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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淡黄色的太阳出现在远处楼顶的正上方的时候,院长办公室里,首席助教的报告工作也接近了尾声。

    姚教授嘴边的那杆烟斗,始终没有熄灭,仿佛一台开足马力的发动机,始终在咕嘟咕嘟的冒着白烟,将整个办公室上半层都淹没在浓郁的烟雾之中。

    “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吗?”在讨论完桌面上的那堆报告之后,教授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将烟斗从嘴边取了下来,然后一边向烟锅里塞着烟丝,一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首席助教。

    长时间的问答,消耗了张羽很多体力,也让他的嗓音变得嘶哑了一些。

    “计划内的工作就是这样了。”助教先生哑着嗓子,低声说道:“不过还有几件事情,需要您先确定一个大致的方向。”

    老姚长舒了一口气,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扬起手,打了个响指。

    “啪!”

    几只穿着灰色工装的小精灵倏然出现在教授面前,有的举着果盘,有的拖着茶壶,有的拿着抹布,还有的则拽着一个张大嘴巴的铜制喇叭花,冲进了众人头顶的那层烟气中。

    虽然教授没有解释,但张羽知道,之前他向教授做报告的时候,这些小精灵一直被教授的魔法限制在办公室之外。直到得到允许,她们才能进来进行洒扫,服侍。

    吸烟器低沉的呜呜声在头顶盘旋,扫荡者那些颜色、味道与清新空气毫无瓜葛的杂质;几块洁白的抹布飞快在书桌、窗台、以及书橱表面拂过,眨眼间便染上了一层灰扑扑的颜色;还有拽着茶壶的小精灵,身后跟着一串叮当作响的小茶杯,在年轻助教的面前停了下来。

    “兮兮?”她用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男巫,嘴里发出悦耳的询问声。

    “谢谢。”头发花白的年轻助教微微点点头,温和的道谢。

    小精灵粲然一笑,小胳膊一挥,一个小茶杯便从她身后飞了出来,虚浮在年轻男巫面前。然后又是一指,茶杯便倏然涨大,须臾间便从分厘高低,变成了数寸大小。

    “够了,够了。”年轻的助教连声制止着,声音显得有些狼狈。

    “哈哈哈哈!”办公桌后,姚教授发出一连串洪亮的笑声:“你就不该跟她们那么客气……都是些实心眼的小东西,哈哈哈哈哈……”

    洪亮的笑声在办公室里回荡着,不仅将正在斟茶的小精灵吓的抖了一下,将半空中正呜呜作响的吸烟器吓的停顿了几秒,也将办公室角落里,某个正窝在沙发上小憩的年轻巫师从睡梦中惊醒了。

    “完事了?”托马斯睁开惺忪的睡眼,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身。但随即脚下一个踉跄,险些重新摔倒。

    “哦哟…”教授连忙一挥手,几根藤蔓从虚空中蔓延出来,灵活的在托马斯身后搭了个架子,将他倾斜的身子撑住了。

    “快完了,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教授看年轻巫师站稳身子后,又打了个响指,将那些藤蔓收了回去,笑呵呵的说道:“或者来点大叶茶?这是司汤达大叔前几天给我送来的,说百草园里有条小地龙发脾气,将一株老茶树撞倒了……所以他把上面还能用的叶子炒了炒,给我们每个人包了一点。”

    “司汤达大叔?”托马斯揉了揉眼角,下意识的咕哝了一句,但随即醒悟自己的位置,立刻补充道:“唔,还是来点茶吧……睡了半天,嘴里有点干。”

    仿佛听到了他的要求,不远处的小精灵在给张羽倒完茶后,便拖着大茶壶,一溜烟的飞了过来,又给托马斯慢慢倒了一大杯茶水。

    黄棕色的茶汤在屋子淡薄的光线下显出一种异样的清亮色彩,托马斯晃了晃杯子,几道水波从中心荡漾开来,撞在茶杯壁上,然后退去,再涌了上去,如此反复,周而不息。

    另一边,张羽已经继续开始向教授报告了。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学生会希望能够批准安排几头麋鹿以及雪橇或者南瓜车给同学们送礼物……”

    “这种事情也要跟我说?”姚教授扬起手中的烟斗。

    站在他面前的首席助教面色不变,甚至语气都没有丝毫波动:“……因为飞麋鹿属于三星级以上的危险魔法生物,所以它们进入学府的事情,需要您的批准。”

    “哦,这样啊……我怎么记得以前没有这些安排呢?”老姚收回烟斗,干咳了几声。

    “主要是考虑到这个学期学校发生的事情比较多,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学生会研究了很长时间,最终选定了这个方案。”

    “哼,整天不干正事,开会净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难怪有人一门心思想着去开什么杂货店!”教授咬着烟斗,目光扫过书桌上那张红黑相间的卡片,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悦的吐了几个烟圈,痛斥道:“简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正在不远处喝茶的托马斯听到教授的这句话,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喷出去。

    “学校现在不太平,就不要再添乱子,从外面带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进来了。”老姚吸了几口烟后,最终定下基调:“……至于麋鹿什么的,在学校里四处找找,宠物苑、灵物园什么的,我记得能拉车能飞的小东西很多嘛。没有麋鹿,找几条长毛狗也行。实在找不着,可以跟苏议员商量一下,安排几头个头大的狐狸也行。”

    坐在沙发上的托马斯一手扶额,努力屏蔽不远处某位教授那不靠谱的点子。

    “好的。”张羽则非常认真的考虑了教授的建议,然后提出了新的难题:“只不过苏议员那边,还需要您帮忙协调一下……”

    “唔,好说,好说。”说着,教授伸手便从桌子上的便签簿撕下一张淡青色的便签,在上面草草写了几句话,然后顺手一揉,一丢,纸团在半空中打了个滚儿,倏然化作一只纸鹤。

    这只青色的纸鹤似乎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皱皱巴巴的身子,凌空扑棱了好一阵子,才稳住身形,清唳几声,在教授头顶盘旋一圈后,径直向窗户所在的方向飞去。

    只是一扑,便穿过了关的严严实实的玻璃窗。

    窗户上那层厚实的玻璃仿佛不存在似的,连纸鹤的影子都没有挡住。徒留下几圈涟漪,在玻璃上荡漾,将窗外的阳光散射出几层五彩斑斓的光晕,落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惊艳。



    纸鹤冲出办公室后,拍打着翅膀,飘飘摇摇,迎着寒风一路逆行。

    途中它曾遇到几只不畏严寒溜出树洞玩耍的双尾松鼠,那些捣蛋的啮齿类动物仗着它们能用尾巴在空中滑翔的能力,一度试图捕捉这只纸鹤。

    只不过,它终究是九有学院院长大人亲自揉出来的纸鹤,因而只不过多拍打了几下翅膀,便轻而易举的逃脱了松鼠的魔爪。

    飞出办公楼,越过小广场,穿过漫长的林间小路,纸鹤没有选择径直飞过临钟湖——虽然现在湖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但这丝毫没有降低这座大湖上空散发出的危险的气息,因而它绕了一大圈,顺着环湖长廊的走向,向学府外飞去。

    它的目标,是贝塔镇西区的一座大宅子。

    与住满那些低贱戏法师的贝塔镇北区,或者住满贫穷低阶巫师的贝塔镇南区不同,贝塔镇西区一向被巫师界认为是一片上流社区——包括奥布莱恩、塔波特、卡伦、钟山蒋氏、蜀中唐氏、大都会布莱尔家族等众多巫师世家,都在这片社区拥有他们的物业。

