帝的定都和侧重问题,所以实际上对于西域的统治就比较的薄弱了,班超之后,西域都护府随着汉王朝的力量的衰败,西羌问题的爆发,也因此断绝了。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也是最坏的时代……”斐潜缓缓的说道,“一切刚结束,一切也刚开始……”

    “西域都护府,前人给我们开了一个好的方式,我们自然要用起来,像是屯田,驻军,册封,这些都是好的,自然必须存留……”斐潜一边思索着着,一边继续对徐庶说道,“……另外,很多之前的问题则是需要改进,比如贸易钱帛动人心,还有……”

    虽然斐潜并没有说完,但是徐庶也是知晓,因此点了点头,说道:“质子之策,如今已经多是名存实亡,而且若是……效用也并不大……”

    斐潜同意。

    最早的时候,汉代出任地方两千石的郡太守,都需要留家眷于京都,但是后来慢慢的也就松弛了下来,很多时候并没有执行。

    而起对于若是没有这个野心的,就算没有质子,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已经有了野心的,别说是质子,就算是老子也不能阻挡其疯狂的脚步。

    就像是刘邦……

    就像是二袁……

    所以任期制或许是一个比较中庸的调和办法,但是这个制度的产生,又必须有足够稳定的行政架构体系,否则领导人一旦更换,又容易引起人力派系大清洗,为了自身的政绩将前任的举措不管是有用没有用,一概否决,然后采取与前任相悖的方针举措。

    斐潜眺望着远方,说道:“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但是一旦模式固定下来,几乎就可以说是千秋万代,青史留名……”

    徐庶默然,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目当中难免闪出了绚丽的光华,作为一个汉代人,他比斐潜都更加的渴望能够像张骞、班超一样,成为万人传颂的英雄。

    尤其是徐庶原先就有一些游侠经历的人,这对他的吸引力简直就是无以伦比……

    并且斐潜的这句话一点都不夸张。

    汉代创建了西域都护府,成为了后世不管是唐、明等强宗主国的依据,而且也成为了之后王朝统治境外的一种模式的延用,基本上都只是在细节上做了一些修正,大体的框架并没有什么多大的改动。

    西域和北漠高原,不管是地形,还是交通,其实非常的相似,如果能够设立成功,然后在往外呢?

    交南都护?

    辽东都护?

    甚至是……

    一个全新的政体运作模式,如果能够适应并且生存下来,就能够保持住一定时间的生命力,甚至会影响深远……

    如果将一个王朝看成是一家超级企业,那么西域和北漠高原就是分公司,但是考虑到汉代和后世之间,信息传递和交通速度的问题,其中的差别和相应的调整,就是斐潜想依托像是徐庶这样的才智之士,慢慢的琢磨出来了。

    斐潜侧了下头,看了看已经陷入沉思状态的徐庶,微微笑笑,也不再说了。

    反正现在还有一些时间,现在只是提前开始设想,省得到时一旦需要开展的时手忙脚乱。斐潜一直相信,只有手头上有预案,才不会慌乱。这些东西在后世的他也并不能说上精通,又怎么可能一下及就能让汉代的人了解并接受,然后瞬间就去执行?

    尤其是在知识未能完全普及的年代,从听的懂,到懂得做,再到做的好,并不是嘴皮子动两下,然后所有人就能够明白,遵照执行的……

    不知不觉当中,就连斐潜自己都没有差距,他现在已经脱离了一个普通士族的思维模式,已经开始像一个世家家主一般,站在高点,眺望着未来,从层层的迷雾当中寻求着,指引着方向……



    再渡过了大河之后,往河东进行的时候,斐潜一行人就遇上了跟崔厚有协议往来贸易的商队,因为有了商队人员和车辆,营寨也扎的很快,一方面借助山体,一方面用载货的大车形成了外围的车阵,便形成了一个有效的保护圈。

    这一条通往上党的商路,其实基本上崔厚并没有管太多,其实也就是分润给了令狐家族进行经营,一方面令狐家族也是上党壶关的知名人士,在当地具备一定的影响力,一方面也节省斐潜自身的人员支出和开销……

    现在崔厚的身价倍增,或者说他所代理的斐潜在商业这一个方面的资产膨胀的很厉害,但是因为现在钱币已经基本上被废除的原因,所以现在也不好统计到底具体有多少的一个数目出来……

