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魔法 > 坐忘长生 > 全文阅读
坐忘长生txt下载

    麒兽跑得那叫一个快,一转眼就没影了,柳清欢喊都喊不住。从后山方向传来的动静也越来越大,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响犹如有人在用大锤敲击大地,空中浮现出无数条交织的银线,如大网一般笼罩着整个山头。

    如此浩大的声势,定然与棋罗星君有关,柳清欢也有心想跟过去看看,但一想到定海珠还没到手,又停下了脚步。

    突然,身后传来某种玉器被打碎的声音,整座大殿剧烈摇晃起来,随着吱呀一声尖锐的破音,大片大片掺杂着星芒的气浪轰然倾泻而下!

    柳清欢闷哼一声,猛地扑倒在地,转眼间就被星光淹没了身形。不远处一根柱子嘎吱嘎吱作响,从上至下寸寸爆裂,土石碎块如下雨一般砸来。

    头顶如炸开了锅一般,雷霆的轰鸣声持续不断,又是几下大震,地面与墙壁已到处都是裂缝,奔腾的星光便找到了出口,如洪流一般冲向殿外。

    好一会儿,那星光终于泄光了,柳清欢从地上爬起来,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头顶旋转的阴阳太极图:幸亏归不归没把这什么什么兽的内丹收回去,不然凭他自己,很可能就是跟那根爆开的柱子一样的下场。

    “呃……”抬头一看,竟发现大殿没塌,明明柱折墙倒,屋顶却依然高高挂在上方。

    而从墙壁的裂缝看出去,此时外面的天空波云诡谲,中间赫然破开了一个大洞!

    “结界破开了?”柳清欢不由一喜,而身后在这时传来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两只光阴兽刚刚落到地面,都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两位前辈,毁掉星图是有用的,外面的大阵已经……”

    他话没说完,一颗泛着莹润宝光的珠子便迎面飞来,狮首兽道:“我已经看到了。”

    “赫!”柳清欢吓了一跳,身上陡然涌现出浓郁的金青之芒,抬手接住那颗被隔空扔过来的定海珠,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奇大重量坠得弯了下腰。

    “剩下的几颗你自己去挖吧。”狮首兽说道,已快步走到门边:“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从后山传来的敲击声此时更加清晰可闻,柳清欢回道:“从后山传来的,可能是他们终于找到了棋罗的行踪。”

    话音刚落,狮首兽便立刻低喝了一声“走”,与鹿首兽一起奔出殿去,留下柳清欢只能在原地腹诽:“这一个二个的,怎地全都是些急性子……”

    而大殿深处,那只麟兽依然守在冰棺所在的屋子外面,似乎对外面的情形完全不关心。

    柳清欢便也不去打扰她,跃至殿顶处,颇费些功夫,才挖出了剩下的六颗定海珠。

    他拿出另外两颗,将八颗大小一致的定海珠都摆在面前,而这些珠子一放在一起,就自生感应,一条淡淡的虚线在各珠之间生出,将彼此串联了起来。

    “果然是成套的法宝啊!”柳清欢越发觉得满意,正欣赏着,就听一个声音从身边传来:

    “你才集齐八颗,如何能算成套。”

    柳清欢转头,麟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扫了眼他摆在面前的宝珠,道:“定海珠一共二十四枚,每增加一枚,威力和重量就会倍增,而每四枚成一攒,威力更是大涨。一整副定海珠,砸仙灭佛都不在话下,就算没有一副,半副也成。然而你这八颗,数量不多不少、不上不下的,终究是没什么大用。”

    柳清欢惊讶地看着她,不知对方突然说出这番话是何意,顿了顿,道:“多谢前辈提点,不过能收集到八颗已是不易,至于半副或者整副,晚辈不敢作想。”

    麟兽忽地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其实你可以想一想。”

    “嗯?”柳清欢目光一闪:“前辈何意,不妨明言。”

    “也好。”麟兽道:“我手上有四颗定海珠,可以给你,如此你便能凑成半副了。”

    说着,她手指微动,四颗宝珠从其袖中飞中,悬浮在身前。

    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柳清欢自然知道这个道理,道:“前辈想让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只需要你帮点小忙。”麟兽轻轻一弹指,那四颗珠子便缓缓飞到他面前,落到另外八颗之间。

    十二颗定海珠立刻串到了一起,浑圆的珠身齐齐一亮,五色的毫光如微露锋芒的针尖,从珠中散射而出。

    柳清欢被刺得闭了下眼睛,就听对方继续说道:“章景星夺了我家主人的仙格之后,依然贪婪之心不死,还一直觊觎着我家主人的仙躯。所以不久之后,他应该就会寻到这座殿中来,而等他过来时,我需要你帮忙做一件小事。”

    “啊,我帮忙?”柳清欢惊道:“前辈莫要说笑,我能帮上什么忙!且不说我的修为对于你们来说,就像一粒砂子一样难以入眼,就算要帮忙,您不是更应该去找狮……那些光阴兽吗?”

    “他们不行。”麟兽果断道:“要的就是你的这个‘难以入眼’,只有这样,章景星才不会对你多余防备,而那些光阴兽若出现在他面前,他的警惕心会直达顶点,不会让他们靠近半步。”

    柳清欢心下沉了沉,不太情愿地道:“前辈如何笃定他就一定会来?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外面那么多光阴兽在找他,天上又还有两位真仙在等着他,他还会冒险前来?”

    “他会!”麟兽冷静地道:“按照过去那些年的经验来看,每次当他神智清醒过来之后,就会立刻寻过来,这次也不可能意外。”

    “可是……”柳清欢眉头紧皱,目光落在面前的半副定海珠上,半晌才道:“我要怎么帮?”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消失许久的麒兽出现在殿外,几步到了麟兽身边,低声道:“那人快过来了!咦,这凡修怎么还在这儿?这几颗珠子……其中四颗是不是我们从那家伙库中搜来的?”

    麟兽抬手摸了下他颈间如金锻一般的鬃毛:“是我让他留下的,珠子也是我给他的,让他帮我们一个小忙。”

    “啥?”麒兽鼓着眼道:“他?他能帮上什么忙!”

    麟兽却不耐烦再与他说话,推开他,从袖中拿出一只小盒,从中取出一张三寸来长的暗紫色符箓。

    “此符名为太虚玄明咒,能封神禁法,大罗金仙被贴上都不能动弹,却只需少许一点法力便能将之激发。到时,我夫妻二人会在前吸引章景星的注意力,你只需找准时机,将此符贴在他身上就行了,是不是很简单?”

    柳清欢不禁侧目而视那张符,骇然道:“哪里简单!”

    “很简单!”麟兽语气不容反驳地道:“等定住他,他就只能任由摆布了,到时你再将他交给那两位上仙,便是大功德一件!”



    柳清欢不是傻子,大功德这种一听就是忽悠的话,他是半点不信的。而且对方这种不容许拒绝的语气,更是让他心生反感。

    “前辈,非我不愿,而是不能啊!”他苦笑道:“那位再怎么说也是地仙,大乘修士在他手下都走不了几招,何况我呢。不管他对我有不有戒心,他都不可能让人轻易接近的。”

    他回首看了眼殿外,天空之上,两位仙人不知在说什么,正往下方看。

    柳清欢隐隐听到了什么声音,不过还是先把自己的话说完:“你们若是想为华琼上仙报仇,其实现在完全可以不用亲自动手,有那么多光阴兽在抓捕他,又有天上那二位坐镇,他逃不了的。除非……”

    他的目光在两只麒麟身上转了一圈:“除非你们还有其他非要抓他不可的理由。”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凡修!”麒兽朝他怒吼道:“让你做你就做,这里没有你说不的……”

    麟兽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坦然道:“不错,我们的确有其他原因,主人的仙格我们虽一时没办法拿回来,但他手上的主人的那缕残魂必须救出来。另外,我们要他额头上生的第三只眼。”

    “第三只眼?”柳清欢心下一转,试探地问道:“据说那只眼睛是棋罗出生既有的,莫非有什么特异神通?”

    “出生既有?”麒兽鄙夷地高声道:“这是哪儿传出的道听途说!姓章的要是生来既有三只眼睛,怎么会被评定为天资普通?明明是他得到星晷后,用卑劣的手段从……”

    “好啦,就你话多!”麟兽白了他一眼:“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章景星随时都可能出现,必须做好准备!”

    她把那暗紫色的符箓又往柳清欢面前一送:“拿着!今日之事你没得选择,不接也得接。”

    “快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麒兽帮腔道。

    那符箓只三寸来长,制作得十分精巧,不像一张符,更像是一枚雕琢精美的玉饰,其上密布着以真仙文绘制的符纹。

    柳清欢再不情愿,此时也反抗不了,只能如接烫手山竽一般接过这名为太虚玄明咒的符箓,又被传授了激发的法咒。

    可惜他刚刚凑齐十二颗定海珠,都没时间试一下威力,就先得把命拿出去赌了。

    “来了!”麒兽从门外跑进来,又低声提醒道:“你一边去等着,按计划行事!”

    麟兽这时也恢复成原身,与他并排站在冰棺所在的屋子前,气氛紧张,严阵以待。

    柳清欢刚退到墙边,就觉眼前一花,空阔的大殿中已多了一人。

    与先前成竹在胸的神态相比,此时显得有些匆忙的棋罗星君快步朝这边走来,只扫了一眼挡路的麒麟二兽,喝道:“走开!”

