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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的暖婚新妻txt下载

    摄像疯狂的按下快门。

    拍到陆薄言被袭击,肯定是一个轰动的大新闻!

    然而——

    就在收音筒快要砸上陆薄言的时候,苏简安突然冲出来,紧紧抱住陆薄言——

    快门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响得更加频繁。

    工人家属愤怒袭击陆薄言,苏简安以血肉之躯护夫——多感人的新闻?

    眼看着收音筒就要砸上苏简安的背部,陆薄言突然抱着苏简安转了个身,原本护着他的苏简安变成了被他保护着,收音筒正好砸上他的背脊,音响里传来沉沉的“嘭”一声。

    “咔嚓——咔嚓——”

    摄像忙着找不同的角度,记录下这戏剧性的一幕,保安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把那名家属请出了招待大厅。

    这时,苏简安也终于反应过来,抬起头,怔怔的看着陆薄言。

    “你冲上来干什么?”陆薄言紧蹙着眉头,看似不悦,手上却不留余力的把苏简安抱得那么紧,彻底泄露了他的紧张。

    苏简安一脸茫然:“我、我也不知道……”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陆薄言好戏,等着记录下他受辱的瞬间。而她,只想保护陆薄言。

    那一刻,身体是不受大脑控制的,冲上来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她没考虑过自己会不会受伤,会不会痛。她只知道,不能让陆薄言在这么多媒体面前被砸。

    她不知所措却又无所畏惧的样子,让陆薄言的神色一点一点的变得柔和:“一只话筒而已,就算真的砸到我,也不至于让我负伤。但是你不一样。”

    苏简安细皮嫩|肉,话筒砸到她身上,淤青恐怕不是两天三天就能消掉的。

    他摸了摸苏简安的头:“下次不要这样了。”

    苏简安点了点头:“你有没有受伤?”

    陆薄言笑了笑:“陆太太,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苏简安摸了摸鼻尖,“哦。”

    话音刚落,眼角的余光就扫到摄像在他们旁边拍摄,苏简安脸一红,慌忙跑下去了。

    因为这个意外的小插曲,媒体大会提前结束,陆薄言带着苏简安回办公室。

    陆薄言拿了些文件,牵起苏简安的手:“回家。”

    “才六点啊。”苏简安不可置信的看着陆薄言,“我都忘记你上次十点钟之前回家是什么时候了。今天……你真的可以这么早回去?”

    陆薄言本来还想跟苏简安开个玩笑,闻言却不由自主的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摩挲着掌心里苏简安纤细柔嫩的小手:“我这段时间是不是很少陪你?”

    苏简安撇撇嘴,表示不需要:“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为什么要你陪?”她半严肃半开玩笑,“你放心忙你的,我等着看你打赢这一仗呢!”

    “等这次的事情处理好,带你去法国。”陆薄言说。

    “咦?”这下苏简安才是真的不可置信,唇角却不自觉的漾开一抹笑意,“你还记得啊?”

    陆薄言不可置否,眉梢染着笑意。

    他记得对苏简安说过的每句话。

    包括对她做出的承诺。

    从苏简安此刻的角度看过去,陆薄言眼角眉梢的笑意和他的轮廓一样分明清晰,一样的让人怦然心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陆薄言前所未有的帅。

    两个人回到家,网络上关于陆氏媒体大会的新闻也出来了。

    另人意外的是,苏简安护夫心切冲上台,最终却被陆薄言抱进怀里的新闻成了头条。

    相比之下,那些陆薄言针对芳汀花园坍塌事故的回答,关心的人反而少了。

    于是,免不了又有人专门跑到韩若曦的微博底下去调侃,嘲讽她以前和陆薄言吃顿饭都能拿出来炒作,让她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才是爱。

    韩若曦表面上十分高冷,从不关心也从来不看微博评论,但实际上,还是会悄悄关注。

    看见这些夹在赞美声中的评论,她自然愤懑难平,拨通康瑞城的电话:“你到底什么时候出手?”