    如果因为就算是拿物资,比对之前的价格来说,也不好估算,因为现在许多的物资的价格都在上涨,有一些已经是非常的离谱了,所以实在是难以具体统计出一个准确数字出来。

    商业最重要的就是垄断,而现在斐潜不但是垄断了原材料,还垄断了加工业,在这个乱世,销售铠甲和兵刃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夜间,这一支商队的领队令狐琮特意又再次来拜见斐潜,徐庶跟在斐潜身边,自然是作陪,而枣祗和太史明一路劳顿,又是少年渴睡,便早早就安息了。

    令狐琮,字孟瑜,人自然是翩翩风范,很是儒雅,虽然岁数比斐潜和徐庶都要大,但是却很谦逊,见面的礼节将自己摆放的位置很低,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又带来了一条非常棘手的消息。

    见面寒暄了几句,斐潜就问起了上党现在的情况,令狐琮自然详尽的说了一遍,然后说道:“现袁车骑拜张雅叔为上党太守……数犯壶关而不得,转而略诸县,为恶多矣,家乡父老苦不堪言……”

    斐潜和徐庶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问道:“袁车骑可有遣兵将至此?”这个问题可是相当的重要。

    幸好令狐琮说道:“未曾听闻。张雅叔原仅为一武从事尔,贸然高位,上党乡老多有疑虑,温使君亦言未见朝廷文书使节,恐张雅叔假袁车骑之名也……”

    还好,还好,斐潜暗地里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这个时间点上,斐潜真的不想和袁绍有什么太多的联系,不管是什么样的都不好。

    张雅叔,张扬,字里面有个雅,但是实际上和“雅”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原先只是跟随并州刺史丁原的手下,担任武从事,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张扬和吕布还算是同事一场,但是具体关系如何不是很清楚了。

    但是从丁原的安排上来看,对待张扬似乎更好一些,因为张扬跟着丁原一道南下之后,就担任了丁原与何进之间的沟通桥梁的作用,担任了西园校尉当中的司马一职,后来又被何进派遣到了上党募兵,并且在上党顺便剿灭一些零星的黑山贼……

    所以,在丁原心中,吕布更像一个打手,或者说一个护卫,只能留在身边,而张扬明显等级略高一些,至少还能派出去独当一面。

    但是这个独当一面的张扬随之错过了雒阳风云变幻的一幕,在他辛辛苦苦的在上党募兵的时候,何进死了,董卓进京,一连串的变化下来,这个原本就没有什么高职位的武职人员,就很不幸的被朝廷遗忘了。

    原本的老上司被杀了,原本的同事现在高升了,而自己却成为了一个“没爹没娘”的政治孤儿,被遗忘在上党的深山当中……

    上党的太守温浩人老成精,一看朝廷没有继续支持张扬了,立刻断了给张扬的供给,要求张扬并入上党的将领系列,这叫张扬怎么能忍?

    因此张扬大怒之下,就和上党太守温浩叫恶起来,多次率军攻伐也估计是这个原因。不过毕竟张扬都是一些募集的新兵,要靠这些人打下壶关来,简直就是开玩笑。

    毕竟壶关也是一道重要的关卡,哪里是一两千的新卒就可以轻易攻克的,不过因此一来,壶关之外的一些地盘也就遭到了张扬的劫掠,毕竟张扬被断了供给,自然是没有军资了,做出这种行为也能想得到。

    然而想得到不等于能理解,原本是朝廷官兵的张扬,现在基本上已经和山贼土匪没有什么差别了……

    令狐琮离席拜倒,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说道:“琮此次返平阳,受温使君之托,欲请斐中郎加以援手,望中郎怜悯,救上党乡民于水火!”言毕叩首而拜。

    斐潜连忙上前将其搀扶而起,接过了书信,破开的火漆,展开一看,虽然未曾和上党太守温浩有过什么往来,但是确实加盖的上党太守的官印。

    斐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孟瑜,此事干系重大,且容本将思量一二,明日再行答复,可否?”

    这个自然是应有之意,令狐琮也不好说什么,便告辞下去了。

    斐潜将书信递给了徐庶,徐庶一目十行迅速扫了一遍,皱眉用手指在书信上点了点,说道:“上党太守欲抽身事外,令吾等与袁车骑相争也。”

    斐潜微微撇了一眼徐庶指点的位置,也点了点头。

    上党太守温浩虽然年龄大了,但是实际上脑袋瓜子并不迟钝,在这个区域,只有斐潜这个护匈中郎将在名义上是可以统辖北地郡兵以抵抗胡人侵袭的,所以自然也有在北地遭遇贼寇的时候剿匪的职责。

    所以上党太守温浩请求斐潜出手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问题就出来徐庶用手点的那个地方——上党太守在书信当中宣称张扬和黑山贼勾结,劫掠乡野,无恶不作等等,但是唯独没有提及方才令狐琮所说的,张扬号称袁车骑已经授予了上党太守的职位……

    因此,要么是上党太守并没有和令狐琮说及一些书信事项,要么就是令狐琮代表的令狐家族明显更倾向于斐潜这一方,因此才特意点明了一些事情。

    斐潜转头看着徐庶,问道:“元直,依汝之见,此事应当如何?”