    青丘苏氏自然也不例外。

    位于贝塔镇西区的第五十四号院,是一座拥有漂亮花园的大宅子。这样规模的宅子,在寸土寸金的贝塔镇上非常罕见。

    与院子左右的邻居相比,五十四号院看上去相当平易近人——因为这片院子周围既没有青灰色的高大院墙,也没有那些面貌狰狞、颜色深沉的恐怖石像鬼时时刻刻的盯着过路人看,更没有在离大门十米远的地方竖起一块写着‘私人领地’的木牌。

    整座院子的格局相当开放。

    小臂粗的原木栅栏高仅一米左右,原木之间的缝隙足够成年人伸进去一个拳头。

    栅栏外,是一条浅浅的小溪,水深不没脚踝,清澈见底,水底布满了五彩斑斓的小石子,不时还能看到一条条金红色的小鱼儿摇头摆尾的从石缝间穿梭而过——即便是在隆冬季节,这条小溪也没有丝毫结冰的倾向,而是一如既往的淙淙流淌着。

    小溪外侧,倒是有几块灰白色的大石头,安安稳稳的靠着溪水,坐落在园子最外侧。只不过这些石头上没有雕琢一丝一毫的魔文,更像是一张张充满自然情趣的‘椅子’,供往来走路累了的行人歇脚用的。

    栅栏内,是一片灿烂的花园——挂在栅栏上的蔷薇,柔顺的枝条、圆润的花朵、重重叠叠的花瓣,淡紫色、粉红色、白色,各种颜色在翠绿中堆叠着,活泼中透露出几分庄重;此外既有玫瑰、杜鹃、菊花、葱兰这些妍丽的花,也有狗尾巴草这样毫不起眼的小角色,更不乏疏斜着依靠在假山石侧的几株翠绿的竹子。

    还有环绕花圃的那些小树——这片花园里并没有许多巫师家种的那些俗气的玉兰、银杏,或者充满诡异风格的接骨木、槐木——而是一株株排列整齐的小白杨与泡桐。因为树龄都不大,所以这些小树的表皮看上去都非常干净,白嫩,与花圃间那些五彩斑斓的花朵相映衬,显得格外出彩。

    总之,如果用一句诗来形容,这片花园大约可以称得上是‘苍石红泉少隐家,牵牛延蔓绕篱笆’了。

    被这片花园环绕着的,是一座红瓦白墙,燕脊飞扬的阁楼。

    上午十点多,正是一天中阳光最活泼的时候,公馆的女仆长苏蔓原本正指挥着几只蓝色的小精灵捕捉藏在花丛中的花精子与草精子们,这是她现在每天上午必做的工作之一。

    如果是夏天的时候,她并不需要天天来清理这些小东西。但是到了冬天,整个贝塔镇上,也许只有这座公馆还维持着这么一片花花绿绿的世界,自然而然,吸引了大量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不速之客’。

    尤其今年沉默返潮来的比往年更早了一些,森林中的许多小精灵都被饥饿的野兽没捕捉了精光,跑出来的,也没有能力再挖一个小洞,筑一个温暖的小窝,储存足够过冬的粮食了。所以,这片仍然盛开着的花园,就成了这些小精灵唯一活命的机会。

    因为现在看守青丘公馆的,都是一些年轻的小丫头,便是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也不喜欢外面这些妖艳的景色,更多时候都呆在屋子里,倚着靠枕打盹。而年轻的小丫头们,最是不缺乏爱心了——虽然囿于职责,她们不能光明正大的豢养这些小精灵,却不妨碍她们灵活的把握时间,允许这些小家伙们每天早晚在花园里采一些花蜜、果子之类的充饥。

    当然,这个时间必须是每天公馆开门前与落锁之后——比如大中午的时候,倘若有客人拜访,路过花圃,不小心看见一群穿着破烂草叶的精灵光着腚吱哇乱叫,从他们面前穿过,那也太不像话了。

    苏蔓现在的工作就是趁公馆的主人还没有出门的时候,将园子打扫的干净一点。

    “现在都十点多了!太阳都快上中天了!你们总赖在这里我们没办法交代了!”女仆长蹲在一丛杜鹃花面前,看着正埋头花瓣里大口舔舐花蜜的几只花精子,苦口婆心的劝道:“晚点再来怎么样?晚上落锁后,我给你们多准备一碗百花蜜……不加水的!”

    几只花精子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仍旧锲而不舍的将脑袋埋在花朵中央。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苏蔓终于按捺不住,抖了抖手指,指挥着几只蓝精灵,提溜着那些花精子的脖子,将她们丢出栅栏外面——不论是花精子还是草精子,虽然并不喜欢冬天,但并不意味它们畏惧严寒,相反,还有许多花精子都非常喜欢在寒梅开放的时候在雪花中跳舞。只不过冬天它们的身体对能量消耗很大,而能够获取的食物又很少,所以巫师们便很少在寒冷的冬季看到它们的身影了。

    清理完花园中的‘害虫’后,苏蔓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迎着灿烂的太阳,满意的打了个哈欠,开始考虑要不要现在去喊小姐起床。

    就在这时,她看见一只纸鹤晃晃悠悠的穿过院门口那株大柳树,啪叽一声撞在了门牌上。



    苏施君站在窗户边,用胳膊撑着下巴,眼神迷离的盯着面前花盆里的植物。

    那是一丛七色堇。

    传说中,这种花拥有神奇的魔法效果,只要摘下它的一片花瓣,同时念动咒语,它就能够实现你的一个愿望。当然,这种童话也只是还没有成年的小巫师们才会相信。对于成年巫师,尤其是像苏施君这样已经突破注册巫师级别成为大巫师的人物来说,这丛七色堇也就只是相对好看一点罢了。

    冬日的阳光缺乏春天的明媚与夏天的灿烂,多多少少有些寡淡。但在这寡淡中,又蕴含了无穷的滋味——就像汤里的盐,分量很少,却必不可少。有了阳光,便是在寒风中也多了几分希望,帮助人们从心底滋生出几分活气来。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花盆间,那丛七色堇的七色花瓣上荡漾起一圈圈五彩的毫光,仿佛拥有魔力一般,让人盯着挪不开眼。

    苏施君盯着那丛花,半晌,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抬起手,深处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了一片红色的花瓣,轻轻一扯,将其从花朵上扯了下来。

    “飞吧,飞吧,我想要烦恼变的少一些。”

    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大人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着,小声祈祷着,同时手指轻轻一弹,将挂在指尖的那片花瓣弹向半空中。

    红色的花瓣仿佛一朵火焰,穿过窗户,晃晃悠悠飘向五彩斑斓的花园中,很快便落在一片同样耀眼的红色曼珠沙华间,不见了踪影。

    “呀呀,小姐!你怎么把七色花的花瓣给扯下来了?!那可是米尔顿大叔特意从阿尔卑斯给你带回来的礼物呢!”苏芽大惊小怪的声音在女巫身后响起。

    她口中的米尔顿大叔,正是月下议会血族的上议员,卡伦家族的当代家长,米尔顿公爵。虽然这些日子巫师世界流言蜚蜚,有关苏施君未婚先孕以及情有所属的消息漫天乱飞,但作为与苏施君认识已久的血族大公爵,米尔顿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之前的一系列努力,依旧在锲而不舍的追求着苏大美女。

    相应的,狼人的塔波特王子也做出来与公爵大人相同的选择。

    这也是最近困扰苏大美女的事情之一。原本她以为自己放出那些未婚先孕之类的消息之后,他们两个能稍微消停一些,却不料那些消息似乎反而刺激了他们,最近一段日子,他们的礼物与问候愈发殷勤了许多。这让苏大美女开始考虑要不要将某只小狐狸的‘父亲’扯到明面上来,彻底断了那头吸血鬼与那头狼人的念头。