    “章景星。”麒兽抖了抖鬃毛,凛然道:“这一次就算踏着我夫妻俩的尸体,你也别想再接近我家主人半步!”

    说话间,他身上同时涌现出夺目的光芒,每一根毛发都仿佛淬着火,猛地冲了过去!

    “今天谁阻我谁死!”

    棋罗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嘲讽的笑,手腕朝上,数颗光点接连浮出,如星辰般在他手中流转,绽放出璀璨的星辉,有轰鸣声似从虚空中传来。

    “去!”

    一颗星点脱手飞出,明明微弱如萤虫之光,沿途却将空间都犁出了一条破碎的深沟。

    看似莽撞的麒兽脚下却及时刹住了脚,高大威武的身躯极灵活轻巧地一扭,在星点砸中自己前已避开对方的轨迹。

    一个错身,便有一团散发着恐怖热力的金光从上方飞过,却是来自后方的麟兽,迎面就与星点撞上,毁灭的力量轰然爆开!

    金焰如雨,灿烂灼眼,也模糊了人的视线。

    棋罗无动于衷地看着加入战场的麒兽,一步步坚定地往前走,手中星点一颗颗飞出。

    星与火,光与焰,爆炸般的巨响接连响起,一人二兽所在的地方变成灼热的海洋。已然千疮百孔的大殿终于再也不能承受,开始坍塌。

    柳清欢几乎已退到殿外,这种层级的激烈战斗,根本不是他能插得上手的,更别提靠近过去往棋罗身上贴符了。

    寻找了半天,他都没找到机会,不禁怀疑起那对夫妻是哪里来的自信,竟然将太虚玄明咒给他。

    他的确是没引起棋罗丝毫的关注,但他也完全没用啊!

    正想着,就见殿内的形势终于有了变化,靠着默契无间的配合,麒麟二兽虽然已然受了些伤,却成功拖住了棋罗的脚步。

    棋罗目光一转,就见麒兽硕大的头颅突然从沸腾的金焰火海中冒出来,已是近在咫尺,而他头上的独角浮现出一圈圈螺纹,凝聚着无上神力。

    麒麟这种平时性情温和的瑞兽,凶厉起来反而有种不同于常的可怖,它们身上带着正气凛然的威严,对邪魔妖道或心存不轨之人具有天生的强大震慑力。

    棋罗眼中闪过狠戾的狞色,手指一弹,最后一颗星点轰隆隆飞出,极近距离之下,足以让人躲无可躲。

    然而那麒兽也是狠角色,干脆张开嘴,露出轻易不显的锋利牙齿,一口咬住了星点!

    “嘣!”

    一沙一世界,一点一星辰。

    别看那星点小,却是将无尽星辰之力俱凝于一点,此刻在麒兽嘴里爆开,就如同一颗星球分崩离析。

    麒兽被炸得齿碎舌穿,一张嘴,金色的血就喷涌而出,还没落地已化作熊熊燃烧的烈焰,就连棋罗一时不察,也被溅到了几滴。

    棋罗面色陡变,猛地看向被溅到的部位,只觉那处衣袍下的皮肤被炙得生疼,另有一股玄妙而又诡异的气息散开,悄然缠住了他。

    如同血痕一般的金色纹路出现在棋罗身上,并迅速扩散,转眼间就已从他的脖颈处爬到了脸上,将他满脸的怒意分割得支离破碎。

    麒兽咧嘴笑了:“我知道我夫妻二人即使联手,也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们这一族身为瑞兽,总是比较得天地宠爱,因此有个一生只能发动一次的天赋,那就是麒麟血咒!”

    说话间,他自身的气息已飞快的衰弱,踉跄后退,被麟兽扶住后,双目猛地圆瞪,大叫道:“就是现在!”

    下一瞬,被忽略多时的柳清欢出现在棋罗身后,手中的符箓已亮起,就要往他背上拍——

    却不想被血咒缠身的棋罗突然转过身,额头正中裂开了一条缝,一只竖立着的眼瞳已经睁开!

    “哼,等的就是你!”棋罗冷笑道:“你不会以为,本仙君真的忘记你的存在了吧,柳清欢!”



    “你不会以为,本仙君真的忘记你的存在了吧,柳清欢!”棋罗冷笑道:“从在命轮中看到你的名字那一刻起,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柳清欢捏着太虚玄明咒的手僵住了,他惊讶又感到有些诡异地抬起头,却只看到一束晦暗的光束,从棋罗额头上那只纵目中射进了自己的眼睛里!

    那只狭长的竖瞳半开半闭,其内银辉流转,如藏星月,一颗银白色的瞳仁就像结满冰霜的冰珠,寒峭冷冽至极,却有着勾魂摄魄的力量。

    在这样一只眼睛注视下,外界的一切仿佛全都消失了,柳清欢的神思一瞬间变得涣散难聚,眼帘沉重地往下垂,似乎即将昏睡过去。

    而还没完全闭合的眼缝看进去,有污浊的黑色阴影爬上了他的眼珠,如同难得一见的月蚀一般,黑暗把明月一寸寸的蚕食,他目中的清湛神光也越来越少。

    “吼~”

    一声咆哮如平地惊雷在耳边突然炸响,柳清欢猛地一颤,身上轰然腾起炽烈而又盛大的阳神虚火!

    一片火光中,他眼帘飞快地颤动,脸上现出极度挣扎之意,虽无法阻挡如云似雾的阴影在眼中的漫延,却死死守着灵台一点清明,不被吞噬。

    棋罗正常的双目中闪过诧异之色:“竟然能抵挡住本君的晦目?你这凡修,莫非还真有什么不同寻常……不对!”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些血咒的金纹已渐渐沉入他的肌肤,看上去不再那么触目惊心,但他却并未察觉到自身的力量有受到什么影响,仙力的运转也顺畅如常。

    他目光一转,就见麟兽站在衰弱的麒兽身前,它毛发贲张,满身怒焰,显得神圣而又威仪,呈螺旋状的金色波纹在它身周一圈圈散开,随之头上的独角猛地一亮,庞大的身躯便如山峦般冲撞而来。

    棋罗脸一沉,微微偏过头,额头上的竖瞳对着麟兽方向全然睁开,银辉为之大放,一道光束如疾电般从中射出。

    而随着他的竖瞳移开,柳清欢就像失去支撑般,“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另一边,麟兽在一根断裂的殿柱上一踏,速度陡然加快,就见那道光束不偏不倚的、近乎擦着它的身躯飞了过去,落在远处的墙上,整面墙轰然倒下,溅得烟尘四起。

    棋罗疑惑的“嗯”了一声,竖瞳一凝,又是一道更加粗大的光束射出,这一次麟兽甚至丝毫没有改变前冲之势,光束却依然偏了毫厘,将地面击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怎么回事!”棋罗又惊又疑,难以置信自己竟会犯如此低级的失误,连续两次都落空,是根本不该发生的事!

    而腾空而来的麟兽已冲到近前,头上的独角凝聚着夺目的金光,犹如一颗小太阳般,甚至让人都看不清它的身形。

    棋罗面色一狞,突然转过头!

    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柳清欢,已趁他不注意滚到一片瓦砾堆中,察觉到棋罗的视线,他就地一滚,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然而他又如何快得过有仙阶修为的棋罗,眨眼间,一只手凭空出现,只觉后颈一紧,他便被面朝麟兽方向提了起来!

    棋罗的大笑声在空中回荡:“对,朝这里撞!撞死这小子,也省得我再动手!”

    满目的金光已迫至眉睫,刺得人睁不开眼,柳清欢大叫道:“等等等等,前辈手下留情……”

    他近乎绝望地偏开头,就听轰的一声巨响,麟兽的声音传来:“章景星,你用他威胁我?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在乎这凡修的性命?”

    “呵,你不在乎,那你为何停下?”

    耳边是棋罗的讥嘲声,柳清欢倏地睁开眼,就见那横空而来的金阳停在一丈之外,麟兽的身形隐约可见。

    柳清欢也颇为意外,他跟这对麒麟并无交情,之前联手也是迫不得已,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因为他而停了手。

    麟兽一贯冷静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棋罗厌恶地道:“我想你立刻给我滚开!”

    “不可能。”麟兽缓缓落回地面,独角发出的光芒收了些,却没全部散去。

    “你已中了我族的血咒,今日不可能逃得走的,劝你最好先将我主人遗散的那缕魂交出来,再……”

    “血咒!”棋罗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我看你不想死的话,就把血咒有何功用,以及解除之法都交出来!”

    “嗬嗬嗬嗬……”破锣般的笑声从远处传来,柳清欢偏头一看,就见麒兽趴在地上,明明气息衰弱地连毛发都变得黯淡,却掩不住的兴奋。

    “我麒麟一族乃祥瑞之征,只要被我们祝福的人都会交上好运,而被我们诅咒的,那当然代表你以后会诸事不顺,气运血霉,而且非常非常的倒霉!”