    “急什么?”康瑞城不紧不慢的说,“你不是说不仅要苏简安主动离开陆薄言,还要她名声扫地受尽辱骂吗?我说了会满足你,就一定会做到。而你,只要配合好我,就能看到好戏了。”

    “康瑞城。”韩若曦冷冷的问,“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苏简安,舍不得对她下手吧?”

    “……”

    “……”

    “我喜欢她又怎么样?”片刻的沉默后,康瑞城态度大变,字字句句都透着冷厉,“你还没有资格过问我的事。”

    韩若曦气得“啪”一声挂了电话——她习惯了掌握主动权,可面对康瑞城,她不得不低头。

    过了好一会,韩若曦才慢慢平静下来。

    没错了,只要看到苏简安成为众矢之的,受尽千夫所指,她受这点委屈算什么?

    ……

    媒体大会之后,陆薄言又是每天都要忙到凌晨才能回家。

    苏简安慢慢的习惯了,全心投入到工作中去,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这天,警局接到报警,城西的一个居民区发现一具女尸,她随闫队他们赶往现场。

    做完现场尸检,尸体被抬走,苏简安也脱了手套,拎着工作箱准备返回警察局做接下来的工作。

    可没走几步,康瑞城突然出现。

    看见他黑色风衣的一角,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以来心底的不安突然扩散到极致,苏简安几乎想扔了箱子逃跑。

    康瑞城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恐惧,夹着烟,诡异的微笑着,一步步的逼近。

    苏简安后退,双手紧握,头脑保持着最大程度的清醒:“康瑞城,你想干什么?警察就在后面一条巷子。”

    康瑞城笑了笑,“放心,我现在还没有绑架你的打算。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苏简安拒绝去听:“我不想知道。”

    “如果我说,这东西能让陆薄言坐牢呢?”康瑞城俨然是胜券在握的语气。

    苏简安的瞳孔猛地一缩,但很快冷静下来,逸出一声冷笑:“康瑞城,真正该坐牢的人——是你!”

    “证据呢?”康瑞城毫无惧意,耸耸肩优哉游哉的走过来,“你是半个警察,最清楚把人送|入监狱需要确凿的证据。你手上,有我谋杀陆薄言父亲的证据吗?”

    “没有人犯罪能够做到不留痕迹。”苏简安冷静而又笃定的说,“康瑞城,我迟早会找到能给你定罪的证据。”

    “是吗?”康瑞城根本不在意苏简安的威胁,笑着说,“你能不能找到我的犯罪证据是个未知数。不过——”他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我可是替你找到陆薄言的犯罪证据了。”

    苏简安不是天真的小绵羊,她知道很多东西能伪造,不屑一顾:“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康瑞城走到苏简安跟前,文件袋放进她手里:“要不要相信我,你先看过这些东西再说。”他猛地俯身,暧|昧的靠近苏简安,“我相信,你会主动联系我的。”

    她痞气的小青年一样把烟雾吐往苏简安的脸上,悠悠闲闲的转身离开。

    苏简安看到旁边有一个垃圾桶,拿着文件袋径直走过去,扬起手就要把文件连着袋子扔进垃圾桶。

    可就在她扬起手的时候,由于袋子没有封口,里面的纸张纷纷扬扬的掉下来,一张照片映入她的眼帘。

    八jiu年前的照片,还是偷拍的,角度抓得不是很好,但能清楚的看见照片上的穆司爵和陆薄言并肩站在一起,还有他们对面的人……

    是前几年被捕入狱的国外某走私团伙的头目!

    苏简安之所以认识这个团伙的人,是因为留学的时候,教授曾拿这个团伙的作案手法当教材给他们讲解。

    陆薄言和穆司爵……怎么会和这些人有关系?