    当然,凡事不可一蹴而就,尤其是某位男巫现在连注册巫师都还不是,贸贸然让他出现在聚光灯下,不需要卡伦家族与塔波特家族出手,单单世人质疑的目光与口水就能将他淹死。

    短暂的放下这个念头后,苏施君回过头,正看见小狐女踮起脚尖,探着脑袋看窗台上的那丛七色堇,脸上混杂着满满的可惜与好奇——就连她那两只毛茸茸的尖耳朵也探出了发箍,在黑色的头发间不安的抖动着。

    “因为我在试着许愿呀。”苏施君笑眯眯的伸出手,挠了挠小狐女的耳朵根。苏芽的两个尖耳朵顿时舒服的趴了下去,与此同时,她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也失去了控制,顺着女仆裙的裙摆,不由自主的探出个尾巴尖来,还一勾一勾的。

    “呀……小姐你许的什么愿望呢?!”苏芽缩着脖子,眯着眼,一脸幸福的问道。

    “唔,我希望下次波塞冬那小家伙过来的时候,不再跟你打架。”苏施君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道,同时还补充了一句:“当然,你也不准再给它尾巴上绑蝴蝶结。”

    “蝴蝶结多漂亮!”苏芽嘟起嘴,一脸的悻悻然。

    “那也不能给它尾巴上绑!”苏施君用指头轻轻点了点小狐女的额头,令其连连点头,一副乖巧无比的模样。

    点了几下之后,苏芽仿佛意识到什么,忽然惊喜的大叫道:“哎呀,那个传说是真的呀!七色花的花瓣可以实现我们的愿望!小姐你刚才许的愿成功了诶!”

    苏施君闻言,表情一滞,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小狐女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顿时忍不住笑弯了腰。

    “等波塞冬下次来我们才知道结果……现在只是你单方面同意不跟它打架了而已。”苏施君笑着,忍不住又揉了揉小狐女的脑袋,补充道:“不过,作为你有趣发现的奖励,我允许你来许一个愿望。呶,这是传说中的‘魔咒’,我教给你……”

    当青丘公馆的女仆长结束花园中的工作,回到屋子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某个小狐女虔诚的跪在七色花的花盆前,双手合十抱在胸前,对着一片飘在半空中的紫色花瓣念念有词。而青丘公馆的主人,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大人则倚靠在沙发边,双手抱在胸前,笑吟吟的看着小狐女,一语不发。

    “苏芽!你又在干嘛!”女仆长垂下眼皮,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

    “呀!”小狐女听到这个声音后,吓到浑身一个激灵,蹭的一下蹦了起来,也不管那片紫色的花瓣了,哧溜一下从窗台滑了下来,一边滑,一边小声嚷嚷着:“不管我的事,不管我的事……是小姐让我许愿的……我还没许愿完呢……”

    说道最后,她似乎刚刚反应过来,脚下蓦然一停,回头便向七色花所在的方向看去。

    那片紫色的花瓣恰好化作一片光影,消失在淡淡的白色阳光之中。

    小狐女嘴巴一扁,露出了委委屈屈的表情。

    “好了好了,那朵花上还有五片花瓣呢,你想什么时候许愿就什么时候去……过一会儿等苏蔓不在的时候,你再悄悄回来许愿。”苏施君笑眯眯的走过去,又揉了揉小狐女的脑袋。

    苏芽顿时破涕为笑,露出灿烂的笑容。

    苏施君回过头,恰好看见女仆长不满的目光,立刻俏皮的做了个鬼脸,然后轻声咳嗽了一下,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女仆长深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摆脱了规劝自家小姐的想法,微微鞠躬道:

    “有您的纸鹤,小姐。”

    “从学校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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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来的纸鹤?!不接不接!”

    “现在是周末诶!我已经放假了!”

    “大巫师也是人呐!大巫师就不用睡觉吃饭发呆化妆美容SPA按摩了嘛……”

    听到女仆长的回答后,原本一脸轻松的苏施君表情顿时垮了下来,然后把脸向后一别,将手向前一伸,连连摆手:“我不要,我不看,我不收…回头就说纸鹤被路过的燕子叼走了。”

    “可是小姐,现在是冬天,天上没有燕子在飞。”女仆长苏蔓仿佛没有看到那只在自己眼前挥来挥去的玉手,细声细气的反驳了自家小姐的某种不良想法,同时强调道:“而且,纸鹤是九有学院院长办公室过来的。”

    “啊,烦人啊……就知道是那个米老头!”苏施君脸色愈发差了——因为她现在是在青丘公馆,而且房间里只有她的两个贴身女仆,所以这位巫师世界的第一大美人难得表现出一副惫懒与无礼的模样。

    “是姚教授,小姐。”苏蔓立刻纠正了苏施君的不当用词,同时向前走了一步,锲而不舍的将那只纸鹤递到苏施君的面前。

    “是是是,他是大教授,大院长,我只是个小议员……嘁!”苏施君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抓过那只皱皱巴巴的纸鹤。

    经过长途跋涉后,纸鹤原以为自己能得到与自己辛劳相符的待遇,却不料被女巫一把抓住,然后粗暴的拆成一张信纸。

    好在拆信人的气息可以匹配,没有触发飞鹤传书的防御性咒语,让纸鹤自焚成灰。所以不幸中的万幸,这只纸鹤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哎呀,小姐生气时的样子也是那么漂亮啊!”旁边缓过劲的苏芽恰好看见的苏施君翻白眼的模样,顿时露出一脸花痴样。

    “咳咳!”侍立在一旁的女仆长狠狠的瞪了小狐女一眼,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苏芽确认了一下女仆长的眼神,小嘴一扁,乖乖的将身上的女仆装整理了一番,接着把从裙底露出来的尾巴尖卷了卷,重新塞回腰间,然后双手叠交在身前,规规矩矩的站在了苏施君的斜后方,目不斜视,耳不旁听。

    女仆长这时才收起那副可怕的眼神,勉强点了点头。

    此时,苏施君也已经读完了老姚的来信。

    “呼啦…”

    尺许高低的火焰在女巫的手掌间骤然升起,那张青色的信纸一眨眼便化成了灰烬——可怜某只纸鹤,就算完成了任务,也免不了成灰的悲剧。

    突如其来的火光将两个女仆吓了一跳,尤其是小狐女苏芽,她刚刚端好姿态,还没来得及在心底默数一千只绵羊,就被那道火光晃了一下眼睛,顿时小声尖叫一声:“哎呀!”

    苏施君回过神,安慰的拍了拍小女巫的脑袋,同时愤愤不平的嚷道:“可恶的米老头,我来第一大学是隐居的,他竟然拿我当苦力!圣诞老人没有拉车的鹿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让我处理这个麻烦!还借用几只健壮的大狐狸?!谁见过用狐狸拉车的?这种事情干嘛不去找塔波特或者泰勒家族的人?那些大狼狗不是都在西区有公馆的吗?”

    因为涉及苏施君、姚院长以及其他两个著名的月下贵族家族,所以两位女仆自然不便置喙。不仅苏蔓表现出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便是苏芽那小丫头也学会了眼观鼻,鼻观心,做一只安静美狐女。

    但有的时候,并不是你躲着让着,事情就会避开你而去。

    “你们说,我假装没有收到这封信怎么样?”苏施君忽然偏过头,看向两位女仆。

    苏芽闻言,刚想张嘴,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怯怯的瞟了一眼女仆长。果不其然,站在不远处的苏蔓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小狐女顿时蔫儿了,两个毛茸茸的尖耳朵耷拉着,重新规规矩矩的在原地站好。

    “耳朵挺起来!”苏蔓严厉的盯了她一下。

    虽然没说话,但有的时候眼神能够传递的信息比语言更直接与充分。

    感受到女仆长的视线后,苏芽刚刚趴下去的两个耳朵唰的一下重新立了起来,整整齐齐的竖在发箍左右。

    “……或者说,我给米老头回一封吼叫信?”苏施君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捏着下巴,同时绕着宽大的沙发踱着小步,喃喃着:“好歹我也是月下议会的上议员了,不能总被那个老头儿当成小孩子看……圣诞老人…多大的人了还相信圣诞老人?!这是大巫师做的事情吗!”

