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欢低喃道:“万木峥嵘甘露瓶?”
与此同时,所有围着石碑周围的人也在大声议论,偌大的广场一时炸开了锅。
“这就是那件仙宝?哈哈哈,总算等到仙宝出世了!”
“仙宝啊,唉,好想要……”
“你可拉倒吧!啧啧,不过是化神境,就肖想仙宝,你是嫌命太长了吧?”
“你们看,地图上所示地点,是不是黄泉谷?”
“咦,果然是!不过那个绿点移动得好快,啊,进入孤月沟了!”
柳清欢也看向那张小地图,仿佛亲见携着仙宝的人在山岭间飞速穿越,说不定他身后还跟着数个追逐的身影。而且如此明确清晰的显示,就如带着满身血腥味出现在危机四伏的荒野,相信不用多久就会吸引大批贪婪的猎食者扑过去。
这时,那位曾开口为他解疑的男修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听着像是件木系法宝,万木峥嵘?甘露……”
柳清欢好奇地道:“这是件什么样的仙宝,道友似乎有了些头绪?”
男修淡淡一笑:“并没有,只不过是从名字上猜一猜罢了。”
柳清欢不由大感兴趣,他也有些想法,正想与之探讨一番,就听到有人说道:“王守音?就是这人得了仙宝么。”
“王守音是谁?”
之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横空出世的仙宝上,现在终于有人注意到“万木峥嵘甘露瓶”这几个字旁边还有三个字。
不过,想来这些人进入冥山战域,也如柳清欢一样被人提醒过不要透露真名,一时竟没人知道这人是谁。
终于,有人恭敬地问那长眉老者道:“丹真前辈,您可知这位王守音是哪位前辈?”
丹真目光闪了闪,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仰望着天空中的金色大字沉默不语。
其他人只好乱猜,一人说这个,一人说那个,把那些声名赫赫的大修士都猜了个遍。
柳清欢混在人群中看热闹,眼看天色渐晚,整个广场人山人海,更多的人赶了来。
他被越来越大的声浪所扰,渐渐感到无趣,就见一直浮在半空的金字突然泛起波纹。
而原来的“王守音”三字,被新出现的“凰兮”二字取代。
“啊,仙宝异主了!”
“这么快……”
然而这位凰兮在榜单上也没呆多久,又被一位叫卢定的人顶了下去。由此开始,一个个大多数人都没听说过的真名如走马灯一般掠过,可见仙宝争夺之激烈!
而每次金字变换,一开始还能引起一片惊呼,渐渐地也没人在意了。仙宝虽好,他们也只能看个热闹而已,与他们没有丝毫干系。
柳清欢将不情愿的灰驴赶回灵兽袋,朝那位一直站在他不远处的男修拱手道:“还未请教道友尊号?”
男修回了一礼:“不敢称尊,在下道号静一。”
双方各自报了名号,柳清欢便道:“方道友说到从仙宝的名字猜测其属性,某便是木系灵根,所以也有些想法,想与道友探讨一二呢。”
静一略微思索了片刻,笑道:“也好,长夜未央,我回去也静不下来,不如去茶楼等地听听别人怎么说。”
两人离了广场,因仙宝出世,整个浑天城都为之沸腾,所以大多数茶楼都坐满了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间还有空坐的,柳清欢刚一坐下,就听到临坐之人的高谈阔论:“这个战季已过了大半,整个战域都不知被翻了多少遍,就拿欢喜殿后面那片月刹林海来说,那处也算不上偏僻,过去定也有人进去寻过,从来就没发现仙宝的踪迹,哪想这次就是从那里出现的呢!”
同桌之人纷纷附和,其中一个一拍桌子站起来:“说到这个,我前几个月潜入九幽那边,途中就经过了月刹林海,早知道仙宝在哪儿,我就挖地三尺了!”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引得楼内众人都哄笑起来,有人打趣道:“挖出来又如何?就算挖到,你也保不住啊,说不定还会被寻去的老怪一根手指头就摁死了。”
那人不服气地又拍了下桌子,豪气万千地高声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也许我走了狗屎运呢?嘿嘿,我先不取宝,就让它藏着,等战季结束前一刻再取……”
“哈哈,还以为你是个金刚钻,哪知原来真是个蜡枪头!仙宝天生便具有灵性的好吗,你还藏?不等你藏,它早就跑不见了。”
“你们说,有没有真的能藏起仙宝的方法?”
满楼的人立刻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不过连柳清欢这样对仙宝不了解的人,也知他们所说大多都是胡扯。
静一亦道:“如果真有,仙宝也不会每一次都引得整个战域都混乱了。”
柳清欢道:“我曾听一位道友说,历史上似乎曾有人的确做到过此事啊。”
静一笑道:“也许吧,但做到的人也不会说出来啊,我敢肯定在座之人没一个是真知道的。”
周围桌子的人听到这话,都笑了起来。
柳清欢感叹道:“没想到我刚进战域,便遇到仙宝出世,注定我要开这眼界呢。静一道友,你在战域呆了很久了吗?”
“算起来约莫也有一两百年了。”静一顺口问道:“你来自哪个界面?”
“万斛界。”
“万斛?”静一上下打量他一眼,摇头:“万斛界也算是我们青冥这方数一数二的大界了,我也接触过不少那界修士,但从你连密仙文都不知,看上去可不太像啊。”
柳清欢不紧不慢地说道:“一样米养百样人,不知道也不稀奇。再说密仙文又不是随便什么路边货,我倒是曾见过,只是不知它叫密仙文而已。”
静一显然没相信他说的话,淡淡道:“原来如此。”
柳清欢也懒得解释,接着道:“以前我就对这种文字很感兴趣,正准备去找相关的典籍来看看呢。”
静一不由笑了:“密仙文作为仙域的文字,字内蕴含着天地法则,落字自成符,出口便成杀。像我们这样的修为是根本接触不到的,相关的典籍更不可能让你我得到,我迄今为止也只在天地谱显现时见过。所以你看刚才广场上那边多人,除了那位合体期的丹真前辈,谁也不认得。”
“落字自成符,出口便成杀?”柳清欢沉吟道:“如果在天地谱显现时,记下上面的字,不就行了?”
静一想了想,道:“不是没人像你这样打天地谱的主意,不过,我好像没见人成功过。或许是因为字不同吧,那些繁复无比的点线,不知头尾、不知其意……”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柳清欢想到自己制布符和剑符的过程,有了些明了,而他手上那半张兽皮就是因为不完整,完全发挥不了作用。
而他想要识得密仙文的想法,显然不是那么好实现的。
两人就仙宝又交流了些想法,便各自散了,柳清欢找了间客栈,暂时住下。
仔细检查过房内无异常后,他没用房间自带的法阵,而是自己重新布下一套,转身进了松溪洞天图。
从进入冥山战域后一直紧绷的心神,直到此时才稍稍放松下来,在行了几个大周天后,柳清欢从入定中出来,进入自己的识海。
逆生竹笔直矗立在云海中心,黑白参半的竹叶如金石一般,闪着烁烁光芒。此竹在他识海内已生长了几百年,如今长得足有几人环抱粗,在竹中已属异类。
柳清欢上上下下察看一番,又飞进竹节里,找到一直温养着的灰色小剑。
剑身上的裂缝在这么多年过去后,并没有如他预料那样全部弥合,而是变成了如枝蔓一般的纹路,看上去古朴又神秘,气息也更加厚重,其表面的灰气如烟似雾,已是积了厚厚一层。
生死剑意与他心意相连,欢快地绕着他来回游动,表达着欣悦之情。
柳清欢笑笑,如今他在识海中不再只是一个小小的光团,而是凝成五官清晰的小人儿,伸出手抚了抚剑身。
从识海中退出后,他便拿出《九天分神术》和《竹心种剑术》,以期能找到两者之间的关联。
柳清欢便暂时在浑天城里住下,一边修炼自己的法术,一边吸收许多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信息。
冥山战域作为整个人间界所有大、中界面的交汇处,不仅仅体现在各种新奇的灵材、宝物上,还有各种道场、聚会、拍卖会等等,简直令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嘭”的一声爆响,三焚玉丹炉内冒起一股浓烟,一锅药又毁了。
挥手散去烟雾,柳清欢仔细端详炉中残渣,转回头拿起笔,边想边写下这次炼丹的心得。
“唉哟,又废了!”身后传来樱娘的声音,她一边清理三焚玉丹炉,一边心疼地数落道:“你这哪是炼丹,根本就是烧灵石啊。这才多久,你说你炼废了多少灵药,再大的家也经不起这么败啊!”
柳清欢分出一分心神,头也不抬地道:“这不是一时心痒嘛,最近收到不少以前没有的灵材,随便熟悉一下药性。”
“你就仗着你是青木圣体,还有个取之不竭的小洞天是吧?”樱娘没好气地道:“也不想想我们平时帮你管理药田多辛苦,你这甩手掌柜当得倒好!”
柳清欢嘿嘿一笑,也不回嘴,埋头写自己的。
樱娘抱怨了一会儿,清理好药炉,踱到他旁边拿起摆在一旁的册子翻了翻,嫌弃地道:“费了那么多灵石,唯一的收获就是你这本《水丹经注》越来越厚了。啊,你不会是想著书立传吧?”