    他嗬嗬笑个不停,见棋罗面露恼怒,更高兴了,虽然他一张嘴,被崩碎的牙齿和着鲜血就狂往外涌。

    “你刚刚应该也验证过了,啧啧!发出的法术竟然打偏,简直旷世难见!至于解除之法,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血咒一下,就算我死了,也不可能解除!”

    棋罗怒极而笑,缓缓攥紧手指:“很好,那我就先杀了这小子,再杀了你俩!”

    “不,你杀不了他的。”麟兽却开口道。

    柳清欢再次被提了起来,立觉呼吸困难,艰难地出声道:“前辈,求您别说了,我就快要……”

    却听头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有碎末飘落而下,几人不由抬头,就见一根支立的横梁摇了摇,下一刻,整个殿顶轰然垮下!

    柳清欢愕然愣住,这大殿在先前已是饱受摧残,即使支撑的柱子都快断光了,墙壁也是千疮百孔,但一直顽强地屹立不倒,竟在这时候突然倒了?

    那些横梁、支木,每一根都比人的腰还粗,七七四十九根主梁更是要几人合抱,再加上玉顶石檐,少说也有数十万斤重,虽然以在场众人的修为不至被砸死,但也没平白无故站着受砸的道理……吧?

    柳清欢只觉喉间一紧,整个人被拉了回去。他挣扎着扭头,近在咫尺的棋罗脸色黑沉得可怕,挟着他,竟往大殿深处奔去!

    他要去女仙华琼所在的屋子!

    麒麟二兽如何能容许这事发生,麟兽怒吼一声,独角上蓄势多时的金光猛然爆发,脚下一蹬当头撞来,一只一丈来高、光棱棱的镜子却突然横空而出。

    “轰”的一声,那镜子虽被撞得四分五裂,碎片却没四散,满布裂纹的镜面波光荡漾,一股极强的吸力从中传出。

    棋罗手一扬,点点星光迅速汇聚,凝成数根黑色长索,捆向麟兽的四足,同时冷哼一声:“莫不真以为我对付不了你们,简直不自量力!”

    缠住了麟兽,麒兽施了血咒后似乎被耗干了力量动弹不得,如此再无阻碍,赶在殿顶砸到身上之前,棋罗就已到了女仙华琼所在的屋子。

    麟兽之前设下的屏障被他抬手一掌拍碎,极寒扑面而来,棋罗将提着的柳清欢往角落一扔,站在了冰棺之前,衣袖一动,玉尊出现在手中。

    “华琼啊华琼,咱们又见面了。”棋罗俯身摩挲着淡蓝色的玄冰,脸上的笑容邪异中又带着点得意,叹息般说道:“还是那么美!当年你送了我一场大造化,到了如今,你就送佛送到西,将……你最好别动!”

    他突然回头,盯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柳清欢警告道:“不要逼本君现在就杀了你!”

    柳清欢苦笑道:“星君,我也不想动,但这地上太凉,我承受不住啊。”

    棋罗目光冰冷,伸指朝他一点,他身体一僵,立刻发现周身灵力都停止了运转,丹田更是如同死海一样。

    封禁了柳清欢的灵力,棋罗便不再管他,手掌重新覆在冰棺上,淡蓝色的冰雾便从掌下飞腾而起。

    柳清欢看了会儿他的背影,又转头去看一动不动立于一旁的玉尊,垂着的衣袖微微一动,万木瓶悄然滑落在手中。()



    多年来,柳清欢已数不清有多少次,都在与修为比自己高的人较量,生死边缘经历得多了,心境早就修得平稳如镜,即使面对必死无疑的局面,情绪上也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据说是来自仙界北天极的永冻冰魂,散发着能冻毙神魂的寒意,柳清欢站在角落,因为失去法力的保护,不到片刻就被冻得面青唇白,但微垂的眼眉下,只有不可动摇的坚定。

    身后传来嘈杂而又沉重的哗啦声,整座大殿的殿顶彻底垮塌,断裂的木石堵死了这间屋子的出口,光线瞬间暗淡下来。

    也不知那麒麟二兽如今怎么样了,但一直没出现,恐怕还没挣脱缠缚吧?

    体内的灵力犹如一滩死水,丹田沉寂,大穴锁闭,一缕细细的金气从丹田内升起,游走于七经八脉之外,通过手臂内侧,一路流到了指间。

    当初第一时间就把金脉圣果炼化果然没错,不然他现在恐怕连拿出万木瓶的灵力都没有,而瓶身略微有些粗砺的触感,也让他心中稍定。

    虽然万木瓶也未必对付得了棋罗星君……柳清欢另一只手轻轻捏了下衣袖,袖中藏着那枚没来得及用出去的太虚玄明咒。

    他目光轻移,看向正全神贯注于冰棺的棋罗,思索着此时祭出符箓有几分成功的可能,计算了下,然后无奈的发现可能性太低,对方对他一个小小合体修士的防备心出乎意料的强。

    “沙沙沙~”细碎的冰末飘飘扬扬洒落在冰棺周围,棋罗猛地挥掌朝一头拍下,便见那处裂开了一条缝,再用力推去,沉重的棺盖被“砰”的一声掀到了一边。

    袅袅淡蓝雾气中,女仙华琼一动不动地躺着,精致的容颜宛如一场美梦,反倒比封在冰中时更加遥远朦胧了般,脸上像是蒙了一层莹润的光,让人只敢远观,不敢亵渎。

    柳清欢好奇地伸了伸脖子,这么一看,倒是与真真不太像了,因为真真没有她那种不可侵犯的端严。

    他目光落在一旁的真真身上,神色突然一动,发现真真现在虽是玉尊之身,脸上的表情却凝固在痛苦之上,两眉之间还隐有一个络印。

    不等他看清,就觉室内猛地亮了下,一道苍白的电弧突如其来的从冰棺中飞出,首当其中的棋罗身形往后一仰,抬手间,一面黑黝黝的小盾挡在了身前!

    那电弧在空中拐了个弯,劈在盾面上,却听“砰”的一声,那盾竟跟劣品灵器一般,直接爆了!而棋罗握盾的那只手也在这爆裂声中,半个手掌都化成了灰。

    柳清欢不由震了震:这是何等雷霆之力,威力竟如此恐怖,连棋罗都抵御不了!

    棋罗的脸瞬间黑了,断掌处浓厚的仙元涌现而出,新鲜的血肉迅速长出,很快手就恢复了原样。

    而棺中的女仙此时整个人都裹在一层电光中,一道细长的电光像蜿蜒的龙蛇一般盘踞在她身上,伴随着轻微的嗞嗞的声音,仿佛谁敢靠近,就要将之劈成焦碳。

    “看来这些年你也没有白睡,终是让你恢复了些伤势。”棋罗怒声低喝道:“可惜你有太罡神雷护体又如何,偷了我的东西,今日必须给我还出来!”

    说着,他走到玉尊身旁,在其额头上伸指一点。

    玉尊眉心的络印消失,凝固的五官也活了过来,先是晕乎乎地晃了晃脑袋,转眼见到棋罗,第一反应是扯起衣裙转身就跑,却被抓住一把按在了冰棺上。

    “不,不!”她挣扎着,却无力抗衡,扭头间看到门口处的柳清欢,连忙尖叫道:“救我!”

    柳清欢还未有任何动作,棋罗便瞥来饱含警告意味的一眼,转头对着光团道:“劝你最好乖乖听话,按我说的去做,不然好叫你魂消灵散!”

    真真带着哭腔的声音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抓我,呜呜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

    “闭嘴!”棋罗喝道:“看清没,里面躺着你主魂的肉身,不过她是雷灵之体,又曾在大荒山中驯服了一道太罡神雷。此雷灭邪斩魔,霸道非常,又认主,还会自行护体,非主人不可驱使。”

    “呀,她跟我长得好像!”却没想到,真真完全被棺中的女仙夺去了全部注意力,都忘了哭,也没仔细听他说什么,疑惑地道:“她在睡觉吗?”

    棋罗被她这天外飞来的一句话问得都愣了愣,随之恼怒道:“她不是在睡觉,她是我被封印了!现在,你立刻下达指令,让那道太罡神雷退到一边去!”

    真真奇怪地道:“它怎么会听我的?它不会听我的命令啊。”

    “你与她本是一体,它当然会听你的!”

    “我跟她一体?”真真惊恐地连连后退:“我跟她是一个人?不不不,我只是一个阵眼,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

    柳清欢不由抚额,真真这神情动作,演得也未免浮夸了些……

    莫不是想以此拖延下时间?

    说起来,大殿坍塌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那些在寻找棋罗的光阴兽更可能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心念电转间,其实柳清欢只犹豫了短短一瞬,就上前几步,道:“星君,她迷糊了上百万年,也并无从前的记忆,让她操控那道太罡神雷,恐怕她连操控的法诀都记不得了,还是……”

    然而,棋罗又岂是那么容易糊弄,此时已看破他俩这一搭一接,身形一闪就到了这边,粗暴地一把抓住真真的衣领!

    “啊!”真真惊叫着被甩回到冰棺上,就听到棋罗冷酷的声音:“给你十息时间,记不起来,就去死!”