    徐庶微微沉吟片刻,却说出了一番惊人的话语……



    “上党,太原之地,虽然不为富庶之地,但是地处要冲,又有群山环抱,易守难攻,是为门户之地,与其落入他手不如早图之!温氏年迈,有心无力,如怀壁之……”徐庶说的毫不掩饰,很直接,“……据太行,平黑山,方有坐看之势也!”

    取上党,太原!成为并州刺史!

    当然,这个话是完全将斐潜和袁绍放在对立面上了,而且也是徐元直表示自己的态度!支持斐潜划地而居之,这基本上就已经是是非常明显的意味了。

    不过徐庶这样将讲,也是太直白了些,一般人听了估计会吓一跳。或许是因为徐庶原本出身并不是大士族的原因,其态度似乎和现在的绝大多数人不同,虽然没有明说,但无疑是讲汉室摆在了靠后的位置,这要是保皇党听估计都会跳起来。

    太原、上党两郡,刚好是在吕梁山和太行山两个巨大的山脉包围之中的一块平坦的土地,在又有水系川流其中,像是汾水,沱水,沁水等等,还有一个巨大的淡水大湖泊,名九泽。在历史上,南匈奴投靠了魏国之后,便是被安置在这个九泽周围,分成了匈奴左部,匈奴右部和匈奴中部三个部分……

    而在这个九泽的北面就是太原,南方则是上党。

    令狐琮离开之后,斐潜大帐之内却寂静一片。斐潜和徐庶两个人都在思索着。

    壶关,是上党的治所,但是壶关并不是壶关口。虽然讲起来有些拗口,但是所谓的关隘并不是和壶关城结合在一起的,而是是建立在壶关城偏南一点的地方,是卡在太行八径当中的太行径和白径,以及太行山大峡谷的羊肠坂道之中的重要关防。

    张扬便主要是在攻打这个关隘,只要是攻下了这一个壶关口,便可以直接北上长冶,直入上党的腹地。

    而壶关口的南方,太行径、白径再往南,就是河内区域;往东过了太行山大峡谷,再往东过了中牟,就是袁绍所在的邺城……

    这个位置微妙得让斐潜和徐庶都一时间难以决断。

    斐潜想起之前在荆襄和庞统作别的时候,庞统曾经提出要控制太行八径的整体战略,但是没想到一下子就遇到了现在这样的情形。

    牵一发而动全身。

    徐庶缓缓的说道:“温上党恐怕未曾有什么好心思……”上党郡太守温浩虽然年迈,但是也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斐潜说道:“我所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温浩的算盘其实说简单也是简单。

    袁绍虽然自称是为车骑将军,但是毕竟还没有得到朝廷正式的册封,而且就算是朝廷承认了袁绍的职位,袁绍也没有权利直接从军权直接指手画脚到政事上来……

    但是袁绍也显然明白了这一点,因此袁绍他采取和指派曹操到东郡差不多的模式,给了张扬一个名头,只要能拿下上党,自然张扬就是正儿八经的上党太守,当然若是拿不下来,反正袁绍也没有多少的损失。

    所以现在上党太守才向斐潜求援。现在上党太守温浩是打又不敢打,退又不能退,就指望着斐潜过来帮他扛这个锅了。

    斐潜苦笑的说道:“可是,这个机会实在是太诱人了。”

    从永安县城提兵过吕梁山口,就可以进入上党和太原的交界地区,然后掉头南下,便可以进入上党的腹地,在路程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甚至是击败张扬这样一只几千人的新募集的兵卒,对于现在的斐潜来说,也并不是办不到的事情。

    徐庶说道:“此事,重点并不在上党,而是在冀州。”

    斐潜默然,也是同意。

    徐庶又说道:“现在有急缓两种办法:一则趁冀州未定之际,提兵一路从永安往南,一路从此路过太行径往北,南北齐下,北路收上党郡县之政,南路扫除张雅叔之兵,以雷霆之势收取上党全境,然后对外移兵屯塞滏口陉、白陉、太行陉,断绝河内,冀州之道,对内笼络上党士族乡豪,同行政令,形成既得之势,只需半年左右,应可以拿下整个的上党。”

    斐潜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那么缓策如何?”