柳清欢闻言,偏头想了想:“嗯,也未尝不可。”
越想越妙,他伸手接过那本册子,怀念地摸着已泛黄的封面:“这本水方王的《水丹经注》,还是我练气时得到的,当年里面只有几十个水丹方,基本都是练气期能用的丹药,筑基期的也有一些。经过我这么多年的积累和补充,却是比那时厚了不止一倍。”
一页一页往后翻,清瘦峻逸的字体是他的手迹,每到一个新地方,他就有收集丹方的习惯,及到后来,他还开始趁闲暇时自己琢磨和改良丹方,于是这书便越来越厚。
《水丹经注》上如今不仅仅有丹方,还有各种备注、灵材的药理、炼制的要决等等,一笔一划,都凝结着他对丹道的理解。
“等我回去门派,就将此书放入传功楼。”柳清欢笑道:“说不定还能得不少门派贡献点呢。”
樱娘翻了个白眼:“你这些天灵石花得哗哗的,跟流水一样。娃娃可跟我说了,你要是打它的灵脉的主意,它就跟你拼命。”
柳清欢啧了一声,那只脉魂还是跟以前一样嚣张,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根本就打不过他。
“那条灵脉我没打算动,一方面能增加图内的灵气浓厚,另外药田也需要灵气,我还不至于做这种饮鸠止渴的事。你放心吧,灵石我还有不少,除了之前闭关时用了一些,剩下的尽够花用了。要知道,当年在蓼莪灵园里,我反劫了好几个元婴,得了他们的全部身家,再加上以前积累的,少说也有数十万上品灵石。”
樱娘一挥衣袖,转身往外走:“谁要听你闲扯这些东西,我又不是你的管家!”
“且等等。”柳清欢唤道,落下最后一笔,从怀中摸出又一本书:“樱娘你看看,这本功法你可用得上。”
“咦?”樱娘返身而回,好奇地接过那书:“化神炼魂法?”
柳清欢说道:“这是本魂修功法,修至大成,可凝魂结晶,塑出肉身,真灵蜕变再无束缚。前日我去了场小拍卖会,见此法可能适合你,便顺手拍到了手。”
樱娘神色变了变,低头认真翻阅了一会儿,脸上乍喜乍悲,道:“你是认真的?”
柳清欢整理着药案,随意颔首道:“这功法你可用得着?”
樱娘抚摸着手上的书,怔怔失神了半晌,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渐渐坚定:“可以。”
“那就好。”柳清欢走过去将三焚玉丹炉收回,道:“你且练着,什么时候需要解除器灵的契约,跟我说一声就行。”
樱娘轻笑了两声:“行吧,我就不说谢了。不过我粗略看了下,练到塑出肉身的境界少说也要数百年,那时再解不迟。”
柳清欢亦笑道:“那好,这几百年就要麻烦你继续给我当管家了。”
“想得美!”樱娘笑骂了一句,在柳清欢看不到的地方,却又失神了许久。
两人相处多年,情似姐弟,多余的话也不用诉之于口。若能让樱娘重得肉身,柳清欢也不愿生生拘着对方做一个器灵。
柳清欢租住的客院很小,左右不过两三间屋子,这边刚收拾好临时布置的炼丹房,就听外面响起敲门声。
他擦了擦手,解开法阵开了门,见是一脸高兴的宁和,一边往里让一边道:“庚元道友今日没来?”
“孙兄有事出门了,我也好几日没见到他了。”
“看道友神色,莫非遇到什么喜事?”
宁和先递出厚厚一叠纸页,笑道:“只是师门中出了件喜事,不足道也。这大概是相关的所有文书了,你可先看一看。”
“呵呵,道友果然神速。”
“还好,这是大事,所以我就将相关的东西全部整理了出来。”
柳清欢不动声色地接过,先是粗略翻了翻,才一页一页看下去。
宁和也不打扰他,自己倒了茶,坐在一边慢慢喝着。
屋内安静下来,只余纸页翻动的声音,阳光从窗口射进来,一寸一寸移动。
良久,柳清欢伸指在桌边敲了敲,抬起头来。
宁和放下茶杯:“青木道友,怎么样?我就说我界对回归的小界面十分优待吧,你看这些纸页,每一张上都落有我界仙盟的图章,所有都是真的,绝无半分虚假。”
柳清欢沉吟道:“我可以假设,道友你并没有将我的来历透露给第三个人?”
他笑笑:“还望道友能谅解我的谨慎,毕竟此事重大,而我人微力轻,不想有被人强迫的经历。”
宁和温和地说道:“你只管放心,我和孙兄都不会违背之前发下的心誓的。”
柳清欢点点头,站起身踱到窗前,问道:“我能问一下,道友为何会如此力促此事吗?”
宁和笑容淡下去,神情慢慢变得严肃:“青木道友,你应该也了解过万斛界的历史。我界的界面在以前很不稳定,导致失落了不少地域,虽然我们是修士,不像凡人对国土、家园那般执着,但是,谁不想自己的故土稳定完整呢?”
柳清欢想到云梦泽,以及正在经历的封界战争,无数云梦泽的修士抛头颅洒热血,除了生存之争,何尝不是因为心中的一份故土情怀呢。
就如他无论走了多少地方,看了多少风景,魂牵梦萦的还是云梦泽,只有那里,才是他真正的根之所在。他的家,也永远都只在文始派竹林山上一间小小的竹屋。
宁和说话的神态不似作违,如果今天是庚元说这番话,他还会有几分怀疑,但宁和这人性格温润真挚,又说了这么一番话,让他不由生起一种感同身受的戚戚。
他垂下眼帘,看上摊在桌上的那堆纸,斟酌了下才道:“就如我当日所说,我做不了整个云梦泽的主,这些东西只有等我回去后,再上交给长辈决策。所以我无法给你任何保证,只能做个中间传话的人而已。”
“我理解,道友只需传话就行了,至于后续事宜,可以再行商谈,上面的种种条款,到时也是可以议的。”宁和道:“那道友什么时候回去?”
柳清欢自不会说暂时找不到回云梦泽的路径,只是道:“我在这里还有点事,对了,今日却要与道友告辞,我准备过几日便出门游历一番。”
“啊,你要离开浑天城?”
“好不容易来了冥山战域,自然出去逛一逛,才能不虚此行啊。”柳清欢笑道:“能接触到传说中的青冥之境,以及来自其他界面的道友,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宁和也跟着笑起来:“也是,我当年初进战域时,也是好奇地四处闲逛了好几年。虽我们青冥这边的后方还算安定,但如今战事越发紧张,又有仙宝在外乱窜引发混乱,道友路上要小心些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箓:“这是一张跨界传送符,道友以后若回到云梦泽,你界修仙联盟商议好,便可通过此符联系到我。”
柳清欢看了看那符,与当年归不归给他的那张差不多,但符纸却是一种沉凝的紫色。
他收起符:“好,这事便暂时到此了,后续再议。”
宁和也不再多说,突然一拍脑袋,露出一丝赧意:“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未曾打听到关于那位归不归前辈的任何事,归不归这名字应该是真名吧,道友可知这位前辈的道号?”
柳清欢早有预料,只是无所谓地道:“这事本就是我的私事,反劳道友费心了,找不到便找不到吧。对了,今日我还未去看仙宝的消息,你可要一起过去?”
宁和跟着站起来,却说道:“道友还不知道吗,仙宝如今又失踪了。”
柳清欢讶然停步:“又失踪了?”
“是啊,我之前经过天地谱石碑处,就见浮于广场上空的金字都消失了,现在满城都在议论这事呢。”
柳清欢不解:“为何会失踪?”
“应该是仙宝自己从人手中跑了吧。”宁和摊手道:“据说最后一位得到仙宝的,是一个叫曦和的人。”
仙宝的再次失踪,引发了所有人的热议,穿过浑天城的大街大巷,随处可见三三两两聚作一堆的修士热切地猜测、讨论着,更有不少人没事就守在石碑处,寄望于天地谱再次显现。
没过两天,又有一则流言甚嚣尘上,据说那位叫曦和的人是九幽那边一位大乘期的妖修,妖修不像人修平时是以道号相称,他们平时使用的便是真名。因仙宝就是在他手中不见的,不少人都疑心是他藏了起来,任他如何解释都没用。
于是无数大修都奔他而去,于是一场混战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撕天裂地的法术引发天地巨变,好好一处平原沦为死地,而那附近的一座九幽仙城也在倾刻间毁于一旦。城中的人疯狂往外逃,到最后也没几个逃出来,丧命的修士不知凡几。
消息传出来后,整个冥山战域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第一次极其深刻地认识到,因为一件仙宝而即将刮起的飓风会多么猛烈。
柳清欢便是在这样氛围下离开了浑天城,开始了短暂的游历。
青冥一方大大小小的修仙城无数,因汇聚了大千世界的人情风物,每一城、每一个小镇都有不同的风景,让柳清欢一路行来收获甚多。
不过,广袤的大地上,不只有繁华喧闹的一面,也有青山悠悠、空寂高远。抛开那些激越高昂的战事,冥山战域也有闲适静谧的一面,只看你心静不静。
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从连绵的群山间流过,伴随着悠扬的流水声,山路拐角处传来“哒哒哒”的蹄响。
柳清欢在经过多日来连番的纠缠与讨价还价,终于如愿地骑上了驴,此时神态舒懒,眼睛半闭不闭,惬意得都快要睡过去。
灰驴背上驼了一人,跟全无感觉一般,有时快走几步,有时又停下来啃几口青草、喝口山溪水。
柳清欢也不管它,只要大方向不错,就任由它乱走。以灰驴趋利避害的本事,他完全不用担心会跑到某个厉害的妖兽地盘范围内,甚至偶尔还能跟着捡点漏。
心有所感,他睁开一只眼睛,果见灰驴保持着平常的步子,离了河边,往不远处一片树林走去。
这家伙,贼精贼精的!在它第一次发现灵草冲过去却被柳清欢抢走一半之后,再找到灵物时,就开始先佯装无事,步伐平稳的不让柳清欢察觉,等到近前便猛地冲上前一口吞吃。
柳清欢哭笑不得之余,干脆将计就计,眯缝着眼看它行事,神识却已悄悄放出去寻找。若是寻常东西,他便放它一马任它嚼吃。但要是他的药田里也没有的珍稀的灵药,自然就要不客气地动手抢之。
等进了山林,灰驴就装得更加无辜,仿佛漫无目的的在林间绕来绕去,半天也不见行动。
柳清欢已将神识凝成一束探过一遍,却并没有什么发现,便继续不动声色。
这片林子颇为广阔,一棵棵大树的树冠遮天蔽日,因此地上的矮木杂草不多,掉落的落叶铺了厚厚一层。
耳边只有轻微的沙沙声,仿佛助眠的乐曲一般,让人心神都为之松驰。一人一驴就这样暗暗的较劲,比着看谁更有耐心。
却不想那贼驴绕了半天,直到出了林子也不见它有任何动作。就在柳清欢疑心自己料错,对方就是在胡乱走并无其他目的时,身下的皮毛突然一紧,灰驴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冲了出去!