    “呜呜呜~”真真捂着脸哀哀哭泣,见拖不过去,只好用衣袖抹了抹脸,抬起头来,脸上却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

    她的身后,恐怖的雷霆气息轰然爆开,一道细长而又苍白的雷电如灵蛇一般探出头。

    “但是我不想死,所以还是你去死比较好,章景星!”真真得意地笑道,纤长的玉指极为熟捻地掐着诀,指尖一挑,太罡神雷轻轻一扭,雷声如滚地之珠轰隆响起,随之倏地一闪,劈向棋罗星君!



    那一刻,柳清欢寒毛直竖!

    虽然太罡神雷劈的不是他,但其飘溢出来的可怕的天地之威,已足以击溃人的意志。

    这间石室前后不过几十步,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当雷光绽开,柳清欢眼前一片炽白,模糊中看到棋罗似乎往后闪躲,不知怎地却趔趄了一下,于是正正被雷霆劈中,整个人瞬间如同一颗电球般光芒四射!

    “呃?”柳清欢有些不敢相信,将法力注入双目,才看清地上也不知为何会多出一块碎裂的冰块,绊了棋罗一下。

    这也……太倒霉了吧!

    而之前只一丝雷芒,就能削了棋罗半只手掌,神雷之威力可见一斑,如今被这样劈个正着,那岂不是……

    下一瞬,就见那颗电球轰然爆开,万千光点散射向四方——时间仿佛突然变得极慢,至少在柳清欢眼里,那些光点如同飞舞的萤虫缓缓地飘浮在空中,丝丝精粹的雷芒闪烁其中,如同一张大网。

    “呼!”时间突然又恢复正常,真真脸上得意的笑还没来得及退去,身周已多出一个由无数星光组成的人影,一掌拍下!

    真真吓得惊声尖叫,衣裙上的真仙文陡然浮现,看似娇弱的身躯实际上却拥有极其强大的防御力,硬生生受了这一掌。

    “砰”的一声巨响,她朝后撞到冰棺上,冰棺一角被撞得碎痕漫延,又就势滚到地止,双手惊慌地乱挥,扬起的左袖中却陡然传出一声低哑的嘶叫,太古雷鳗探出头。

    棋罗一转头,便看到一个丑陋的大脑袋,纤长的胡须飞舞,扁得出奇的鱼嘴一张,数道粗长的雷光喷溅而出!

    “砰!砰!砰!”棋罗被逼得退出几步,太古雷鳗蜿蜒着身躯游了出来,雷霆如注,轰隆轰向四壁,声势竟比刚刚的太罡神雷还要唬人些。

    柳清欢早已在神雷出动时就退到了最外面,为免受波及,灭虚剑剑气飞旋,堵在门口的石木纷纷被搅碎,已清出了一块地方。

    “柳清欢!”

    回头,就见真真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样子狼狈不堪,靠左肩处赫然还有一个掌印。

    身后,太古雷鳗庞大的鱼身已经将并不宽敞的屋子挤得快要爆了一样,以至它只能委屈地盘叠起身躯,把冰棺给压在了下面。

    柳清欢四下一扫,竟没看到棋罗的身影,神色不由变得凝重,赶紧拉起真真,就朝门外逃去。

    “太罡神雷呢,快把那道雷招出来堵门!”

    真真拎着那碍事的华丽裙摆颇有些手忙脚乱,闻言连忙掐指,转眼又哭丧着脸道:“不行,我招不过来,它不听我的了!”

    柳清欢无奈,道:“那你刚刚是怎么驱使的?”

    “嗯……刚刚其实也不算是我驱使的,那雷只是在自发守护主身而已。”

    “你想起过去的事了?”柳清欢问道。

    “想起了一些吧。”真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但都比较模糊,只记得当年主身神魂遭到撕裂,有一缕逃逸了出来,藏到无底渊中的玉石像里,也就是后来的我。”

    柳清欢奇道:“她一位仙阶之人,怎会被棋罗所伤?棋罗那时候的修为,如何伤得了她?”

    “这大概就和主身正在历的仙劫有关了。”真真道,突然目光一转:“这个不能告诉你,我们还是快点逃吧,我那条鱼顶不了多久的!”

    “也对!”想到太古雷鳗的实力也就那样,柳清欢立刻不再多言,转身奋力开道。身后已是电闪雷鸣、地动山摇,不过那间屋子倒是坚固,如此折腾还没塌。

    而堵门的那些搭建大殿的石木,亦都经过特殊炼制,石用的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皓月星石晶矿,木料一时分辨不出,但其坚厚程度也堪比金石,整个殿顶垮塌下来,把个出口堵得水泄不通。即使用灭虚剑,也挖得颇为艰难。

    好在木石之间有不少空隙,如此也很快挖出数丈去,却听得真真突然尖叫着躲到他身后:“他来了他来了他追过来了!”

    柳清欢连忙转身,果见棋罗带着满身的血污,煞气滔天地出现在开出来的通道那一头。

    “快快!”柳清欢一边操控着灭虚剑往前挖,一边隔空狠狠一拽,一根断裂的柱子砰的一下倒下来,横在路上。

    石块、木头,但凡能利用得上的,都被他抓取下来,试图能阻挡棋罗片刻。

    “桀桀桀!”乖戾的阴笑声从通道那头传来,一道银光飞射而来,所过之处一切都化为乌有,棋罗的身形几闪,便出现在两人身后。

    “你冲开了吾的封禁?不对,封禁没解开,那你是如何能动用法力的?”

    柳清欢护着真真缓缓后退,视线却偏移地落在地上,以免对上对方额头上那只纵目。

    他暗自一咬牙,藏在衣袖中的万木瓶落入手中,卑微地弯着腰道:“星君,真真与那位仙人本身早已是两个人,过去的事她也忘得差不多了,还请星君放她一马吧。”

    棋罗瞥了眼真真,然后又看向柳清欢藏万木瓶的那只手,缓缓道:“本君似乎犯了个错误,你这凡修的确有些不同,早杀掉比晚杀更能规避风险……不过现在纠正过来也不迟。”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目光却冷酷至极,额上竖瞳银芒一潋——“轰!”

    通道一侧突然炸开,木石的碎片篷射而出,柳清欢愕然地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壮硕的身影猛扑而入,迎着那道瞳光就撞了过去。

    是光阴兽,他们终于赶到了!

    看清那颗狮头后,柳清欢不由大喜,那种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的激烈与刺激让他已冷汗涔涔,连忙拉着真真避到角落。

    棋罗恼怒无比地大吼出声,但面对蛮横的狮首兽,也只能转头应对,一道道银亮的光束从竖瞳中射出,抬手间,几颗星子如锥矢疾劲,掷将出去!

    一时间,这小小的通道内便跟炸锅了一样,木石横飞,星光乱坠。几声大响,又有两只光阴兽跳出来,加入到混战中。

    终于,再厚的大殿废墟,也无法压得住这些法力通天的家伙,只听哗啦一声大响,新鲜的空气涌入,深邃的夜空也重新出现。



    柳清欢爬上废墟时,夜空之下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一小会儿。他身边没有真真的身影,因为对方担心太古雷鳗遭了棋罗的毒手,所以要回去看看。

    柳清欢原本想陪真真一起去,但终于挣脱束缚的麒麟二兽突然出现,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算起来,对方才是一家人,且明显是有话要谈,外人还是不要掺乎为好。

    他抬起头,但见漫天星斗下法影重重、绮光万千,脚下的山体犹如在害怕一般轻颤不止,来自深空的震鸣,引起了大地的回响。

    中天之上,一生身处高位、专横而又冷酷的棋罗星君,此时却有些狼狈,衣袍上原本就已沾染上了一些雷鳗的血迹,又多添了几处破损。

    不过他的实力依然是深不可测,额上纵目银束激越,弹指间星落如雨,竟抵挡住了来自狮首、鹿首和另外一只没见过的光阴兽的凶猛围攻。

    而在更高的苍穹之上,那两位身形模糊的仙人正低着头看着下方,却像在看戏一般,似乎没有立即出手的打算。

    柳清欢微微皱起眉,又凝望了苍穹一眼,便疾往琼宫外奔去。

    “嘿,青霖道友!”

    转过头,就见曲老鬼站在宫外道旁唤他,身边除了曲瑾之,还有几个合体修士。

    “你们怎么在这里?”柳清欢走过去,不解地看着其中两人,问道:“他们……为何跪伏于地?”

    “我们当然是在此观战。”曲老鬼道,又呵呵笑了两声,将他拉到一旁,勉强压低了些声音:“不用管他们。就是闲着没事,所以他们想求一求上面那两位上仙,能放他们出山去。”

    “哦,上仙答应了吗?”

    “上仙没回应。”曲老鬼撇着嘴道:“都说仙人无情,不管人间生死,大约便是如今景况吧。”

    柳清欢不由默然:仙人要是慈悲,这山上也不会有那么多如同行尸走肉的古修士了。

    “对了。”曲老鬼又道:“你不是跟那几个大乘进的琼宫?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还真逼出了棋罗星君。”

    “说来话长……”柳清欢道,望着天空的激战略有些分神:“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吧。”

    “哈哈哈好样的!”曲老鬼笑道:“总算打破了僵局,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好,我们脱困或许也能多一线希望。”

    柳清欢不置可否,四顾一番,没找着归不归等人的身影,问道:“那些大乘修士呢,怎么一个也没看见?”

    曲老鬼却是脸色一沉:“别提了,他们都被困在后山了!”