    徐庶说道:“二者则需先潜使者前往冀州与袁车骑修好,然暗中从永安暗调输人马兵器,协助温上党守壶关,让张雅叔既不能进,又不至于败退,拖得半年一年,双方都是兵疲困顿,中郎再以保境安民之名,驻军调解,则可左右兼得,名利双收。”

    “急则易失大义,缓则易生变化。”徐庶最后总结了一下,说道,“袁车骑新收冀州,半年时间也应该差不多调整完毕,明年春耕之后……幽州,兖州,豫州,并州,皆有可能会是下一个袁车骑的目标……”

    “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便是幽州和并州。”徐庶讲完,便看着斐潜,并没有做更多的解释,因为徐庶他知道,斐潜基本上应该是可以理解。

    袁本初掌握了冀州之后,下一步肯定不可能蜷缩在邺城,必定会继续扩张,周边的州县便是下一步的目标,其中兖州现在还是刘岱作为刺史,袁绍虽然已经有不臣之心了,所以身边兖州的这个汉室的宗亲一定是要铲除的。

    因此这一点上,袁绍和袁术不约而同的采取了同一种的方针政策,派遣手下的小弟先行去搞事……

    只不过袁术派的孙坚被斐潜给坑了,而曹操还在艰难的奋斗路上而已。

    所以既然有小弟先行,那么一时半会,袁绍也就不会马上大军压到兖州上。而对于豫州,虽然和袁术不对付,但是还没有至于马上要进入兄弟相残的剧目当中,因此豫州富庶,十分的诱人,但还不是最好的目标。

    徐庶的推断和历史上基本上是吻合的,袁绍先是和幽州的公孙瓒决一胜负,随后又解决了并州的黑山军,然后就基本上统一了北方了……

    是的,袁绍在历史上还和少数民族乌桓、南匈奴有着密切的往来,然后借助并州人张扬、吕布平了黑山贼。

    虽然说知道这些,张扬的事情也证明了袁绍开始盯着并州了,但是接下来袁绍会对并州投入多大的力量,会在什么时间内进攻,要达到怎样的程度,这些对于斐潜来说,完全没有概念。

    袁术鼓动黄巾贼西略兖州,派遣孙坚南伐荆州,自己则是盯着扬州……

    而袁绍则是派曹操去抢兖州地盘,让张扬进攻并州,自己则是琢磨着幽州……

    看看其中的手段,斐潜其实非常的佩服,不愧是袁家的产品,两个人的手段惊人的相似,借势用势,纵横联合,颇有什么团结可以团结的一切力量,打击反对自己的一切敌人的架势……

    斐潜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



    斐潜受到了徐庶的启发,说道:“此事不妨再放大一些看,袁车骑指派张雅叔攻伐并州,让曹孟德南下兖州,是不是可以假定袁车骑暂时还没有大规模动手的能力?那么对于现在的袁绍来说,张雅叔也就不过是一把刀而已……”

    徐庶闻言若有所思。

    单单从幽州这一块说起,最开始的时候袁绍和公孙瓒的关系并不好,所以袁绍就立刻转向了刘虞,结果刘虞拒接了袁绍的“好意”之后,袁绍又立刻和公孙瓒眉来眼去。

    刘虞和公孙瓒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烈,现在已经是在爆发的边缘,在其中,难道没有袁绍一点点隐隐约约的影子在其中么?

    借刀杀人。

    需要借刀杀人,通常之下,一则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去杀,二则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好自己动手。

    借张扬之刀,捅并州,借曹操之刀,捅兖州,借公孙瓒之刀,捅幽州,袁绍不费自己半分气力,就可以将周边三个州搅得一团乱粥。历史上只是寥寥几笔,但是实际上掩盖之下的谋略却不得不让人敬佩。

    这就是冠绝天下的顶级士族的子弟,这就是天下楷模的袁本初的谋略,轻而易举的一方面可以腾出手来整理自己的地盘,一方面又生生的搅和得周边州县不得安宁,最后再以振救者的身份出现,收编也好,清剿也罢,立刻就可以获得民众的拥护和爱戴。