    而且,从照片上来看,他们当时应该正在……交易。

    苏简安像被什么猛地击中,脸色霎时苍白下去,反应过来后,她猛地扔了手里的箱子,迅速把散落在地上的文件捡起来,确认没有遗漏后装进包里。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警察局的,解剖工作扔给江少恺,自己躲在休息间里一张一张的看那些文件。

    看到最后,双手抑制不住的开始颤抖。

    穆司爵,这个仿佛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神秘王者,她终于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G市有一个传奇一般的家族——穆家,穆司爵就是穆家这一代的继承人。

    几十年前,穆司爵的爷爷是G市的风云人物,老爷子非常聪明睿智,笃信佛教,因此不喜杀戮,各种生意虽然都涉及灰色,但都是通过自己过人的胆识和手段发展起来的。

    一大批人死心塌地的跟着老爷子,混出头的,今天都成了穆司爵的叔伯。

    到了穆司爵这一代,老人不想再让孙子触碰世界的黑暗面,把穆司爵送出国去读书,偏偏穆司爵遗传了他的才智和胆识,回国后接手家族的生意,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不过灰色始终是灰色,穆司爵一直受到警方的监视,但是穆司爵要比爷爷聪明得多,经营一家科技公司逐步洗白家族的生意。

    表面上,穆司爵和他的公司都很干净,但说出来,他穆家继承人的身份终究是敏|感的。

    康瑞城给苏简安的文件,表明陆薄言和穆司爵有牵扯,甚至有一个非常隐晦的暗示:创业初期,陆薄言的资金来源是穆司爵。

    如果这些东西交给警方,陆薄言……难逃帮穆司爵洗钱的嫌疑,到时候不止是他,穆司爵也将被波及。

    陆氏本来就岌岌可危,如果这个时候陆薄言再被爆出什么遭到警方调查……苏简安不敢再想象下去……

    她捂着脸,太阳穴突突的跳着,脑袋发胀发疼。

    陆氏被举报偷税漏税的时候,她曾问过陆薄言。

    当时陆薄言的回答模棱两可:“有些事情,说出来你无法理解。”

    陆薄言并没有斩钉截铁的告诉她陆氏没有任何违法行为,只是说他有办法。

    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陆薄言所谓的“方法”,是穆司爵这条线——他要像创业初期那样,和穆司爵“合作”。

    可他一旦用这个方法,康瑞城……一定会死咬着他不放。

    最后,康瑞城会做什么,苏简安已经可以预料得到。

    绝对不能让陆薄言再次被警方调查。否则,陆氏就真的没有生存的希望了!

    苏简安霍地站起来,双眸里的迷茫慢慢的消失,心下已经有了决定——现在最要紧的,是核实康瑞城这份资料。

    她心存侥幸的希望这是康瑞城伪造来吓她的,可理智又告诉她,康瑞城没有这么无聊。

    江少恺做完解剖工作回办公室,就发现苏简安呆呆的坐在座位上,眸底分不清是冷静还是慌乱,他走过去敲了敲她的桌面:“灵魂出窍了?”

    苏简安反锁了办公室的门:“少恺,帮我一个忙。”

    江少恺被她冷肃的样子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了?”

    苏简安把文件袋递给江少恺:“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查一查薄言创业初期的资金来源。以及……穆司爵和陆氏有没有什么关系。”

    江少恺草草扫了一眼文件袋里的资料就什么都明白了,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要是查实,陆薄言……”

    “所以你要找绝对信得过的人,悄悄调查,不要惊动任何人。”苏简安决绝而又坚定,“有答案之后,第一时间告诉我。”

    “G市的穆家我知道。”江少恺说,“你跟陆薄言结婚这么久,有没有观察到他跟穆司爵关系怎么样?”

    半晌苏简安才艰难的挤出两个字:“很好。”

    江少恺有预感,手里的资料多半是真实的。

    他安慰性的把手搭上苏简安的肩:“不要太担心,等我消息。”

    苏简安点点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快要七点了。

    她收拾好东西走出警察局,很巧,陆薄言的车也刚好停下来,他下车,站在车门边朝他笑了笑,示意她过去。

    苏简安扬起唇角走过去,越近,眼里的陆薄言却越陌生。

    结婚大半年,她自认已经十分了解陆薄言了,他的生活习惯,他的一些小怪癖,包括他的行事作风。

    陆薄言也不介意告诉她他的一切。

    唯独,他绝口不提去美国之后的日子。

    而就在那几年的时间里,他认识了穆司爵,认识了沈越川,和他们成为了朋友。

    哪怕苏简安少了一根头发陆薄言都能察觉到,更别提她此刻略显怪异的表情了。

    他盯着她:“怎么了?不高兴?”