    眼瞅着自家小姐表现的越来越魔怔,青丘公馆的女仆长终于无法坐视,插口道:“作为月下议会的议员,或者第一大学实验室的主持人,您都有义务配合第一大学完成部分一般性的管理事务……圣诞节对于许多巫师来说,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姚院长交给您这样一份任务,或许有更深的意义。”

    “哈,他能有什么深意!”苏施君最终在客厅的大座钟前停下了脚步,撇撇嘴,说道:“最多就是那个老头儿想看看我们对第一大学的命令能执行到什么程度,所以在我们这里试探一下…我看他天天是抽烟抽傻掉了。”

    “青丘的狐狸自然是不能给学校去拉车的。”苏蔓似乎没有注意到苏施君语气中的负面用词,仍旧一丝不苟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或许我们可以在马丁-托儿公司定制一批炼金魔偶,充当拉车的工具?”

    “费用太高,学校不可能报销的。”苏施君摇摇头:“当年我在学生会的时候就办过这种蠢事……完全属于吃力不讨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眼瞅着九有学院院长临时交付的任务无法完成,青丘公馆的女仆长也忍不住有些发愁。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小狐女忽然开口了。

    “我们可以用老鼠拉车鸭!”旁边忽然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李萌跟我说,第一大学里现在有好多大老鼠……辣么大!据说比我胳膊还长!拉车肯定没问题的!”

    “而且花园里的南瓜现在也长的老大老大了……我们还能顺便送几个南瓜车给学校呢!”



    “老鼠?什么老鼠,哪里来的老鼠?!”

    听到苏芽的建议之后,苏施君眨眨眼,脸上露出一丝莫名其妙的表情:“现在学校里流行养老鼠了?那些养猫的学生怎么办,它们不会打起来吗?”

    “还有,李萌是谁?”

    苏大美女并不知晓最近在校园里泛滥的各种害虫,以及第一大学校工委与学生会共同颁发的那些学生任务——或者说,她并没有关注、在意过这些事情——作为一个重点实验室的主持者以及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平日里她有太多太多的事务需要处理。况且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她也很少会接触学校里的年轻巫师们。所以,大部分时候,她对校园里流行的各种八卦传闻或者小道消息的了解程度,还比不上某位贪玩儿的小狐女。

    与之相反,因为年纪的缘故,苏芽并不需要负担太多的工作,大部分时候,她只需要在苏施君工作的时候帮她去步行街买一份热腾腾的奶茶,或者听从自家小姐的安排去宠物苑给某只小狐狸送一盒磨牙的饼干,再或者帮女仆长在花园里捉那些偷摸潜入的花精子们。

    总之,工作之余,小狐女还有大把的时间玩耍。由于这里是一所巫师大学,在校园里往来交集的多是一些成年巫师,能够与小狐女有共同语言的同龄人很少。

    而李萌恰恰是其中一个。

    “李萌就是李家的那位小灵巫,今年刚刚十二岁,被特招进入第一大学九有学院读书。与她相似的,还有一名叫林果的男巫,也是十二岁,只不过他被分配到阿尔法学院了。苏芽与他们两个很熟悉。”

    站在一旁的女仆长向苏施君解释了苏芽消息的来源后,又开始解释‘老鼠’的由来:

    “学校现在并没有流行养老鼠。只是按照第一大学公布的消息,因为沉默返潮提前的缘故,布吉岛上的生态链受到了一定程度破坏,老鼠有些泛滥,在校园很多地方都能看见它们的身影…当然,现在学校已经向低年级学生发布了清理任务。”

    作为青丘公馆的女仆长,苏施君的贴身女仆,苏蔓同时还兼任了部分苏施君在第一大学期间的幕僚工作。所有发生在布吉岛上的事情,她都需要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这样在苏施君需要意见的时候,她才能给出足够的信息。

    听着苏蔓的解释,苏施君顿时露出几分恍然。

    “哦,对对,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个谁谁谁跟我说过。”说着,苏大美女曲起一根指头,挠了挠下巴,回忆片刻后,打了一个响指:“唔,我们那位九有学院的公费生跟我提过这件事!他上次带波塞冬来的时候好像还说过要开个店卖老鼠来着?我记得当时正在帮波塞冬洗澡,所以没有留意他说了什么……”

    “D&G,”女仆长接口,似乎注意到自家小姐脸上迷惑的表情,她补充道:“郑清少爷新开的那家店的名字,叫D&G。另外,他并不是开店卖老鼠,而是在他新开的店里顺便销售一些老鼠。”

    “在我听来,这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啊。”说着,苏施君抬起胳膊,重重的伸了一个懒腰,嘴里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同时抱怨道:“那个家伙,有时间开店,没时间带孩子……上次波塞冬来的时候玩疯了,一看就是平时缺乏互动。”

    苏蔓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话里的某些关键词,而是一本正经的提醒道:“我需要提醒您,下周六就是郑清少爷新店开业的日子,他已经给您送了请柬。”

    “唔,就由你跟苏芽代替我去吧……她正好能跟她的小伙伴痛痛快快的玩一会儿。”苏施君摆摆手,说道:“下周六‘有关部门’的巫师又要找我聊天,估计有的忙呢。到时候我很可能没有时间。”

    “需要月下议会发函质询吗?”女仆长闻言,略带担忧的问道。

    虽然担任第一大学某个实验室的负责人,但苏施君更重要的身份是月下议会的上议员。作为月下议会非常重要的核心成员,她代表了月下议会在第一大学的许多利益。也因此,第一大学针对她的任何举动,都会被看做针对月下议会的行为。

    “不不不,并不需要……他们找我只是很小的事情。”苏施君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上次实验室爆炸的事故,他们需要确认我们没有从那次事故中获得任何有效数据。毕竟那是非常敏感的信息。这种事情,就算月下议会所有议员堵在学校门口,‘有关部门’也不会松口。”

    “我认为您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或者说议会的态度。”女仆长并不赞同自家小姐息事宁人的想法。作为苏施君的贴身女仆,她有义务维护苏氏的荣誉。

    “如果你坚持的话。”苏施君无可无不可的歪了歪头,目光顺着门厅漏进来的那抹阳光看向屋外:“反正就算发了质询函,上面也都是一些废话。第一大学外事委员会的那些家伙读过就会丢进垃圾桶,没有一丁点用处……相比起来,我觉得苏芽刚才的想法不错。”

    “用老鼠拉车,南瓜做车,帮圣诞老人送礼物……哈哈,米老头知道后,脸肯定会绿了!”

    “想想就觉得开心。”

    说着,女巫张开双臂,踮起脚尖,优雅的在地板上旋转了几圈。衣袂翻飞,广袖留影,仿佛一只美丽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女仆长为难的看了自家小姐片刻,最终叹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哦,还有圣诞老人!”苏施君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苏芽,兴致勃勃的问道:“关于圣诞老人的选择,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能跟那些大老鼠、南瓜车搭配的选择……比如拇指娘或者护树罗锅?唔,红帽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给它们带上白胡子,就是非常正宗的圣诞老人了呢!”

    端着架子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的小狐女,终于又找到说话的机会,顿时兴致高昂起来。

    “圣诞老人也可以用老鼠扮演!”苏芽举起胳膊,邀功似的再次出卖了自己的另一个小伙伴:“林果跟我说,他们之前在学校发现了一些会说话,穿衣服的小老鼠,我们可以请它们扮演圣诞老人!”

    “我记得他跟我说,那些老鼠还有名字……好像叫叮咚耳朵还是叮当耳朵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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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

    一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阿嚏!阿嚏!!”