    现在可以说,袁绍的棋子都已经布下,虽然袁绍没有直接动手,但是并不意味着袁绍就会将其置之不理,任何意外的举动都可能会招致袁绍的连锁反应。

    徐庶的策略非常的不错,但是毕竟还没有放到整个的天下去看,若是现在斐潜做出了一些侵吞并州的举动,很有可能袁绍就会转向西顾,将原本不放在眼里的斐潜纳入重点关注的对象行列当中……

    所以现在斐潜根本不可能出兵并州,因为这个事情是绝对掩盖不住的,一旦动手绝对会被袁绍所知。

    斐潜缓缓的说道:“张雅叔是一个并州武从事,文不成,武不就,袁车骑选择他估计也是一时之间并没有更好的人选……”

    徐庶眼睛亮了一下,说道:“中郎之意,莫非是……”

    斐潜嘿嘿笑了几声,说道:“……差不多吧,反正这个事情……张雅叔一时之间肯定没办法攻下壶关……我们应该慢慢的来……”

    徐庶点点头。

    斐潜又嘿嘿的笑了几下,说道:“据说……许子远、郭公则皆贪图宝物……”

    徐庶立刻拱拱手说道:“此事,庶愿前往!”

    斐潜想了一下,却说道:“元直现在责任重大,怎能久离……你觉得子敬是否可以担任此责?”

    “子敬?”徐庶想了想,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子敬外钝内敏,虽无辩才,然惠聪于中……”

    “虽不是清谈名士,然于此事……”徐庶接着说道,“但子敬刚好也是颍川人士,出使冀州,说不得有奇效……”

    斐潜和徐庶相视一笑,既然对策已经商量确定了,也就不着急和枣祗马上说,反正不管是从令狐琮的叙说当中,还是从现在的情形来推断,张扬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有什么太大的进展,所以还不如回到平阳之后,至少等所有人都见一见之后,再安排也不晚……

    ××××××××××××××

    第二天,斐潜就以事情重大,需全盘考虑为由,推脱了一下,但是又隐晦的表示自己会支持温太守,不会坐视张扬为祸上党,然后便和商队分开,先行前往平阳。

    越临近平阳,越能感觉到有所不同。

    不管是道路的宽敞,还是往来的商人,繁荣的并不像是在北地,而是在昔日的司隶一般。

    徐庶、枣祗、太史明都不由得啧啧称赞,但是斐潜还是给他们敲了个警钟,说道:“中平年间,胡人乱北地之后,原本往来东羌、南匈奴等等的贸易就全数中断了,现在只不过是将其积攒了几年数量一次性爆发出来而已,接下来,和胡人之间的皮毛牲畜交易会慢慢的下降,而兵器的销售才会是重要的产品……”

    斐潜说完,忽然感觉到一点自己的变化,这种变化并不是让自己很舒服……

    原先在雒阳之时,似乎比起现在善良得许多……

    而现在,似乎分分秒秒都在想着如何对付那些人,如何使用某些计谋,而自己的双手似乎已经沾满了鲜血,脚底下已经是铺满了森森白骨了吧……

    就像是通往平阳这一条宽广的路,沿着先秦古道,重新整理和扩展出来的道路,看着平整,有序,行走起来也是非常方便是吧?

    但是在道路的两侧,斐潜知道,其实埋了不少当时抓来修路的人的尸骸,有羌族、有匈奴,也有白波兵,当然最多的就是鲜卑人……

    斐潜忽然有些阑珊,不再想讲这些冰冷的政事了,便和徐庶等人笑笑,让他们自己先在队列前面看看,自己转了马头,到了黄月英的车厢前,问道:“月英,怎样,还能习惯么?”

    黄月英微微的掀开了车厢的门帘,露出一点面庞,说道:“还好啦,就是有些闷……”

    “嗯,快到了……”斐潜看看黄月英的气色,似乎还可以,或许是平常也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所以长途跋涉之下,也还能适应。

    “这条路,是东方道?”黄月英问道。

    斐潜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应该是,只不过之前荒废了不少,现在重新拓宽平整过……”

    黄月英哦了一声,大眼睛左右看了看,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忽然轻声的说道:“直驰道,步五十。木为轨,日千里。”

    “嗯?”斐潜没注意,也没能听清,便问了一下。

    黄月英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说道:“这个是我在家里书卷当中看到的呢……说前秦修的道路是宽五十步的,其中还有用木头做的道轨,车马在其上可以一昼夜行一千里……”

    木轨?

    秦朝的小火车?

