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虚听闻刚刚还打得你死我活的敌人竟然要合作,大为惊诧。见那边尸、鬼、妖三人聚在一起用听不懂的语言快速交谈,似乎陷入了激烈的争执,他低声问道:“这,可信吗?”
柳清欢打出隔音罩,道:“很难说,不过……”
不等他说完,一旁传来刘真武冷嘲热讽的声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柳道友,你还是太年轻啊,这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清吗?我看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直接杀光这些妖鬼!他们只有一个鬼王,那尸魔也不足为虑,再添一个小白脸,凭我们四大元婴修士完全能灭了他们,至于那些小的,随手便能杀掉。”
柳清欢转头,只见刘真武一身狼狈,完全不像他的语气那么理直气壮。
他忍了忍,有些厌烦地道:“刘道友说得有理,那么鬼王就交给道友了。”
刘真武隐含着怨毒道:“柳道友,你倒是轻松啊,我要是有你这般好命就好了,也能躲躲懒。”
柳清欢慢悠悠地道:“如果我没记错,刘道友是自己暴露了行踪的吧,才会弄得如今这等局面。这些暂且不论,翠虚道友,你怎么看?”
翠虚沉吟了番,道:“如果真能合作,自然是好。”
他止住刘真武的反驳:“刘道友,我想你已经见识过鬼王和尸魔的实力了,说实话,想要斩杀他们,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而且真要打,到最后赢的也未必一定是我们。”
他指向头顶华盖一般的树冠:“先天鬼桃树,聚阴纳秽,凭一己之力养出这般多的鬼物,厉害可见一斑!那鬼王和尸魔在力有不逮时,更是能直接汲取此地的阴力修补受损的躯体,几乎立于不败之地。而我们与他们并没有血海深仇,我们的任务是打开鬼门,他们的心愿也是打开鬼门,两者利益一致的话,不必非要斗得头破血流。”
他又望了眼鬼王那边,低声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一是看对方是否真实可信,二是在此基础上如何保证之后对方不会突然反水。”
翠虚此人,能在大蜃海一众元婴修士中掌握话语权不是没有原由的,短短时间内便将所有关节想通,头脑极为冷静。
刘真武脸色有些难看,终于还是没再说话。
柳清欢点了点头:“其实反水也没那么可怕,虽然我们未必能杀得过他们,但他们也不可能在短时间杀得了我们。只是,那个张显妙……”
他瞥向那边,就见对方似乎已商议完毕,正往这边走来,低声道:“那人的修为颇有些高深莫测,实力恐怕还在鬼王尸魔之上,要特别注意。”
说话间,张显妙嘴角噙着一丝清淡的笑意:“柳道友,我已说服鬼兄和尸兄同意与你们合作打开鬼门,不知你们商量得如何了?”
他身后,鬼王怒目而瞪,尸魔冷漠阴毒,虽然目光依然充满了敌视,好歹克制住了动手。
柳清欢向翠虚方向做了个手势,退后一步。
翠虚轻咳一声,向对面三位拱了拱手,道:“各位,不打不相识,既然要合作,那咱们就相逢一笑泯恩仇吧。”
鬼王挥舞着粗壮的胳膊,龇牙裂嘴、一脸凶相地吼道:“别扯那些没用的!你们这些人修,竟然胆大包天敢打鬼门的主意,好!俺喜欢!这破地儿可憋屈死俺了,只要能出去,俺便饶了你们之前擅闯之罪!”
柳清欢等人都无语地看着他,感情这位说话都是用吼的啊,要不是听清楚了内容,还以为这位要择人而噬呢。
翠虚依然一脸淡然,道:“如此甚好。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各位能帮忙解惑。”
张显妙道:“请说。”
“那鬼门既是被所谓的神将所封,除了你之外,这两位道友又无法靠近,那么我方需要出多少实力才能打破?”
张显妙摸了摸下巴,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转:“嗯,大概你这样的人修再来四五个,再加上我,应该勉强能打开了。”
那就是六七个元婴了,这么多的元婴聚在一起,移山填海都不在话下,竟然还只是勉强能打开鬼门。
翠虚看了眼柳清欢,道:“那好,我们就来谈谈具体事宜吧。”
柳清欢知道那一眼的意思,如果是平常,他们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但就打开鬼门一事来说,因为关系到两界战争,所以他们这边明显要比对方迫切得多,此时再拿乔已无意义,不如干脆点。
显然,对面的鬼王行事也喜欢干脆,承诺会约束住所有手下,不让它们攻击人修。
双方三言两语就定下合作的计划,不过因为云梦泽这边还有人没赶到,开鬼门的时间便挪到了两日后。
在回之前藏身处时,柳清欢低声问道:“明晚是不是太快了,到时恐怕只有一队道友能赶到。”
“一队尽够了。”翠虚道:“我们四个,加上马上要到达的两位元婴道友,人数已经足够,再多也无益。”
他语带沧桑地道:“开鬼门本就是有违天道的事,只是为了云梦泽,我们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能少一人担这罪孽就少一人吧。而且鬼门打开后,此界生气大放,会吸引得鬼物如潮水般往外涌,到时你我还不知……除了我们这些元婴,其他金丹修士我也准备让他们离开……”
柳清欢心中怅然,默默无言。
鬼门开后凶险难料,看来他需得提前做些准备了。
刘真武却冷笑一声,也不知是何意。
三人见到了苦海等人,将情形一说,满堂瞠目。
“要跟鬼修合作?这……”
云铮却阴沉着脸,将柳清欢拉到角落,道:“不管别人怎样,想让我走,不可能!”
穆音音亦道:“虽然我修为没你高,但想来总有能帮到你的地方,我也要留下。”
柳清欢安抚道:“不行,太危险了,到时我可能只顾得上自己,没法关照到你们,而且你们也只是退到岛外去,离得并不远。”
云铮嗤笑道:“不远?这段距离够死几百次了!我大老远跑到这儿来,是看你送死的?还有,我需要你关照?笑话!别以为你结婴了就打得过我,信不信现在打一场,我也未必会输!”
穆音音坚定地道:“阳火是鬼物的克星,而且我已修得火涅之身,没那么容易死的。”
柳清欢这次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鬼门打开非同小可,他怎能让自己的好友和女人陷入那等境地,所以坚决不同意。
三人你来我往争执了半天,最后柳清欢认真地看着云铮:“云铮,当年我从凡俗中走出来,最幸运的就是刚刚踏上修仙路之时遇到了你。我们相交多年,当年我流落到啸风大陆,也是你不远万里寻了过去……多的我就不说了,我当你是至亲的兄弟,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云铮张大了嘴,脸上神情忽恼忽怒,抖着手指“你”了半天:“好你个柳清欢,又用煽情恶心我!随便你吧……还有,我当年会跑到啸风大陆可不是为找你,而是修复了个传送法阵莫名其妙传过去的!”
说完,转身就冲了出去。
柳清欢嘿嘿一笑,又转身拉住穆音音的手,温声道:“放心吧,我保存事后完好不缺地去见你。”
穆音音泪光盈盈地望着他,显出难得的柔弱与依恋,终于不再争辩。
……
第二日,天色阴沉,厚积的乌云覆盖了整片天空,整个大蜃海愁云惨淡,血月的力量渐渐增强,挥之不去的血气弥漫天地。
度朔山如海中的孤岛孑然独立,先天鬼桃树并未收起它庞大的树冠,每一根枝桠都伸展开,欢畅地汲取着血月之力。而鬼物们则大多躲入了地底,只张显妙和鬼王、尸魔还在外面。
另一队修士速度极快,于午后便已赶到,比预料的还要早一日。
六名元婴修士齐聚,而金丹修士们则被勒令全部飞离度朔山,前往附近的一个岛屿等待。
翠虚先将与鬼物们合作之事告诉新来的两位元婴修士,自然收到了极度的惊诧和担忧,不过在一番解释和说服之后,两人虽依然还有疑虑,最终还是谨慎地不再多说。
六人一起前往鬼门处,路上,苦海随口问道:“一路过来可还顺利?”
其中一人摇头道:“前些天遇到了一队来探宝的异界之人,大概有一二十个,其中有两位元婴。”
气氛瞬间变得紧绷,柳清欢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看向他。
那人忙笑道:“是我没说清楚,当时一发现他们的踪迹,我们便已先行躲开,没与之碰头。”
柳清欢不放心地问道:“那你们赶来此地,后面没人追踪吧?”
“没有!来的路上,我和悟心道友时刻注意着呢。”
翠虚向苦海使了个眼色,道:“那就好……前面便是鬼门了,嗯,那边站的,就是鬼王、尸魔,还有一位是妖修……”
双方会合在原地,彼此认识寒暄了一下,鬼王大笑道:“走走走,远来是客,俺已吩咐小的们备下了美酒佳肴,请各位赏脸到寒舍一聚!”
云梦泽六位修士不由有些傻眼,进对方老巢?
柳清欢看了看张显妙:“这……”
鬼王瞪起鼓突的大眼:“怎么,怕我吃了你们不成?哼,只是在树冠上摆酒而已。”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翠虚一甩拂尘,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哈,这才爽快嘛,走!”
说着,鬼王带头往头顶的树冠上飞去,笑得风轻云淡的张显妙和面无表情的尸魔跟在他身后。
刘真武压低声音急道:“翠虚道友,你怎可答应他!”
翠虚提步跟上,淡淡道:“我们六人,还怕他们三个?”
柳清欢脚下一点,身形便飘了起来。
苦海摸了摸大肚子:“嘿嘿,有酒不喝是王八蛋!”
其他人见此,也不再多言,也全部跟上。
一行人不久便到了先天鬼桃树的树冠内,在密集的枝桠中如入无人之境地穿行。
柳清欢突然一愣,脚上便是一停,抬头看向左侧。
他身后的苦海咦了一声:“柳道友?”
柳清欢笑道:“这树冠从下方看已经很大了,没想到上来后才发现简直大得出奇。这千枝万桠的,你看像不像迷宫?要是……”
要是藏个把秘密,应该很难从外面发现。
苦海回答了什么他也没再意,因为就在刚刚,之前躲了起来的三桑木突然有了动静,纤长的根须挠了挠他的元婴。
一行人很快到了树冠接近顶部的位置,从层层枝叶间,能看到三轮血红的圆月挂在天空之上。
这一处所在,却是一根粗干截的平台,大小犹如一个厅堂,四周则是密密的树枝结成的墙。一些发着光晕的藤蔓被绕在墙上,虽有些朦胧,却有如清凉的月光让人极为舒服。中间又摆了桌几等物,有用木头雕的,也有用细枝编的,显出几分野趣拙朴。一些看上去还算新鲜的果子瓜菜堆在桌上,只是这穷乡僻壤的,哪里有什么佳肴,不过也就那样吧。
苦海拍手笑道:“妙!这心思,有趣,有趣!”
鬼王坐到上首的大椅上,一拍手,一群千娇百媚的媚妖从外面钻了进来,手持壶盏鱼贯而入,树屋内立时一片娇声笑语。
两个媚妖直奔柳清欢而来,柳清欢连忙一抬手,两人立刻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再看其他人,翠虚眼观鼻鼻观心,苦海一边躲闪一边大喊罪过……
柳清欢站起来道:“鬼王,你的盛情我等领了,只是我等乃修道之人,却是消受不起这美人恩啊。”
鬼王咕哝了几句假正经之类的,挥手道:“行了,他们不要你们侍候,你们就唱个曲、跳个舞吧。”
媚妖们依令行事,一个个放下壶盏退到中间的空地,合着靡靡之音摇曳起曼妙的身姿起来。
柳清欢抹了把汗,终于可以安心坐下来。
别说,虽然这宴席佳肴算不上好,美酒却实在是美酒。他确定酒中无他物后浅酌一口,初时如吞了口冰刃,落入肚中后却如暖炉升起,极是畅快。
好酒的苦海喝得心满意足,连声道好酒,又问鬼王酒的来头。
鬼王极为高兴地道:“这酒酿出来可费了俺老大的劲,平时都埋在鬼桃树树根底下,轻易不拿出来喝。要不是你们要帮俺开鬼门打破束缚……”
气氛渐渐热烈,六位人修也慢慢放开了些拘谨,纷纷与对面三位攀谈,有那不拘的如刘真武,更是搂过一只媚妖调笑。
明日便要开鬼门,想到凶险未知、生死未卜,众人虽然还把持理智,总归在酒意之下泛起些忧愁。
柳清欢想着三桑木的事,只慢悠悠地拿着木制酒杯,偶尔才喝一口。
直喝到月上中天,那冷冰冰、从头至尾未放一言的尸魔早已无声无息的消失,鬼王这个主人哪管人间礼仪,也搂着他的媚妖寻欢作乐去了,只张显妙还陪坐一旁。
翠虚见此,招呼其他人:“走吧,我们该找地儿歇息了。”
张显妙站起来道:“各位,已备下住处……”
翠虚拱手笑道:“不该劳烦。明日便是定的开鬼门之日,我等也需各自调息准备,便不叨扰了。”
张显妙也不勉强,送了众人出了树冠,只是他没发现,一道黑影不久后又重新潜了回来。
是夜,万籁俱寂、血气沸盈,笼罩在先天鬼桃树巨大树冠之下的度朔山犹如一只蛰伏的巨兽,在茫茫大蜃海梦呓般的波涛声中渐渐入睡。
呜呜的鬼哭突然打破夜空的静寂,如泣如诉、幽怨入骨,让人听后只感到寒毛直立。
那是飘荡在树冠中的游魂,一边呜呜叫着,一边围着一根桃枝无所事事的来回转圈。今夜其他鬼物们大都被鬼王约束到了地底,也不知这一只怎么被遗漏在了这里。
它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的枝桠中,刚刚有人无声无息地潜过。
密集的枝叶对柳清欢来说没有一点妨碍,反而让他能更好地施展移花接木术,比走在平地还要轻松。
他是确定那神秘又诡异的张显妙已回到鬼桃树主干那边后,才决定今夜这一探。在开鬼门之前的关键时刻他本不该这般冒险,但三桑木白日时突然有了动静,而其成长壮大又已与他自身紧密相连,所以这险也不得不冒。
一边感应着三桑木隐隐传来的意思,他一边行云游水且目标明确地在枝桠中快速穿梭。随着慢慢接近某个隐秘的所在,四周的血腥气越发浓郁,几乎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
柳清欢也渐渐感觉到吃力,仿佛先天鬼桃树的枝桠不再是细密的木质,而变成了坚硬的石头,让他每往前走一步都感觉寸步难行。
柳清欢反而精神一振,这说明他寻找的方向对了!