    另一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站在同伴旁边,仿佛被传染了一样,也跟着打了两个喷嚏。

    “哈欠……”

    第三只穿着红色马甲的老鼠重重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抬起眼皮,瞟了一眼面前接二连三打喷嚏的同伴们,拉长声音,用懒洋洋的声调吆喝道:“三十三号,三十四号……请收好你们的排号,听到叫号后迅速回应,我们时间很紧张,过号不候。”

    显然,穿着红色马甲的老鼠对这番话非常熟悉,即便用懒洋洋的声音重复着,也没有丝毫的停顿。一边说着,它一边将两个细长的纸条推到桌子尽头。

    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擦了擦鼻子,恭恭敬敬的接过纸条,然后向后转,走向等候区域。

    在它们身后,穿红色马甲的老鼠摇了摇桌角的铜铃,扯着嗓子喊道:“第十一号青皮,第十一号青皮!请跟随助理鼠员前往办公室!第十一号青皮!”

    “来了来了!请稍等!!”一只穿着青色马甲的瘦小老鼠跌跌撞撞的从不远处跑了过来,险些撞到身前经过的另外两位同伴。

    “非常不好意思!请见谅!”瘦小老鼠一边向前跑着,一边神奇的回过身,重重的九十度鞠了一躬,道着歉。长长的尾巴在半空中甩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将走廊光滑的墙皮抽的啪啪作响。

    “小心点,毁坏公共财物要三倍赔偿的!”红马甲老鼠大声警告了一句,然后把脑袋向前伸了一点,冲正在排队领号的人嚷嚷道:“再警告你们一次,不许插队!要学会礼貌让人!再被我看到插队的,直接取消今天的觐见资格!!……下一个过来拿号!”

    “嘶,疼!疼!”瘦小老鼠回过身,一边继续跌跌撞撞的向前跑,一边小声抽着冷气。而它身后那条长尾巴也结束了‘转舵’的作用,唰的一下收了回去,在它细小的腰肢上绕了几圈,缠的结结实实。

    “阿嚏!”被它擦身而过的两只老鼠,其中一只又一次捂着鼻子,重重的打了个喷嚏,忍不住抱怨道:“到底是谁在念叨我!”

    说着,老鼠君揉了揉发红的鼻尖,抖了抖圆耳朵,尖细的声音顺着光滑的椭圆形隧道传出很远,让它的声音显出了一种奇特的韵味。

    “如果你打一个喷嚏就是被人抱怨,那我连打好几个呢?”另一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擤了擤鼻子,然后用爪子捋干净粘到胡须上的细沫,哼了一声:“打喷嚏的原因很多,也许只是因为你在外面呆的时间太长,所以不适应家里的味道了,不要自作多情以为有鼠在念叨你……阿,阿,阿嚏!阿嚏!”

    说话间,两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已经走到等候区,找了一条宽大的木椅坐了下来,同时从旁边冬青木的枝条上揪下来两片青翠的冬青叶。

    听到落叶的声音,几只肚皮圆滚滚的黄色蜜蜂振动着翅膀,嗡嗡嗡飞到两只老鼠面前,抖了抖肚皮,挤下几滴油亮透明的液体,滴落在叶片上。然后又慢悠悠的飞走了。

    “吸溜!”打了一个喷嚏的青皮迫不及待的吮吸了几口叶片的蜜汁,喉咙里发出心满意足的咕嘟声,咂咂嘴:“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啊……你说我出去时间太长,但我实际上出去也没有几天,哪里长了?”

    “真是耳朵大脑子小。”另一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抓着自己的尾巴尖,挠了挠下巴,一脸不屑:“你以为自己的是巫师吗?我们是老鼠!老鼠!老鼠!”

    “老鼠的寿命有多长?是一年,两年,还是三年?!我们总共寿命也没有两三年,你就要跟那些动辄拥有成百上千年时间的巫师相提并论吗?”

    “我们的一天,相当于他们的一两个月!”

    “也就是说,你出去几天,按照巫师们的时间计算,相当于过去了小半年的时间,怎么会不长?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解释……简直太令我失望了。”

    “真是抱歉了您呐。”第一只老鼠虽然说着抱歉,语气中却没有丝毫道歉的意思,当然,它的表情看上去的确有些惊讶:“没想到被大家称为‘小糊涂虫’的你,竟然有这么强的逻辑思维能力……难怪能从猫群爪中逃走!”

    “请叫我叮咚耳朵,不要叫我小糊涂虫!”另一只老鼠愤愤不平的看了同伴一眼:“我也没叫你莽撞鬼,不是吗?叮当耳朵。”

    “好的,小糊涂虫,我记得了,下次会注意的。”叮当耳朵闻言,立刻将叶片放在腿上,然后举起双爪,假装投降,同时没有丝毫诚意的补充了一句:“另外,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其他人觉得我是莽撞鬼,所以你的威胁并没有什么作用。”

    叮咚耳朵重重的叹了口气,一气吸完叶片上的最后一点蜜汁,然后将冬青叶塞进嘴里,咯吱咯吱的嚼了起来。

    一边嚼,它一边嘟囔着:“我这次算数在班里测试拿了第一……你们不能总说我是糊涂虫。糊涂虫能有那么强的逻辑思维能力吗?”

    “这是两码事。”叮当耳朵抓起搁在腿上的冬青叶,也塞进嘴里,边嚼边说:“就像上次你被那只森林猫抓走……如果不糊涂,哪只老鼠会在一只灵猫面前装死呢?唔,真好吃,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个冬青叶能吃的?”

    “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叮咚耳朵不无得意的炫耀着,但随即想起同伴之前的话,登时大怒,气愤道:“装死那件事需不怪我,书上不是说,路上遇到猫要装死,这样就不会被吃掉了吗?老祖宗也这么说过。”

    “前提,前提很重要。不管老祖宗还是书上,都说过装死的前提是没有遇到灵猫。”

    “我怎么知道那是只灵猫。”叮咚耳朵顿时蔫儿了,连嘴角的胡须都垂了下去。显然,同伴的话戳中了他最心塞的地方。

    “所以这就是我们说你糊涂的地方。”叮当耳朵重新从旁边的冬青木上揪下来一片绿叶,不无得意的说道:“我们是谁?老鼠!我们应该躲在暗地里,悄无声息的观察清楚之后再行动……像我,如果不是已经观察清楚了,绝对不会下树跟那只黑猫做交易的。”

    说着,他伸出爪子在胯下摸了摸,掏出一颗亮晶晶的东西,炫耀般的在同伴面前抛上抛下。



    有句俗语说得好,高度决定了你的视野,而你的层次则决定里你视野里的风景。

    这句话用在巫师世界也是非常妥帖的。

    就像在第一大学,站在不同的高度,看到的风景有着巨大的差异。比如站在大巫师的高度,看到的是头顶那璀璨、无垠的星空,而站在戏法师的高度,只能看到一百米外的沉默森林边缘有没有凶猛的野兽出没。再比如站在地表之上,抬头可见日月,低头有绵软的草坪,远处是沉默的森林,近旁是喧闹的集市;而站在地表以下,只能接触一片幽暗的世界。

    这片幽暗的世界,是建立在纵横交错的下水道与地龙侵蚀出的隐秘石窟之间的。而这片世界的主人,则属于一群穿衣服的老鼠。

    当然,这群老鼠并不是这片幽暗世界天然的主人——在它们之前,这个世界还曾属于过某些湿滑的爬行动物、八脚昆虫、变异哥布林、以及部分肮脏的死灵。但是自从六十年前,第一只穿衣服的老鼠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有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种族都一一沉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下水道与石窟之间越来越多的,穿衣服的老鼠们。