    这个斐潜真的不知道,便向黄月英询问。

    黄月英看着斐潜,忽然嘻嘻笑了两声,说道:“原来郎君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嗯,前秦在驰道中间设有枕木,铺有木轨,马车行于其上,然后便可以急速前行,到了驿站换马即可,一日夜可行一千里……当时胡人南下,阴山烽火一举,当即便可兵卒汇集,沿直道北上阴山……不过现在多半都已经完全毁坏了吧……就像现在的这条东方道……”

    秦朝居然还有这种黑科技?

    斐潜将信将疑之下,不由得有些感叹,在这个华夏,到底有多少东西是被历史所掩盖了的啊……



    当视野之中出现了那一座红色的城池的时候,斐潜不知为何,忽然有一种特别的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不管是在雒阳还是在襄阳都没有……

    道路之侧,早有贾衢、马延等人在守候,见了面就是一阵寒暄,斐潜也给荆襄来的徐庶枣祗太史明和并州当地的贾衢马延杜远等人相互之间介绍了一下。

    华夏人,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欢聚了,吃,别离时,吃,高兴时,吃,悲伤时,吃,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区别只有两个,能吃的和不能吃的……

    所以,宴会自然是少不了的。

    斐潜在宴会进行到了一半左右的时候,便看了看贾衢,又看了看徐庶,便以路途劳累不胜酒力为借口,先行告辞了,将酒宴场所让给了贾衢、徐庶等人,自己则是转回了后院。

    没办法,不是真酒醉,而是毕竟自己坐在上面,下属肯定放不开,多少还是会有些拘束的,所以,只好自己一个人聪明点,自觉的让出场所来。

    不过斐潜这个举动,还有另外的一个方面的含义。

    现在手下是两拨人,非常明显,并州的和荆襄的,虽然荆襄的人少,但是毕竟和自己的关系更加的密切,所以之间的平衡,不仅仅是自己要进行把控,甚至也要贾衢和徐庶相互进行沟通和协调。

    反正士族之间,这种思想和辩才的碰撞都是难免的,自己让开来,同样也是留给贾衢和徐庶一点空间,至少让这两个聪明的家伙自己先行试探一下,就像是当初在鹿山之时,先是自己挤兑庞统,然后庞统又将这个传统对付徐庶……

    斐潜进了后院,就看见黄月英一本正经的坐在后厅之内,小脸绷得紧紧的,不苟言笑,倒是也有几分威严的样子。

    汉代,妻子和丈夫的地位相差无几,基本上来说,若是丈夫不在场的时候,正妻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代表丈夫处理家庭当中一切事务的,甚至对于妾姬等的生杀之权。

    黄月英其实原本性子是活跳的,但是为了维护家庭主妇的威严,才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一转脸见到了斐潜,瞬间脸上就浮现了笑意,然后又看到了堂内的垂手的侍女,又把脸板起来……

    斐潜挥挥手,让这些侍女都退下了,然后又看着在一旁磨磨蹭蹭摆明了不想离开的小墨斗……

    小墨斗偷偷瞟了一眼斐潜,然后又飞快的看了一眼黄月英,小脑袋转动的挺快,但是脚底下却慢的可以。

    黄月英嘻嘻一笑,也不说话。斐潜无奈之下,只得对墨斗说道:“墨斗,后院的房间都布置好了么?你不去看看么?”

    “哦……好吧……”小墨斗行了个礼,这才往后院的房间去检查侍女的布置情况而去。

    黄月英大眼睛弯弯的像个月牙,说道:“怎么了?前面宴会结束了?”

    “没。我在场,多少有些不方便……”斐潜淡淡的说道,然后坐在黄月英身旁,“……能习惯么?”

    “……”黄月英低下了头,许久才说道,“……会习惯的……”

    斐潜摸了摸黄月英的一头红褐色的头发,软软的,手感还是挺好,笑着说道:“我是说这里的环境……那些侍女原来是河东卫氏的,你来了之后慢慢找些借口全部清理出去了事……”

    黄月英猛的抬起头,疑惑的看着斐潜。

    斐潜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说错,“之前和河东卫氏有过一场……嗯,小矛盾……然后河东卫氏赔偿了一些物资和这些使唤的人员,我不收的话呢,河东卫氏就会认为我不愿意接受条件,心中难免会有什么想法,所以就暂且收下,现在你来了之后呢,就替我处理这些事情吧……若是觉得直接赶人有些过分,便可以在军中寻些军候曲长,再给点嫁妆,这样应该就行了……”

    黄月英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不留两个?”