经过艰难的跋涉,穿过纠缠绞结如铁板的层层木壁,前方突然一空!
入目一片红色,血气浓郁得聚集成了丝丝雾气,充满了这一方狭小、封闭的圆形空间。
而在一片迷蒙中,有什么东西就藏在中心处,砰砰、砰砰、砰砰……
侧耳细听,仿佛心跳的声音,规律地不断响起,竟不知不觉引动了他胸膛内心脏的跳动与之同步!
柳清欢面色微微一变,连忙封闭了五感,压下略微浮躁起来的气血。又不由啧啧称奇,没想到树冠中竟然还隐藏着这么一个地方。
神识一扫,就发现浓郁的血雾正中心处挂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桃子?
他有些惊讶,没听说过鬼桃树竟然还会结桃,但对方再怎么说也是棵桃树,结出个桃子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只见那桃子小巧玲珑,是极完美的桃心状,颜色鲜红欲滴,犹如一颗晶莹华贵的红宝石,又像颗心脏一般微微起伏跳动。
柳清欢只觉喜从天降,他竟然找到了先天鬼桃树的果实!看上去便不同凡响,就是不知这东西有何奇效。
过去!快过去!
意识中,三桑木突然兴奋起来,清晰的意念直接传递过来。
柳清欢踟蹰了下,丹田内的元婴小手一抓,抓到一条在它面前抽筋一般卷曲的根须,问道:“前方是什么?”
根须焦急地拍打着元婴一下,只是不断传递快过去的意念。
元婴被拍得从圆滚滚的定海珠上掉进灵药,不由恼羞成怒地挥舞着小手,重新飞上定海珠化身为二,齐齐撕扯那条根须。
“不是我不同意,但那里面的东西一看就非同凡响。要是被你吃了,引起了波动,再惊动了外面那些鬼物,就可能影响我们开鬼门的计划!”
那条根须不动了,柳清欢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吼声:“姓柳的,快点给老子过去!这个地方全被那老桃树封闭了,要不是我指引你,你以为凭你就进得来?!”
柳清欢被这振聋发聩般的声音吼得差点跌出去,惊道:“你……你是三桑木?你会说话?”
对方的声音十分稚嫩清脆,语气却极为老气横秋,就像个小孩拼命要装大人一样。
“别那么多废话,快快快!”
柳清欢有些犹豫,道:“你先告诉我,摘了那桃子不会引发什么异动吧?明日开鬼门一事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啊啊啊!”三桑木抓狂,一边用根须抽向元婴,一边在他耳边尖声大叫:“姓柳的,我跟你恩断义绝!”
元婴自不可能乖乖站着让它抽,撒丫子满灵海飞奔,每次快被打上时,便使出元婴天生便会的神通瞬移。而且柳清楚还有两只元婴,两者不仅位置可以互换,还可以瞬间遁到对方身边合二为一。
他心里有些奇怪,道:“你要是直接把根须伸出丹田,我也拦不住你,为何非要我过去?”
“你是不是傻!那老桃树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结的子也不甚在意,但要是我敢将本体伸进它的本体,它非抽死我不可。”
“啊,它为何不在意?”
“废话,你有听说过桃树结了桃,死守着不让人吃的吗?”
“……”
柳清欢还待再问,三桑木已经服软:“行行行,我保证绝对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行了吧!”
柳清欢其实就为这一句保证而已,见它急得不行,于是决定先把无数疑问暂时放在一边以后再问,往前一步,整个人便从先天鬼桃树的枝桠中遁了出来。
脑中传来一阵欢呼,就见几条根须从他丹田中争先恐后地钻出来,缠上了那颗血桃,吭哧吭哧地往里钻。
只是那血桃就跟真正的红宝石一样坚硬,几条根须扭动了好一会儿,终于让它钻进去了一根,一边咕咕吸吮,一边还发出一声极为猥琐的叹息。
柳清欢没想到呆在他丹田内这么久的三桑木竟是这种德性,不由抚额。
不等他懊恼完,三桑木已将血桃吸得干瘪,只剩下一张皮,只见它突然“咳”了一下,根须抖动了下,吐出一个桃核,甩向柳清欢。
“赏你的!”
柳清欢接住,见扁圆形的桃核犹如最上等的红玉,上面遍布褶皱,竟似一尊端坐的佛陀。
这时,就见几条根须如绳子一般轻荡,将周围的血雾拢到了一起,又搓搓揉揉一番,将之塞到了剩下的桃子皮里面,一颗饱满血桃重现!
柳清欢看得瞠目结舌,这也行?
“哈哈,我手艺不错吧,顶个三五日绝对没问题!”
三桑木得意洋洋地说了一句,之后所有根须迅速收缩,回到他的丹田。
柳清欢无语,再叫它已是不应。
这家伙!什么也没说清就跑了,这次又不知要沉睡多久。
收起那枚桃核,他也不再久留,确定没留下其他痕迹后便原路返回,摸回暂住的山洞。
只是才刚刚走到洞口,就见翠虚几人急步而出,神色极为严肃。
柳清欢一愣,微一思索,在一棵树后现了身,迎着他们走过去。
翠虚看到他,神色松了松:“你回来了,可看到刘道友?”
柳清欢皱了皱眉,果然在几人中没看到刘真武的身影,摇头道:“我在附近走了走,并没遇到刘道友。怎么了,可是出了事?”
翠虚并未停步,边走边说道:“刚刚接到还没赶到的另一队道友传来的消息,他们遭到了阴月血界修士的袭击,死伤惨重!为防事情有变,所以等不了明晚了,马上开鬼门!”
柳清欢心中一凛,连忙跟上:“可通知了鬼王那边?”
“嗯,我们在鬼门那边会合。”
他想了想,又道:“岛外的金丹修士们呢?”
“我让他们所有人化整为零,隐匿行踪后离开大蜃海。”
柳清欢有些着急,找翠虚借来水镜。当初金丹修士们离开时,他将他的那只水镜给了云铮。
看了后,见岛外的那个绿点正在远离度朔山,不由松了口气。
他就怕云铮又犯犟,和穆音音两人再潜回来。
几人一路急行,在路上遇到了神色阴沉的刘真武。
柳清欢暗自冷笑,此人恐怕是跟在他后面出来的,只是此时情况紧急,也没空计较这些。
到了鬼门附近,鬼王、尸魔、张显妙也已到了,听翠虚说了情况后,当即决定动手。
张显妙依然一身白衣,站到正对鬼门处:“各位,且等一等,在听我说动手后,大家再尽管使出最强的攻击。”
其他人有些不解,他却不再多说,双目低垂地静立了片刻,嘴里响起低低的念诵声。
只见他双臂轻抬,随着其手掌的轻摇,一缕白色光丝突然出现,其纤细如游丝,却带着让人无法直视的璀璨光芒。
光丝越来越粗,忽而疾走,在空中如笔走游龙,飞速绘出一只面相极凶的鬼头,其傲目圆瞪、睥睨众生,既显得邪狞狠毒,又透着恢弘强大的浩然正气。
张显妙手上不停,又有无数玄奥的纹路及文字围绕鬼头而生,慢慢组成一幅极为复杂的图案。
其他人都屏气凝神,云梦泽六位元婴修士分立鬼门四方,静待他的施为。
张显妙汗如雨下,脸色渐渐胀红,不久又飞速苍白,显然他正在进行的事并不是那么轻松。
由光丝绘成的图案渐渐完整,已隐约能看出那竟是一面形状颇为奇异的令牌,强横的气息不断往外扩散,荡开的白色波纹逼得鬼王、尸魔步步后退,完全靠近不得。
鬼门附近的氛围变得极为紧绷,仿佛有一把慢慢解开封印的凶兵利刃,稍不注意它便要暴起杀人!
好在在场之人都是元婴以上修士,经过了心魔的历练,心神极其坚韧,才没有在此等威逼之下失去理智。
突然,张显妙苍白的脸变得殷红如血,面上青筋高高拱起,噗地喷出一口碧绿血液!
空中的长令图案猛地一凝,犹如实质般绽放出夺目金光,眨眼间冲向由先天鬼桃树枝干形成的拱门中间。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光芒随之大放!
柳清欢虚眯着眼,就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拱门中出现了两扇宏伟的大门!
“动手!”
张显妙大喝一声,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柳清欢神情冷肃,抬指一点,一道光束激射而出,比其他人的法术都要快的第一个撞上鬼门,发出砰然大响。紧接着又是三道指光点在了同一处,鬼门剧烈地摇晃了几下,一圈圈越来越大的涟漪随之散开。
他没有拿出九曲红尘谱,因此谱为范围极大的道术,在此时并不适宜,反倒是速度极快、威力也毫不逊色的乾坤指更适合。
而这时其他人的法术也到了,一时间各色灵光如疾风骤雨一般倾泻而出,惊天动地的震响传遍四野!
众人此时都已拿出了最犀利的手段,恐怖的灵力波动渐渐形成强大的飓风,附近的草木土石纷纷爆开崩裂,扬起漫天碎屑。
鬼门摇晃得越发剧烈,两扇紧闭的门扉中间出现了裂缝,缝隙越来越大!
鬼王在远处激动大喊:“好,再加把劲!就快破了,哈哈哈……谁!”
柳清欢一惊,就听半空中传来一声暴怒之极的龙吟,一条身长十几丈的黑龙与鬼王已打到了一起,而尸魔也挥爪而出,阻止另一个玄色长衣的男子向鬼门靠近。
所有人面色都变了,刘真武手上一顿,大吼道:“阴月血界的人找来了!”
柳清欢厉喝道:“不要停!”
刘真武阴狠地看过来:“柳清欢,你命令谁!”
柳清欢对他冷笑一声,手中乾坤指一道快过一道地发出,眉心灰光一闪,生死剑意化作一把大剑,挟着斩破虚空的气势狂轰而下!
翠虚冷声道:“都给我稳住!不管是谁,若在此时横生事端,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全力攻打鬼门,鬼王他们顶得住,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打开鬼门,不能前功尽弃!”
说着,他双手一抡,太极阴阳图临空浮现,阴鱼与阳鱼飞速旋转,轰然飞出!
这声厉喝稳住了鬼门附近的局面,其他人担心地看了鬼王那边一眼,收了心神专心攻打鬼门。
随着攻势加大,鬼门爆发出一团团耀眼的光华,摇摇欲坠!
这时,一声惊呼从不远处传来:“张道友!张清风,是不是你!”
柳清欢微微一愣,转头看去,只见正与尸魔缠斗那人边用龟盾挡开巨毒的利爪,边望向这边。
“卜溭!”
“张……”卜溭难以相信般惊讶不已,很快便转成受到欺骗后的怒意和受伤,那声道友终究再也叫不出来。此种场面下,不用再多说,两人的立场已极为鲜明。
“果然是你!你是云梦泽的人!”
柳清欢想起曾经彼此也算相交过,对方还好几次帮了他的忙,不由心内泛起微微苦涩,面上却极为平静:“我自然是云梦泽的人!”
卜溭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如纸:“你真姓为柳?”
卜溭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如纸:“你真姓为柳?”
因这一分心,操纵龟盾的速度便慢了一步,被尸魔狠狠刨了一爪!
他向前扑飞出去,背上五条长长的爪痕深可见骨,却没有一丝血流出,而是呈现出黑绿的中毒之态。
只见他身形一扭,手中闪出一片锋锐的寒光,无数根如利箭一般的草茎漫天洒出,逼着准备趁胜追击的尸魔只能暂避其锋。
卜溭依然不放弃的大声询问:“告诉我,你真姓是不是柳?!”
柳清欢淡淡看了刘真武一眼,卜溭怕是正好听到了对方之前那一声大吼吧。
回过头,他平平注视着摇摇欲坠的鬼门,乾坤指一道跟着一道发出,又分神操纵着生死剑意一下一下狂猛斩击,道:“不错,我本名柳清欢,张清风只是异界行走的假名。”
那边和鬼王大战的黑龙突然发出一声大吼,滚滚龙音响彻天地,接着便口吐人言:“卜兄,谶语中说的就是他?”
显然,这条黑龙也是一位修士,此时是借了血脉之力才化身为龙。
柳清欢手下一顿,抬起头,见翠虚等人都惊疑地望向他。
他努力回想有关自己的谶语,翻找与卜溭相交的过程。
第一次相遇是在龟策城外的卜家村,抽到了一枝无字签,当时的签文是“几遇山兮几遇滩,雁杳鱼沉不得还。历观神算天机动,宰杀冬机祭晚钟”,但这是他自己求的,并不是谶语。
之后,唯一与谶语有关的……
柳清欢陡然睁大眼睛:“卜家为界面之战卜筮的谶语?!”
苦海问道:“什么?”
柳清欢喃喃念道:“天数茫茫未可知,万千生灵断相思。月华挥洒驱云散,尸填沟壑无人拾……不对,这里面根本与我毫无关系……”
“因为,谶语除了这四句,后面还有为防人心不齐而被强行隐瞒下来的四句……”卜溭眼含悲意,声音却平板得没有一丝情绪,缓缓念道:“白儿一点更世界,祸害离乱数十秋。木边一兔走将来,破碎山河万事休。”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
白儿一点,不就是鬼字么,而木边一兔,正是一个柳字!