    柳清欢一惊:“发生了什么事?”

    “啧,这就得说那位星君的心计着实了得呢!他之前露了首尾,其实是故意将人引到后山去,结果所有大乘,包括那些怪模怪样的石头兽,都落入了陷阱,如今都被关在一处山洞里出不来了!”

    曲老鬼摇头叹道:“就剩下我们几个,因为去得迟些,反倒没着道。不过也没什么用,我们帮不上忙啊!”

    难怪只看到了三只光阴兽,倒要庆幸狮首兽它们也赶迟了一步,不然这会儿……

    柳清欢暗忖道,一转头,不由愣住了!

    琼宫方向,长相清丽绝伦、仙气十足的年轻女子,由一对中年夫妇搀扶着,缓缓走出废墟。而他们身后,真真提着裙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其他人也注意到他们,隐隐骚动起来,曲老鬼“啊”的叫了一声,奇道:“那人是谁,怎么跟真真长得一个模样?”

    “她是女仙……华琼。”柳清欢喃喃道:“竟在这个时候醒了?”

    看上去还有些虚弱的女仙抬起头来,秀丽的脸庞在星光之下皎洁如月,她的目光如一片飞羽飘上天,驻目片刻后,又穿过漫天星云,看向高空的两位仙人。

    深陷战局的棋罗无意间一低头,顿时浑身一震,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你……噗!”

    却是鹿首兽趁他分神之际,忽跨越漫天银辉,从虚空中骤然冲出,头上的长角闪着利刃般尖锐的光芒,从身后刺入棋罗的身体!

    棋罗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要害,一把握住自己腹上多出来的一截长角,喷涌的鲜血瞬间污红了衣襟。

    “啊!”他面目狞狰地大吼一声,手上猛地暴发出巨力,竟徒手将那根角掰断了,反身又是一掌,拍在鹿首兽的头上!

    “滚!”

    咔咔几声,鹿首兽花枝般的长角竟被拍得立断了两根,踉跄后退,被赶到的狮首兽护到身后。

    “吼~叫谁滚呢!棋罗,尔已穷途末路,还不束手就擒!”

    狮首兽张开血盆大口,震天的吼声已到了喉咙口,却有一个空灵而又飘渺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最轻微的风声,又清晰无比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停手吧。”

    风停了,风静了,连柳清欢等人都秉住了呼吸,全场只剩下来自棋罗的深重喘息。

    “不可能!你被我下了长眠之术,不到时间或没有我的唤醒,就会一直昏睡,为什么会醒?!”

    女仙华琼神情淡漠地扫了他一眼,缓缓抬起手,突然轻轻挥一挥!

    深空一声惊雷,电光闪耀,而棋罗就像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不受控制地从空中坠落下来,正好砸在琼宫辉煌的大门上。

    “本仙尊不喜欢别人站那么高跟我说话。”

    华琼的声音依然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只是看了看自己洁白如玉的手,不知为何叹了一声,又抬头扬声道:“来者可是毕天、罗山两位仙友?”

    “哈、哈哈。”两声干笑从高天之上传来,众人眼睛一花,地上又多了两个人,只是他们面目模糊,浑身被光晕笼罩着。

    在柳清欢等人惊奇的目光中,这两位之前还高高在上的仙人齐齐低首,鞠礼道:“散仙毕天、散仙罗山,拜见雷泽之主!并恭祝雷泽之主成功度过第二十八天天人劫,晋升为上五品灵仙!”

    “嗯。”华琼淡淡点了下头,气氛不知为何变得紧张了起来,无人敢大声喘气。

    半晌,她掩袖轻咳了一声,正准备说话,就见琼宫倒塌的大门处突然有狭长的光芒闪现!

    柳清欢脸色大变:“不好,棋罗在启动星晷……哦!”

    下面的话却不用说了,因为刚刚还在原地的那位独眼的男仙消失了一瞬,再出现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他将人随手往旁边一扔,又走上前,将一圆盘状器物呈到华琼面前:“仙子,这件时间法宝……”

    华琼低头看了看,接过那物,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另一只手中突多了两个小巧的圆轮,轻轻往圆盘上一放,那两个圆轮便自行转动起来。

    她身侧的中年男子咧嘴笑道:“主人,这件日月星晷总算是齐全了,姓章的这些年根本就不懂怎么用……”

    麟兽拉了下自己夫君的衣袖,使了个眼色。

    麒兽忙住嘴,偷偷打量华琼的神色,然而对方只是轻声吩咐道:“把他拖过来。”

    很快,棋罗就被扔到她面前,身体表面时不时刮过一道电弧,正一刻不停地抽搐着,以至他想爬都爬不起来,却还是尽力往华琼脚下爬去,一边痛哭流涕地喊道:

    “眉儿,眉儿我错了!我先前都是被奸人蒙蔽了心,并不是有意害你的,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表!你忘了吗,你历凡几世,我都一直陪伴着你,还……”

    柳清欢不由侧目:这人变脸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好歹也是仙阶之人,不久前还威风八面,转眼就跪地求饶,前后判若两人,无耻的程度让人叹为观止。

    却听“啪”的一声,棋罗又被扇飞了出去,华琼的面上终于多了一丝怒意,抬手一指,棋罗立刻如受了千刀万剐一般,满地乱滚起来,惨叫得仿佛他的神魂正在疯狂的扭曲,身上各处渐渐出现一块块焦黑的红肿。

    柳清欢注意到毕天、罗山那两位仙人似乎都抖了抖,心里猜测棋罗现在所受的惩罚可能极可怕。

    华琼微一侧目,她身边化为中年妇人的麟兽立刻上前,淘出一块黑布封了地上惨叫不断的人的嘴。

    “本尊未经你二人同意,擅自惩处一下此人,应是可以吧?”

    那身着儒生袍的仙人连忙道:“此人作恶多端,扰得人间界法轨脱序,天怒人怨,竟还敢盗取了您的仙格,您自是想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

    华琼微微一笑:“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

    她再次伸出手,一枚绽放着灼灼华光的灵纹在指间渐渐形成,化作一只灵巧的鸟儿模样,扑扇着翅膀飞落到棋罗身上。

    “砰”的一声,棋罗如死尸一般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眉心的那只竖瞳被那鸟儿的尖喙利落的剔了下来,麒兽喜滋滋的上前接过后,它就在竖瞳留下的洞里翻找了片刻,叼出一团白色的光晕,又飞回华琼手上。

    华琼拿着那团光,神色似乎有些感慨,却没多说什么,而是突然将目光转向了柳清欢。

    “你过来。”

    柳清欢愕然,左右看了看——曲老鬼赶紧离开他八丈远,又指了指自己,迟疑道:“您叫我?”



    柳清欢愕然:“您是叫我?”

    华琼却只淡淡瞥过来一眼,她身后,真真探出脑袋,朝他眨了眨眼。

    好吧,看来是他多想了……原来是真真想找他。

    柳清欢朝那边走去,路过棋罗时,脚下不由顿了顿。

    不久前还盛气凌人的大修,此时如落水狗一般蜷缩在地上,眉心一个血洞,全身裸露在外的皮肤如被烙铁烙过一样处处焦黑,虽不再被黑布堵住嘴,但似乎已陷入昏迷。

    更凄惨的是,他的修为正崩溃一般以极快的速度下降,点点星芒从他身体各处散溢而出,慢慢消散于空气中。

    “仙君。”柳清欢恭敬而又规矩地行了一个礼。

    “嗯。”华琼点了下头,侧身道:“有什么话快说,说完好回仙界了。”

    真真的不高兴明晃晃地挂在脸上,一边朝柳清欢走来,一边嘟哝道:“我才不要跟你走!我们现在都是两个人了,各不相干,凭什么让我跟你走?柳清欢,我要跟你走,你说了要带我去九天青冥看仙渺云霞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柳清欢道,转眼却见旁边麒麟夫妇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顿觉压力巨大。

    “姑奶奶你可别乱说了!我就只帮你脱离了阵法的禁锢而已,除此之外,别的什么关系都没有!再说,去仙界多好,好多人想去都没机会。”

    “啊反正我不想去!”

    柳清欢看了眼华琼,见对方神色渐有不耐烦,忙将真真拉到一边,低声劝道:“唉你要明白,你去不去,这是你、亦不是我能决定的。你现在相当于华琼仙君的一具分身,她是不会同意自己的分身流落在外的,懂了吗?”

    真真可怜巴巴地道:“真的不行?”

    “真的不行!”

    “好吧!”真真恼怒地瞪着他:“你不守信用!”

    柳清欢一个头两个大,女人要是胡搅蛮缠起来,那真是有理都没处说,再加上真真的心智与平常人不同,就更说不清了。

    这边纠缠着,其他人或是看戏,比如曲老鬼等人,津津有味的远远旁观。或是看都懒得看,那两个面目模糊的仙人,正与华琼商量后续事宜。

    “您看,这章景星最后该当如何处置为好?”

    华琼淡淡道:“你二人是执法仙使,如何处置自是由你们决定。”

    儒袍仙人乖觉地道:“上君在此,当然您来决定。更何况,您也是苦主之一,会将其禁锢在此山如许年月,也是为了等待您醒来,不然以他所犯之重罪,早就该被处以极刑、魂飞魄散了。”

    华琼微微一笑,满意地点头:“如此,那便杀……”

    她话音未落,就被一声尖叫打断,再往地上一看,神色便为之一冷!