    苏简安迅速整理好糟糕的情绪,挤出一抹微笑:“有命案,下午工作比较多。你……下班了?”

    “还没。”陆薄言让开,示意苏简安上车,“但突然饿了,徐伯说你还没下班,顺路过来接你去吃饭。”

    苏简安选了一家餐厅,两人之前没去过的,菜品的味道非常不错,她却食不知味,偏偏还要表现出吃得很香的样子。

    吃完饭,以为陆薄言要回公司接着忙,他却突然改变主意说不回去了,直接回家。

    苏简安大感诧异:“陆总也会偷懒?”

    陆薄言圈住她的腰,笑了笑:“陆总是为了陪老婆。”

    在苏简安的记忆中,她已经很久没有机会和陆薄言好好说说话了,回到家后拉着陆薄言在客厅坐下,打开电视:“陪我看一部电影。”

    她挑影片,挑来挑去选定了一部已经看过三遍的老电影。

    《乱世佳人》。

    陆薄言从藏酒室拎着一瓶红酒回来,刚好看见屏幕上出片名,挑了挑眉梢,径自倒上酒。

    一切就绪,苏简安裹上毯子肆意的靠着陆薄言,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陆薄言把酒杯递给她,突然问:“过段时间请人在家里设计一个家庭影院?”

    苏简安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陆薄言瞥她一眼,说:“这看你有什么表示。”

    苏简安毫不犹豫的亲了他一下,抱着他的手臂:“什么时候?”

    某人脸上漾开愉悦的笑意:“等我们从法国回来的时候。”

    苏简安幸福又满足的抱住陆薄言:“以后我就可以天天在电影院看《乱世佳人》了!”

    陆薄言略有不解:“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部片子?”

    “它有美好,也有苦难和遗憾啊。”苏简安说,“跟那个时代的人相比,我们幸福太多了。有些艰难,甚至算不上艰难。”

    “……”

    陆薄言一时没有说话,苏简安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把话题转到了他在美国的生活,问:“刚到美国的时候,你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陆薄言端起酒杯,“都已经过去了。”他低头呷了口红酒,苏简安不确定那一瞬间是否有锋芒从他的眸底掠过。

    她难得任性,缠住陆薄言:“我想知道你那几年是怎么生活的。”

    “真的想听?”

    苏简安肯定的点头。

    陆薄言放下酒杯,认认真真的概括:“上课、回家——每天循环这两件事。”

    苏简安知道陆薄言肯定有所隐瞒,但再追问,他肯定要起疑了。

    于是肆无忌惮的对他表示嫌弃:“你的日子过得也太枯燥了。”

    “其实也可以过另外一种日子。”陆薄言悠悠的说,“下课后不回家,去和同学聚会,喝酒,然后约会。”

    苏简安不是没有领略过美国人民的开放,喝个酒,约个会,然后就可以……了。

    她瞪着陆薄言:“你敢!”

    她很少生气,气鼓鼓的怒目而视的样子在陆薄言看来只有可爱,刚说完:“不敢。”他已经低头衔住她的唇瓣。

    “唔……”苏简安挣扎,含糊不清的抗议,“电影……”

    陆薄言连带着毯子把她抱起来:“你已经看过三遍了。”

    观众回房间了,只剩下影片在客厅孤独的播放。

    ……

    第二天。

    苏简安到了警察局才知道江少恺请了半天假,打他电话,无人接听。

    下午,江少恺终于来到警察局,锁上办公室的门,面色凝重的看着苏简安。

    苏简安心里“咯噔”一声,声音微颤:“有结果了吗?”

    江少恺点点头,说:“不想留下证据,我没让人整理成书面资料。简单点说吧,陆薄言的创业初期的资金来源,表面上是他投资股票、做期货赚的钱。但实际上,确实有一笔很大的资金来源不明,查下去的话……”

    苏简安接下江少恺的话:“查下去就能查到穆司爵,对吗?”