谶语或预言常常以这样的拆字揭露不可直言的天机,暗示其中的关键所在。
卜溭咳出一大口鲜血,因亲口泄露天机,胸臆间搅成一团、痛不可当,差点又吃尸魔一爪子。
只是他此时已管不了那么多了,嘴巴仿佛闭不上的继续说道:“当年我就算出你身上缠绕着一丝飘渺莫测的天机,才会着意与你结交,可是!我又如何会想到你竟与封界战争的卜筮相连,早知如此……天意啊天意,我多年来耗尽心血不断推演,才算到鬼字与极南之鬼门的关联,却还是迟来了一步,结果依然是由你打开鬼门,为我阴月血界引来祸乱……”
刘真武嗤笑一声,嘲讽的低语被法术攻击鬼门的震天炸响淹没:“他打开鬼门?当我们这些人都是摆设么,凭他一个人能打开?”
柳清欢恍然大悟,难怪当年卜溭会说卜筮的结果对阴月血界不祥,对自己界面发动的战争颇为不满。
而他当年无论怎么打听,都只得到了四句谶语,竟是因后面四句扭转了前面四句,被那些想掠劫云梦泽的顶尖势力隐瞒了起来。而卜氏又有家规,预言出口便与卜氏无关,不可再说,以免再泄天机损及根本,以至没人知道真相竟是如此。
“我不服!”黑龙猛地一摆粗壮的龙尾,拼着被鬼王削掉两块肉的将之抽出老远,大吼道:“什么狗屁天意,今天我就打碎它!”
说着,龙身蜿蜒、龙威凛凛,奔向柳清欢这边!
鬼王嗷的一声大叫,奋起急追。不过黑龙在龙族中也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要不是鬼王皮糙肉厚,早就被一尾拍死,如今再想拦却有些难了。
眼看着鬼门已裂开巴掌大的缝隙,森森的阴风吹得周围温度直降,但因为众人被卜溭等人的话分了下神,鬼门又合上了少许,若此时柳清欢再撤离,那么真的就要前功尽废了。
另,若黑龙冲过来,其身躯庞大,势必会打乱一群人攻击的节奏,也会让鬼门重新关闭……
翠虚等人脸上都现出焦急之色,却紧闭着嘴一言不发,毕竟不可能要求柳清欢全力攻打鬼门而放弃保命,局面一时两难。
张显妙两支手腕突然蓬射出密密麻麻的纤长细丝,每一根都如刀剑的锋刃般寒光四射。他双手一扬,细丝飞舞而出,刷地一下抽到鬼门上,其威力出人意料的大,竟拍得鬼门又裂开了一些。
他转头说道:“柳道友,我们先顶一会儿,你……”
这时,从上方树冠处突然传出一股让人胆颤心惊的剑意,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便见一道蓝色剑光撕开黑夜,如那冰雪中藏了数万年的锋霜,快若闪电、无声无息,正正斩在下方经过的黑龙龙头上!
黑龙发出一声痛吟,硕大的头颅竟被斩得往下一坠,轰然砸到地面上,冲势立阻。
柳清欢为之色变,这剑意太熟悉了,紫微剑阁临渊真君楚知秋的《亁蓝剑谱》名震天下,而他也曾看过好友无数次使出,急喊道:“云铮!”
这还不算完,紧随剑光之后的,是一只挥舞着火焰大翅的浴火凤凰,随着清越嘹亮的凤鸣扑下树冠,微弯的鸟喙啄向鼓突的龙眼。
穆音音全身笼罩在灼浪逼人的金红火焰之中缓缓下落,转头望进柳清欢的眼里,温柔地笑道:“你不用过来,有我们呢。”
云铮也在不远处现身,斜了他一眼,扯起一边嘴角傲然道:“你让我走我就走?那我多没面子!”
他手持冰蓝长剑冷冷地看着与火凤滚成一团的黑龙:“想找我兄弟麻烦?先过我这一关!”
说着身剑合一,卷起漫天锋霜,再次斩向黑龙。
正好鬼王也赶了上来,云铮和穆音音虽然是金丹修士,但却与实力普通的元婴也可一战,三人合力,果然缠住了咆哮不已的黑龙。
而卜溭身为卜氏族人,卜筮能力天下无双,战力却平平,根本摆脱不了尸魔犀利的攻击,只能勉强维持不败而已。
柳清欢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豪气顿生:“好!”
一拍灵兽袋,放出小黑和初一,往那边一指:“去帮忙!”
小黑一看外面战意冲天的情形,兴奋得嗷嗷捶胸,一蹦三丈高地往黑龙扑去。
初一则拍打的双翅,跑去给尸魔掠阵。
危机暂解,翠虚大喝道:“很好,稳住,鬼门打开在此一举!”
所有人不由都加大了攻势,在一波波的法术冲击之下,沉重的鬼门终于越开越大……
卜溭悲声叫道:“张道友,不要啊,鬼门打开将生灵涂炭,再难关闭。看在你我相交一场的份上,不要再继续了。”
柳清欢平静地道:“卜道友,从来没有张清风这个人。而且自你阴月血界打开空间通道进攻云梦泽那一天起,我们两界便只剩下血海深仇。你忘了谶语中前四句所说的吗,月华挥洒驱云散,尸填沟壑无人拾,我云梦泽早就因为你界而生灵涂炭了。”
“卜兄,不要求他们!”
黑龙数次想扑过来,却反倒被逼得离鬼门越来越远,他睚眦欲裂地尖声吼道:“你们这些妖修鬼修,也算是我阴月血界的人,竟敢帮异界之人开鬼门!”
可惜这话,鬼王、尸魔和张显妙都懒得回他,并不是所有界面都有像云梦泽修仙联盟那么强大的实力和魄力,能将妖修和一些少数种族都拉拢在一起的。
当年阴月血界进攻啸风大陆时,就曾赶着万妖谷众多妖兽攻打自己界面的人修,而知道柳清欢等人底细的蜃兽盛颜,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找阴月血界的修士通风报信。
而度朔山处的惊天动静此时已传遍四野,无数人正在赶往这方,在遥远的浮月境和黯月境大陆上,更有捕捉到一丝不妙气息的化神修士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赶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鬼王在六位元婴和一位实力极其强悍的妖修合力之下,终于轰然打开!
一时间,一声凄凉悲怆的长吟仿佛从九天之外传来,四海八荒都为之一静,整个阴月血界的人不管此时在做何事,都被这声长吟惊得抬头望天,背脊生凉。
远在浮月境黑爪山脉的明阳子与一众元婴飞上半空,望向南方的天际。
“怎么回事?”
“我感到了有什么恐怖之物被放出来了。”
这时,从下方的山峦中飞起一人,一众人连忙行礼:“云逸道尊!”
明阳子赶上前去:“太尊,您看是不是?”
文始派的云逸太尊负手而立,微微一叹,道:“天道循环,气数多变,我云梦泽终究是争来了那一线生机。只是,对于人修来说,无论是我们界面,还是阴界血界,不过是天道对我们的贪婪、杀戮降下的惩罚罢了。”
他神色一肃,高声道:“九幽已开,你等迅速派人回去报信,让各个空间通道处加强攻势!”
立刻有人听令离开,十万火急地去安排人手。
云逸太尊又叹了一声,见明阳子难掩忧虑,道:“听说你有个徒儿在南边?是不是那个得了大衍青眼的小家伙?”
明阳子恭敬地道:“是,小徒当年机缘巧合,曾闯进大衍太尊的隐居之地。”
云逸太尊露出一丝笑意:“大衍曾跟我提过一次,你放心吧,你那小徒弟我虽没见过,但福大命大,一定能化险为夷的,而且五炁与凌阳两人已经赶过去了。”
明阳子松了口气,少阳派的五炁道尊和紫微剑阁的凌阳剑尊都是化神大修士,以他们的速度,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到大蜃海。
然而这个“用不了多久”,对于如今身处鬼门处的众人来说却漫长得犹如没有尽头。
鬼门打开,爆发出扭曲时空的强烈波动,让近在咫尺的几人全都跌飞了出去,离得稍远的云铮等人也只能拼命抱住身旁的树干,或是趴伏在地上。
接着,只听密集的咯吱咯吱声传来,灰白色的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地面漫延,所过之处草萎树枯、生机全无。阴风肆虐,刮得人透心凉。
鬼王欣喜非常,狂笑道:“尸兄,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破地儿了,鬼界我来了!”
说着抛下黑龙,就狂奔向鬼门,而那位神秘的张显妙早在鬼门打开之时,便硬顶着强烈的空间波动冲了进去。
只是还没等鬼王和尸魔进门,里面响起了能刺破人耳膜的鬼哭狼嚎,以至所有人都面色为之大变!
最先冲出来的是一只身高三丈,手持白骨大棒的邪鬼,它全身长了无数颗脑袋,每个脑袋都凶狠地张着大嘴露着满口利齿嘶声尖叫,三声并作两步,冲到了此时离鬼门最近的刘真武身前,抡起大棒就打。
刘真武神色一厉,整个人疾闪到一边,堪堪躲过砸下来的粗壮白骨,手中烟杆也化作一根大棒,眨眼间敲碎邪鬼身上好几个脑袋。
翠虚急声大喊道:“不要恋战,快走,快走!”
随着他的话音,各种鬼物已如黑色的洪水一般,挤挤挨挨地从门户大开的鬼门中往外狂涌,仿佛只一眨眼便已冲到了面前!
众人中反倒是黑龙反应最快,鬼门已开,他们再做什么都已无计于事,所以失去鬼王遏制的他一尾巴抽飞云铮,穆音音离得稍远逃过一劫,又一爪子将还在怔怔发呆的卜溭丢到自己背上,凭着强悍的龙身蛮横往外冲。
其他人终究慢了一步,鬼流的速度比想象得来得还快,一时各人手段齐出,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拼命往度朔山外跑。
柳清欢冲过去,一把搂住穆音音的腰,大喊道:“云铮、云铮!”
云铮被甩了一尾巴,受伤不轻,爬起来一边咳血一边挥着手中的剑,吼道:“你快走,我能剑遁。”
柳清欢哪不知他此时在逞强,一巴掌拍死挡路的众多鬼物,冲过去抓住他肩膀:“走!”
又想起自己那两只灵兽,不由急火攻心,边从黑压压的鬼物中往外杀边喊道:“小黑,初一!”
阴月血界的夜总是那么漫长,仿佛光明永远不会再来,太阳再不会升起。
这一夜,无数人陷入迷茫与焦虑之中,对未来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大蜃海、度朔山,三轮硕大的血月将血红的月光洒满大地,映照出下方一片森罗鬼域。数不清的各式各样的鬼物从鬼门之中奔涌而出,魑魅、夜叉、飞头撩,獏?、鬼婴、女罗刹……它们闻到了这个界面浓郁的生气、新鲜的血肉,兴奋得一边尖声大笑大嚷着,一边往岛外飞奔。
很快,这片地界将会变成它们的乐土,再不许任何生灵的存在!
而柳清欢一众人就陷入这样的境地。纵使他们大多都是元婴修士,面对无穷无尽的妖魔鬼怪也只有逃跑的份儿,更何况鬼物中也并不是没有高阶的存在,一旦被缠上,一时半会儿便走不了了。
好在此地连通着地脉的水阴地煞封魔大阵在此时显出了它的威力,所有奔到度朔山外的鬼物们很快便发觉有一道隐隐的水气屏障阻住了它们的脚步,以至只能看着下方的海水狂躁地挥舞爪子,狠撞大阵的光罩。
狼狈逃出的翠虚等人眼看着度朔山高耸的悬崖之上堆满了鬼物,前面的出不去,后面的不断挤过来,一层又一层,于是便越堆越高,像是给山体建立了一圈黑色的城墙,且还在不断加厚。
苦海不知何时恢复了自己本来的面貌,身上鲜艳的袈裟被抓得只剩下布条,就连脸上都有几道鬼爪留下的爪痕。他神色焦急,大声喊道:“老贼,可看到柳道友?”
翠虚面色沉凝,看了看逃出来的几人,除了他俩,还有后来的一位元婴修士,包括柳清欢、刘真武在内的另外三人都不见踪影。
“没有,他们会不会从山的另一头逃了?”
苦海拧起眉,脸色变得难看,转身就想往回奔:“糟了,柳道友肯定要去救他那两个好友,现在肯定还陷在里面……”
翠虚一把拉住他,厉声道:“你疯了!现在你进去也无计于事,可能自己还会出不来!鬼物太多了,此地的大阵顶不了多久,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苦海面上现出挣扎之色:“可是,我答应了明阳子,要照看……”
话音未落,就听一阵咔咔之声,大阵形成的水气屏障在满坑满谷的鬼物冲击之下,发出不支的声响,眼看就要破碎。
翠虚眼中闪过一抹沉痛和惋惜,一咬牙,抓住苦海就往远处飞遁:“救不了了,走!”
……
时间往前,就在柳清欢和云铮、穆音音会合后,一边往外杀,一边呼喊自己的两只灵兽。
放眼望去,漫天漫地鬼影幢幢,竟是一时找不着。
他不由又急又怒,小黑与初一跟了他多年,生死相随荣辱与共,已不单单只是灵兽的存在,此时他做不到放弃它们自己先逃。
然而此时他并不是是一人,云铮和穆音音的性命也系在他身上,他又怎能让他俩跟着一起冒致命之险去寻找自己的灵兽。
正急得上火,就听一声嘹亮的凤鸣从前方左侧的树林后传来,清亮悠远,却带着浓烈的怒意,在一片山呼海啸般的鬼吼鬼叫中依然显得极为清晰。
那方大张着嘴的鬼物们突然如被掐住了喉咙一般噤了声,露出惊惶恐惧之色,僵在原地片刻后,抱头往其他方向逃窜。
云铮吞食了丹药,将伤势暂且压制了下去,惊疑道:“这是怎么回事?”