    却是棋罗在众人都分神之际,猛地从地上暴起,一举挟持住离他最近的两人,而这两个倒霉蛋,就是柳清欢和真真。

    “都别动!”棋罗大喝道:“谁敢过来,我就先杀了他俩,再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他满身血污,气息不稳,神色中透着一股穷途末路、不顾一切的疯狂,一时之间倒真的震慑住了全场。

    准备冲过去的麒兽本不欲理会他的威胁,却见他的主人皱了下眉,只得愤愤不平地停下脚步。

    柳清欢被迫向后仰着头,耳边是沉重的喘息声,旁边是同样待遇的真真,被掐着的脖子力道极大,几乎能扼断他的咽喉。

    大意了,可是谁能想到,刚刚看着还出气多入气少的棋罗,竟然还有暴起伤人的余力呢!

    他冷静地抬头,目光划过三位上仙、麒麟二兽、更外围的光阴兽和曲老鬼等人,露出一抹苦笑,艰难地挤出声音道:“星君,何必呢?我只是性命无足轻重的一个凡修,你胁持住我怕是没什么用啊!”

    “不错。”儒袍仙人上前一步,冷声道:“章景星,莫要负隅顽抗了,今日就算你杀了他,我们也不会容你逃脱的!”

    “哼!”棋罗神色狠厉:“是吗,那如果我杀了在场所有人呢?”

    说着,他往真真脑后一拍,只听轻微的咯噔一声,真真前一刻还灵韵动人的双目瞬间变得木然,冰冷的玉色覆盖上她柔嫩的肌肤,从一个人变化成一尊不言不动的玉像。

    而她的衣裙上,隐没的真仙文此时全都浮现了出来,从拖地的裙摆飞速向外漫延,地面、玉栏、殿墙,目之所及之处阵纹密布。而头顶的夜空,亿万星辰闪烁而出,磅礴星力倾泻而下,仿若银河之水倒灌而来,晶莹璀璨,处处光芒闪耀。

    柳清欢只觉眼花缭乱,心脏却骤然紧缩,那些闪光看似美丽又无害,却带着锥星刺骨般的杀机!

    “万象星罗诛仙阵!”儒袍仙人惊呼一声,厉声道:“你想干什么,莫不是还想弑仙?!”

    “哈哈哈哈!”棋罗狂笑道:“弑仙又如何?你们要我亡,我就把你们全杀了!天要我亡,我就灭天!”

    却听一声轻笑,他猛地转过头,却见女仙华琼神情依然泰然:“万象星罗诛仙阵?呵呵,你不会真以为这么个人间界的阵法,就真能伤我等仙躯分毫吧?”

    棋罗又阴恻恻地笑道:“装,继续装!安若眉,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吗?你的伤根本没有恢复,现在不过是在强撑而已!”

    他抬手指着毕天、罗山,神态嚣张地道:“而您二位,不过是法相投影到下界,本身根本不能过来。所以,你们大可以试试,这诛仙阵能不能灭杀了你们!”

    华琼脸色一沉,目光变得极为冰冷。棋罗与她对视,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喷涌而出!

    “就是因为你,你这毒妇,我才被囚禁在这山上百万年!这百万年中,每隔数年我就会清醒一次,每次清醒,就恨不得立刻冲进琼殿杀了你!不过我都忍下来了,因为我知道,有人一直监视着这座山,我杀不了你!”

    “所以我等!一直等到现在,等人把万象星罗诛仙阵真正的阵眼给我送回来!”

    他猖狂大笑,松开了柳清欢,甚至还状似奖励地拍了拍他的后颈。转过身,又以一种近乎猥琐的目光欣赏着一动不动的玉尊。

    “没想到吧,这尊阵仙玉其实是控制诛仙阵的钥匙,只不过当年我察觉你的一缕残魂逃遁入其身体里,才不得不暂时送到黑渊里镇着。谁知天罚突至,星晷又出错,差点就坏了大事!”

    他吐出一口血沫,朝华琼喝道:“现在,把日月星晷交出来!”



    气氛近乎凝固。

    此时的山巅如同坠入了森罗的剑域中,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闪烁的星光,冰冷,锋利,杀机四溢!

    万象星罗诛仙阵到底有多可怕柳清欢不得而知,但既然能威胁住那两位仙人和女仙华琼,显然非同一般。而棋罗此时一扫之前丧家之犬的狼狈和颓败,神色之猖狂,态度之嚣张,也难怪敢发出“灭天”这等豪言。

    “日月星晷。”华琼微微垂目,手中出现那件能改变时间的法器:“所以你的打算,依然是靠此物逃遁到其他时空去……可曾想过,你无论逃到哪里,莫能脱出三千界,亦避不开无处不在的天道。想要抓你,不过是换个时间地点罢了。”

    “这个就不劳你关心了!”棋罗看到日月星晷就眼睛一亮,呼吸急促地道:“快给我!”

    华琼顿了顿,抬起手,似乎是想以灵力将日月星晷送出,棋罗立刻警惕地大喊道:“不许动!”

    华琼闻言,玉面含霜地不耐道:“你待如何!”

    她身侧的麒麟二兽“砰砰”化为原形,朝棋罗呲牙低吼!

    “你去!”棋罗冷着脸,猛的一推身前的柳清欢,又警告想要冲过来的麒麟:“都不准动!谁敢有任何异动,今日咱们就同归于尽!”

    柳清欢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直起身,便有一缕星光从旁飞来,落在他颈旁!

    他蓦地僵住,犹如被利剑逼喉,一动不敢动。然而棋罗的催促又传来,他只能试探着朝前迈出一步,那缕星光跟着一起动,并未镟下他的脑袋。

    如此这般,柳清欢僵直着身体往前走,十几步距离走得万分小心,终于一步步挪到华琼面前。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周围的星光吐露着森长的寒芒,棋罗的疑心重得让人不敢有任何动作,只听他急躁地喊道:“快点!”

    柳清欢不由苦笑:“仙君,您看?”

    华琼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竟真的伸出手来。

    柳清欢低头,去看那日月星晷:只比手掌略大的圆盘入手微沉,却如同一个微缩的宇宙,日月交替、星辰流转,时间在刻度间一格格走过,天地如集一束,端的是精妙而又玄秘。

    他心中说不清是不是失望,棋罗得回这件法器的后果,在场没有人不知道,他企盼着这些仙人能做点什么,然而华琼却已偏过头去,余光中另两位仙使也没有任何动作。

    柳清欢神色有些凝重,接过日月星晷后转身往回走,而棋罗脸上的喜色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浓,一手按在玉尊身上,一手急切地伸出:“拿来,快拿过来!”

    柳清欢依言加快了些脚步,低眉顺目地走到近前,捧起日月星晷……

    正是时,身后突然传来咆哮声:“吼!”

    棋罗倏地转头,却是麟兽大吼了一声,但又没有冲过来,只是站起身抖了抖浑身如金缎一般的毛发。

    棋罗双瞳急剧紧缩,猛地想起一件之前几次被打断、以至后面他渐渐忽略了的事!

    “你……”他的惊吼声才出口,那道悬在柳清欢颈侧的星光刚刚绽开,身魂就都动弹不得,体内仙力也瞬间凝固!

    “砰!”麟兽这次真的冲了过来,一头撞在棋罗身上!

    疾风扑面,金焰飞溅,震天的吼叫声响彻天地。

    莫道天地无正气,正气充河岳、塞苍冥,磅礴凛烈,浩然万古!

    柳清欢就地一滚,再抬起头时,便见被太虚玄明咒定住的棋罗被撞得飞上了天,而半空中有电光骤地一闪,一道苍青色的雷霆慨然劈下!

    “轰!”

    ……

    “当!当!当!”

    洪亮而又沧桑的钟声再一次响起,天色发白,初生的太阳才将将露面,就剥夺了漫天璀璨的星芒。群星只能含恨隐退而去,它们属于黑夜,而新的一天开始了。

    轻薄的晨光洒落大地,照出如同废墟一般的琼宫,坍塌的殿宇依然一地瓦砾,被摧残的草木无力地倒在路旁,这一次却没有再恢复原样。

    山道上,几个合体修士激动不已,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们无法掩饰住情绪,只能激动地大吼大叫,有的人甚至忍不住抱头痛哭,以至于刚刚从后山赶来的一众大乘修士一边无语,一边又问道:“棋罗真死了?”

    “应该死了吧?不然困住我们的阵法也不会突然失效……看,仙人在那边!”

    众人看去,正好看到柳清欢将一物双手捧着递交给华琼,又低声交谈了几句,便朝他们这边走来了。

    那些情绪失控的合体修士看到他,都站了起来,脸上竟然隐隐露出敬畏之色。

    大乘修士们更觉诧异,归不归抢上前,直接问道:“柳小子,你刚刚拿的莫非是棋罗那件星晷?”

    柳清欢神情轻松、笑容浅淡,道:“是。”

    归不归啧了一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星晷怎会在你手上,棋罗又是怎么死的?”