    与以往那些在下水道里讨生活的瘦骨嶙峋、皮毛斑驳的老鼠不同,这些穿上衣服的老鼠,俨然拥有一个自洽的文明与社会组织。它们在这片幽暗的世界里开办学校、组织集市、兴办手工业、创立金融制度、修缮破损的管道与风化严重的石窟——倘若忽视这些老鼠的外表与这片世界幽暗的色彩,这里与外面的人类社会,甚至与外星世界的其他文明相比,并没有显著的差异。最多只是文明程度稍稍落后一些罢了。

    与这些老鼠相比,地下世界原住民们的文明程度显然更落后一些:爬虫们喜欢独居而且不喜欢说话;八脚昆虫的性格过于残暴不讨人喜欢;变异哥布林虽然有组织有语言但它们贪婪的天性能够毁灭任何一种经济体系;至于那些死灵们,更是对生灵们的社会没有丝毫兴趣,它们更关心的,是什么时候有机会掳掠几头落单的生灵,汲取一点生气乐呵乐呵。

    俗话说,落后就要挨打,这在自然界也是颠不破的真理。

    拥有强大的组织能力与先进的社会形态的穿衣老鼠们,很快便以碾压的之势扫荡了整个地下世界。爬虫们或者落荒而逃,或者沦为穿衣老鼠们的宠物;八脚昆虫则遇到了更为残暴的生物——穿衣老鼠们觉得这些皮薄汁多的生物异常美味,索性将它们豢养着,当成了零嘴;

    死灵们被驱逐殆尽;仅剩下一些身强力壮的变异哥布林,成为穿衣服老鼠最喜欢的苦力,被押入地下世界的最底层,帮老鼠们挖矿修下水道,清理那些从地上淌下来的肮脏东西。

    境遇如此悲惨,以至于许多地下世界的原住民们开始盼望地表巫师们早日前来,收拾掉这群无法无天的老鼠们,甚至不惜与之同归于尽。正所谓‘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

    作为布吉岛上真正的主人,第一大学自然不会对脚下近在咫尺的某个新生社会视而不见。早在第一个老鼠夜校开办之初,第一大学便派遣了一个由教授与研究员们组织的观察团进驻地下世界,观摩这个新生社会的一举一动。

    但出乎地底原住民们的预料,那些‘地表人’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与研究之后,仅仅稍稍修改了一番学校保护大阵的笼罩范围,重新勾画了许多守护阵式,便对这片幽暗的世界不闻不问,仿佛从来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一样——而这片幽暗世界的原住民,甚至没有成为那些巫师观察报告上的关键字。

    于是,穿衣服老鼠便真正成为了这片世界新的主人。而它们在第一大学的来往公文中,也有了一个正式的名称——鼠族。

    与地表人成熟的社会形态相比,鼠族的社会形态还是非常粗糙与落后的。它们的社会呈现出非常死板的金字塔型:位于整个种族最顶端的,是第一个来到这片地下世界的老鼠,被整个鼠族称为‘老祖宗’;而在这位老祖宗之下,则是他培育的第一批穿衣服老鼠——这批老鼠现在多已经六七十岁,按理说早就超过了一般鼠族的生命限制,却不知为何还能存活下来——这批老鼠,大约有二三十只,被鼠族称之为‘长老’。

    长老之下,就是一批批新生代的穿衣鼠们了。这些新生代根据年龄、工作、地位等种种差异,穿着不同颜色的马甲。比如年龄在一岁之内的小老鼠,只允许穿黄马甲,不允许走出地下世界,而它们的工作大多也是照顾虫子、按时上学之类的轻省活计;年岁稍大一些的老鼠,便可以穿上青马甲,出外勤了——这也是大多数老鼠最向往的工作。

    因为出外勤意味着它们可以走出这片幽暗的世界,前往那片据说可以看到红色太阳与黄色月亮,还有漫天星空的世界。

    只不过想要穿青马甲,这些老鼠必须每个月参加一次学识能力考试,考试范围包括语言、算数、地面常识以及打洞技巧四门,只有考试平均成绩在良好及以上的青衣老鼠们,才会被允许前往地表世界工作。

    这些青衣老鼠们外勤归来后,都需要完成各自的工作报告,一对一面呈鼠族长老们。倘若其中个别报告内容超出预期,它们还有资格与那位许久不理俗物的老祖宗见上一面。

    就像叮当耳朵与叮咚耳朵两只穿青色马甲的老鼠。

    它们一个遇到会说人话的黑猫,另一个不仅遇到会说人话的黑猫,还跟黑猫做了一笔交易。这件事就超出了鼠族长老的职权范围了。

    而现在,这两只穿青衣的老鼠就等候在长老办公室外面,等待某位有闲暇的鼠族长老带着它们前往那个神圣的地方,觐见它们的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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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不知道,只不过是一只会说话的猫,为什么族里会这么重视,竟然还惊动了老祖宗。”叮当耳朵嚼着不知道第几片冬青叶,絮絮叨叨的对自己的同伴说道。

    粘稠的树汁顺着它的嘴角缓缓淌下,将它的胡须染的绿油油的。

    因为它吃的叶子太多,已经将那株冬青木靠近它一侧的叶子揪光了。青褐色的枝条裸露在空气中,光秃秃的,看上去格外丑陋。负责接待事宜的蜜蜂们早已放弃给他叶子上添加蜜露,只会时不时嗡嗡飞过来,恶狠狠的瞪它几眼。

    当然,这种程度的鄙夷与厌恶对于某只青皮来说毫无压力,它甚至还有心思对那几根冬青木的细枝多看了几眼,琢磨要不要扯一根下来磨磨牙。只不过在蜜蜂们亮出尾刺之后,穿着青马甲的老鼠君最终明智的放弃了这个打算。

    “……我是说,伙计,这是个魔法世界,对吧!”叮当耳朵一边捋着胡须,擦拭着上面绿油油的汁液,一边转头看向叮咚耳朵,大大咧咧的补充道:“魔法世界,有个说话的猫又有什么奇怪的呢?我们是老鼠,我们还会说话哩!”

    “也许这就是长老们关注它的缘故吧。”叮咚耳朵正抓着自己的尾巴,一根一根理顺上面的短毛,同时慢条斯理的回答道:“毕竟有了第一只会说话的猫,也许就会有第二只、第三只。谁知道一年以后会不会出现一群会说话的猫?我们跟它们是天敌,必须时刻警惕!”

    “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因为涉及自己与黑猫做交易的事情,叮当耳朵自然不能对同伴最后一句话视而不见,立刻反驳道:“也许普通的猫跟老鼠是天敌,但我们已经超越了普通生命的范围,是两个文明!文明,懂吗?就是我们已经不再使用简单粗暴的丛林法则处理两个种族关系,也不会因为本能而破坏社会的基本道德。”

    “不同文明之间的交锋,原本就没有脱离血淋淋的丛林法则。”叮咚耳朵不以为然的晃了晃耳朵:“至于你那个交易,也没有脱离这点……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能让资本铤而走险;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就能让资本践踏法律;百分之三百,哈,就算让老鼠给猫当伴娘又有什么风险呢?”