柳清欢眼疾手书地一把抱住它的脑袋,哈哈大笑:“好你个奸顽的驴头!”
灰驴暴躁地颠起了屁股,啊呃啊呃大叫,想将背上之人甩出去,但柳清欢就如附骨之蛆般紧紧巴着它,怎么甩都甩不掉。
山间响起飞扬的笑声,在一片飞速后退的残影中,柳清欢已看到了目标所在,双眼一亮,身形瞬间跃起,脚下一踏,转眼就遁到了几十丈外。
伸手一弹,星辰兜如盛放的烟花般炸开,在树杈间一裹一抄,便将一个足有房子那么大的蜂巢带上了高空。
这下是真的捅了马蜂窝了,肃杀的嗡嗡声骤然响起,一大群斓背巨灵蜂乍然而起,在空中盘旋了一周,发现攻击星辰兜没用后,立刻发现下方的柳清欢,铺天盖地地杀将下来!
灰驴见势不妙,亦知今日这一遭是输了,精乖地转身就逃。
斓背巨灵蜂色彩艳丽、剧毒无比,一旦被招惹便不死不休,且不像一般蜜蜂射出螫针即死,它们的螫针用之不竭。但它们酿出的灵蜜却是蜜中极品,除了有补虚润肺的功效,还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辅助灵材。
面对密密麻麻射来的螫针,柳清欢不慌不忙地挥动衣袖,青色的灵力飞洒而出,霎时平地卷起狂猛的旋风,将所有斓背巨灵蜂吹得东倒西歪。
他趁机收回星辰兜,抖了几抖,也不管那蜂巢里还有没有灵蜂,全部塞入纳戒中,随后立刻望风而逃。
既已然收了人家的房子,他就不打算再下手将其屠戮一空,这样的杀劫能少造一桩是一桩。
一人一驴速度飞快,没多久就甩掉了穷追不舍的蜂群,然后欢欢喜喜的分赃。
舔完分给自己的一碗灵蜜,灰驴冲他呃呃大叫,表示还要。
“吃点就得了!”柳清欢嫌弃地道:“这次你又没出什么力,没有了!”
不过在灰驴纠缠不休下,只能再拿出一碗堵它的嘴。
总算清静后,柳清欢抬起头:“嗯,我们这是跑到哪儿了?”
只见前方依然密林重布,地势却骤然下陷,形成一个巨大的碗状凹坑。而在中心处,有一个光秃秃的山包,不高,山上寸草不生,残留着陈旧的烧灼痕迹。
绕着山包飞了一圈,又削开覆盖在山体表面不过几尺厚的泥土,露出下面黑色的石层,石质坚硬异常,也比一般的石头要重不少。
蹲下来,手中灵力凝成刀锋插下去,虽然在黑石表面留下一道切痕,却不深,越往里越难进。
柳清欢对灵矿不甚了解,一时也辨不出这是什么矿。
心中一动,他遁入土中,再出来时已是满意至极:“不错,这应该是块天外来石,上面看着不大,实际上有一大半是深陷在地下,正好可以收进倾山壶中。不过,这石头有些古怪……”
连发了好几个法术,又拿出太南仙剑试着斩了几下,柳清欢越发满意:“管它的,先收了再说!”
灰驴懒洋洋地卧在一边,看着他跑来跑去的忙活,不感兴趣地扭过头。
“去,先离开这儿,最好离远点,顺便帮我警戒一下。”
柳清欢赶开灰驴,跃入空中,拿出倾山壶。
因一直没有合适的大山,所以倾山壶一直空着,不过收山可比倾山要难不少,特别是这座山还深陷地下。
柳清欢又默了一遍收山诀,让倾山壶倒挂在空中,指尖先送出一道灵力,壶口洒落一片浓郁的黄光,土灵气瞬间大盛,随后一道接一道法诀飞向下方的山林。
不久,就见整个山林摇晃了起来,如地震一般泥石翻起土浪,轰隆隆之声大作,中心处的山包一点一点被提出地面,
随着越来越剧烈的震动,表面的泥土都抖落了下去,露出了纯黑色的山体,雄浑厚重的气势渐渐显露无遗。
柳清欢越发心喜,额上却冒出豆大的汗珠,即使他如今修为已至元婴,又有收山的秘诀,但要拔起一座大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一方往日里杳无人烟的山野被打破了寂静,滚雷般的轰隆声响彻天际,地面也跳动不已,惊得山中的鸟兽慌忙避走,吼叫声此起彼伏。
但也有胆大的妖兽偷偷摸了过来,柳清欢不能分心,只将威压全部放出,瞬间方圆数十里都为之一静。
至于还有不走的,那便不客气了,太南仙剑早已在旁等着,伺机就斩出去,灰驴也撅了撅蹄子。
等整个山体全部提出地面,柳清欢之前虽然潜入地下摸索过,此时也不由有些惊奇。
只见这通体黑色的大山竟如一颗巨大的铁球,比倾山壶中原来那座大山还要大上一圈,山体表面更是严丝合缝,只有底部是平的,大约是曾经受猛烈撞击的结果。
只要将之拔出来就容易多了,柳清欢一道法诀打在倾山壶上,笼罩着整座大山的黄色光芒乍然大放,便见下方的黑色大山越缩越小,最后变得只豆点大,随着黄光收进了壶内。
满意的收起倾山壶,柳清欢看了看下方留下的巨大的坑洞,相信没了那让草木不生的黑色石头后,这里用不了多久便会被绿意覆盖。
正准备招呼灰驴重新上路,不想那胆小怕事的家伙一头扎过来,窜到了他的身后。
柳清欢一怔,脸色微变地抬起头,就见天边出现了一艘云舟的影子,风驰电掣,没过几息便靠近了。
柳清欢不动声色地往下落了落,让开道,敏感地察觉到四道神识隐晦地从他身上拂过去。
招回太南仙剑悬在身侧,又顺手拍了拍灰驴,这样的路遇他之前便经过几次,一般而言大家各行其事,只要不刻意招惹,都相安无事。
所以他也没太在意,只是用神识注意着,准备继续上路。
而那舟原本都已过去了,突然一转弯,又绕了回来。
柳清欢脚下一顿,十分不悦地看过去。
从舟上飞出两人,一下来就对着下方那个黑幽幽的坑洞指指点点,其中一副风流侠士打扮的白衣修士道:“痕迹都是新的,以前这里并没有这么大的洞。”
另一人接口道:“看上去东西不小,残留的土灵气很浓厚,还夹杂着纯净的木灵气。”
“至少也是件上品灵宝。”
“我看也是。”
“你看这范围,是不是太大了点……”
柳清欢几乎气笑了,这两人的修为也就跟他差不多而已,却如此目中无人,失礼至此,莫非依仗的就是他们人多?
而在对方从云舟出来时,他的神识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云舟内部,里面还有两个人,一个元婴后期,一个大约是元婴期大圆满。
不过那两人既然做出无视他,他自然也懒得搭理,低头看向灰驴。
灰驴无辜地眨巴了下眼,瞅着他腰间的灵兽袋,明显感觉到了一丝隐晦的暗流,想要躲懒。
柳清欢挑了下眉,竖起一根指头。
灰驴耳朵一竖,不为所动。
柳清欢磨了磨牙,又加了一根,并且坚决地摇了摇。
灰驴朝他喷了下鼻息。
一人一驴正在这儿打官司,就听那边唧唧歪歪了半天的声音终于消失了,白衣修士喊道:“喂,跟你说话呢,聋了不成?”
柳清欢回过头去,慢悠悠地开口道:“见过无礼的,但没见过这么无礼的,我有何义务要答你的话。”
“你!”白衣修士啪的一合手中的扇子,脸阴沉下来。
他的同伴拉了拉他,扯出一抹笑拱手道:“道友莫怪,我俩只是震惊这里竟会出现这么大个洞,所以一时看住了。我等追踪仙宝到此,一时失了踪迹,所以便停下来打听一下,道友可曾看到什么异常?”
柳清欢有些意外:“仙宝跑到这方来了?不是说仙宝又失踪了吗?”