柳清欢笑了:“是初一,她有重明鸟的血脉。”
重明鸟,不仅能驱狼逐虎,还能威慑魑魅魍魉。
凭着主人与灵兽之间的感应,他用神识向那方扫去,果见初一和小黑被困在一个小山谷中,全身上下挂满了被吓得一动不敢动的鬼物,几乎快要被埋了。
小黑穿着他那套骚包的铠甲,露在外面的手足和脸上还都凝着一层厚厚的青甲,虽然被抓得爪痕处处,性命暂时无忧。
而初一则惨烈不少,翅膀的羽毛被刨下来不少,平日里顺滑洁白的长毛也乱成了一团。她引颈长鸣,双目中的四只瞳孔射出金色的光芒,浩然的气势震慑得周围的鬼物抖作一团,竟是连逃跑都不敢。
“小黑、初一!”
小黑听到柳清欢的喊声,一边大吼着回话,一边往下撕身上的鬼物,跟着初一从众鬼中挤出,往这边奋足狂奔。
柳清欢恨得牙痒痒的:“你们怎么跑到这边来的……快跟上!”
此时也没空再追究其他,三人两兽在茫茫鬼海之中往山外疾奔。
因为有着初一的震慑,沿路的鬼物也不再跟见了血的苍蝇一样往他们这边猛扑,反倒是躲都躲不赢,有那避之不及的,便会在生死剑意下魂飞魄散。
八字剑诀之回字诀在此时使出来,剑气磅礴、一扫一片,比他金丹时威力又要大了许多。剩下的零星一些鬼物,也在穆音音扬手飞出的炙热火焰下灰飞烟灭。
三人两兽的速度快了不少,但因之前的耽搁,其他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也无从找起。
然而,初一的叫声虽然能威慑住一般的鬼物,对鬼王以上级别的却并没多大用。眼看着前方已能望到波澜浩瀚的大蜃海海面,柳清欢突然心中一凛,脚上往左一横,瞬间挡在了最前面。
生死剑意随心而动,猛地从虚空中钻出,狠狠斩下!
一个扭曲的白影身形灵活地往后一滚,再跃起时发出一声怨毒的大吼。
仔细一看,却见对面站着一只身高不足三尺、全身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鬼物,更奇异的是其双目中竟没有一丝眼白,幽深得犹如两个黑洞,看得人心里发寒。
柳清欢大吃一惊,这是一只高阶的鬼物,身上的气势竟比鬼王还要强,最重要的是只见它身形一扭,再次消失不见。
柳清欢双目微芒闪烁,破妄法目之下隐隐看到一道残影,竟是扑向了所有人中此时最虚弱的云铮!
“云铮,布符,后仰!”
云铮眉头紧蹙,往身上一拍,一个厚实得犹如实质的光罩顷刻间将他罩住,身体向后仰的同时,已感觉到仿佛有一只小手在他腰间摸了一把,却摸得光罩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柳清欢的生死剑意几乎是贴着他的面部划过去,剑锋过处,灰气蒙蒙刷过,便见那只白鬼身形一闪,再次遁走。
白鬼的速度极快,专挑云铮和穆音音下手,又次次都采取偷袭的方式,幸亏柳清欢的破妄法目能看到一丝残影,双方你来我往了几次,好险挡了下来。
他之前炼制的那种奇异文字的布符在此时起了大作用,其防御力极其惊人,受了白鬼重重几爪,虽然已处于摇摇欲破的边缘,但终究是还没破。可惜当初时间太紧,他仅制出一张,加上原本的底子,分别给了云铮和穆音音保身。
不过对方似乎对初一和小黑不感兴趣,并没有攻击这两只灵兽。
而每次他要追击,对方便跑远躲到群鬼之中,让柳清欢因顾及身边人不敢擅自去追过去。不等他们继续往海边靠,对方又会突袭而来。
双方你来我往交手了几次,都没占到太大的便宜,白鬼渐渐显得烦躁,注意力集中到了柳清欢身上。
它闪到几丈之外,一张青白的鬼脸上神色阴毒,全黑的鬼眼中闪过怒火和审视,一边发出威胁的低吼一边伏着身子,准备随时再次袭来。
柳清欢亦紧紧盯着它的双眼不敢稍移,招出九曲红尘谱,低声道:“这样下去不行,它拖得起,我们却拖不起。音音,你和云铮先走,用我当初给你们的剑符开道,初一,带着他们!”
穆音音深吸一口气,压下种种担忧和不情愿。她知道,此时他们若是留下来不但帮不上忙,反倒会成为柳清欢的负累,拉着云铮飞落到初一背上:“好,我们在外面等你!你……你一定要出来,不然我就进来找你!”
云铮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以他高傲的自尊很难接受要仰赖别人的保护,然而形势比人强,此时也只能强压下愤怒,决定这次回去后就要闭关冲击元婴。
生死剑意已转化为纯白色的生剑,轻轻一荡,周围浓郁的鬼气便如遇到了烈阳的冰雪一般纷纷消融,柳清欢大喝一声:“走!”
初一发出清越的长鸣,带着穆音音与云铮方向一转,往海边飞去。
白鬼忽地窜了一窜,似乎是想追过去,头顶却传来凛冽的剑意,生剑撕开血色黑夜,用漫天剑意封住了它的路。
“你的对手是我!”柳清欢冷哼道,将小黑收回灵兽袋。
身边没有了顾忌,他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那白鬼似乎终于知道隐匿身形对他没用了,也不再扑来,而是突然嗷呜一声,口一张,吐出一条腥红的舌头。
那舌头极长,腐尸一般的恶臭瞬间充斥周围一大片区域。只见它猛烈地甩头,舌头便如鞭子一般甩出,化作一道肉眼难见的残影,带着尖锐的呼啸之声划过天空,一下抽飞生死剑意,又毫不作停留地向柳清欢抽来。
柳清欢心中一惊,眼见着生死剑意只受了这一下,其上竟然裂纹密布,差一点就碎了!
他心中暗自庆幸,他的剑虽然也是元神法器,但因为《竹心种剑术》的不同凡响,并不像其他剑修那般剑伤则人伤。
这白鬼也不知是何种鬼物,身形不大,力气却着实不小,他毫不怀疑这一下要是抽中,便是他也吃不消。
身形一闪,瞬间移出十几丈,就听身后砰的一声大响,地面都为之跳了三跳。
手中九曲红尘谱往天上一甩:“夏!”
只见那谱在飞上半空之时已然快速打开,一股热浪当先冲出,接着便如打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熊熊大火倾泻般倒下,轰然落地!
柳清欢炼制九曲红尘谱,结合感悟,将春夏秋冬的诸般变化炼了进去,之前已经用过了春、冬两式,而火为鬼物的克星,此时用出夏这一式正合适。
那白鬼呆了一下,感受到灼热的高温后赶紧往回收舌头,却收回来一舌头的烈火,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
它嗷嗷痛叫着一边拍打一边跳脚,突然感到了极度的干渴,一抬头,黑夜已变成艳阳当空,地面皲裂成块。热浪一浪接着一浪,它苍白的鬼躯也像地面一样,在以极快的速度干枯、龟裂。
白鬼骤然抬起头,黑洞般幽深的鬼眼中映出一片火光,一张大嘴往两边裂开,直裂到耳根处,扯出极其诡异的狞笑。
只见它的鬼眼缩成了针尖大小,转头四望,之后便像是发现了什么纵身大跳到数十丈外,长长的舌头再次甩出,砰的一下砸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上!
那处地方微微荡开一圈涟漪,不等涟漪平息,舌头已如雨点一般,一下一下砸出,竟将那处砸得往内深深凹了进去!
柳清欢心头一跳,眼看着九曲红尘谱形成的道境剧烈摇晃起来,竟是要被对方以蛮力硬生生砸破。
他原本估计白鬼的实力要强于鬼王,相当于元婴中期,此时看来,恐怕还要再高一些。看来之前这家伙用爪子竟是爪下留情了,其最厉害的地方应该是舌头才是。
看来不使出全力,根本不可能杀得了对方,而且若是让他脱出,柳清欢不认为自己还有胜算!
他心一横,调动起体内双婴之力,抬手一指:“烈阳坠地!”
便见道境中那轮太阳摇了摇,天地骤然暗了几分,接着它便像一颗巨大的大火球一般落了下来!
白鬼哇的一声大叫,顾不得再砸,拔腿想跑。然而又哪里可能逃得脱,太阳远远看着像是一个火球,又怎么可能真的只是一个火球。
这一式,柳清欢费了好大功夫才创出来,若是在外面,那自是不可能办到的。好在九曲红尘谱是他的道器,才勉强能行。
于是天崩地裂、山河破碎,整个天地陷入一片黑暗。
赵国皇宫占地极广,方圆上百里,几乎等同于一座城池,将军冢只是外来修士对此地的称呼而已。
宫中景物自不多说,在皇宫深处,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峰,曾是赵氏修仙家族所在地。
柳清欢一行在进入第二层宫殿开始,便遇到了零散的幽魂士兵。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这里与外面的迷雾平原极为不同,没有看到有成群的军队,大多都是单独一个两个幽魂,最多时也不过三五成群,漫无目的地在宫内到处游荡。他们的实力倒是提高了很大一截,相当于筑基期的幽魂不在少数。
不过柳清欢几人实力不俗,不说云柳二人,许苏此人深藏不漏,也不是泛泛之辈。
所以一路走来还算轻松,四人合力,并未遇到什么险境。
又将一个幽魂士兵打得黑气狂喷、只留下散落的甲胄后,云铮狐疑道:“这跟我们之前想的很不一样啊……”
“也许那些幽魂军全在外面的迷雾平原上?”许苏猜测道。
之前还以为会在里面遇到更加密集的幽魂军,没想到进来后才现完全料错。
他们的目的地是皇宫东北角的永寿阁,准备先去看看那个传送法阵,然后再去赵氏家族那座小山。
一路边打边走,宫中道路虽然曲折,但几人自不可能跟着宫墙绕,而是直接越过。
只是越接近东北角,游荡的幽魂士兵越多,而且也越来越强。他们不得不选择谨慎行事,尽量能避则避。
两个时辰后。
柳清欢靠着紧闭的殿门,周身气息收敛得一丝不剩,神识关注着外面。
此时几人正躲在一处宫殿内,等待着外面一大群晃晃悠悠的幽魂走远。
就在一刻钟前,这群幽魂不知道从哪突然钻出来,足足有好几十个,而且大多都有相当于筑基修士的修为。
要不是他们见机得快,直接钻进了旁边一座宫殿里,各自收敛气息,恐怕就要迎头撞上。数量如此众多,陷进去的话,恐有丧命之险。
净觉举着木牌:“我们不会是闯进这些幽魂的老窝了吧?”
“小和尚你就知足吧。”云铮道:“这些兵没有指挥的士官,就像一团散沙,已经好对付很多。”
又等了一会儿,外面的幽魂终于散向四面八方,只有几个还在原地打转。
许苏抹一把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家伙!这将军冢里比外面果然凶险得多。”
“嘘!”柳清欢面色变得难看:“又有一队过来了!”
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
柳清欢急声道:“云铮,能不能以最快的度布个隐匿阵,这一次过来了很多!”
云铮闻言,也不多问,手上一翻已拿出一把阵旗,如撒豆一般飞往各处,不过几息就在他们藏身的宫殿一角布下了一个法阵。
几个人迅进阵,云铮打出一道法诀,所有阵旗微微一亮,殿内立刻变得空无一物。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殿外响起。
阵中四人面面相觑,云铮道:“我还以为这宫里没有军队呢,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一支。”
他转头一看,只见柳清欢脸上汗如雨下,奇怪道:“你也不必这么紧张吧?”
柳清欢连忙摆手,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宫殿大门被甩在了墙上!
一个比其他士兵都要高大的幽魂出现在门口,他手持一把偃月长刀,刀光雪亮,刃上闪着带着血色的黑气。其一身铁甲锃亮光,头上的头盔上还有略微破损的红色盔缨。其眼幽深如狱,气势雄浑霸气!
高大幽魂的目光缓慢在殿内扫过,一寸一寸到了隐匿法阵所在处,然后停下,紧盯不动。
躲在法阵中的几人大气都不敢出,全部噤声。
柳清欢对其他三人使着眼色,手中紧紧握着破罡金莲。
虽然外面有一大队幽魂军,如果真的被现,他们也只能动手。
好在对方在盯了几息之后,便移开了目光,又扫向其他角落。
这时,呜呜咽咽的萧声突然响起。
那幽魂转身就走,瞬间消失在门口,只听得外面的脚步声也同样加快了。
一直到脚步声全部消失,几人才大口喘气。
“吓死我了。”净觉连连晃动着木牌,表达着他的情绪。
“那家伙不会是武将军吧?”许苏道。
“不太可能。”云铮摇头:“虽然看着挺吓人,但他没到假丹修为。你们说,这支军队是准备去哪儿?”
许苏眼睛一转:“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另一边的那座山。咦,柳兄,你怎么不说话?”
其他三人齐齐看向柳清欢,柳清欢道:“我刚刚注意到,这些幽魂似乎全部是从一个方向过来的,我怀疑那边可能还真是他们的老巢,或者军营。”
“皇宫中会有军营?”
柳清欢拿出拷鬼棒:“我之前曾用此物拷打过一个幽魂,从其口中得到了一些当年的事。据说当年赵家在军中挑选将士,修炼一种成的逆天功法,然后引来了修仙界的讨伐,最后便是围攻赵国皇宫。所以当年在这里建个军营,是极有可能的事。”
云铮和许苏各自思考,净觉像模像样的点头。
“想那么多干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云铮最后道:“嘿嘿,说不定还能找到那本功法。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功法,竟然能让没有灵根的凡人也能修炼!”