    他这一问,其他人也纷纷开口,都急着想知道他们被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柳清欢轻描淡写的说了说经过,旁边的曲老鬼不满意了,跳出来道:“道友何必自谦,要不是你最后那一下,咱们这些人现在还不知什么下场呢!各位前辈,你们没看到那场面……”

    他口沫横飞地描述过程,如何惊心动魄,如何命悬一线什么的。柳清欢在旁听着,面上平淡,不过也懒得解释。

    说起来,也是麟兽配合得好,太虚玄明咒是它给的,以吼声扰乱棋罗的注意力也是它,而他只是抓住了机会激发了符箓。

    “这么说,山上的时间禁锢解开了,我们自由了?”

    “太好了,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一群人正欢呼雀跃,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喊道:“柳清欢,我走了啊!”

    柳清欢回头,就见真真站在华琼身边,满脸的依依不舍:“你要好好修炼,早点成仙,到时记得来葬仙雷泽找我!”

    “哦……”柳清欢只好道:“我尽量吧,飞升成仙哪里那么容易。你没事吧?”

    “我没事。”真真答道,脚下已生出七色的云彩,托着她、女仙华琼、麒麟二兽,以及两位仙使翩然而起。

    “别忘了,一定要来找我,到时我带你去……”

    声音渐杳,转眼间已是天清气朗,仙踪远去,唯留下这万丈红尘一如往常。

    “那些仙人就这么走了?”有人问道,语气充满了惊奇。

    “不然呢,留下来吃晚饭?行了,我们也走吧。”

    “对对对,快下山!管那些仙人做什么,我们还是先确定是不是真的能出去再说。”

    说话间,不少人就急匆匆地往山下奔去,生怕再被困在山上。但也有人眼珠子一转,反倒往那些宫殿冲了去。

    曲老鬼颇有些不舍地望了一眼琼宫方向,不过祈日等大乘修士的目的也是那里,只好耸耸肩,一转身就见柳清欢还仰望着苍穹,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霖道友,你不走?”

    “走。”柳清欢收回目光,答道。

    他刚抬起脚,却见归不归又从琼宫出来了,喊道:“柳小子,等一等。”

    柳清欢诧异道:“前辈?”

    归不归目光一扫,曲老鬼立刻识趣地哈哈道:“既然道友你还有事,那我俩就先走了,瑾之……”

    默默站在一旁的曲瑾之转身就走:“你叫谁?别跟来,我与你不是一道!”

    曲老鬼忙追上去:“诶你这小子怎地说翻脸就翻脸,你不与我一道,我与你一道总可以了吧……”

    两父子一前一后,吵吵闹闹,很快便消失在山道上。

    柳清欢暗自感慨了一下,转头问道:“前辈,您找我有什么事?”

    归不归神情有些严肃,沉吟了片刻才道:“柳小子,你是不是曾经说过,鸤鸠命丧你手?”

    柳清欢疑惑道:“是。”

    “你看着他死的?”

    “也能这么说……他先是被我用净莲劫灵火焚毁法身,残存神魂逃出后附于凡人身上,又在地府孽镜台上被灭。”柳清欢也严肃起来,皱眉道:“前辈为何提起这个?难道……您认为他没死?”

    “哈哈,你不用这么紧张!”归不归抓了抓头发,道:“他或许真的死了,不过这事儿我琢磨了挺久,以防万一还是要提醒你一下。你可知鸤鸠修的什么大道?”

    “阴阳之道?”

    “不错,大阴阳术。此道在三千大道中排名不低,天生万物,阴或者阳,阴阳一体,彼此互藏,相感替换,不可执一而定象。上可为道,下可为器,道用无穷,运化万千。更何况,鸤鸠身上还有一份来自万灵界传承的神兽血脉,可在阴阳之间往返穿梭,难觅其踪。”

    归不归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小子,不是我看不起你,你或许能利用天时地利或者巧术伤重于他,但灭杀,说实话要不是我认识你,我是绝不会相信的!你小子有些道道,也总有惊人之举,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但你也莫要小看鸤鸠。”

    归不归目光深远,极为慎重地道:“那人,只要有一点机会,或给他留一点点空隙,他就很可能阴魂不散的再次出现!”



    听完归不归的话,柳清欢凝眉沉思片刻,缓缓摇头道:“前辈所说,甚有道理。不过,我另有思量,且有一定把握能确定鸤鸠已不存于这世间了。”

    归不归面露惊异:“你确定?”

    “嗯!”柳清欢肯定地点头,却不知如何往下说了。

    因为,再说就要说到他的命定法器:因果簿和千秋轮回笔。

    定人生死,勾断轮回,了结因果。

    虽不如地府判官手上那两件混沌至宝般拥有无上的伟力,但因果簿、千秋轮回笔的威力也非同一般,又正合他所修之因果大道,只要他不怕反噬,不究善恶,可以以笔诛杀这世间任何一个人!

    就比如之前未脱困时,柳清欢就曾动过万不得已、笔杀棋罗的想法。只不过双方修为差距太过巨大,要杀棋罗,可能他自身也会被两件法器吸干法力、魂力,甚至寿元,最终也会难逃一死。

    当年只是灭杀鸤鸠一缕残魂,他便耗费了很多的魂力,后来养了许久才养回来。

    而他亲眼所见,因果簿上“魏嵬”这个名字碎裂成灰,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再有魏嵬,或者鸤鸠这个人的存在。

    见归不归满脸疑惑,柳清欢只好隐晦地道:“前辈,我修的是因果之道。”

    “哦~~”归不归恍然大悟,却道:“所以你的因果之道修至臻境了吗?”

    柳清欢愣住,哑口无言。

    “自信是好事,不过,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子,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点才能活得久。”归不归顺手在他头上一拍,转身朝琼宫走去:“好了,提醒之言我已说到,你自己思量吧。我再不回去,好东西可都要被那帮家伙抢夺完了!”

    又挥手道:“记得出秘境时,不要走西南方那个出口,那边是连通的是冥山战域。”

    柳清欢忙喊道:“还有其他出口吗?”

    “东南,华琚林。”

    “多谢前辈!”柳清欢身形微躬,恭敬地朝归不归远去的背影行礼,一直到他消失在茂树高墙之后才直起身。

    虽然一开始他并非自愿进入箕斗仙府,但这一路走来,归不归却从未害过他,即使知道他身藏仙宝,亦不曾出手强夺。

    不得不说,归不归行事虽不拘,性情却极为光风霁月,磊落而又分明。

    ……

    夕阳西坠,落霞的余辉洒落在一碧如洗的大湖上,一只小鱼儿浮出水面,吐了两个泡泡,又调皮地一甩尾巴,湖面立刻泛起粼粼波光。

    却听“哗啦”一声,小鱼儿一惊,急忙往水下逃去,边游边回头看,就见一个人从水中跃出,左右张望了一下,便往湖边飞去。

    小鱼儿忍不住又游了回来,还没跟到湖边,突有一道金色光束破开已然暗沉的天幕,直直落在了前方那人身上!

    “功德金光?怎么突然……哦,莫非是帮忙除去棋罗的奖励?原来是由天道来赐予,难怪那些仙君离去时未有任何表示,如今倒算得是意外之喜了。”

    那人沐浴在金光之中,舒展的眉眼都染上了好看的金辉,显得更为清隽。忽而又低下头,与小鱼儿呆呆的视线对上,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你这鱼儿倒机灵,这么会赶趟,竟敢来抢我的功德!哈哈哈,罢了,让你占去一点儿也无妨,只以后好好修炼,不要为非作歹。”

    小鱼儿奇怪地望着自言自语的人,朝他吐出几个泡泡,便甩着尾巴游走了。等它再回头看时,金色光柱已经消散,而那人的身影也不见了。

    水中日月东南方的出口,连接的就是这个叫做山风界的中等界面,柳清欢一路辗转,终于于数日之后回到云梦泽。

    跟以往一样,他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了文始派,很快就发现门内似乎更热闹了,来往的弟子个个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柳清欢有些诧异,暗暗猜测莫非有什么好事发生不成,不过他以前在门派时并不管庶务,门下弟子接触的也不多,一时也猜不出。

    等他落在自己的清涧峰上,进了自己清竹环绕的居所,就见穆音音身着平日居家时常穿的简洁白裙,正歪在靠窗的木榻上看书。

    “樱娘,今日怎地回来这么早,铺子都巡视完……清欢!”穆音音惊讶地看着他:“你回来了?”

    “怎么,我回来你不高兴?”柳清欢走出去,笑着帮她把一缕垂落的头发顺好。

    穆音音嗔怪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脸上却露出笑意:“我是没想到你这次才大半年就回来了,以往哪回不是十年八年的。怎么样,此行可还顺利?”

    “别提了!”柳清欢叹了一声,坐到她对首,道:“虽然时间不长,看似才大半年,却称得上我过往经历中最凶险的一次。”

    他将箕斗仙府中发生的事件件桩桩慢慢说来,当听到他竟还遇到了仙阶之人,穆音音也不禁睁大了双眼,听得全神贯注。

    回到这茶香袅袅的一方居所,听着窗外风吹过竹林发出的沙沙声,柳清欢的心神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特别是看着穆音音恬静的笑颜,很多时候,他俩只是这样平淡地坐在一起轻声说话,就仿佛外界的风风雨雨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岁月悠长而又宁静的安心之感。

    “看来你这次收获虽不多,但每一样都极有用。”穆音音道:“你回来得倒正好,要是再晚几日,我就出门了。”

    “哦,你要去哪儿?”