    “哇哦,哇哦,哇哦……非常精彩的演讲。但是很可惜,我不得不打断这番对资本的深刻剖析。”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两位青马甲老鼠之间的谈话,一位穿着红马甲的高大老鼠走到两位等候召见的老鼠面前。

    红马甲是老鼠社会中地位仅次于长老们的‘高级身份’,它们绝大多数都突破了普通老鼠的寿命桎梏,而且在某一项技能上拥有非常出色的造诣——也许是打洞,也许是伪装,也许是搜查消息或者野战打斗——总之,它们就是鼠族的精英。

    相应的,大部分红马甲都会获得随侍老祖宗的殊荣。它们每个月会抽出一定时间,按照长老团事先安排好的值班表,在老祖宗身边担任助理。就像这位站在叮咚耳朵面前的红马甲。

    “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俩了,老规矩,说话声音大一点,不要让老祖宗重复发问。”红马甲老鼠抱着记事板,抓着羽毛笔,一边在上面勾勾画画,一边飞快的叮嘱着注意事项。

    临末了,在离开之前,红马甲老鼠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头看了一眼叮当耳朵:“哦,对了……侍应处的蜂巢处收到举报,将你列入黑名单,如果你下次有机会觐见老祖宗,在等候的时候没有蜜蜂来给你送蜜露了。”

    说着,它瞟了一眼那株有几根枝条光秃秃的冬青木,补充道:“而且托你的福,会客室的冬青木马上就要被移走了。下次你也没机会吃叶子了。”

    叮当耳朵的胡须抖了抖,但最终沮丧的闭紧了嘴巴,没有言语。

    穿过一座矮小的拱门,走过一段低矮的甬道,甬道两侧光秃秃的,没有一丝装饰,只挂了几支燃烧的火把。老鼠们一只只屏息凝视,沿着中轴线缓缓前行,既担心走快了带起阴风将火把吹灭,又担心那些燃烧的精灵燎了它们的胡须与尾巴。

    很快,一行三鼠便来到了一间对于老鼠而言异常高大、宽敞的屋子里——对于老鼠来说,这间屋子用‘大厅’来形容似乎更贴切一些。

    只不过这间‘大厅’并没有第一大学一号大厅那样华丽神秘的装饰,也没有亚特拉斯学院那几座庙宇教堂的恢弘壮丽。这间‘大厅’里的陈设看上去与普通巫师书房的陈设并没有太大差别。

    大理石的踢脚板,软木包裹的护墙,屋顶的边缘雕刻了精美的石头花纹,正中央的屋顶还吊着一盏巨大的荷叶灯,十几个明亮的火苗正在荷叶间跳跃着燃烧着,将整间屋子照映的亮亮堂堂。

    屋子左右各摆放了一座巨大的书橱,里面密密麻麻放满了巫师们的书籍;屋子正中央有一条长长的试验台,台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实验仪器,此刻数十只穿着红马甲的老鼠正在桌面上来回奔走,悄无声息的忙碌着什么——无论是书橱、书籍还是那些实验仪器,都符合巫师们的体型大小,而与老鼠不相匹配。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蓝色的小精灵,扑闪着翅膀,仿佛一道道流光从半空中滑过,她们手中提着花篮、果盘、或者抹布。屋子尽头,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户外面没有一丝光亮,黑漆漆的,看不见任何东西,不知道窗外是一座巨大石壁亦或那就是一片漆黑的世界。

    落地窗前,是一张宽大、高大的黑色太师椅。

    鼠族的大长老就坐在椅子上面。

    太师椅左右,穿着红色马甲的老鼠们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仿佛训练有素的列兵或者侍者,一个个目不斜视,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沿着黑色地毯从拱门处走进了的三只老鼠。



    在叮当耳朵的印象中,老祖宗是只非常特殊的大老鼠。

    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老祖宗的个头与普通老鼠相比,差距不可以道里计——也许是因为老祖宗在自己身上施加了特殊的魔法,也许只是因为老鼠的脑子容量有限,总之,每一次觐见之后不久,叮当耳朵都会忘记老祖宗具体的模样。

    唯有它高大的身影,深深镌刻在这只年岁不大的老鼠灵魂深处。每每回忆起了,总会让它感受到那股发自内心的颤栗以及仰望感。

    而今天,再一次见到老祖宗,它又一次醒悟了自己的仰望感从何而来。

    “好大!”

    “太大了!”

    在见到老祖宗的第一眼,叮当耳朵与叮咚耳朵两只穿着青马甲的老鼠便不约而同的赞叹出着句相同意思的话语。

    因为出现在它们视线里,坐在大厅尽头、落地窗前那座宽大的黑色太师椅上的老祖宗,个头足足有近一百六十公分高低。

    不夸张的说,倘若老祖宗披着黑袍、遮了面孔,走在校园里,没有人会认为它是一只老鼠,只会认为它是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巫师——对于第一大学的绝大多数巫师来说,这个身高似乎并不起眼。但对于鼠族的其他成员来说,这个高度的差距就非常非常显著了。

    “注意你们的言辞!”

    带路的红马甲老鼠回过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身后的两只青马甲,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抱怨道:“为什么每只老鼠进来都要说这样的废话!”

    叮咚耳朵听到训斥后,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耳朵唰的一下贴在了脑门上,尾巴也变得僵直了,这让它接下来走路的时候显得跌跌撞撞,愈发有些失礼。

    与之相反,叮当耳朵则大着胆子,抬头瞅了一眼老祖宗。

    因为它们距离那张椅子还很远,所以叮当耳朵非常幸运的看见了老祖宗的全貌。

    映入它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看上去有些胖乎乎的鼠脸。厚厚的眼睑与眼袋堆叠在一起,形成了数层褶皱的缝隙,让人很难分辨它的眼睛到底长在什么地方;两颊的赘肉顺着法令纹的方向耷拉着,与脖子间的赘肉互相挤压,让它看上去长了三五层的下巴。

    老祖宗披着一件黑色的长袍,鼓鼓的肚皮将袍子撑出一个有趣的弧度。袍子外面,他还穿了一件白色的马甲,只不过与其他老鼠的马甲不同,老祖宗穿着的马甲没有系扣,是开襟着的——这并不难理解。毕竟拥有那样壮观的肚皮,正常的马甲都很难系上扣子。

    此刻,它正腆着肚皮,双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安安稳稳的坐着。十几只蓝精灵捧着笔、墨、纸、砚、以及文件、印鉴等各色书房工具,伺候在左右,还有两只穿着红马甲的老鼠站在老祖宗的肩头,小声向它汇报着工作。

    三只老鼠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依次来到老祖宗的脚边,亲了亲他的尾巴尖。

    “唔,来啦?”

    太师椅上,鼠仙人——这是鼠族老祖宗在第一大学公文卷宗中的正式称呼——低着头看了一眼靠近他脚边的两只穿着青马甲的老鼠,语气显得很和蔼:“听说你们在外面遇到了一只会说话的黑猫?”

    “是的,老祖宗!”

    叮当耳朵立刻勇敢的举起爪子,大着嗓门,语速飞快,吐字清晰的将自己与那只黑猫交涉的故事重复了一遍——包括它如何在树上与猫**涉、如何勇敢的走下大树、走进猫群之中与那只红眼睛的可怕黑猫交谈。

    其间还夹杂了它利用语言技巧,从某个矮个子巫师手中赚取几粒亮晶晶石头——为了加强说服力,它还将那些几粒小钻石用黑绒布托着,呈送到老祖宗面前——以及它与黑猫进一步加大商贸交流的计划。

    临末了,它还用华丽的辞藻,描述了一番自己与那只试图跟踪自己的黑猫斗智斗勇的过程,尤其突出它临危不惧,大义凛然痛斥黑猫的形象。然后这个小故事以黑猫被它点燃的‘穿云箭’吓的落荒而逃而结束。

    “但是,我所有的遭遇都是有价值的!就像老祖宗之前说过的‘这个世界上,最有价值是宝物就是信息’……而我今天就带来了这样的信息。”

    在做最后的总结陈词时,叮当耳朵举着一粒亮晶晶的小钻石,目光灼灼的环顾左右:“那只黑猫还有跟它一起的巫师想从我们这里收购食尸甲虫。”

    “食尸甲虫!那些在地下世界泛滥的小虫子,我们可以随随便便拿出一千只!一万只!甚至十万只!这些虫子在我们的世界,并不比一群蜘蛛更美味。”

    “但是我们可以用这些废物,从黑猫,或者巫师们手中换取一些未开化的鼠类,以及大量的,亮晶晶的宝物!”