    江少恺点点头:“现在穆司爵表面上经营科技公司,但实际上他掌管着家族的生意。穆司爵不属于黑,也不属于白,他的身份准确来说很敏|感。G市的警方一直盯着他,击溃穆司爵,G市的很多灰色产业就会被扫荡。陆薄言和他有这么多牵扯,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

    苏简安瞬间六神无主,声音都变得飘渺。

    “还有一个问题——”江少恺盯着苏简安,“这些资料谁给你的?康瑞城?”

    苏简安点点头。

    江少恺终于知道苏简安为什么这么慌乱了,让她先保持冷静,又问:“康瑞城有没有说他要什么?他掌握着这些资料,却不去威胁陆薄言反而来找你,肯定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苏简安抱着头,强迫自己冷静,终于想起来:“康瑞城说我会给他打电话。”

    她拨通康瑞城的号码,开了扩音,很快康瑞城的声音就传来:

    “比我想象中快。呵——,我之前小瞧你了。”

    “别说废话。”苏简安开门见山,“你要什么?”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康瑞城轻笑了两声,然后一字一句的、阴狠的说,“我要陆薄言看着他爱的人离开她,我要陆薄言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

    “哦,这么说你可能听不懂。”康瑞城的声音复又平静下来,说,“简安,跟他离婚吧。”

    大脑被狠狠的震了一下似的,苏简安下意识驳斥:“不可能!”

    “意料之中。”康瑞城倒是不急,不紧不慢的抛出重磅炸弹,“我再告诉你吧,我掌握的东西,不止你看到的那么多。现在,想办法到凯悦酒店来,再给你看点东西。”

    苏简安下意识的看向江少恺,又听见康瑞城说:“不放心的话,你可以带个人来。”

    苏简安和江少恺赶到凯悦酒店,按照康瑞城说的,上17楼的06室。

    门开着,康瑞城在等他们。

    见苏简安带着一个男人来,康瑞城笑了笑:“大白天的带着一个男人进酒店,你就不怕媒体拍到了让陆薄言误会。”

    “别用你短浅的目光作为标准衡量别人。”苏简安冷冷的看着康瑞城,“你手上还有什么?”

    康瑞城递给苏简安一份文件,上面是一些照片,照片上是穆司爵和陆薄言,以及沈越川三个。

    都是一些娱乐照片,三个人有说有笑,或是出海钓鱼,或是在一起打球。

    这些照片本身没什么,但足够说明,这三个人关系匪浅。

    照片下,是调查报告,报告写明穆司爵的一些交易,陆薄言有份参与,都在八jiu年前,也就是陆薄言创业初期的时候。

    苏简安知道不管用,但只有撕了这些东西,才能掩饰心里的不安。

    然后,她冷静下来,双眸里盛满了不甘,却无能为力。

    康瑞城笑了笑:“我直白点告诉你吧,我手上掌握着——陆薄言涉嫌违法的证据。”

    “你从哪里得来这些东西?”江少恺问。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

    江少恺笑了笑:“你在穆司爵身边安插了卧底。”

    “聪明。”康瑞城往沙发上一坐,点了一根雪茄,“穆司爵要是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可惜没有,他虽然有所察觉,但根本不知道卧底是谁。”

    康瑞城在杯子里倒上红酒,示意苏简安做:“该我们谈了。”

    苏简安的双手紧握成拳,只有这样才能掩饰她的颤抖:“你一定要我跟薄言离婚吗?”

    “没错,我要你主动提出来跟她离婚。”康瑞城说,“否则,你看到的东西,我会全部交给警察。到时候,陆薄言和陆氏会面临什么,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吧?”

    苏简安脸色煞白。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东西一旦曝光,陆薄言和陆氏将面临什么?

    用“灭顶之灾”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康瑞城夹着雪茄,饶有兴致的欣赏着苏简安慌乱的模样:“陆氏现在的境况这么艰难,陆薄言是不是还很气定神闲,告诉你他留有后招?”

    “……”

    “呵——”康瑞城轻慢的冷笑一声,“他所谓的后招是什么,你应该从我给你的文件里猜到了吧?如果他真的跟穆司爵合作,你觉得他还能再把自己洗白吗?”