    “与几位同道约好了,去六阳界一趟。”穆音音正色道:“我的修为近些年几无寸进,你看你都合体期了,我还耽在阳实境初期,再不努力,只怕会与你的差距越来越大。”

    “你我夫妻,何故说这般话!”柳清欢不赞同道,从袖中取出一支细长的玉瓶:“这是我这次得的天精地乳,正好可用来给你提升……”

    “不用!”穆音音却伸手过来按住他的手:“你九死一生才得来的东西,我如何能取!所以不要给我,修为提升之事,我自己会想办法。”

    柳清欢想要劝说她几句,在他看来,夫妻本是同体,他所有的事在穆音音面前都是坦白的,他的东西就是她的。

    然而穆音音却执意不肯收,到最后甚至有些生气了:“我俩是夫妻,夫妻该当共进退、福祸同当,却不是彼此索取。若要依靠你才能修炼,早些年我就伸手向你要东西了,何必等到今日。”

    柳清欢见她如此坚持,也只好将天精地乳收起来。

    穆音音在他面前虽然一直是温柔的,但性情实际上比较清冷和独立,她有她的坚持和原则,并不愿依附他人。

    对此,他能做的就是理解和尊重,不过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若遇难事,一定要传讯于我,不可强撑。”

    “好啦,知道了。”穆音音转嗔为笑:“那六阳界本是火域,对我的修炼应极有助益,不会有事的。你一路劳顿,先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不急。”柳清欢道:“你既要出门,这几天我便陪着你,之后我应该会闭关一段时日。”

    话是这么说,可他回来的消息还是很快就在门派内传开了,各峰来拜见的长老络绎不绝,现任掌门严正风也在第二天就赶到了清涧峰。

    “门内事务,你做主就好,不必向我汇报。”柳清欢道:“对了,大衍师兄还在闭关养伤?”

    严正风这些年越发端方严肃,一板一眼地答道:“是,大衍太尊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不过吩咐下来,无事不要去打扰他老人家。”

    “嗯,回头我找时间,就去探望师兄。”柳清欢道,见严正风面露犹豫之色,便问道:“你可是有事?”

    严正风道:“是有一件事要请太尊定夺。最近不断有元婴以上修为的门人在外受伤或遇害的消息传回,到今日已有十好几起。弟子派人去查,发现却是因为口角,或是争夺某物引起的争斗,并无什么异常。但……弟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修仙界发生争斗实在太过寻常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就算没有恩怨,因为利益也会起纷争。

    “哪里不对?”柳清欢问道。

    严正风面露忧虑,道:“我怀疑,有万斛魔宗的余孽,正暗中针对我派外出历练的弟子。”

    柳清欢抬起眼,沉吟片刻后道:“可有确实证据?”

    严正风眉头皱得更紧:“暂时还没有。不过弟子详细询问过受伤的门人,也看过遇害门人送回来的尸身,伤口都带有魔修施术的特征。”

    之前阴阳、浮屠二宗企图侵占云梦泽失败后,因为柳清欢的强硬手段,又借助半山书院的威名进行施压,最终两大魔宗成为众矢之的,赔偿了遭受劫难的云梦泽大批物资后,残余势力也迅速被万斛各派刮分,门人亦仓惶逃窜。

    此二宗的魔修,想必现在恨他、恨文始派入骨了吧!

    柳清欢垂下眼帘,掩去目中的冷厉,淡淡道:“那就去查,查清楚。所谓师出有名,有证据,我才好去找人说道。”

    严正风忙应了声“是”:“门内已吩咐下去,让弟子们在近期减少到万斛那边的出行,即使出去,也最好是隐藏身份或与人结伴。”

    柳清欢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回来时,见门内气氛热闹,弟子个个都很高兴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好事?”

    “太尊可是忘了,今年是我们云梦泽各大门派在劫后第一次,大规模招收新弟子的时候。”

    说到这个,严正风终于有了点笑模样:“前几日,前往鹰巢城负责此事的林长老传讯回来,这次有不少慕名前来想要加入我派的孩童,经测试后达到入门标准的,较劫前最后一次十年一度的招新人数多了四成左右,其中还有不少好苗子。所以门内弟子得到消息后,为此都很是高兴。”

    原来如此。一个门派的传承是头等大事,想长久不衰,不仅要有支撑门庭的大修士,还需不断有新鲜血液加入。

    然而前些年,云梦泽的俗世凡人亦在此次大劫中遭受池鱼之殃,从最东边的文始派到西边的少阳派,一路上聚集着许多繁华的凡人城池,却被经过的魔修肆意滥杀、毁去不少。

    柳清欢来了兴趣,详细问了问,欣慰道:“如此甚好,也不枉我们这些年致力于恢复俗世的休养生息。修仙家族虽更容易生出带灵根的孩子,但基数太小,万万众的凡人才是修仙界真正的根基。”

    “是啊!”严正风叹了一声,想了想,躬身问道:“太尊,新弟子的入门仪式大约在半月之后举行,您看,您要亲自主持吗?”

    柳清欢一时有些感慨,道:“既是劫后第一次大开山门,我又正好在门内,见一见孩子们也好。”

    严正风大喜过望,显然没想到他会答应,连忙道:“弟子现在就去安排!”

    他兴冲冲地走了,看得柳清欢不禁失笑,回到后院告诉穆音音这个消息。

    穆音音想了想,拿出传讯符:“既如此,我也将出门的时间推迟几日,留下来看新弟子入门后再走。”

    之后几日,文始派内气氛越发热闹,整个门派都对此次极为重视,而他将出席入门仪式的消息更是不胫而走,在门人中造成轰动,不少在外的弟子都急忙往回赶。

    清涧峰却安静了些,柳清欢得以好好陪伴穆音音,但也不过是山间溪边、松风月下,日子平淡而又温馨。

    这期间,他抽空进了一趟松溪图,洞天在初一和小黑的打理下,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他要看的是早前种下的两枚仙种。

    一枚已初具竹形,细若姆指粗的竹身已长到第二个小节,枝叶青碧如剑,气势天成。

    “主人,这是什么仙竹?”初一好奇地问道。

    柳清欢凝目半晌,无奈道:“不知。你主人也不是上天地下全都知道,目前只能确定凡间界的千百种竹种之中,它不属于任何一种。”

    而另一枚紫晶一般的仙种,更是生得神秘莫测,始终被一团浓郁的紫芒笼罩着,只隐约能看到两片晶石一般的肥厚叶子。

    柳清欢又去到大青山山顶,只见混元莲已经绽开了一轮青玉般的花瓣,长势颇为不错。让人意外而又惊喜的是,之前他曾将一枚干瘪得似是死种的仙种丢在混元莲池边,现在似乎也有了一丝活气。

    柳清欢满意地出了图,决定回头要着意收集关于仙植的消息,不然他现在空有宝物却认不出,也着实有点憋屈了。

    时间飞快,很快就到了为新弟子举办入门仪式的日子。

    那一日,不死峰上人头攒动,所有文始派弟子都聚集于此,却无人大声喧哗,气氛肃穆庄重、法度俨然。

    柳清欢负手立于太一殿前,身后站着各个长老、各峰峰主等,目光扫过人群,却发现熟悉面孔只有十之一二。

    大衍闭关,云逸未归,空无守在云梦泽通往万斛界的界桥,他的徒弟姜念恩也游历未回。

    更有许多人,已化成一捧黄土,或是修为停滞而耗尽寿元,或是陨命于不知何方,或是随着命途多舛的云梦泽战死沙场……

    而在看到许久未见的稽越后,柳清欢目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又想起自己的师父明阳子,以及早已逝去的大师兄左枝山,心下又不禁黯然。

    师兄弟见面,一时间却相顾无言。

    师徒四人,如今只剩他二人。这大道,终究是越往前走,越是如雪般寂寞……

    让他庆幸的是,穆音音一直陪着他身边,不离不弃。而当看到那些年纪尚小的新弟子们,像一只只胆怯而又好奇的小斑鸠排着队从侧殿走出时,又有些欣慰。

    他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初入文始派的场景,当时他也是这般年纪,由明阳子领进门,对修仙生涯充满了期待与憧憬,只觉天大地大,无处不能去。

    洪亮的钟声响起,打断了柳清欢的思绪,他敛下眉眼,收起心中万般感慨,又整了整衣冠,转身走进太一殿。

    拜祭先辈、诵读祭文、登台祭天,每一个步骤,都与那时相同,只不过他从台下聆听之人,变成了台上教诲之人。

    而时光,已悄然滑过了一千六百多年。

    湛青色的灵气如舒卷的轻云,从祭天的高台上流泻而下,漫过专注而又虔诚的门人弟子,漫过刻满岁月痕迹的各殿各堂,漫过满山苍翠梧桐。

    这一刻,草木蓬勃,人心澄静,道法自然流转,天地浩浩荡荡,无量无边。

    柳清欢睁开眼,在众弟子惊呼修为突破和增长的喜悦声中,走下高台。

    ……

    “师兄,可敢一醉否?”

    稽越抬手接住那只抛来的酒坛,遮开一角封泥闻了闻,不由笑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