四人商量了一会儿,便决定去那处走一遭。
不过就这样走却是危险,这一路上幽魂众多,打起来没完没了,所以几人贴上了隐身符。
此地怨气与死气极重,所以柳清欢并没有让小蹄角兽出来。
他们贴着屋檐,一路躲躲闪闪、翻墙爬院。遇到幽魂众多时,便避到附近的宫殿内,等他们过去后再走。
很快,他们便现了前方的异样。
只见惨淡的天光之下,偶尔有缕缕黑气快闪过,坠入前方某处。
“嗯?那是什么?”云铮传音问道。
柳清欢自也是不知道。正在疑惑,却听净觉开口说道:“那是‘死掉’的幽魂。”
柳清欢便想起,他们每次杀掉一只幽魂,对方就会喷出一股黑气,在空中散掉。
几人加快脚步,绕过一座三四丈高的假山,在看到前方那个幽暗阴森的池子时,全都惊得呆住!8
天崩地裂、山河破碎,任那白鬼肉身多么强悍,在这样的冲击之下也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化作漫天残屑,与天地之间一起陷入永恒的黑暗之中。
这一式道术威力极大,以柳清欢双婴之力、堪比元婴中期的修为施展起来也颇为吃力,灵力被抽走了大半。
他从半空中落到地面,合起来的九曲红尘谱回落到手中,打开灵兽袋放出小黑,一边往嘴里塞回复灵力的丹药,一边吩咐道:“小黑,清理周围的鬼物。”
之前他与白鬼的大战,让其他低阶的妖鬼不敢靠近,这会儿又已慢慢汇聚而来。
小黑应了一声,挥舞着它那把厚背大片刀便冲了出去。
柳清欢往远处看了一眼,密集的鬼物和大阵闪烁的光幕将海面遮挡了起来,云铮和穆音音应该已经出去了吧。
天空浮起了一丝鱼肚白,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要过去了。
他走了几步,捡起满是生死剑意,心疼不已。
剑身上密布着蛛网般的裂纹,恐怕稍一用力就会碎成一块一块,基本上算是全毁了。这么严重的损伤,也不知要在逆生竹中养多少年才能复原。
他不由头疼,静微剑对于已经元婴的他来说已经不太适用,现在生死剑意又损坏,他一时竟陷入无剑可用的地步。
他一身神通很是侧重在剑上面,两种剑域、八字剑诀,哪一样都是他修炼了多年的,虽然有九曲红尘谱在手,但总不如剑来得习惯,看来回头必须再找把替代的才行。
这样想着,他将生死剑意收回识海内的逆生竹中,准备招呼小黑继续往度朔山外赶。
然而,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不等他从之前捡剑的姿势站直,突然一僵,浑身上下无论是身体、神识,亦或是灵力,全部凝固一般定住!
“……”
柳清欢此时连眼睛都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刘真武的身影从淡到浓的显现在三丈之外,下一瞬间便贴到了他面前。
刘真武狞笑一声,贴着他的耳边低柔絮语道:“柳清欢,可算是找到你了啊,听说你丹田里有一株神木?”
说话间,一缕缕虚无飘渺的流光笼罩了刘真武的右手,整只手渐渐化作无形,往他丹田处一抓!
原本无形无状的丹田竟然被这只无形的手侵入了进去,仿佛从神魂深处传来的剧烈的绞痛瞬间袭遍柳清欢全身,不过这绞痛也让他终于找回了被定住的身体的控制权,柳清欢手指微微一点,威力巨大的乾坤指在极近的距离突然爆发!
刘真武显然没料到他还有余力反抗,猝不及防下被轰飞出去之时,左掌砰的一声拍在柳清欢右胸上!
柳清欢往后一倒,仿佛一根木桩一样摔落地面。
这一下变故发生得如此突然,不远处在听命清理鬼物的小黑此时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怒之极的怒吼,猛地一跺地面飞扑向刘真武。
“哈哈哈!”
刘真武捂着胸腹处的血洞狂笑,举着之前强行探入柳清欢丹田的右手,一片朦胧光晕中,可见一只三寸来高的小婴儿僵直着身体被他禁锢在手心,其面容赫然与柳清欢一样!
他左手一巴掌拍飞小黑,冷哼道:“三阶妖兽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找死!”
小黑庞大的身躯摔向一旁的大树,一连撞断数根才停住,它呼呼大喘着爬起来,胸膛可怕地凹陷了下去,却跟不要命似的脚一蹬地面,如一块飞射而出的巨大山石一样再次扑向刘真武。
“小黑。”白嫩嫩的小婴儿睁开眼,用柳清欢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喊道:“去守着我的身体,有鬼物靠近了。”
小黑嗷呜一声,中途一转,踉踉跄跄地奔过来抱住他倒在不远处无知无觉的身体,一双大眼湿漉漉的满是泪花,又担心又委屈地叫道:“主人。”
元婴安抚道:“没事,你身上应该有丹药吧,先吃两颗。”
“哦。”
小黑哭哭啼啼地翻出丹药吃了,还顺手给柳清欢的肉身嘴里塞了好几颗。
“真是主仆情深啊。”刘真武一步步走过去,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道:“我都快看吐了!”
元婴冷冷看他一眼:“我当初就不该顾着大局没杀你!”
从知道对方觊觎三桑木开始,他就已对此人起了杀心。然而当时打开鬼门在际,外又有阴月血界的修士追踪而来,若是少一人,鬼门打开的时间将会往后拖,还不知到时会遇到什么事。再加上翠虚等人一直在旁,所以他硬忍了下来,谁知竟然招来今日之祸!
对方这些日子一直表现得实力平平,竟是一直隐藏着实力,之前使出的并不是一般的禁锢术或禁制,反倒像是传说中的仙术定身术,又找了个他刚刚杀掉一只高阶鬼物、灵力与精神都极疲惫之时出手,这才让他得了手。
不过……柳清欢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杀我?”刘真武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再次大笑起来:“就凭你?哈哈哈,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笑声骤然而止,他轻蔑地道:“柳清欢,你莫不是真以为在这离云梦泽十万八千里处,还有人会畏惧你文始派的身份吧?要不是翠虚、苦海等人一直偏帮着你,暗中防着我,我早就找到机会杀了你,还会等到今天!”
说白了,他们二人之前数次争执,都恨不得将对方杀之而后快,却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才会一直拖到现在。
他得意洋洋地又道:“不过现在也不晚,哈哈,虽然没在你丹田里找到神木,没想到却抓住了你的元婴,勉强也算收获了。生死都被我握在手里,感觉不错吧?”
元婴犹如没听到一般,问道:“你是从何得知我身怀神木的?”
刘真武闲庭信步一般踱到柳清欢肉身边,轻轻一挥手,朝他咆哮怒吼的小黑便摔了出去。
他蹲下身,拍了拍无知无觉的那张脸一下,转头对元婴喝道:“别想拖延时间!今日我可没闲情与你叙旧,若不想我捏爆你的元婴,立刻交出神木!”
元婴带着一丝惧意道:“刘道友,你既知道我身怀神木,就应该知道是神木选择寄身的修士,而我根本无法指挥它听我的命令行事。”
刘真武右手紧了紧,元婴嫩嫩的小脸痛楚地扭曲成一团,只听他神色阴鹫凶狠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哼,你现在说不说也没关系了,我自己搜!”
说着,伸出另一只手。
就在这时,就见一直无知无觉的柳清欢突然眼睛一睁,手中瞬间划过一道银黑色厉光,太南仙剑的剑鞘直刺而出,在刘真武惊悸的目光中穿胸而过!
“你……你竟然结有双婴!”
刘真武被狂猛的力道带得往后跌出去,嘴里汩汩冒出血沫,心口开了一个大洞,亦在往外狂飙着鲜血。
心脉被搅碎,他竟然还能撑着不立刻死,茫然地望着柳清欢,目光又移向手中握得好好的元婴,脸上闪过疑惑,以及狠毒!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狠狠一捏,手上却突然一空,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脆弱至极的小婴儿身体由实转虚,不甘的倒了下去。
当年柳清欢费尽心力才炼成了虚灵丹,让自己的双丹一虚一实并可互相转换,结婴后,双婴也继续了这一特性,才会在此时收到如此奇效。
柳清欢冷冷一笑,伸指一弹,一朵晶莹剔透的青色莲花轻盈地落到他身上,轰地一下腾起一片洁净的青色火焰,就见一只比柳清欢的元婴大一个头的元婴惊惶地冒出来。
柳清欢一眼扫去,只见它一只一手抓着一面小盾、一手抓着一张残页,先是一愣,然后一喜!
不理那元婴嘴里开开合合,青莲业火一盛,刘真武从此灰飞烟灭,却留下了他手中的两样东西。
这真是意外之喜,因为元婴修士大都会将东西放在开辟的储物空间中,除了自己,没人能拿到,若是身死,其储物空间如无意外将会封闭起来,遗落于虚空之中。
但是,一般人却会把最重要的东西收在自己丹田内,比如柳清欢的丹田内就收着松溪洞天图、九曲红尘谱,现在又多了一个定海珠,显然那小盾和残页就是刘真武最重要之物。
柳清欢将两样东西摄到手中,小盾是一件防御灵宝,他只是稍稍看了下便决定以后再研究,那张残页更吸引他的注意。
“希望上面记载的是定身术……”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打开,露出又惊又喜的笑容!
他头顶慢慢现出一只由虚转实的小婴儿,拍着手笑看着这一幕,之后打了个呵欠,身体缓缓沉了下去。
这时,小黑扑了过来,抱住他的腿,哭哭啼啼地道:“主人,你没事,太好了!”
柳清欢心情大好,收起残页,拍了拍它的头,想起他之前奋不顾身的护主,难得温声地道:“今日辛苦你了,你受伤不轻,先好好疗伤吧。”
将小黑收回灵兽袋,他终于抬起头。
经过连番战斗,他已耽搁了太多时间,此时整个度朔山天上地下都挤满了妖魔鬼怪,到了几乎快要挤爆的程度。而他周围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无数鬼物,但因为青莲业火虎视眈眈地环在他身侧,没有一只敢靠近。
柳清欢抬脚走了一步,便见前方的鬼物惊吓得一边尖叫一边往后退!
他心底浮现出一丝感到好笑的古怪情绪,又一连走了几步,众鬼便为之大乱,纷纷奔逃。
如此也好,他能更快也更顺利离开度朔山。
辨认了下方向,柳清欢抬起的脚突然一顿,惊讶地看着前方!
却见刚刚鬼物逃离后空出的一小块空地上方,一把黑色的剑静静的竖立着“站”在那里,好像正看着他似的。
柳清欢还握在手中的剑鞘突然开始颤动,越来越剧烈,让他费了好大劲才牢牢抓住。
太南仙剑?!
他心中震惊不已,从剑鞘的反应上来看,那绝对是太南仙剑!
可是,在他记忆中,太南仙剑威风凛凛、金光四射,怎么会变成黑色,仿佛被怨恨与血腥污秽了一般。
接触到他的目光,那剑忽然抬了一下剑身,瞬间往鬼物中一挤,消失不见。
柳清欢啊地叫了一声,连忙追上去,却只见鬼影幢幢,哪里还有它的影子。
正遍寻不着,却见不远处锐光一闪,黑剑再次出现,剑身转向他这一边,似乎在说:来啊,快过来!
柳清欢又追过去,却见黑剑往前一飘,这次速度慢了些,正好处在他能看到的地方。但当他几次加快速度想抓住它,却没想到他一快,剑也快,明显不想让他抓住。
柳清欢心中又激动又纳闷,这是什么意思?它想带他去哪里?
一人一剑一前一后,穿过无数鬼物,开始追逐之路。好在柳清欢肩上停着青莲业火,倒没有不要命的跑来求火吻,不过他依然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再遇到白鬼那等级别的高阶鬼物。
虽然变了个样儿,但那可是太南仙剑啊!就算冒大险,他也要将之擒住!
很快,黑剑便突然一停。
柳清欢一抬头,才发现他竟然又回到了鬼门附近!
鬼门还在往外涌着鬼物,不过比之前要少了些许,高大的门扉有了不少空隙处,在柳清欢惊疑的目光中,太南仙剑便从空隙处钻进了鬼门!
“……”
柳清欢张大了嘴:不是吧,竟然要他去鬼界?!
大概是看他没跟上,太南仙剑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半空中摇晃着剑身,一副暴躁焦急的样子。
柳清欢无奈地说道:“不行啊,我要回云梦泽,不想去鬼界。”
太南仙剑怒了,剑身一扬,猛地斩了过来!
柳清欢身形一闪,闪到一只又高又宽的牛头鬼身后,就见那牛头鬼像遇到流氓的小姑娘似的尖叫一声,忙不迭地躲开他,却被剑光一斩,身体瞬间分成了两半!
柳清欢连忙再躲,高声喊道:“我真的不想去鬼界,你也不要去了,跟我回云梦泽吧……你是不是被污秽了?回去我就带你去洗宝池,肯定能将你洗得白白的,唉唉唉,别砍了!你真砍啊!”
鬼门附近的鬼物们可算是遭了殃,一个个被砍得东倒西歪,他甚至看到一只刚刚从鬼门冒出半边身体的高阶鬼物,还未来得急看清眼前的世界,便被利落的一斩两半!
柳清欢吓了一跳,却被逼得不断靠近鬼门,不由怒道:“行行行,我不要你行了吧,我走还不行?您爱去哪去哪,我管你是不是太南仙剑!”
可惜,他现在想走也已走不掉了,不是没想过趁此时机擒住对方,可那剑已怒不可遏,根本让他没有靠近的机会。
眼看着一只脚都要被逼着踏进鬼门了,他大叫一声:“停!”