    “……”苏简安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依然不语。

    “洗不白了。”康瑞城自问自答,“他这一辈子都会被警方盯着调查。就算我不曝光我手上这些东西,警方也会查到,陆薄言难逃牢狱之灾。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跟他离婚的事情,但是记住,我的耐心不多,你最好尽快告诉我答案。”

    康瑞城的语气里,透着死亡一般的威胁。

    苏简安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酒店的。

    走出暖气充足的酒店大堂那一刻,寒风迎面扑来。她突然觉得,今年的冬天要开始变冷了。

    回去的路上,江少恺边开车边问苏简安:“你打算怎么办?”

    “……”

    过去良久,苏简安才说:“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像薄薄的纸片,脆弱得仿佛只要风一吹就会碎。

    原来迷茫和纠结,是这种感觉。

    离不开,却又不得不离开,原来只要开始想象,心脏就会一阵阵的抽痛。

    她该怎么办?

    回到办公室,苏简安还是六神无主,江少恺索性包揽了所有工作,她呆呆的坐在电脑前,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打开一个新闻网站,财经版的一个标题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陆氏绝处逢生,方启泽或将改变主意同意贷款。

    她急急忙忙点开网页,上面刊登着一张陆薄言和方启泽握手的照片。报道称,方启泽这位新上任的汇南银行贷款业务负责人,非常看好陆薄言和陆氏,他将会考虑与陆氏的合作。

    苏简安盯着新闻标题想:这是生机,还是……

    想着,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屏幕上显示着韩若曦的号码。

    苏简安接通电话,韩若曦过了片刻才慢悠悠的开口:“是我让阿泽重新考虑陆氏的贷款申请的。”

    苏简安不自觉的攥紧手机:“你想说什么?”

    “你还不清楚吗?”韩若曦的笑声里透出轻蔑,“陆氏的生死,现在可是你说了算。”

    “……”

    “只要你向陆薄言提出离婚,我马上就让阿泽同意贷款,不会引起陆薄言任何怀疑。”韩若曦一字一句,“否则,你就看着陆薄言去冒险和穆司爵合作吧!”

    电光火石之间,苏简安迅速把韩若曦和康瑞城这两个毫无关联的人,联系到了一起,问:“韩若曦,你和康瑞城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薄言最后的方法是和穆司爵合作?”

    曾经她底气十足的告诉韩若曦,就算汇南银行不批贷款,陆薄言也还有别的方法可想。

    当时,韩若曦嗤之以鼻,原来是因为她知道陆薄言的后路。

    问题是,韩若曦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她和康瑞城各自持有筹码,却对她提出同样的条件,只要她和陆薄言离婚?

    单单是陆薄言涉嫌违法的证据,或者是贷款批条,不一定能让她低头答应。

    但他们通力合作双管齐下,她答应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康瑞城和韩若曦,他们是不是在互相配合?

    “康瑞城是谁?”韩若曦的语气里充满了陌生,径自道,“我和陆薄言认识这么多年了,当然知道他和G市的穆司爵是什么关系,更知道他创业初期有一笔资金来自穆司爵。你说就算不贷款他也还有方法可想,不就是穆司爵吗?可是苏简安,你真的不知道穆司爵是什么人吗?”

    “……”

    “穆司爵是能帮陆氏渡过难关没错,但是也会引起警方的注意,到时候陆薄言和陆氏都会被盯上——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韩若曦咄咄逼人,“还是说,你根本不关心这些?”

    苏简安挂了电话,“啪”一声把手机扣在桌子上,太阳穴突突的跳着,脑袋被人勒紧了似的,涨得发疼。

    她到底该怎么选择?

    怎么才能解除韩若曦和康瑞城的威胁?

    江少恺给苏简安倒了一杯水:“或者,你干脆告诉陆薄言算了,和他商量商量?”