    “还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吗?!”

    原本侍立在太师椅左右的红马甲老鼠们,目光追随着那颗闪烁着美丽色彩的小石头,不约而同的点着头,摇着尾巴。

    叮当耳朵满意的抖了抖胡须,微微鞠躬,然后毕恭毕敬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在它之后,叮咚耳朵也结结巴巴的描述了一遍自己的故事。

    当然,与叮当耳朵相比,叮咚耳朵的故事就有些凄惨了。无论是装死被森林猫捉去,还是逃跑被布偶猫压住尾巴,都让它在自己的故事里显得有些凄惨——所幸它凭借不错的打洞技巧戏弄了一番猫群,让它或多或少赚回了一点印象分。

    两只穿着青马甲的老鼠讲完自己的故事之后,屋子里一时陷入沉沉的安静之中。

    鼠族的老祖宗坐在它那宽大的太师椅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似的。

    许久,它的脑袋才微微动了一下。

    “很有趣的经历……也许你们的选择是对的。”鼠仙人的胡须微微垂下了一些,声音显得有些浑浊,它叹着气说道:“真是可惜。因为天赋不高,以前我一直没有好好学习占卜术……否则现在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说罢,它又沉默了一段时间。

    “说人话的黑猫……还有一双红眼睛。”鼠族的老祖宗眼睛仍然闭着,脑袋却不由自主微微仰了仰,似乎想抬头看向天空。

    橘黄色的火苗在荷叶灯盏间欢快的燃烧着,跳跃着,不时发出噼啪的小声炸响。

    “难道又有人选择了这条道路?”它喃喃着,沉默着,良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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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间的脚步匆匆忙忙来到开学第十六周的时候,整个学校都开始弥漫起一股焦躁的气氛。◢随◢梦◢小◢.lā

    一方面,许多学生惊讶的发现,他们距离期末考试只剩下短短的三个星期了——猎月的狂热气氛仿佛刚刚过去一个晚上,而开学之前沸沸扬扬的妖魔袭击四季坊与第一大学入学专机的事件也似乎才将将落下帷幕。每个人在纳罕时间都去哪里之余,不得不狂奔着,试图在图书馆与自习室里跟上时间逝去的脚步。

    另一方面,在接下来的短短三周时间里,不仅仅有冬至、冬狩、平安夜、圣诞节、腊八、元旦、小寒等一系列节日与节气,而且还有单独的圣诞与元旦两个假期。

    倘若在平日里,辛苦学习之余能够偷得浮生两日闲,那真真是极好的。然而现在是期末冲刺的阶段,同学们都面临着巨大的考试压力。这就让许多人不得不强迫自己在放松与抓紧时间之间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这也是校园里气氛有些焦躁的最主要的缘故。

    “也不知道这是谁安排的放假表!”张季信抓着手中的时间表,用力在桌子上拍着,将桌子拍的咣咣作响“简直是与广大劳苦大众作对么!你说他安排的时候,干嘛不把假期安排在猎月?安排在重阳节?或者下元节?……把假期安排在期末考试前面几天有个屁用啊!”

    “完全起不到假期的作用。”辛胖子心有戚戚的点着头,同时从怀里摸出笔记本,然后把羽毛笔的笔尖在嘴巴里舔了舔,补充道“我觉得我有义务在校报上就这件事发表一个评论,这完全是不考虑学生感受的安排嘛……”

    与胖子的‘两个完全’不同,郑清则习惯性的挑着张大长老话里的毛病。

    “下元节放假了啊,”年轻的公费生懒洋洋的靠着椅背,双手抱着脑袋,虽然嘴里说着话,但他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的飘向教室的某个角落“我记得我们那天是放了一天假的吧……还有重阳节,你觉得多大年纪的人才需要过重阳节?我们可是早上点钟的太阳,现在就想着过重阳节,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张季信还没来得及对公费生的态度进行评论,胖子就兴致勃勃的反驳开了“你这是思维僵化的表现!只看见事物的表象,没有抓住本质!”

    “本质是什么?是我们的假期匹配不合理!”

    “况且,就算你说的那两条……下元节放假倒是放假了,但是我们不允许出宿舍的啊!这根没有放假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不放假呢!不放假我们还能出去晒晒太阳,下元节那天倒好,出门都怕遇到野鬼。”

    “还有重阳节。我们倒是不需要过重阳节,但老人们需要啊。学校完全可以放假让我们去帮老人们过好这个节日噻。”

    郑清听着胖子的这番辩驳,沉默了几秒钟,不由赞叹一声“正话反话都被你说了,你胖你有理,我甘拜下风。”

    说罢,他状似随意的张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歪着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教室的另一个角落里,吉普赛女巫正埋头几本厚厚的工具书后面,酒红色的大波浪蓬松着挂着她的身侧,将她精致的面孔死死遮了起来。

    “想过去就直接过去,不要坐在这里偷偷摸摸,做贼似的。”原本一直低着头与那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较劲的萧大博士冷不丁在年轻公费生身后说了一句。

    坐在前排的张季信与辛胖子听了,笑的前俯后仰,引来周围同学们诧异的目光。

    郑清的脸唰的一下涨红了。

    “什么偷偷摸摸,什么做贼!净说些乱七八糟,谁都听不懂的话。”他一巴掌将萧大博士的脑袋按在笔记本上,强行挣扎了一句后,眼瞅着几位同伴越发不怀好意的眼神,顿时从了心,乖乖举起双手投降。

    “别乱,大哥们,求别乱,行不!”年轻的公费生连连打躬作揖,唯恐惊动那不远处将自己埋在工具书之间的吉普赛女巫。如果不是考虑到双拳难敌六掌,他定然不会吝惜几张符纸,从灰布袋里摸出一沓各色符箓拍在这群混蛋的脸上。

    “唔,你俩闹矛盾了?”辛胖子腆着肚皮,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一小盒鸡米花,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好整以暇的看向公费生“我记得你有一个星期没有找伊莲娜去玩了吧…”

    准确说,是八天零十二个小时,郑清在心底纠正了一句。想到这点,他又开始觉得沮丧起来。他记得非常清楚,八天之前,学校里下着大雪,那天是周六,他与吉普赛女巫愉快的度过了一个下午的美好时光。

    是的,在年轻的公费生看来,那天真的非常完美。

    美丽的雪景,美味的小吃,美妙的气氛,以及那令人心跳的瞬间——倘若没有湖心岛那座白塔上突然传出的变故,那么他与伊莲娜的第一次约会定然会非常圆满。

    然而就是因为那场变故,他与女巫之间的约会匆匆结束,而且最终是在校医院结束的。从那天开始,原本态度有些明朗的吉普赛女巫,不知为何,又慢慢与郑清拉开了距离。

    飞给她的纸鹤,不回。

    路上遇到了,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八天来唯一一次正面接触,还是在上周五的实践课上。宥罪猎队的小伙伴们努力将郑清与伊莲娜分在了一个小组里。只不过令人感到悲哀的是,那天课堂上希尔达助教要求大家从头到尾的复习一遍这个学期学过的所有咒语。

    作为女巫的陪练,年轻的公费生便循环在‘被藤蔓捆绑——浑身瘫软——头晕目眩’等这些咒语之间了。也许因为伊莲娜的‘混乱咒’效果过于强烈,直到下课,郑清的脑海都处于一片空白之中。只会傻笑,连话都说不流畅,更不要提与女巫说点什么了。

    男生也是有脾气的。

    而且犟起来,比女生还不讲道理。

    郑清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如果你坚持不肯理我,那我只能沉默下去了——年轻的公费生这样想着,强行压制了自己心底的烦躁——当然,这番想法他也只会默默的在心底重复着,决计不会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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