怒气冲冲的太南仙剑又斩杀了一只鬼物,才终于停了下来,满身都是防备地“看着”他。
柳清欢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他竟然被一把剑逼得狼狈不堪。
好吧,对方是仙剑。
他无奈地抚了抚额,道:“这样吧,我可以跟你去鬼界,但是,你至少让我给友人发个讯吧?他们还在外面等着我。眼看着度朔山的封魔大阵就要破了,我怕他们为了等我,再陷入鬼域之中。”
太南仙剑也不知听没听懂,总之它只是竖立在那儿,一副一言不发就要再次砍来的架势。
柳清欢啧啧了两声,摇摇头,拿出一只传讯符,对着符说道:“云铮、音音,你们先走,我有事要去鬼界走一趟。不用担心,我没事,你们收到讯后立刻离开,初一就暂时跟着你们,回头我们在云梦泽再见!”
说完,又觉好气又觉好笑地叹了口气,手一扬,传讯符化作一道一闪即逝的灵光,消失不见。
柳清欢对守在一旁的剑翻了个白眼,一转身,踏入鬼门。
先天鬼桃树的鬼门连通着十方鬼界,但具体会连到哪一界,却是不一定的。是以当柳清欢从鬼门中踏出之时,望着一片迷蒙的山峦,也不知身在何处。
阴风飒飒,黑雾漫漫,天色永远凝固在了晕沉沉的黄昏那一刻。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
蜂涌而来的妖鬼一见他,霎时嘈杂叫嚷声大作,纷纷扑了过来。
柳清欢眼中一厉,一指乾坤指点死率先扑到面前的一只飞头撩,随后青莲业火呼地一窜,众鬼终于反应过来,惊慌得快速后退。
太南仙剑也过了来,围着他盘绕一圈,嗖地飞入山峦。柳清欢也无比杀什么鬼物,身形如风地追了上去。
一人一剑迅速消失,鬼门附近一会儿便恢复了平静,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妖魔鬼怪们成群结队地涌向大开的门扉,去祸外对面那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柳清欢收敛了气息,又稍稍隐匿了身形,一边追着太南仙剑,一边往下方看。只见山峰洞涧、嶙峋峻峭,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洞无纳云,涧流黑水。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怎一个苍凉荒芜能言尽。
如此追了大半日,已距离鬼门不知遥几,等一条眼熟无比的黑河第三次出现在脚下时,柳清欢很无语地发现看上去能捅破天的太南仙剑竟是个路痴。要是它有张脸,这会儿恐怕就是一脸茫然的表情。
他大喊道:“喂,剑……剑兄,停一停,这里我们已经路过三次了。”
“嘿,剑兄,听到我说话没?”
“喂!”
可惜太南仙剑全然不理,继续迷迷糊糊的绕圈子。
柳清欢无法,追又追不上,喊又喊不停,他干脆身形往下一堕,落到一座圆形的山头上。
仙剑又往前飞了一段,好一会儿才发现后面没人了,不由“怒气冲冲”地转回来,当头就要砍!
“停!”柳清欢抬起一只手:“停停停!”
对方总算在最后一刻停下,却悬在他头顶,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再次动手。
柳清欢伸手拂了拂,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摆出一副准备倾心长淡的架式:“剑兄,你非要我进鬼门,总是有因由的吧?”
他抬头看着头顶的剑,此时近看之下,才发现这把原本银白色的剑身上缠绕着无数怨恨,那深沉的黑色也像是被血腥一层一层浸染,最后凝固成了永远洗不掉的污秽。
想到当年太南仙剑何等金光四射、正气浩然,不由心有戚戚,也不知它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被毁成这样。
柳清欢试探道:“或者,有事需要我帮忙?嗯……你会说话吗,或者把你的意念传给我也行。”
等了等,柳清欢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滔天的杀意,一瞬间仿佛到了血海尸山的远古战场,耳边杀声震天、荡魂动魄!
柳清欢脸色大变,被这股洪流一般的杀意冲得一偏,差点坐立不稳跌倒于地。
他捂着激烈跳动的心脏,好一会儿才气息平缓下来,拧着眉头道:“你……?这是何意,莫非你要我去杀什么人不成?”
一直巍然不动的仙剑落下来,剑尖点在地面,一笔一划、十分坚定地划动。片刻后,坚硬的黑岩上留下了深深的两个字。
柳清欢蹲下身,这两字用的是一种在云梦泽早已失传的古篆写成,要不是他曾经为研究剑符上那种奇特的文字而特地看了不少这方面的古籍,恐怕还认不得,疑惑地念道:“红裳……红裳?”
他抬眼,就见仙剑前后摇动剑身,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
对方沉默地与他“对视”,仿佛在说这都不明白?
我明白什么啊?柳清欢暗自腹诽,嘴里喃喃念着:“红裳、红裳……红色的衣裳?红色的衣裳!”
他脑中灵光一闪,骤然站起身,想起那年在太南仙宗的旧地里,不正是有一位身穿红色衣裳的女子迫得太南仙剑出鞘,又引来紫雷从天劈下,之后还紧追其后么?
那女子应是位鬼修,相貌艳美,气场却极其强大,所以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柳清欢沉吟道:“你是说,你现在这副模样,都与那红衣女子有关?”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应,他接着猜测道:“所以,你想让我去杀了她?”
仙剑点头如捣蒜,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柳清欢脸色难看了,强忍着怒意道:“哥,大哥!你一把仙剑,随随便便就能斩杀一只鬼王级别的鬼物,都在那女鬼修的手里变成这个样子,可见其修为之高。我一个刚刚结婴的元婴修士,何德何能担得起如此重任?”
他话锋一转:“再说,这鬼域不知何其大,我一个人修,原本便在此寸步难行,又上哪儿去找她?我知道她是谁吗,又住在哪儿?”
仙剑急了,使劲用剑尖戳着地上的两个字。
“红裳?你是说她的名字就叫红裳?”
仙剑立刻点头。
柳清欢神色不定,沉默地思索着此行的可行性。知道那女子名字就好办得多了,对方实力强大,应不是济济无名之辈才是,只要打听一下,应该能打听到不少消息。
可是……
“凭剑兄你的厉害,为何不自己去杀了她?”
太南仙剑突然僵住不动,细看下竟似在瑟瑟发抖……
柳清欢心中大异,不明白它为何一副十分畏惧的模样。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很不甘愿沾染上这桩明显极其麻烦的事,可是现在想回头也不可能了,这家伙既然逼他踏进了鬼门,自然不会再放过他,肯定会硬逼着他去杀人。
柳清欢在心里计算着得失,算来算去都觉得自己亏大了,项上的人头有即将不保的趋势。
最后,他一咬牙一跺脚,下定决心,道:“要我帮你去杀红裳也行,不过,你必须心甘情愿的让我烙下神识印记!”
太南仙剑缓缓升到他头顶,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仿佛在说:就凭你?你也配拥有我!
柳清欢微微一笑,摊手道:“如果你不同意,那么我有何义务帮你?就算我们也算是旧识,但要我提着脑袋帮你的忙,总要给我些回报才行吧?”
对方怒气大盛,竖起剑身就要砍来。
柳清欢伸长脖子,豁出去般大声喊道:“来来来,照这砍!反正我也打不过你,去杀那什么红裳白裳也多半一招也顶不住,不如你现在就把我砍了,咱们一掰两散!”
太南仙剑似被他的泼皮无赖震惊了,竟然骇得退了一退。
柳清欢心中暗笑,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你归根结底不过是一把灵智混沌、且还是路痴的剑,还治不了你!
威胁过了,也要适可而止,不然对方真一剑斩下,他可枉送了性命。
他软下语气,又道:“你想啊,你的目的是杀那叫红裳的女修吧,你反正也要跟我一道去是吧,但你看我现在修为不高,又没趁手的剑,怎么帮你?为我所用也是帮你自己,……”
如此这般一番劝说,费尽了口舌,又许下誓约,终于将太南仙剑说得晕晕乎乎找不到北,最后迷迷糊糊的从了柳清欢。
在将自己的神识印记烙上剑身后,柳清欢差点没忍住仰天长笑三声,就这样忽悠到一把仙剑,上哪说理去?
他抚摸着细长的剑身,又心生感慨,一把仙剑竟落得如今这般模样,要是太南仙宗的先辈大修知道,恐怕要气得从九天之上劈雷下来。
终归是云梦泽古老宗派的镇派之剑,他愿承诺帮忙去杀红裳,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让瑰宝蒙垢,先人的荣耀掩于尘埃。
拿出剑鞘,将剑身插回去,太南仙剑历经数百年后终于完整,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喜极而泣的啜声。
可惜太南仙剑如今戾气太重,柳清欢不敢冒然收到自己丹田内,便将之暂收到自己的储物空间内。
他抬眼四望,千里云幛、万里凄凉,突然来到这全然陌生的界面,两眼一抹黑,一时却不知将往哪一方去。
想到之前太南仙剑一直带着他往东去,便稍稍作了些伪装,继续往东行去。
如此一走便是大半个月,以柳清欢如今的速度,竟还没能走出这一片茫茫大山,由此可见此界地域之广,远不是云梦泽、阴月血界可比。
不过,收获也是有的。此界虽是鬼界,山中除了数不清的鬼祟邪魅,依然有不少妖兽,只不过都是喜欢阴冷黑暗的凶兽,性情十分残虐暴戾,至于那些清正纯良的灵兽自是完全没有的。
另外,此地除了阴气、死气极重外,山脉中仍有灵脉存在,虽然有些稀薄,灵气还是有的。
柳清欢之前历经多般事端,又是开鬼门、又是杀白鬼和刘真武,灵力消耗甚巨,身上还带着伤,又要躲避高阶的鬼物,所以在在确定一时半会儿走不出山脉后,便找了一处灵气比较旺盛之地暂时停下来。
挖好洞府、布好法阵后,他疲惫地坐下来,先用了几天将身体、灵力都调整到最佳状态,然后进入识海之中。
比以往耀眼硕大得多的绿色光球落到由神识之雾结的小岛上,抬头仰望,高大粗壮的逆生竹犹如插入云端的山峰,每一片或黑或白的竹叶都闪闪发光,长势极好。
他轻飘飘地飞起来,钻入厚厚的竹壁,在竹心中找到了生死剑意。
破碎的生死剑意被笼罩在浓浓灰气中,上面的裂纹在养了这些天后依然十分深刻,没见丝毫的好转。
暗暗叹息一声,看来是损坏太甚,只能慢慢将养了。
退出识海,柳清欢又进松溪洞天图内转了一圈,探了探小黑的伤势。
小黑之前生受了元婴一掌,后来又强撑着一直守在他身边,伤得极重。好在柳清欢手上能给他疗伤的丹药不缺,想来只要修养一段时间便能痊愈。
他静静地站在门外看了屋内专注疗伤的小黑一会儿,想到此时不知在何处的初一,但愿它能乖乖跟着云铮和穆音音,安全离开大蜃海。
又想到意外与卜溭的再遇,对方当时的悲愤是那般明显,可惜造化弄人,他们被固定在敌对两方,从来没有成为朋友的可能。
这一次度朔山之行,过程可谓一波三折、十分凶险,而他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结婴,以至对结婴后的修炼没有提前做出对应的安排。
药田里的灵药大都是金丹期所用,元婴要用到的灵药根本没有,这是他之后需要补充和寻找的。
回到静室中,他静坐思索片刻,突然嘴一张,一颗泛着五色毫光的圆珠由小到大,砰地一声坠落地面,整个洞府都因此剧烈摇晃了一下!
柳清欢连忙打出数道法诀,将摇摇欲破的防护法阵稳往,擦了擦额角的虚汗。
不愧是定海珠啊,只是轻轻一个落地的威力都如此巨大,这要是打出去,岂不是打山山倒么,都不用再附加其他的法术神通了。
不过,当日他经受元婴的生死枯荣雷劫时险相环生,也不知这家伙是怎么跑到他丹田内的,之后便仿佛安家了般住在了灵根之树旁。
地面被定海珠砸出了几条裂缝,柳清欢手握灵力一使劲!
定海珠摇了摇,便不动了。
他咂了咂舌,手臂陡然粗了两倍,颈间拱起粗大的青筋,用力到面红耳赤,整个人都被浓郁的青色灵光淹没,才勉强将安海珠提了起来,只觉自己捧着一座大山,身下砰砰作响,身形立时下陷了数分!
之后,柳清欢又试着炼化定海珠,但一直到婴火耗尽,却依然不见任何成效。
最后他不得不承认,定海珠比太南仙剑的品阶还要高,以他现在的能力暂时是炼化不了了。
处理完杂事,柳清欢从临时洞府内走出,认准了东方继续前行。
此去山重水复,地远山高,漫漫前路中唯有凄凉鬼泣相伴,日月皆不见踪影。
直到两个月后,他终于走出了山峦,到达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又行了大半个月,在衰草枯杨间,突听得远处传来欢笑交谈之声!
柳清欢抬起头,在越来越近的欢声笑语声中,一辆张扬之极、华丽之极的飞天大轿由远处飞来,长长的各色绸缎随风飘扬,一朵朵娇艳粉嫩的鲜花洒落下来,就像鬼界这满天满地的昏暗之色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条彩虹。
而在大轿之上,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慵懒地半躺在柔软的座椅中,正与身边千娇百媚的少女调笑作乐,其行为也豪放大胆无比,其中一个侍女的衣服都快被他脱光了。
令柳清欢惊讶的是,那中年男子竟也是一位人修,修为在元婴中期,而他身边的那几个侍女却并不是全是人类,其中有一个明显是媚妖,被他抱在怀里那个更是身后留有一条狐狸似的长尾。
柳清欢不由感慨,这人倒是爱好广泛,什么都不嫌弃。只是此地竟会出现人修,让他不得不惊讶。
就在他打量之时,中年男子显然也感应到了,偏过头来,目光如电的直直与他对上。
柳清欢此时一身极为低调的青色长衣,因不必再时时保持伪装,所以已恢复自己本来的面貌。感觉到对方隐含审视的目光,他友善的拱手笑了笑。
两人所行的方向一致,只听中年男子豪爽的大笑,声如洪钟的向他喊了一句话。
柳清欢有些惊讶,对方用的是一种极为古老悠久的古语,因文始派传功楼里有些典籍便是用这种古语写成,所以他倒还能听懂一些,便亦用古语回道:“道友有礼!”