白衣修士发出一声嗤笑:“那都多久前的事了,后来仙宝又出现了几次,最新消息是有人在擎苍仙城外的山域内发现了仙宝的踪迹。”
柳清欢打量着这一行人,摇着头道:“我如今才知道,原来连元婴修士都在肖想……不过我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说着,他就准备转身离去。
白衣修士身形一闪,挡住他的去路,黑着脸道:“元婴怎么了!仙宝又没刻谁的名字,自然是有缘者得之。至于你,还想走?把从下面那坑中得到的宝物交出来!”
柳清欢笑了,道:“这是准备强抢了?”又看向另一人:“仗得人多?”
那人故作姿态地耸耸肩,从腰间摘下一只发出幽幽灵光的短箫:“这怎么能算强抢呢,最多能算是弱肉强食罢了。我看道友也是聪明人,打打杀杀的多不好,所以不如你自己将储物空间打开来,我们随便选两样东西就行了。”
柳清欢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云舟,那里面的两人没出来,大概是认为两个打一个十拿九妥吧。而外面的两人则分站两方,堵了他的去路。
“打开储物空间让你们选,两样就够了?”他慢条斯理地说道,竖起三根手指,朝灰驴摇了摇,又朝太南仙剑点了点:“上次你临阵脱逃一事我还没找你算账,最近你可越来越懒怠,一点儿找不到当年的威势了,话说剑也能老不成?”
太南仙剑蓦地竖得笔直,转了转剑身。
那两人见他对一把剑说话,神色都为之一凛,白衣修士怒喝道:“废话什么!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先打得你服了,再强开打开你的储物空间!”
说着,身形一跃,手中折扇从蛟龙出海,霎时打将过来。
而另一人也同时发动,短箫往嘴边一横,吹出一声尖利的啸音,直刺人心魂!
柳清欢冷漠的一笑,又有人想与他拼神识,真是不自量力!
他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也不管转眼就到了身侧的白衣修士,伸手一拍,打散那声啸音,随后神识之鞭无声无息的甩了出去。
那人只觉气息一窒,头痛如裂,竟差点抓不稳短箫,又见眼前灰影一闪,快得他都躲闪不开,面上便挨了重重一脚,一时红黄白黑炸开了锅!
与此同时,一声惨叫戛然而止,脸上犹带着一丝狠厉的白衣修士在滔天的剑威中身形凝固,从头到脚出现一道血线,随后身体分成两半,坠落向下方的山岭。
太南仙剑怒气冲冲地一抖,一剑斩杀一人后,便又冲向跌飞出去的另一人,带出一串犹带着热度的血滴。
不远处的云舟一阵摇晃,两个一直没露面的修士冲出来,脸上震惊无比,正好看到柳清欢伸出手,捏碎白衣修士元婴的场景!
转眼间,前一刻还不可一世的两人便纷纷惨死,太南仙剑被柳清欢指着说了一顿,所以很是不服气地连斩两人。
“住手!”
可惜这一声还是喊迟了,太南仙剑一搅,便将另一人想要遁逃的元婴搅碎,犹不解气地又砍了破碎的尸体几下。
“叶师弟!”
新出现的两人中有一位女修,此时目眦欲裂地喊了一声,就想冲过去,被身边的老者一把拉住,忌惮地看着沾染一身血光的太南仙剑。
更让他俩忌惮的是,一直如无事人站在一旁的柳清欢。他们虽然呆在云舟里面没露面,但也一直留意着外面的情形,这人竟有如此雷霆手段,杀元婴修士就如杀鸡一样,快得让他们都没来得及救人!
老者心中升起一种可怕的预感,他们不会是看走了眼,对方难道是隐藏了修为的化神修士?!
老者一脸忌惮地看着柳清欢,对方的修为明明比他俩都低,却能在极短时间内一举杀掉两位元婴,这样的事他们要办到也不是不行,但绝不可能如此干脆利落。
他可看得十分分明,刚刚这人根本就没怎么出手,谁知道还藏着什么雷霆手段。
柳清欢震慑人的目的达到,对方四人,除掉两人后,他应付起来压力就小了很多。不慌不忙地招回跃跃欲试的太南仙剑,抬了抬眉,神情轻松地道:“还要打吗?”
女修满脸怒容,要不是老者拉着他,早就在第一时间出来时动手了。不过等稍微冷静后,怒容中便夹杂了一丝微妙的惊意。能修至元婴的人,无不是心智坚韧深沉之辈,即使冲动也是一时之事。
她双目中隐有雷光绽放,元婴后期大圆满的威压如潮水般倾泻而出,喝道:“我等是青冥六卫的人,奉令外出办事,你又是何人,竟敢无故戕害两名仙卫!此事我定要上报回去,除了你的战籍,再将你打入刑天城监牢!”
“无故?”柳清欢冷笑道:“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啊,到底是谁先动手,难道你们自己心理没数?许你们行劫杀之事,还不准人反手么。”
他不耐烦地抬了抬手,手中出现一块拳头大小的表面满带年轮般纹路的石头:“你,雷修是吧,正好我有一物专克雷修,之前还没用过,今日正好试试威力。”
又淡淡一笑,拍了下回到他身侧的灰驴的脑袋:“你俩是一个个上呢,还是像之前那两人一样仗势欺人一起上呢?要动手我奉陪到底!”
他表现得越淡定从容,对面两人的忌惮越深,那女修看到他手中的黑石时更是瞳孔一缩,倒抽一口凉气:“辟雷极磁!”
老者脸上贪婪之色一闪,只是目光在柳清欢脸上转了一圈,又扫到一旁的灰驴与那把犹带血气的剑上后,贪婪便减淡了几分。
之前他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那气势汹汹的剑上,此时仿佛突然看到了灰驴一般,心下又是一惊,这驴……
灰驴外表灰不拉叽,十分不起眼,加上它刻意收敛,这么半天下来,竟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如同隐形了一般。就连之前那两人即使看到了它,也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其存在,所以才会那么嚣张的出手。
大概这也是灰驴的又一项天赋异禀吧。
所以老者此时惊得脸色都变了一变,若是放到平时,他使出浑身解数也要夺到辟雷极磁石,但现在,先前的忌惮之意还没散,又发现灰驴不简单,以及心中隐约的猜测,越发地不敢轻举妄动。
宝物虽好,也要有命去享。
柳清欢随意地抛了抛手上的黑色石块:“原来你也知道这是辟雷极磁啊,听说此物连天劫都能挡,不知能不能挡你的小小法术呢?”
女修神色一窒,身上的怒意早已像潮水一般退得一干二净。
这时,老者突然哈哈笑了两声,朝柳清欢拱手道:“道友莫要动怒,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啊。之前得罪了,其实都是误会,误会!我等是为追踪仙宝的下落路经此地而已,据说不少九幽的人都潜入了我青冥这边,敌人都还没杀,哪能自己先打起来,道友你说是也不是?”
柳清欢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么说不打了?你俩不为那两人报仇?”
老者神色一肃:“那是他们咎由自取!身为青冥六卫,对自己一方的人无故出手,这就是明知故犯……”
女修拧眉打断他:“陈老你是什么意思,我师弟就这么白死了?他不过元婴中期而已,就算有辟雷极磁在手,又如何强得过你?我的手段也不光只有雷光,还是拿得出几件其他灵宝的,对付一头蠢炉还是可以的。我俩联手,还惧他一个小小的中期修士不成!难道你不想要辟雷极磁吗?”
刚刚有所缓和的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柳清欢冷下脸,他虽不惧两人,但要真打起来,少不得也要大动干戈。
老者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虽然怀疑柳清欢不止元婴中期修为,但也许对方只是外强中干呢?而且他的确想要辟雷极磁,那可是能避天劫的奇物!
两人嘴唇无声而动,显然正用传音商量。
柳清欢叹了一声,所以说他不喜欢在打斗时废话,口水说干了,最后还不是要打!
就在双方眼看就要动手,突然同时抬头!
只见一抹浅淡的绿意如惊鸿掠影般划过清朗的天空,一闪便不见了,随后又有好几道身影突然出现,紧随绿意而去。
三人全都为之呆滞,再看惟有白云悠悠的天空,方才一幕犹如幻觉一般稍纵即逝,快得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当天边又出现一大群人后,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那些人全都盯着之前绿意消失的方向,其中什么人都有,坐着各式各样的飞行法器,从衣着、气息等方面来看不只有青冥这边的修士,应该也有九幽那边的人。
至于修为嘛,反正柳清欢是一个也没看出来。
这群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个,也迅疾划过天空,对于呆立的三人,从头到尾没有一人低头看过一眼。
等这群人再消失,女修不敢置信地大叫一声:“仙宝!”
她转身就冲向一直悬停在一旁的云舟,那老者动作也不慢,紧跟其后。
两人转眼就从柳清欢面前消失,云舟嗡地一声,如流矢一般疾飞出去。
柳清欢都看呆了,无声地张了张嘴,很想说一句:哇,这两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看向众人消失的方向,目光深幽:“仙宝……那就是仙宝?你说我要不要也追上去看看?”
低头,果见灰驴在那些人出现之时又躲到自己身后去了,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喂!驴兄,你看到了吧,刚刚可是仙宝从咱头顶跑过去呢,你不是喜欢好东西吗,难道就不想去争一争?”
这话与其是说给灰驴听,不如说是他在自问。追,还是不追,都是问题!
仙宝,人人梦寐以求,他当然也很心动,不过他还没被贪婪冲昏头,认为自己能在那么多大修的争夺下得手。
但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得手呢?
柳清欢自问,面对如此天大般的诱惑,哪怕只有极其微小的机会能得到,他能忍住不去争吗?