    斐潜哈哈大笑,说道:“我又没有碰过她们,留下作甚?”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再说难免会有河东卫氏的耳目混在其中……反正记住,别许给了我们的工匠……”

    黄月英欣然的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然后有些心疼的说道:“郎君……你在这里每天都是这样过的么?算计这个,提防那个,多累啊……”

    斐潜微微的叹息一声,扬起了头,目光穿过了厅堂,越过了围墙,向着远方的天际延伸过去。

    越是上位者,越是食脑者。

    想想自己从这一两年看过的书,比上一辈子看过的都多!

    后世唐诗宋词自己都记不得几首了,但是现在的《左氏春秋》、《六韬》两个大部头现在却能背得下来,若是当初后世的自己能够像现在自己这样玩命的努力,或许……

    谁知道呢?

    斐潜只能确定现在的自己如果不动脑子,肯定被人活活玩死。

    冀州牧韩馥说起来也是世家弟子,颍川才子,又做到了一州之长,多牛叉,现在还不是被袁绍玩弄在鼓掌之间?

    莫要以为历史上的失败者就意味着人蠢,举个例子来说后世是太祖获胜,但是不一定意味着光头强就是个一打就哭的软蛋,想想在森林派系林立的时候那种平衡调节的功底和强悍的政治手段……

    不想死的快,就要多动脑。

    黄月英仰头看着斐潜的表情,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慢慢的往斐潜身边凑了凑,轻轻的将斐潜的一只胳膊抱在了怀里,然后把头靠在了斐潜的肩膀上。

    夕阳缓缓的落下,天边一片橘红。

    几只燕雀在空中划过,稍作盘旋,然后又飞往远方。

    秋天的晚风吹拂着,从田野到城头,从河流到山川,摇曳着沉甸甸的庄稼,拉扯着有些泛黄的树梢。

    在这个并州的黄土地上,在这个汾水的河畔,在这个红色的城池之中,在这个修复的平阳府衙内,一对年轻的夫妇就这样静静的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依偎在一起,似乎彼此身上的体温就是这个世界唯一最舒适的温暖……



    在平阳,秋风还不是太寒冷,但是在河套以北,则已经是有些冰寒了。

    这里是一个小型的部落,十来个帐篷扎在一起,一旁则是用木头钉的围栏,圈住了部落内的牛羊。

    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帐篷内的人声也渐渐的嘈杂起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北地的牧民其实和中原的农夫其实在很多方面来说都是相似的,比如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要靠老天赏口饭吃,遇上天灾人祸一样倒霉。

    只不过中原的农夫一辈子可能就只在一片山头上劳作,而北地的牧民则是跟着水草不断的在迁徙。

    其实牧民也种地,只不过不怎么精耕细作而已,在定居下来的帐篷边上略微的刨一刨地,然后撒一些种子,多是青稞之类的高原作物,然后由部落里面的老人,妇孺之类的人在平常稍微打理一下,就等着收获了。

    青壮的男**民,一般情况下都是放牧,有时候会组织在一起进行狩猎,这个时候就会比较相似原始社会了,狩猎得来的猎物一般都会在全族人均分,老老少少都有一份……

    游牧民族的人活动量比较大,乘坐马匹,使用弓箭兵刃的机会都比中原的农夫要更多,因此在双方对抗的时候,在单兵的体能和技能上面占据一定的优势也就是必然的了。

    今天,这个小部落的习惯依旧保持着。

    中年牧民们骑着马吆喝连声,带着老人的祝福,带着妻子的期盼,带着孩子的羡慕,带着自己趁手的弓箭,出发了……

    半大小伙子解开了栅栏,驱赶着牛羊到不远处去食用新鲜的水草,顺便继续昨天的摔跤大赛,不管输赢,都想再挑战一次……

    小孩子则是多半成群结队的在一起,玩着永远都不会腻的打仗游戏,有时候摔倒了,碰到了磕到了,除非是流血了,否则多半都是一声不吭的爬起来继续玩……

    妇女们收拾着帐篷,清洗着衣物,然后琢磨着去找点布料还是皮子,将昨天晚上发现的帐篷上漏风的裂缝补一补……

    老年牧民体力就会到一旁的青稞地里面去转转,整理一番,然后再去查看一下牛羊的围栏,将一些松动的,被牛羊拱坏的部分再敲敲打打一下……

    繁琐,杂碎,却又温馨。

    但是这种平缓的氛围,却很快的就被打破了。

    三五个骑兵从地平线上出现,很快的就到了部落之前,为首的在索头之上还扎着一根长长的雕尾,在风中飘荡着。

    鲜卑人的发型多半也是长发,但是并不是像汉人一样盘起带头冠,而是一根根的编成小辫子,嗯,有点像后世的非洲兄弟的发型,然后会在头上附着一些战利品作为装饰,比如为首的这个人显然是曾经射下过大雕……