中年男子手一挥,大轿停在了半空中不远处,他走到边缘问道:“道友可是从万荒山过来的?听说那边新打开了一道鬼门,不知是否为真?”
柳清欢看了身后一眼,看来鬼门打开的消息不久前才传到这边。不过想来也是,他花了足足三四个月才走出万荒山,可见这片地域之大。
“确有这一回事,道友可是要去那边?”
中年男子百无聊赖地道:“是啊,去凑个热闹。”
他目光一转,上下打量柳清欢,笑道:“道友定是刚到九幽之域吧?”
九幽之域?原来鬼门竟是连通了九幽地狱。他想到文始派后山九九八十一根封魔柱下已弥合的空间裂缝,以及啸风大陆太南之地内被闻道老妖打开的那道裂缝。
柳清欢不动声色地道:“此话怎讲?”
“哈哈,道友不必紧张。”中年男子笑道:“九幽之域的边界之处如今都快破成筛子了,常有外界修士越界而来,就连我本人也不是本土修士。而且,以我素来嚣张的派头……”
他指了指自己华美耀眼的坐轿,得意道:“哈哈,若是在此域修士呆得久的元婴以上修士,怕少有人不得我冲和的名头的。”
柳清欢笑道:“的确,是我孤陋寡闻了。本人道号青木,见过冲和道友。”
又道:“听你这么一说,似乎这九幽之域有不少我们这样的人修?”
“那倒没有。”冲和道:“不过呢,你也不用担心,此域虽以鬼修为主,但妖、魔、人三修却大都是高阶修士,所以彼此牵制、相互依存,也没有什么怕的。只要别惹到鬼帝以上的存在,怎么消遥快活怎么来就是。”
“鬼帝?”柳清欢面色微微一变:“化神鬼修?”
冲和点了点头,又狂傲地一笑:“其实惹到也没什么,九幽之大,堪比青冥,到时随便找个犄角旮旯躲着,谁又找得到!实在不行,找条空间裂缝传到其他界面,或是避到冥山战域,怕他个球!”
“原来如此。”柳清欢心中啧了一声,点头道:“那么,冒昧请教一下,不知道友你来此界多久了?”
冲和想了想:“大概三四百年了吧。唉!我算是受够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了,所以准备去其他地方逛逛。”
他又拱了拱手,便准备告辞,柳清欢忙道:“我新来此界,对此界一无所知,所以想向道友求一份地图玉简,不知可否?”
“哈哈,好说好说。”
冲和无所谓地手指一弹,一道黑光从其手中射出。
柳清欢挥袖接住,一枚黑色玉简卷入手中,就听对方又道:“你若是往东去,再走几日就能到古冢地城,有不清楚之事可在那里去打听。”
等那张扬华丽的大轿消失在天边,柳清欢才收回目光,将黑色玉简贴在眉心。
九幽果然像对方说的那般地域广阔,只是有大片大片人烟绝迹的荒凉鬼域,其中又有几处标明了是各方鬼帝的领地,画着界线,似乎是不能随便闯入的地方。
另外,冲和提到的冥山战域像是孤悬于整个大陆之外,也不知是个什么地方。
他收起玉简,自语道:“还是先去那什么古冢地城看看吧,最好是能找个代步的法宝。”
因初一没在身边,他又从来没准备过飞舟一类的东西,所以这些天只得自己跑,颇感不便。
几日后,前方平原上终于出现了一片石殿的影子。
柳清欢精神一振,加快了速度,但在靠近后却有些疑惑,那些石殿远看很是高大,离得近了才发现哪里称得上殿,不过是用的最普通的石头建成,还搭得歪七扭八随时要倒的怪模样。
好在里面还算热闹,来来往往的既有鬼修,也有人修,连那没有化形完全的妖修都大摇大摆地逛来逛去,虽个个神情冷漠,却没有冲突发生,让柳清欢这样的外来修士看得叹为观止。
他在石屋群落外按下云头,顺着唯一的一条长街慢慢往前走。
两侧开了一些店铺,只一眼扫去便知不论里外都一样简陋,店面上根本没什么好东西摆着。
柳清欢因收敛了全部修为,看着就像是个凡人,只不过显然没人那般没眼色,真把他当凡人。
此地地处万荒山边缘,在九幽之域最靠西的地方,环境恶劣、妖鬼横行,没有点本事根本走不进来。
暗中窥探的目光在实在看不穿他的修为后,不敢冒然用神识试探,慢慢也就消失了。
柳清欢如闲庭漫步一般,一直走到长街尾,终于看到一间人进人出的石屋。
这石屋大概是这里所有屋子中唯一能称之为殿的最好的一座,他顺脚走进去,果然看到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
古冢地城,城自然是在地下。
入口处守着几个低阶修士,也是人修、鬼修皆有,向过往修士收取入城费,每次五十块下品灵石,对于筑基以下修士来说可不便宜。
难怪外面建有那么多石屋呢,恐怕就是没钱进城的修士自行建造的吧。
守门修士在接过柳清欢递过去的灵石时只抬了抬眼,连问都没问一句便放了行。
柳清欢便跟在排在他前面的两个人身后走进地道,一边听他们边走边闲聊。
此地所有人都操持着一口古语,其中一人压着声音道:“这么个破地城,半月前还只收三十块灵石,这才几天竟然就涨了一倍!”
另一人亦低声回道:“也不知哪个王八羔子把万荒山开了鬼门的事传出去了,所以这些天赶来的人越来越多了,都想到对面那个界面捞一把。照这个趋势,进城费过几天还要涨呢。”
“唉,我才不去,要去也不是现在,谁愿作出头鸟谁做去!”
“是啊,开始过去的多半会遭到那个界面的全力阻击,不如先等一等。话说,你不是准备去幽都看热闹的吗,怎地还浪费这三十块灵石进城?”
“我也是没办法,出去后才发现罡火沙买少了,幽都那般远,不多准备点,路上要是遇到尸冥虫潮可就糟了。”
“照我说,那热闹不看也罢,昭明鬼帝又不是娶鬼后,不过是纳妃罢了。而且,这都纳了多少任妃子了。”
“喫,你懂什么,我为的是进门派!听说为贺鬼帝纳妃,到时各个鬼门都会特地大开山门,招收新门人。”
“还有这好事!那……不如我也跟你一起去……”
柳清欢摸了摸下巴,想着两人话中透露的信息。很快,通道就到了尽头,一道形似墓门的大门出现在前方。
一进去,就见厅堂正中央摆着一具比人还高的棺材,且那棺材还时不时摇两下。而这大厅,也真跟个地底墓穴一般,两侧还摆了几只石马呢。
柳清欢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修仙城,颇觉奇异,不由多打量了几眼那活蹦乱跳的棺材。
可惜棺材摆在一圈法阵之中,要真探也可以,但少不得会惊动此地主人。他初来乍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
继续跟着前面两人,转进左边的一条两边都是店铺的通道内。
这些店比地面上那些店自然齐整得多,柳清欢一间间走下来,一是了解此地的物价,二是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
在买了一些关于九幽之域的地理、历史等方面的玉简后,他走进其中一间门面最大、装饰也最堂皇的店铺,撤掉身上的遮掩,露出元婴期的修为。
不等店内的小幺儿上前招呼,从里间走出一位金丹老者,笑脸满面地迎上来:“前辈大驾光临,真是令本店蓬荜生辉啊!快请,快请!”
柳清欢淡淡点了点头,扫了眼店面,道:“把你们店里的飞行法宝拿几件出来我挑挑。”
老者点头哈腰地连声道是,一边将他带往楼上,一边吩咐小幺儿:“听到前辈的吩咐了吗,叫人去开宝库,把最好的灵船灵舟拿出来,另外,去泡最顶级的灵山鬼雾茶送上来。”
两人很快到了一间雅室,老者恭敬地请柳清欢坐下,又奉上茶。因东西送上来还有一会儿,他便立在一边搭话道:“前辈是第一次来我古冢地城吧,看着有些面生呢。”
柳清欢笑笑,道:“是啊,我才从闭关中出来不久,便随意四处走走。听说昭明鬼帝又要纳妃,正想着要不要赶去幽都祝贺呢。”
老者一拍大腿:“那真是可惜了,我家城主才刚走,也是要去幽都。前辈要是早来两日,便能同我家城主一道走了,这一路过去路途漫长又寂寞,您们作伴岂不快哉。要不,我现在就给城主发封传讯符?”
“不敢劳烦。”柳清欢道:“可不敢让你家城主等我。”
老者也不过是顺口一提,以此拉近两人关系罢了,此时自不会再多说,而是一脸神往地道:“听说昭明帝君这次是纳侧妃呢,那侧妃出身于森罗城,身份尊贵,又与罗荼帝君的侧妃是亲姐妹,所以这次定有不少元婴前辈都前往祝贺,到时说不定还能见到其他帝君。”
柳清欢笑道:“这么看来,这热闹我要真要去凑一凑才行了。”
那叫红裳的女子修为高深,气度又极为大气,肯定不是普通鬼修,说不定会出现在那劳什子的纳妃仪式上。
吃了一盏茶,取宝的幺儿终于将宝物送上来,一只圆盘里放着三枚纳戒。
老者不再闲话,将纳戒都拿起看了看,说道:“还请前辈移步后面的看宝室,因其中有一件飞行宝物占地极大,此屋施展不开。”
看宝室就在这屋子后面,里面应是布下了扩展空间的法阵,显得极大。
他先是放出一只长十几丈、宽数丈的大型法船,介绍道:“这只宝船为鸿栖大师亲手打造,船身以……其上布有两套大型法阵,兼具攻击、防御于一身,另外舱内又是以……空间宽敞舒适,有数个房间,可容纳多人,是携带门人、朋友或妻妾一起出行最适宜的宝船。”
柳清欢打量了一番:“怕是极耗灵石吧?而且我也只单身一人,用不着这么大的,你捡速度最快的介绍吧。”
“是。”老者想了想,将法船收起,又放出一只狭长型的飞梭,其表面为极飘渺的淡青色。
“浮游梭,这是一件灵宝,速度是本店所有飞行宝物中最快的,内刻有一套防御法阵,其表面还刻有隐匿法阵,飞行时灵力波动极小。另外,船身虽然小的点,但坐两三个人也没问题……”
柳清欢对这浮游梭还算满意,自己也试着操纵了番,终于问道:“作价几何?”
老者笑得一脸和蔼:“因是灵宝,同时也是炼器大师亲手打造,所以这艘浮游梭需得二十八万中品灵石。”
老者笑得一脸和蔼:“因是灵宝,同时也是炼器大师亲手打造,所以这艘浮游梭需得二十八万中品灵石。”
二十八万中品灵石?柳清欢轻轻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老者被看得脸色慢慢变得僵硬,态度越发恭敬:“前辈,您看这个价格如何?本来前辈愿意莅临我古冢地城,就已是我城的荣耀,您若想要这件浮游梭,我们本该直接送上门……”
他有些尴尬地话锋一转:“但因为炼制这件灵宝的大师定了二十八万中品灵石的底价,我们店也不能擅作主张……但您放心,我们绝对没有多收您半块灵石!”
柳清欢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变得面无表情。
他之前已经将地城内大多数店铺走了一遍,自然知道这个价格看似很高,但对于一件灵宝来说,却不是高了,而是低了。更何况在各种各样的法器、宝物中,飞行法器因为体积相对庞大,用料极多,又要兼顾防御、速度等方面,所以炼制难度比一般的法器要难得多,成品的价格自然也是最高的。
再加上老者一番话,连底价的事都直接报了出来,这个态度就很值得玩味了。从老者之前话语透露的信息中就可看出,此店的最后主人是古冢地城的城主。
要知道,很多时候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柳清欢又看了眼悬浮在半空精美绝伦的长梭,暗道了声可惜,转身往外走,嘴里淡淡地道:“那就抱歉了,我这人不喜欢占人便宜,这灵宝不要也罢!”
“啊啊!”老者紧张地叫了两声,连忙追在他身后,啪啪打着自己的嘴:“看我这笨嘴拙舌的,前辈不要走啊,有事好商量……”
柳清欢骤然停下,身上泄出一丝威压,冷笑道:“本尊看上去眼皮子很浅?还会贪你一件灵宝?!”
老者的腰佝偻得几乎触到地面,大汗淋漓,脸色更是白得像纸,唯唯喏喏地连声道是:“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前辈息怒……”
柳清欢收回威压,重新在雅室内坐下,语气稍稍缓和了些:“本尊最不喜那藏头露尾之态,有事就说事,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老者还以为自己把事搞砸了,这时见还有转机,不由大喜过望,心底升起对眼前之人更多的畏惧。
对方虽是元婴修士,但之前他还真没怎么放在眼里。古冢地城虽然不大、地处偏僻,但他家城主却是元婴后期修士,在整个九幽也算赫赫有名之辈,根本不是寻常元婴可比的。
那件浮游梭在飞行法宝中也算是顶阶的了,正常喊价至少也要四五十万中品灵石,而且这方圆千里也就他们一座大城,价格还要更高,叫个六七十万也有人要。他本想以此卖个好,再说出自己想求的事,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再加上城主的面子,这人怎么都不好拒绝吧。
却没想对方这般不好糊弄,自己反倒弄巧成拙,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动一根手指就能搌死他的元婴修士,心中早就又惧又怕、悔不当初。
他此时才真正想明白,自己平时狐假虎威就罢了,但要真命丧于此人之手,就算城主事后知道了,也不可能为了他与一个元婴修士结仇。
修为不如人,终究不过是蝼蚁一只罢了。
从地上爬起来,老者满脸感激之情,再不敢耍任何花招:“是是是,多谢前辈宽宏大量。其实是这样,本城在外的探子两个时辰前才传来消息,一波极为恐怖的尸冥虫潮大概还有一天就要到达我们地城。”
他小心打量柳清欢的表情,但那张显得极为年轻的脸上却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只好畏缩地收回目光,低声下气地继续道:“但是,您也知道了,我家城主已经早早出发前往幽都,还带走了大批人手,所以如今整个地城只有一位还在闭关的元婴前辈坐镇,实难支撑整个地城的安全无虞。”
柳清欢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道:“所以想请我帮忙是吧?”