就像那老者和女修一样,难道他们就不知希望渺茫?那一大群追在仙宝后面的人,难道都不知道?不过是抱着“万一”而已。
好比一个赌徒,明知最后多半是输得裤子都没了,却只眼睛通红地盯着那一丝赢的机率。
柳清欢心念电转,实际不过才过了几息,他收起辟雷极磁和太南仙剑,一侧身坐上驴背,往前一指:“追!”
想那么多做甚,反正目前他也没什么确切的目的地,跟上前看看热闹也好嘛!
风在耳边呼啸着,身下的山林全化为模糊的流光,因为速度太快难以看清。柳清欢骑着灰驴,不远不近地缀在老者与女修所在的云舟后面。
他们已这样追了大半天,早已远离最初的那片山域,身下一片陌生的草原。要不是因为那仙宝并不是径直往前逃,中间时不时就拐个弯什么的,以他们的修为本该早就追丢了。
柳清欢手撑着下巴,最初的新鲜与兴奋过去后,渐渐感觉到无聊:“热闹果然不是那么好看的,这样追可要追到什么时候去啊。”
他往身后瞄了一眼,后面跟的人也越来越多,不过基本上都是元婴修士,修为更高的早就跑前面去了。
更奇异的是,这些修士中九幽与青冥的人都有,但所有人都很克制,各占据一半天空。
柳清欢只想了想,便明白过来。仙宝满世界乱跑,一会儿跑到青冥的地界,一会儿又跑到九幽的地界,如果一见面就打,那就什么事都别想干,只剩下干架了。
所以便形成了这种难得一见的默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一径狂追不已。
灰驴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柳清欢也不催,他已有了放弃的念头。
前方早已没有仙宝和那些高阶修士的踪影,虽然可以觅着那一丝越来越微弱的灵气波动继续追,却由不得人生出意兴阑珊之感。
显然这样想的不只他一人,这样慢下来的有好几个,大家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凑到了一起。
“各位,你们也不准备继续追了?”
有人叹气道:“唉,还追什么追,都是没影的事。”
“是啊,我也是昏了头了,看那么多人追,便也跟着追,凭白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
“仙宝实在太会跑了,我都怀疑它是不是在戏耍我们这些修士,引得这么多跟着到处乱跑。”
几个人感叹了半天,柳清欢转头四顾:“我们这是到哪儿啦?”
“过了这片草原,再往前去那片是九幽的地界,左边是一片铄金荒原,而另边就是静灭虚境。”
柳清欢不由乍舌:“静灭虚境?冥山战域的边界地带?”
“嗯,那里是禁区,无人敢进。”
“哈哈,你们说仙宝会不会跑到静灭虚境里去?那就有意思了,大概除了几个大乘能继续追,其他人都彻底没戏了。”
这时,有一人拿出了一只圆钵,将一束灵光打进去,钵内浮起一幅快速变化的画面。
他“嘿”地叫了一声:“仙宝没进静灭虚境,被那些大修赶到左边的荒原中去了。”
其他人纷纷围拢过来,都看向他手中的圆钵,钵内显示的是一片荒芜大地,立着无数斑驳的矿柱。在离得极远的天际处,几个看不清面貌的大修从四面堵截,而那一抹淡淡的绿意正在包围圈中左冲右突。
不过,那几人显然也不是真心合作,都想抓到仙宝,而在别人快要得手时更是果断扯后腿,于是反倒让那抹绿意逮到一处空隙,迅疾无比地飞出圆钵所展现的画面范围。
“还真是!”
“赫赫,又让它逃了,这么多大修竟然都没抓住它。”
“万木峥嵘甘露瓶据说是一件木属性仙宝,进了荒芜的铄金荒原,恐怕就不是那么好逃不了呢。”
“道友你这是什么法宝,竟然能追踪仙宝的踪迹。”
那人略带炫耀地笑道:“纵横阁你们知道吧,他们在整个战域里洒下了大量人手,就为寻找仙宝的行踪。这法宝就是他们练出来的,要不是我在纵横阁内有一位至交朋友,也不可能拿到,可花了大价钱呢,还欠下一份人情。”
有人又羡又嫉:“道友门路真广,纵横阁的东西都能弄到,不知道友可愿割爱,我愿出……”
“我也想要……”
柳清欢不感兴趣地摇了摇头,随意地又扫了一眼圆钵内的画面,依然是一片高耸的石柱,大概是对面持着法器的人也在奋力追踪,画面一直在摇晃,偶尔会带到身侧,可以看到不少修士的身影。
他目光突然一定,猛地上前一步,凑到圆钵面前。
圆钵的主人被他吓了一跳:“你想干什么?!”
“别动!”柳清欢低声喝道:“放心,我没想抢你的,只是突然在里面看到一个……朋友。”
确切地说,是一个他找了很久的人!
“咦?”其他人都停下争论,再次看向圆钵。
柳清欢目不转晴地盯着,当画面中再次扫到一个红衣女修时,他抬起头,目光深幽地望向左前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他想找时全无途径,没想找时却自己送上门来。
将灰驴收进灵兽袋,柳清欢拱手道:“各位道友,在下先走一步!”
其他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但大家萍水相逢,自然不好多问什么,都纷纷拱了拱手:“道友好走。”
“道友,你是不是要赶去铄金荒原,我也有意跟过去看看,不如一起?”
柳清欢淡淡一笑:“行,那你跟上来吧。”
说着,他抬起脚,脚下的空间突然现出微微的褶皱,落下时已到近百里之外,然后身形又是一个闪动,再次出现时已变成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出口说要同行的人目瞪口呆:“这、这……这也太快了吧!”引得其他人哄然大笑。
柳清欢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风驰电掣地赶往铄金荒原,中间毫不停留。
他的运气还算好,刚进入荒原就遇到一些同样目的的人,确定其中没有他要找的人后,便不再使出缩地术,而是跟着那些人一起深入荒原。
又大半日后,只听得远处传来震天的巨响,一群人不由精神大振,纷纷加快速度。
再近时,就见更多的人停在高大的石柱上,遥望着远方的天际。那里狂风暴雨、大地震颤,厚重的云层仿佛要倾颓下来一般,时不时便有惊雷炸裂,法术的光芒映得整片天空都跟着变色。
新到的众人都啧啧称奇,见这情形也不再靠近,各找石柱落下,并询问先来的人。
“仙宝落在谁手上了?”
“那边打起来了?”
“都有哪些大修?”
柳清欢快速扫过下方的石柱,每个石柱基本上都有人,少则一二人,多则三五人。青冥与九幽的修士依然是各占一方,不过因为地形的限制,津渭并不是那么分明。
而修为越高的,则越靠近那片天际,所以这一片基本上都是元婴修士。
很快,他便在一堆九幽修士中找到了一身红衣的女修,对方气度高华、神色冷漠,仰着头遥望远方,偶尔侧身与身边的人交谈一两句。
柳清欢暗自皱了皱眉,现在这场合,容不得他轻举妄动。
在对方察觉到之前,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在两方交汇的界线找了找,选了个一眼就能看到对方的石柱落下去,客气地道:“道友,叨扰了。”
这根石柱上只有一位面相清朗的年轻男修,转头打量了他一眼,微微往边上让了让。
“多谢。”柳清欢落到他旁边,顺口打听道:“道友可知那边的战况如何了?”
男修想了想,摊开手,便见无数光点凭空浮现,汇聚成一本打开的大书。他看了看,道:“目前仙宝在一位叫林长亭的大修手里。”
柳清欢是第二次看来施展这法术,不由好奇地道:“这是天地谱?”
男修笑笑:“算是吧,只是天地谱的一个投影,能查看一些粗略的信息。”
柳清欢略微走近了些,就见摊开的书页上浮着两列文字,与浑天城那个石碑显现的差不多,但并没有那个能实时变化的地图。
“这倒是方便。”他点了点头,又道:“可惜我们只能在这里等着结果,要是能走得更近些看就好了,我还从没见过大乘修士斗法呢。对了,道友知道那边有几位大修吗?”
男修已在这里呆了半天,倒不介意有人说说话:“我来时那边已打了起来,听周围人说应该有三四个,后面又赶来了一个,大概整个冥山战域的大修都赶到这里了吧。再近可不行,他们一出手便能毁天灭地,我们这里已经算是很近了,都有被波及的危险。”
柳清欢感慨道:“是啊,也不知仙宝最后会落到谁手里。”
男修赞同地道:“很难说,就算现在争到手也不是最终结果,战季还有一两千年才结束呢,以后还有得争!”