    当然,随后鲜卑部落里面也有“杀马特”的人出现,比如秃头鲜卑部落,嗯,这个就有些像后世的猪尾巴,金钱辫了……

    为首的鲜卑骑兵将在马侧的一杆旗帜展开,在风中高高的举起,旗帜当中绣着一只金色展翅雄鹰,在旗面上似乎即将跃然飞起……

    鲜卑骑兵将马匹勒住,朗声喊道:“谁是族长?”

    部落内的巴特老爹连忙的走上前去,向着鲜卑骑兵,抱胸行礼。

    鲜卑骑兵说了几句,然后巴特老爹连连点头,又让人拿来了几个皮囊水袋和几块肉干,送给了几个鲜卑骑兵。

    鲜卑骑兵也没有客气,笑笑接过,便又胡哨一声,将大旗卷起,减少风阻,然后调转马头,带着人,又重新出发了,显然是向下一站而去。

    巴特老爹站在部落前,脸上的表情难以描述。

    巴特的妻子见鲜卑骑兵走了,而巴特老爹又呆呆站着,没有回来,便往前走了几步,凑了过来,有些担忧的问道:“老爹……出什么事了?该不会是……”

    巴特老爹叹息了一声,说道:“大人召唤……要打仗了……三日之内,五十名汉子要到狼山集合……”

    “……”巴特妻子顿时呆住了,因为她知道,作为部落内的勇猛之人,巴特肯定是要带队去参加的。

    狼山,属于阴山的一个部分。

    如果说蒙古高原是之前的匈奴,现在的鲜卑的大舞台,那么阴山就是这个舞台的最重要的中心点。

    在这一条重要的自然地理分界线上,之前的匈奴与中原汉王朝,展开了长达百年以上的的争夺战。

    前秦和前赵,都有建设北面的长城,也围绕着这一块区域,和匈奴争夺过,到了汉代就更不用说了。

    阴山,横亘东西的山脉作为屏障阻挡了北方的寒流,南面的又有大河之水的灌溉,形成了一片千里沃野,宜农宜牧,水草丰盛;而其北则是平缓的山地与半干旱草原乃至荒漠、戈壁,相比较之下就贫瘠了非常的多。

    汉匈战争时,汉王朝派兵越过阴山北击匈奴,经常经由定襄、云中、五原、朔方等几条路线进军,跨越阴山,进入高原地带。而匈奴从漠北南下时,也有自己的途径,最经常走的便是阴山南麓的昆都仑沟,通过这一条南来北往的重要通道南下劫掠。

    巴特老爹原先的部落也曾经在阴山南面待过,那时候部落里面有八百余人,属于不大不小的部落,自然是可以跻身到阴山南面的丰美草地,但是一场战争之后,很不幸作为先头部队的巴特老爹所属的部落的精壮人口几乎全军尽墨,也因此导致整个部落的地位一落千里,现在只能是在阴山北面找草甸子,忍受着北面吹来的刺骨寒风。

    是的,战争是可以带来各种闪亮的金银,厚重的铜釜,柔滑的布匹,还有各种精美的器具……

    但是,战争更多的是带来死亡,属于双方的死亡。这一次去,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永远的回不来,或许一个都没有,或许……

    然而不参加是不可能的,小部落更没有话语权。现在已经是一个小部落了,如果人口再缩减,精壮的汉子如果再损失了,那么今年的冬天,或许这个部落就将被迫不再存在,不得不并入其他的部落。

    而现在属于部落的所有财产,包括牛羊,甚至是妇女和孩子,都将是属于新的部落。

    巴特老爹默默的低下头,背着手,再也没有了去青稞地转一转的心情,默默的回到了帐篷里去了……

    巴特妻子忽然觉得脸颊边有些凉意,伸手一摸,竟然是不知何时流下了泪水,在冷如刀的秋风当中迅速的干涸了。巴特妻子用粗糙的手用力揉了揉脸,然后转身大声的喊着自家的半大孩子,让其去抓几只羊回来。

    长生天啊!

    至少,在出征前,让自家的男人,让部落的汉子们,吃一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