“对对对。”老者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所以在乍见到您出现在店里,小人真是喜不自胜,心中充满了感激。只要您愿意帮忙守一下城,便是我古冢地城的大恩人,我家城主也会记下前辈的人情。而那艘浮游梭所需的灵石小店会另行给大师补上,还请前辈不计前嫌,一定要收下。另外,小店还可再奉上一件顶阶的灵宝,以感谢前辈的不吝出手。”
柳清欢轻轻敲着手边的小几,一脸沉吟之色。
老者立刻恍然大悟,忙道:“还请您稍等片刻。”
他飞跑进看宝室收了浮游梭,恭敬地放在柳清欢手边,又从怀里掏出一只扁平状的精致木盒,解开盒外的封印,小心翼翼地打开。
只见盒内摆着一只惟妙惟肖的人偶,只三寸来长,面貌精雕细琢,犹如那天宫中最貌美的仙子,穿着一身高贵典雅的宫装,露在外面的肌肤就如真人一样,粉嫩白皙、吹弹可破。
“这是傀儡大师曲长风的遗世之作,号称活偶,只要您将神识灌入进去,这人偶便能活过来,性情温柔和顺,不仅能执行主人的命令,便是铺床叠被……”
老者猥琐地一笑,见柳清欢没任何反应,又马上收敛了,指着人偶的心口位置,正色道:“此偶还可以灵石驱动,修为最高能达到金丹后期,与人对战时也可作帮手。您别看她好似十分脆弱易折,实际上其身躯是用品质最佳的金精皓月石所炼制,坚不可摧,而外面的皮肤用的是一种破法材料密星软银……”
柳清欢一边听着老者滔滔不绝的介绍,一边拿起那人偶细看,目光越来越惊异。
傀儡人偶他见得不多,这种偏门奇技会的修士极少,就算有,大多也很是低端。他多年前曾在闻道老妖的那座海底洞府中见过一只,但那一只的身体却笨重得如有千斤,哪有这一只这般精巧。
多一个金丹后期的帮手,听上去很不错。而且松溪洞天图中的药田需要常有人照顾,以前靠的是小黑和樱娘,但如今樱娘不能轻易离开养魂长生棺,小黑又受了重伤,就是买个人偶专门照顾药田、处理杂事也不错。
而且人偶没有真正的灵智,再灵活灵现也只是一具傀儡罢了,不可能真的活过来。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不能让外人知之,但是一个完全听从命令的傀儡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用神识查探,一个个精巧的零件充满人偶的身体内部,每一个上面都刻着微小的法阵,互相连接在一起。但探到其头部和心口位置时,却被一股力量挡了回来。
柳清欢暗自揣测,这两个地方极有可能就是这人偶的核心所在,那个傀儡大师自然不愿意自己的炼制机密被买了人偶的人看了去。要是强硬查看,极有可能就是人偶从内里立刻自毁。
又拿起盒内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的是人偶操纵的方法等。
老者神情有些焦急,虫潮随时都可能攻到,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这次虫潮有些蹊跷,出现得无声无息,等他们发现时,已经距离古冢地城不到一天的距离。
但他又不敢催柳清欢,只得眼巴巴地在旁看着。等见到柳清欢终于放下人偶,他忙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您、您还满意吗?”
柳清欢合上盒子,又思索片刻,才慢悠悠地道:“先把那尸冥虫潮的情况说说,以及我要做些什么。”
虫潮,听着就跟兽潮似的,人人闻之色变,但这些九幽之人似乎都挺淡定,就连之前遇到的那两个低阶修士,也说遇到虫潮时便用什么罡火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老者不由大喜,知道他这是已经同意了大半,忙将之前收到的关于虫潮的信息如实告之:“这次虫潮的规模有些大,大概三五天才能全部过去。我古冢地城因在地底,墙体也都经过特殊处理,所以需要防御的地方并不多,大部分低阶的尸冥虫都无法钻地。但这次发现其中有些血镰刺火虫,这种虫根本不惧罡火沙,又能钻地。为了以防万一,需要您帮忙守一下入口,只要撑过虫潮过去,便可以了。”
柳清欢默默听着,眉头越皱越紧,果然几十万灵石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老者见他神情变了,生怕他不帮忙,忙道:“您放心,地城外面的入口到时会封闭,虫潮不一定会发现,而且除了极少数,它们是不会在原地停留的,不一定能发现地城的入口,发现了想冲破防护大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最后,柳清欢心中无奈,却还是同意了。
他如今对此界的情况了解甚少,若是在城外遭遇虫潮,可能就只能硬抗一种办法。想到直面铺天盖地的虫子,他就觉脑皮微微发麻,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离城。而这些九幽之人明显对处理虫潮有极丰富的经验,他反正不能离城,若虫潮攻进来,最后还不是要帮一把手,所以此时有两件灵宝可收,何乐而不为。
另外,他也可以趁此观摩,为以后在九幽之域中独自行走做准备。
将浮游梭一同收入袖中,柳清欢拿起人偶,一掐诀,人偶落地,变成正常身高。这时再看,虽然人偶表情死气沉沉,但依然不掩其惊人美貌,虽然华而不实,但的确很是赏心悦目。
他先将一块上品灵石放置到其心口处的凹洞里,又在其眉心处一点,神识灌入。
只见人偶闭着的眼帘颤了颤,缓缓睁开一双墨如点漆的美目,轻轻动了动,整张脸便灵动了起来,仿佛真的活过来了般。
目光一转,人偶看到了柳清欢,双手轻轻搭在一起盈盈下拜,声音清柔婉转:“主人!”
老者啧啧赞道:“像,真像啊!除了没有呼吸外,就跟真人一样。哈哈,小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栩栩如生的人偶,今日托前辈的福,也算大开眼界了。”
柳清欢也很满意,总算觉得这桩交易自己没亏。
将人偶收起,他站起身,道:“先说好,我只负责看住入口,但若是最后实在守不住,那可怪不着我。”
老者就算不满,也不敢说什么,恭敬地道:“那是,那是。”
“行了,现在带我去见城里另一位元婴修士。”柳清欢道:“他不会还在闭关吧?”
“殳殇前辈已经出关了,请您跟我来。”
两人离了小店,顺着通道往下走,老者边走边有些得意地说道:“您看这里,这是一道封门,而我们古冢地城有好几道厚如城墙的封门,就算是上面的入口守不住了,也可退到下面,封门一落,任那些尸冥虫多么厉害,也攻不进来。”
柳清欢淡淡道:“这封门要是落下,恐怕就再也升不起了吧。”
所以不到真正的生死存亡,根本不可能落下封门。而且一落下,这地城就真的变成一座坟墓了。
老者尴尬了一瞬,终于不再多话。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一间石室内,一位鬼修大刀金刀地坐在正中一张石椅上,满脸阴沉与不悦地听着几个金丹期汇报情况。
柳清欢一进去,对方便立刻看过来,却见他双目中竟是两只邪异的碧绿色眼珠。
老者赶紧上前为双方介绍。
听说是来帮忙的,鬼修收回打量的目光,阴冷地哼了一声,敷衍地拱了拱手:“殳殇。”
声音尖锐刺耳,带着金石之音。
对方既然不想废话,柳清欢也没那闲心去交好,拱手回道:“青木。”
之后一群人继续商量应对虫潮之事,柳清欢旁听了一会儿,了解了自己需要做什么后,便离了石室,回到地面上。
有意思的是,虫潮来袭的消息终于传开后,那些之前没进城的修士们纷纷涌到入口处,赫然发现进城费变成一百灵石!
赵国皇宫占地极广,方圆上百里,几乎等同于一座城池,将军冢只是外来修士对此地的称呼而已。
宫中景物自不多说,在皇宫深处,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峰,曾是赵氏修仙家族所在地。
柳清欢一行在进入第二层宫殿开始,便遇到了零散的幽魂士兵。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这里与外面的迷雾平原极为不同,没有看到有成群的军队,大多都是单独一个两个幽魂,最多时也不过三五成群,漫无目的地在宫内到处游荡。他们的实力倒是提高了很大一截,相当于筑基期的幽魂不在少数。
不过柳清欢几人实力不俗,不说云柳二人,许苏此人深藏不漏,也不是泛泛之辈。
所以一路走来还算轻松,四人合力,并未遇到什么险境。
又将一个幽魂士兵打得黑气狂喷、只留下散落的甲胄后,云铮狐疑道:“这跟我们之前想的很不一样啊……”
“也许那些幽魂军全在外面的迷雾平原上?”许苏猜测道。
之前还以为会在里面遇到更加密集的幽魂军,没想到进来后才现完全料错。
他们的目的地是皇宫东北角的永寿阁,准备先去看看那个传送法阵,然后再去赵氏家族那座小山。
一路边打边走,宫中道路虽然曲折,但几人自不可能跟着宫墙绕,而是直接越过。
只是越接近东北角,游荡的幽魂士兵越多,而且也越来越强。他们不得不选择谨慎行事,尽量能避则避。
两个时辰后。
柳清欢靠着紧闭的殿门,周身气息收敛得一丝不剩,神识关注着外面。
此时几人正躲在一处宫殿内,等待着外面一大群晃晃悠悠的幽魂走远。
就在一刻钟前,这群幽魂不知道从哪突然钻出来,足足有好几十个,而且大多都有相当于筑基修士的修为。
要不是他们见机得快,直接钻进了旁边一座宫殿里,各自收敛气息,恐怕就要迎头撞上。数量如此众多,陷进去的话,恐有丧命之险。
净觉举着木牌:“我们不会是闯进这些幽魂的老窝了吧?”
“小和尚你就知足吧。”云铮道:“这些兵没有指挥的士官,就像一团散沙,已经好对付很多。”
又等了一会儿,外面的幽魂终于散向四面八方,只有几个还在原地打转。
许苏抹一把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家伙!这将军冢里比外面果然凶险得多。”
“嘘!”柳清欢面色变得难看:“又有一队过来了!”
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
柳清欢急声道:“云铮,能不能以最快的度布个隐匿阵,这一次过来了很多!”
云铮闻言,也不多问,手上一翻已拿出一把阵旗,如撒豆一般飞往各处,不过几息就在他们藏身的宫殿一角布下了一个法阵。
几个人迅进阵,云铮打出一道法诀,所有阵旗微微一亮,殿内立刻变得空无一物。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殿外响起。
阵中四人面面相觑,云铮道:“我还以为这宫里没有军队呢,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一支。”
他转头一看,只见柳清欢脸上汗如雨下,奇怪道:“你也不必这么紧张吧?”
柳清欢连忙摆手,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宫殿大门被甩在了墙上!
一个比其他士兵都要高大的幽魂出现在门口,他手持一把偃月长刀,刀光雪亮,刃上闪着带着血色的黑气。其一身铁甲锃亮光,头上的头盔上还有略微破损的红色盔缨。其眼幽深如狱,气势雄浑霸气!
高大幽魂的目光缓慢在殿内扫过,一寸一寸到了隐匿法阵所在处,然后停下,紧盯不动。
躲在法阵中的几人大气都不敢出,全部噤声。
柳清欢对其他三人使着眼色,手中紧紧握着破罡金莲。
虽然外面有一大队幽魂军,如果真的被现,他们也只能动手。
好在对方在盯了几息之后,便移开了目光,又扫向其他角落。
这时,呜呜咽咽的萧声突然响起。
那幽魂转身就走,瞬间消失在门口,只听得外面的脚步声也同样加快了。
一直到脚步声全部消失,几人才大口喘气。
“吓死我了。”净觉连连晃动着木牌,表达着他的情绪。
“那家伙不会是武将军吧?”许苏道。
“不太可能。”云铮摇头:“虽然看着挺吓人,但他没到假丹修为。你们说,这支军队是准备去哪儿?”
许苏眼睛一转:“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另一边的那座山。咦,柳兄,你怎么不说话?”
其他三人齐齐看向柳清欢,柳清欢道:“我刚刚注意到,这些幽魂似乎全部是从一个方向过来的,我怀疑那边可能还真是他们的老巢,或者军营。”
“皇宫中会有军营?”
柳清欢拿出拷鬼棒:“我之前曾用此物拷打过一个幽魂,从其口中得到了一些当年的事。据说当年赵家在军中挑选将士,修炼一种成的逆天功法,然后引来了修仙界的讨伐,最后便是围攻赵国皇宫。所以当年在这里建个军营,是极有可能的事。”
云铮和许苏各自思考,净觉像模像样的点头。
“想那么多干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云铮最后道:“嘿嘿,说不定还能找到那本功法。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功法,竟然能让没有灵根的凡人也能修炼!”
四人商量了一会儿,便决定去那处走一遭。
不过就这样走却是危险,这一路上幽魂众多,打起来没完没了,所以几人贴上了隐身符。
此地怨气与死气极重,所以柳清欢并没有让小蹄角兽出来。
他们贴着屋檐,一路躲躲闪闪、翻墙爬院。遇到幽魂众多时,便避到附近的宫殿内,等他们过去后再走。
很快,他们便现了前方的异样。
只见惨淡的天光之下,偶尔有缕缕黑气快闪过,坠入前方某处。
“嗯?那是什么?”云铮传音问道。
柳清欢自也是不知道。正在疑惑,却听净觉开口说道:“那是‘死掉’的幽魂。”
柳清欢便想起,他们每次杀掉一只幽魂,对方就会喷出一股黑气,在空中散掉。
几人加快脚步,绕过一座三四丈高的假山,在看到前方那个幽暗阴森的池子时,全都惊得呆住!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