他低头看了一眼:“咦,得到仙宝的人又变了,这次这人位大修的名字有些意思,叫归不归。”
赵国皇宫占地极广,方圆上百里,几乎等同于一座城池,将军冢只是外来修士对此地的称呼而已。
宫中景物自不多说,在皇宫深处,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峰,曾是赵氏修仙家族所在地。
柳清欢一行在进入第二层宫殿开始,便遇到了零散的幽魂士兵。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这里与外面的迷雾平原极为不同,没有看到有成群的军队,大多都是单独一个两个幽魂,最多时也不过三五成群,漫无目的地在宫内到处游荡。他们的实力倒是提高了很大一截,相当于筑基期的幽魂不在少数。
不过柳清欢几人实力不俗,不说云柳二人,许苏此人深藏不漏,也不是泛泛之辈。
所以一路走来还算轻松,四人合力,并未遇到什么险境。
又将一个幽魂士兵打得黑气狂喷、只留下散落的甲胄后,云铮狐疑道:“这跟我们之前想的很不一样啊……”
“也许那些幽魂军全在外面的迷雾平原上?”许苏猜测道。
之前还以为会在里面遇到更加密集的幽魂军,没想到进来后才现完全料错。
他们的目的地是皇宫东北角的永寿阁,准备先去看看那个传送法阵,然后再去赵氏家族那座小山。
一路边打边走,宫中道路虽然曲折,但几人自不可能跟着宫墙绕,而是直接越过。
只是越接近东北角,游荡的幽魂士兵越多,而且也越来越强。他们不得不选择谨慎行事,尽量能避则避。
两个时辰后。
柳清欢靠着紧闭的殿门,周身气息收敛得一丝不剩,神识关注着外面。
此时几人正躲在一处宫殿内,等待着外面一大群晃晃悠悠的幽魂走远。
就在一刻钟前,这群幽魂不知道从哪突然钻出来,足足有好几十个,而且大多都有相当于筑基修士的修为。
要不是他们见机得快,直接钻进了旁边一座宫殿里,各自收敛气息,恐怕就要迎头撞上。数量如此众多,陷进去的话,恐有丧命之险。
净觉举着木牌:“我们不会是闯进这些幽魂的老窝了吧?”
“小和尚你就知足吧。”云铮道:“这些兵没有指挥的士官,就像一团散沙,已经好对付很多。”
又等了一会儿,外面的幽魂终于散向四面八方,只有几个还在原地打转。
许苏抹一把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家伙!这将军冢里比外面果然凶险得多。”
“嘘!”柳清欢面色变得难看:“又有一队过来了!”
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
柳清欢急声道:“云铮,能不能以最快的度布个隐匿阵,这一次过来了很多!”
云铮闻言,也不多问,手上一翻已拿出一把阵旗,如撒豆一般飞往各处,不过几息就在他们藏身的宫殿一角布下了一个法阵。
几个人迅进阵,云铮打出一道法诀,所有阵旗微微一亮,殿内立刻变得空无一物。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殿外响起。
阵中四人面面相觑,云铮道:“我还以为这宫里没有军队呢,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一支。”
他转头一看,只见柳清欢脸上汗如雨下,奇怪道:“你也不必这么紧张吧?”
柳清欢连忙摆手,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宫殿大门被甩在了墙上!
一个比其他士兵都要高大的幽魂出现在门口,他手持一把偃月长刀,刀光雪亮,刃上闪着带着血色的黑气。其一身铁甲锃亮光,头上的头盔上还有略微破损的红色盔缨。其眼幽深如狱,气势雄浑霸气!
高大幽魂的目光缓慢在殿内扫过,一寸一寸到了隐匿法阵所在处,然后停下,紧盯不动。
躲在法阵中的几人大气都不敢出,全部噤声。
柳清欢对其他三人使着眼色,手中紧紧握着破罡金莲。
虽然外面有一大队幽魂军,如果真的被现,他们也只能动手。
好在对方在盯了几息之后,便移开了目光,又扫向其他角落。
这时,呜呜咽咽的萧声突然响起。
那幽魂转身就走,瞬间消失在门口,只听得外面的脚步声也同样加快了。
一直到脚步声全部消失,几人才大口喘气。
“吓死我了。”净觉连连晃动着木牌,表达着他的情绪。
“那家伙不会是武将军吧?”许苏道。
“不太可能。”云铮摇头:“虽然看着挺吓人,但他没到假丹修为。你们说,这支军队是准备去哪儿?”
许苏眼睛一转:“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另一边的那座山。咦,柳兄,你怎么不说话?”
其他三人齐齐看向柳清欢,柳清欢道:“我刚刚注意到,这些幽魂似乎全部是从一个方向过来的,我怀疑那边可能还真是他们的老巢,或者军营。”
“皇宫中会有军营?”
柳清欢拿出拷鬼棒:“我之前曾用此物拷打过一个幽魂,从其口中得到了一些当年的事。据说当年赵家在军中挑选将士,修炼一种成的逆天功法,然后引来了修仙界的讨伐,最后便是围攻赵国皇宫。所以当年在这里建个军营,是极有可能的事。”
云铮和许苏各自思考,净觉像模像样的点头。
“想那么多干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云铮最后道:“嘿嘿,说不定还能找到那本功法。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功法,竟然能让没有灵根的凡人也能修炼!”
四人商量了一会儿,便决定去那处走一遭。
不过就这样走却是危险,这一路上幽魂众多,打起来没完没了,所以几人贴上了隐身符。
此地怨气与死气极重,所以柳清欢并没有让小蹄角兽出来。
他们贴着屋檐,一路躲躲闪闪、翻墙爬院。遇到幽魂众多时,便避到附近的宫殿内,等他们过去后再走。
很快,他们便现了前方的异样。
只见惨淡的天光之下,偶尔有缕缕黑气快闪过,坠入前方某处。
“嗯?那是什么?”云铮传音问道。
柳清欢自也是不知道。正在疑惑,却听净觉开口说道:“那是‘死掉’的幽魂。”
柳清欢便想起,他们每次杀掉一只幽魂,对方就会喷出一股黑气,在空中散掉。
几人加快脚步,绕过一座三四丈高的假山,在看到前方那个幽暗阴森的池子时,全都惊得呆住!8
柳清欢凑过去,果见半透明的书页上显示着“归不归”三个字。一连找到两个正在找的人,他不由愣了一下,心想今天的黄历上莫非写着亦寻人不成。
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因为离得太远,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难怪随手就能开界门,归不归竟是大乘期以上的修士!想起当年自己在他面前颇为放肆……
柳清欢暗自抹了把汗,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啊。
不过对方的修为那么高,他也就不必再凑上去相认了。实力差距太大,即使相交也是不平等的。
收回目光,与那位男修有一句没一句闲聊,一边又用眼角余光留意着红裳那边的动静。机不可失,这次要是不抓住机会,再想找到对方的行踪就难了,所以他得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行事。
正有些出神,耳边突然响起一片惊呼声,有人大叫道:“快跑啊!大修们打过来啦!”
柳清欢一惊,就见远方的战场正在往这边移动,速度极快!
大修之间的战斗就算是挨上一点,就够他们死上几百次的,不少人都吓得面无人色,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场面瞬间大乱。
这时也没人管阵营之别了,逃命要紧,都恨不得再多生几条腿。
柳清欢面沉如水,快速在人群中穿梭,神识悄然锁定那抹红色的身影,趁机靠了过去。但对方身侧有不少九幽的修士,让他一时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下一瞬间,恐怖的威压从上方传来,柳清欢身形一滞,从心底升起一股抵抗不了的恐惧,整个人立刻僵得如一块石头,不受控制地轰然砸向地面!
其他人也不比他好多少,哇哇大叫着往下掉,一时天空如下饺子般,砸到地上的还好,有的人不幸砸到石柱,弄得不少石柱也跟着断裂倒塌,激起了漫天的尘土。
柳清欢呕了一口血,只觉胸臆间憋闷不已,勉强招出九曲红尘谱,以春之境将自己裹进去,这才感觉好受了些,这才从坑底往上看。
惊鸿一瞥间,便见几个身影正好从他们上方越过,当先一人可不就是归不归么。
这些大修早已打得红了眼,哪会任归不归遁逃,彼此纠缠着滚滚而过。好在其中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低头看了一眼,怜悯地挥手洒出一片青光,将整片石林隔绝了起来,这才没让下方成十上百的修士惨死于激烈的灵力暴动中。
等那些大修离开,幸免于难的人们终于爬起来,一个个灰头土脸地相视苦笑,满怀劫后余生的惊悸。
“太可怕了,光是威压就差点让我爆体而忙!”
“看个热闹看出了人命,真是倒霉。”
“你们还追吗?”
“不追了不追了,又不是真的嫌命太长。”
“啧!我却还想看后续……”
九曲红尘谱的春之境有疗伤作用,所以柳清欢的伤还算好,他迅速转头寻找红裳,就见那女修就站在不远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他不打算再拖下去,但就这样出手却不行,这里九幽的人不少,他要杀红裳,那些人恐怕不会袖手旁观,所以得想个由头才行。
心中一转,手一翻拿出太南仙剑,“噌”的一声从剑鞘中拔了出来。
这一声颇为响亮,引得周围的不少修士都转头看过来,在瞥到红裳的目光也过来后,他做出一副准备御剑而行的样子。
“等等!”
一声清冷的女声如他所料的响起,柳清欢顿了顿,面露疑惑地转过身去:“道友是叫我?”
红裳盯着他手里的剑,走近几步:“不错,你这把剑我看着有些眼熟,可否拿来让我一观?”
话语虽是询问,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太南仙剑认出了红裳,在柳清欢手中剧烈地震动,依然残留着斑斑血污的剑身发出耀眼的金光,满带怒意的剑意流泻而出!
周围还未离开的人极有眼色地退开,转瞬间就让出了一大块空地,形成了一个看热闹的圆圈,将柳清欢和红裳围在了中间。
“红裳仙子,怎么了?”
一位圆头圆脑的男修并未离开,靠近红裳,一边问着一边觊觎着柳清欢。
柳清欢手下多用了几分力,死死抓着太南仙剑,不悦道:“道友这是何意,我的灵剑你看着眼熟?”
他上下打量红裳:“我看你头上那枝剑形法簪也很眼熟,是否也可拿来一观?”
这话引得围观的人一阵哄笑,那胖头男修瞬间大怒,拿出一把比人还高的大锤:“小子,你是不是找死?竟对红裳仙子不敬,爷爷我今天就锤扁你!”
柳清欢斜睨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有病!”
眼看胖头男修就要跳脚,红裳不耐地轻喝了一声,道:“卢道友,请你暂时退开可以吗?”
胖头男修被喝止,却不恼不怒,反而惊喜地道:“仙子,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你是不是想要那把剑,我现在就帮你……好好好,我马上退下,你别生气!”
红裳这才收起迫人的气场,又看向柳清欢,蹙眉道:“你的剑,是从何处得来的?”
柳清欢淡然一笑,道:“这貌似不关道友的事,若是无他事,在下这就告辞了!”
说着,转身就走。没走出两步,身后果然传来灵力波动!
柳清欢眼中划过一道厉芒,身形一闪,回身便是一剑。
金色的剑气轰然爆开,将卷缠而来的红绸搅得漫天碎片,他高声怒道:“究根到底,不过是想抢夺灵宝罢了,还那么多借口!在场各位都看到了,这可是她先出手的。”
他几步浮到半空,扫视周围一圈,又对红裳冷笑道:“我不愿惹事,但有事惹上门,自也不怕事!这位姑娘莫非当我青冥无人,可任你打杀?!”
红裳脸色一变,果见不少青冥方的修士被挑起怒意,顿觉不妙。
不等她说话,有青冥一方的修士附和道:“道友说的是,我们都看到了,九幽的人果然嚣张,光天化日之下就想夺宝。道友,我等都支持打回去!”
“对,打他丫的!”
“嚯嚯嚯,打不过我帮你!”
九幽一方的人见这情景,自不肯再沉默。
“打谁?你们他娘的要打谁!”
“我九幽之人就是这么嚣张,爱抢谁就抢谁!”
“红衣仙子,我支持你,抢了那小白脸的剑。”
一时群情激愤,双方的人竟然吵将起来。
他们追寻仙宝而来,仙宝却没他们的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宝物旁落。这时纷纷撸起袖子加入骂战,宣泄心中的憋屈。
这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柳清欢暗自感叹,对围观的青冥修士感激地拱了拱手:“各位,请暂时别动怒,切不可冲动。”又转头看向红裳:“这位道友,你这是打定主意要抢我的剑了?”
红裳双眸黑沉,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嘲意,道:“不用耍那些魑魅魍魉,剑是我的,使得也还算顺手,只是多年前不慎让它跑了,自然要拿回来!”
“很好。”柳清欢面无表情地道:“你说是你的,我说是我的,吵来吵去也争不明白,那就只能手下见真章了。不过我不愿因一己之事,让其他道友也陷入纷争。”
他举起太南仙剑,高声对所有人道:“接下来的事还请在场各位做个见证:祸福无门、惟人自召,你我生死相争,谁活下来剑便是谁的!在场无论是哪方的道友,还望在接下来的争夺中莫要插手,有结果后也莫要再起冲突。”
此话引来一片叫好声:“有血性,不愧我青冥的铮铮男儿!”
“我等都给你见证,谁要是贸然插手,在场之人一起灭了他!”
当然也有嘲讽的声音:“一位元婴中期修士,对上大圆满修士,简直不自量力。”
“就是,大话谁不会说,我今天就要看你怎么死。”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退得更远,兴致勃勃地准备看热闹。
这里留下的基本都是元婴修士,大概有二三十位。仙宝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又被吓了一回后不敢再追,反正无事,正好看个乐。
红裳心中有些疑虑,莫名有一种对方故意要跟她打一场的感觉。不过,管他有什么目的,剑她是一定要收回的!
两人对面而立,柳清欢抚着激动得快要跳起来的太南仙剑,轻笑道:“好好一把仙剑,被道友污得失去宝光,威力大不如前。做为一位剑修,难道你就不觉得羞愧吗?”
红裳神色一厉:“你到底是谁?”
算起来,柳清欢真正与红裳面对面只有两次,一次在昭阳鬼帝那场形同闹剧的纳妃大典上,不过那日他和众人朝贺的修士站在一起,红裳没看到也很正常。而另一次却是面对面,就在啸风之海太南仙宗旧地,放置太南仙剑的那座大殿里。
只是,当时柳清欢不过是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如何会被红裳看在眼里,所以即使是面对面,她也没认出他来。
对于她的喝问,柳清欢懒得回答,只是淡淡道:“闲话少说,开始吧。”
红裳不怒反笑:“你既那么想寻死,我就成全你好了。”
她从头上拔下那枝剑型发簪,手上一挽,不过掌长的发簪拉长成一把血红欲滴的灵剑,风从上方倒灌而来,配上她一身猎猎飞舞的艳红华裳,显得张扬又让人惊艳。
可惜神色太过冷漠了。
柳清欢暗忖,手下一松,一直被他强行压制着的太南仙剑发出一声尖锐的剑鸣,骤然飞上高空,无形的剑意如怒海惊涛般汹涌而出。
前一刻还晴空万里的天空被浓云覆盖,中间一点金光越来越亮,就听咔嚓一声巨响,一道蜿蜒如龙的紫色雷电撕开云层,轰然劈下!
红裳站在原地,在女子中显得有些过于英气的飞扬长眉变得凌厉:“我好不容易才将之炼成修罗血剑,却被你毁了!”
她仰起头,又冷哼道:“能引来天雷又如何?威力却比当年小了近一半有余。而且我能抓一次,现在就能再抓一次!”
说着,袍袖一扬,手中的长剑化作一道血色长龙尖啸着迎击而上,与劈下的紫色雷电正正撞上,随着一声震天的炸响,无数电光如烟花一般绽开,落在地上和石柱上,又爆发出一波剧烈的炸裂声。
太南仙剑身具被毁之痛,要不是遇到柳清欢,恐怕再不复仙剑本色。又压抑了这么久,岂是一下就能完事的,所以接下来一道道紫色雷电相继劈下,劈得天崩地裂、山河变色!
柳清欢有些惊讶,由此可知过去太南仙剑根本没拿出全部本事,而因为污秽还未完全清除,现在的威力也不是它真正的实力。
红裳这时也保持不了高高在上的蔑视之态了,一身红衣红得如浸过血一般,她快速打出数道法诀,头顶撑起了一个半圆形的光罩,抵挡着频繁落下的雷电。
柳清欢身上带有一块辟雷极磁,所有临近身的雷电都自动拐了个弯劈歪。对于杀掉红裳,实际上他心中也没有十成把握。
他或许有斩杀元婴后期的实力,但大圆满修士又比元婴后期更强一些,红裳也与那日那位雷系女修不同,而且其本身是剑修,只会更加强大。
他可还没忘了那年孤夜与之一战,几无还手之力的一幕。
所以今日,他不敢大意,也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只能拼尽全力。
指尖灵光闪烁,数道乾坤指咻地飞出,奔向被牵制在原地无法动弹的红裳。
对方厉目骤然转向他,全身黑气一涌,缠搅成一条黑色的锁链,如风轮一般飞速旋转成一面圆盾,砰砰砰数响,碾碎了所有指光。
柳清欢也没想到一击得手,依然连连点出乾坤指,神识却凝成一条无形的长鞭甩出!
却没想以往无往不利的神识之鞭终于遇到铁板,就见红裳只是皱了皱眉:“没想到你还修有神识之术,只你一个中期修士,就妄想神识强过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柳清欢暗惊,身形疾退的同时拿出一张布符往身上一拍,数层光罩立刻将他掩没。下一刻,便觉脑中微微一痛,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他心下一松:还好,看来自己的神识与对方在伯仲之间,倒不怕被对方压制。
猛地一晃头,眼中恢复清明,那条黑色锁链已近在眼前,带着犀利的风声抽到光罩上,便见光罩一连碎了好几层,才堪堪挡住了这一击之威。
柳清欢又放出一道剑符,将再次抽来的黑色锁链拦腰斩碎,重新化为一团黑气消散。
红裳脸上冷漠更甚,全身黑气狂涌,将一张艳丽的脸庞称得犹如修罗鬼面,更多锁链凝成,如触手一般张开。
她本欲先将这无名修士解决,这时天空却传来一声激越的剑鸣,却是太南仙剑见雷电无法近红裳的身,终于忍不住了,绽放出数道金光,浩然正大的剑气大盛,将厚厚的云层撕开驱散!
红裳面色一变,哗哗声四起,所有锁链如蛇一般缠搅在一起,在其头顶形成一面厚实无比的黑盾。
下一瞬,太南仙剑便以比雷电更快的速度斩下!
那黑盾抵挡了几息,便轰然破碎,如渊如海的灿烂金光猛烈爆发开来,犹如一颗太阳一般耀得人睁不开眼。
柳清欢闪到一边,等金光散开一些后再看,就见红裳嘴角带着血痕,用左手紧紧捂着受伤的右肩,殷红的鲜血浸透了衣衫,滴滴洒落地面。
而太南仙剑则与那把血剑纠缠在一起,两者交击之间,如狂风一般的纵横剑气激烈得无人能靠近。
柳清欢目中一闪,拿出九曲红尘谱一掷,卷起的画卷一到空中便立刻打开,将避之不及的红衣女修卷入进去。
红裳抬起头,便发现景物已经完全不一样,秋草枯杨、一地黄意,好一派瑟瑟之景。
她不由冷笑一声:“幻境……不对!”
一根断裂的草叶落下她身上,却无声无息地化作一把小剑,在她手臂上又添一道伤痕。这时,一阵秋风吹来,吹得草屑漫天飞舞,却化作如雨般的剑雨,簌簌簌地冲刷而来。
红裳猛地拍出一掌,蓬勃的真元透体而出,将近身的剑雨纷纷震碎,却没想那些碎片并未消息,又像星沙似的飞扬起来,卷土重来!
柳清欢的九曲红尘谱自然不只是幻境那般简单,里面的攻击都是真实存在的。他站在隐蔽处,看着红裳一边震碎剑雨,一边在道境中飞遁,寻找着破绽。
他抬头看了看外面,太南仙剑已将那把血剑斩成两段,便让它在外守着,不让外人靠近。
太南仙剑要是红裳的对手,当年就不会儿被对方擒住了,所以后面还是要靠他才行,他手中法诀一变,一指天空!
萧瑟的秋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唰唰声之间,细密的雨丝在天地间织起一张灰蒙蒙的幔帐,带来无边的离愁。
眼见红裳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轻吐出两个字,道境开始悄然变化。
柳清欢知道光是一道秋之境不可能奈何得了对方,所以干脆没动杀招,只是凭借着此境的忧思之境引出下面的一招。
红裳赤着一双雪足漫步在雨中,神色依然冷漠,她先前已然窥视到了一丝破绽,没等动手,那丝破绽竟然转眼便消失了。
这倒有趣了,她倒要看看这东西还有什么本事!
天地朦胧之间,前方突然出现一座熟悉的山峦,红裳脚下一顿,便看到了自己的族人对她拜服,口称恭喜她晋升化神。
“结果还是幻境。”她不屑地轻扬了下嘴角,看也不看地从人群中间走过,到了大山之前,就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冲了出来,扑到她脚边。
她那位耽于情爱的妹妹哭得梨花带雨:“姐姐,求求你放过表哥吧,他都快要死了,你怎么这么心狠啊!”
红裳自不会回应一个幻物,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脚下一转,手中蓦地出现一把黑色灵剑,对着山壁一角狠斩而下!
眼前的森罗城消失了,她骤然出现在一条长长的石阶之下,抬头便见昭阳鬼帝站在顶端俯视着她。
而素罗再一次出现,脸上满是憔悴之意地争吵不休,目中是恨她欲死的仇恨目光。
接下来的一幕幕幻境,一会儿是七公满带指责地数落她,一会儿是孤夜跳出来与她大战,一会儿又是素罗神魂被伤后最终香消玉陨……
可惜,这些都不能撼动她一丝一毫的心神,反倒让她嘲意更甚:“七情吗?呵呵,真是可笑之极!每一个经历过心魔关的元婴修士,早就绝情绝欲了,又岂会被幻境所迷!”
柳清欢面无表情地看着九曲红尘谱内的一切,听到这话,暗道:只要还是人,就不可能真正的绝情绝欲,就连仙,也做不到!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还是让他怎么也没想到。
当幻境中出现红裳被罗荼鬼帝撕碎衣衫、粗暴对待时,当那么尊贵大气、强势高傲的女修在更强大的男修面前屈辱脆下服侍时,红裳心绪终于开始波动,眼中终于浮起了一丝怒意!
随着迷境开始渐渐加深,将更多的不堪呈现出来,红裳眼中的怒意几乎喷薄而出。
柳清欢心中升起一丝不忍,他并不享受掀起一个女人伤疤的过程。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就心软,且知道这些远远还不够。
于是当红裳终于发狂地在幻像中杀了罗荼时,他毫不犹豫地一变法诀:“六欲!”
一个清俊的男修身影渐渐出现,洒落窗前的白月光映出其绝世的风姿,眉心一点朱砂痣红得就像一滴血珠,神色温柔地伸出手,嘴里轻唤着什么。
红裳恍惚抬起头……
红尘中打滚,惹得一身骚,人生于世,最逃不过的还是一个情字。无论平日行事如何绝情绝欲,每个人心底总会残留下一丝执望,这执望便是心境的破绽。
强势如红裳,最终还是在情爱中迷失。
柳清欢又等了片刻,眉心飞出一点灰光,已将养好的生死剑意落在手中。
他无声无息地落在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身后,因为九曲红尘谱的屏蔽,对方看不到他,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
所以这一剑斩下却被挡住时,柳清欢心中不由咯噔了一声,身形疾退。
“你先前都是装的!”
红裳清明的眼中哪有一丝迷茫,欺身而上,闻言露出一丝蔑笑:“不装,如何能将你引出来?你的道境的确还算精妙,要破开需花费一番力气,不如暂时如你的意,刚刚看得还舒服吗?”
她神色狠厉,将一张绝美的脸扭曲得不像样子,两人不过几息已交手了数剑,激荡的剑气撕裂迷雾,前一刻还恬静美好的幻境破碎成漫天浑浊。
对方的剑意凌冽霸道,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应付起来颇有些吃力。他不得不承认,在剑的修炼上,他终究比不上真正的剑修。
生死剑意一连数斩,剑身上蒙蒙灰气一刷,那灰气沾之即蚀,终于将红裳逼得退开了些。
“连自己的心都骗。”柳清欢身形一闪,拉开彼此的距离:“你确是如你自己说的绝情绝欲,在下佩服至极。”
他背上冷汗涔涔,手下迅速一掐诀,借助九曲红尘谱在两人之间设出一道屏障,却听得身后砰的一声巨响,屏障轰然破碎!
灰黑色的火焰张牙舞爪地窜出,明明是火,所过之处却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地上转眼间便结出一层厚厚的冰霜,冰霜中又如渗进了黑灰一般污浊不堪,浓郁的阴气铺天盖地涌来。
他不由失声叫道:“森罗阴焱!”
只存在于极阴极暗之地的森罗阴焱,至邪至秽、吞噬万物,是一种极其可怕的厉火。
眼见那灰黑污秽的火焰已扑至身前,他往丹田处一拍,张口喷出一道青色火焰。
青莲业火至纯至净,森罗阴焱至邪至秽,且都是异火中排在前列的火焰之一。两火一遇,便像泼了油似的猛然大涨,开始了凶狠的厮杀!
“咦!”
隔着熊熊燃烧的大火,红裳侧目道:“你竟然拥有青莲业火,倒是我小看了你。”
柳清欢阴沉着手,双手齐发,一道道青色灵力如流水一般打出,助青莲业火一臂之力。
对方自然也不会任由他施为,于是两色火焰纠缠在一起互相吞噬,火势更形高涨,几成燎原之势。
柳清欢耳边响起一声裂帛之音,心中不由一沉!九曲红尘谱在两种威力极大的火焰焚烧之下终于顶不住了,离被毁只是时间问题!
红裳一身火红之裳在风中狂舞,神色却恢复了冷然,再看不到之前的怒火,只剩下杀意。
她已等不久两种火焰分出胜负,飞上半空,赤裸着雪足一步步走来,其身后的天空也跟着一片片黑暗!
柳清欢心中一凛:剑域?对方也修有领域神通!
这时,就见红裳突然高举起手中黑色的灵剑:“你既找死,本尊便成全你!困了我这么久,是不是很得意?那也进本尊的修罗血狱中玩玩吧。”
柳清欢身形疾闪,却哪里快得过神通,转眼便被拉进一片漆黑天地之中。
抬头只看到一轮黯淡的黑日,大地上血流成河,累累白骨堆积成山,怎一副修罗之景!
只听风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柳清欢低头一看,便见一只只全身皮肤像被剥了似的血鬼从骨山、血河中爬出,密密麻麻,转眼间便充斥了整个天地。
他面色一冷,这么多血鬼,每一个生前便代表着一个生灵!
手中生死剑意一转,八字剑诀之分字诀横扫而出,近处的血鬼纷纷爆裂成一团血沫,血沫一阵蠕动,没多久便又重新凝在一起成为血鬼。至于那些少胳膊少腿的,倒在地上被血一浸便恢复了。
如此无穷无尽、无休无止之势,等他法力耗尽,便是身死之时!
柳清欢再次将方圆数丈范围内的鬼物斩杀,猛地将生死剑意往地上一插,上面枝蔓一样的绿丝立刻变得鲜亮无比!
浓浓的生气迸发而出,如清晨清新的晨雾,又如雨后朦胧的山岚,将周围的血气死意一扫而空。
下一瞬间,无数草芽从血地里冒出,以疯狂之势生长变粗,转眼便将他的身形淹没了,且以浩然之势往外迅速漫延!
于是那些血鬼再次围拢过来时,一根根粗壮的藤蔓从脚底钻出,钻进它们的血肉之中,再从其全身各处钻出,缠绕而上,将之如钉子一般钉在原地。
血鬼嚎叫、挣扎,手中的骨剑不断挥砍,都改变不了其血肉最终变成藤蔓的养料,再也无法重新凝聚!
而在最中心处,一棵擎天巨树正在快速生长,树冠越来越庞大,仿佛要撑破这天!撕开这地!
眼看血海变绿原,红裳出现在远处,望着那大树阴晴不定,第一次拿正眼看柳清欢。
“本尊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木灵根修士,很好,我现在开始认真了。只可惜现在的剑不中用,你的功法又正与我相克……要是那把金剑,你要想破开修罗血狱便不可能这般容易!”
柳清欢站在大树之上,大怒道:“所以你为施展此域,就把好好一把正气浩然之剑污成那样!”
红裳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能为本尊所用,是它的荣幸。”
她看向手中的黑色灵剑皱了皱眉,一挥手,天空的黑暗又如潮水一般退开。随后升上半空,口中念念有辞,身上的威势猛地提升至极至,出人意料地将那剑往胸口一插!
柳清欢心头一跳,见过狠的人,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只听对方闷哼了一声,将剑又缓缓从胸口拔出,原本黑色的剑已完全变成了血红,嘴角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