    苏简安摇摇头:“不行。”

    至少,现在还不行。

    告诉陆薄言,陆薄言绝对不会同意。这样一来,贷款没有希望,康瑞城也会把手上的文件交给警方,到时候……一切就都完了。

    不告诉他,陆氏至少还有最后一线生机,他不必去冒险。

    ……

    下班后,苏简安没有坐徐伯的车,而是自己开车回去。

    她需要一个只有自己的空间,好好静一静。

    安静中,她想起大学时在报道上看到的陆薄言。

    年轻俊美,意气风发的商业巨子,哪怕他面无表情,也依然散发着浑然天成的王者之姿。

    他是天生的领导者,就应该站在商场的制高点,挥斥方遒,叱咤商场。

    他不能输,不能输掉一身的傲气,更不能输掉陪他打下陆氏这座江山的老员工的信任。

    而唯一安全的办法,就是她答应韩若曦和康瑞城的条件,让方启泽松口答应贷款。

    离婚。

    这两个字像两把锋利的刀子,精准的cha进苏简安的心脏中央。

    血流汩汩,她却不能表现出一毫一分的痛苦。

    车子驶进丁亚山庄,苏简安踩下刹车,白色的轿车停在家门前。

    家——

    看着门内那幢四层别墅——苏简安曾以为,这个地方会永远是她的家。不管她在外面遭受了什么,回到这里就好了,这里有爱她、能保护她的人。

    可终究,还是无法拥有太多幸福。

    苏简安下车,回去精心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陆薄言回来的时候,诧异的挑挑眉:“今天有什么好事?”

    “方先生愿意重新考虑陆氏的贷款啊。”苏简安笑着说,“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这是一件好事没错。”陆薄言指了指桌上异常丰盛的菜肴,“但现在就庆祝……”

    “一点都不早!”苏简安果断的打断陆薄言,拉着他坐下,“如果不是有贷款的意向,方先生不会把消息出来!”

    言下之意,贷款的事已经有一半的希望了,值得庆祝!

    她兴致高涨,陆薄言不便打断,坐下来享受她超群的厨艺。

    吃到一半,陆薄言突然问:“生日想怎么过?”

    苏简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已经是十二月下旬了,她的生日也快到了。

    逛街,吃饭,看电影……这些小情侣会做的事,陆薄言都陪她做过了,唯独没有陪她过过生日。

    那就,最后再奢侈一回吧。

    苏简安明亮的双眸里盛满了期待:“你有没有时间啊?”

    “五天。”陆薄言说,“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陪你。”

    苏简安双眸里的期待如数变成了震惊。

    这段时间陆薄言近乎变|态的工作强度终于有了解释——他在挤时间——为了帮她过生日。

    震惊之余,有点高兴。

    但比高兴更多的,是惆怅和遗憾。

    她还能幸福多久?

    “想好去哪里了吗?”陆薄言问。

    “法国。”苏简安毫不犹豫的说,“你答应过我的,年底带我去法国。”

    正合陆薄言的意,他给秘书打电话,让秘书订好酒店和行程。

    苏简安也提前给闫队打电话请假,闫队知道她这段时间的情况,没多问就爽快的答应了。

    苏亦承听说陆薄言和苏简安要出国,提前把苏简安的生日礼物送了过来。

    是一份文件。

    承安集团有意和陆氏传媒合作,推出一档从国外引进版权的真人秀节目,陆氏传媒只要出人。

    ‘承安’有点吃亏,但对陆氏而言,这是稳赚不赔的合作。

    陆薄言知道,苏亦承在力所能及的帮他。

    陆薄言签了名,之后和苏亦承互换文件,郑重道了声:“谢谢。”

    苏亦承毫不在意的笑笑:“我是为了我妹妹。”

    说着,苏亦承递给苏简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这才是真正的生日礼物。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苏简安打开盒子,不出所料,是一只手表。

    母亲去世之后的好几年内,苏简安都不要苏亦承的生日礼物,她知道苏亦承计划开公司,满脑子都是怎么帮他省钱。

    后来苏亦承的生意越做越大,承安集团初具规模,苏亦承成了别人口中的钻石王老五,早就不差那点送礼物的钱了,打着补偿的名号,苏简安时不时就能收到他送的东西。

    或者是某个设计师的限量版首饰,又或者是当季的流行款衣服。

    这几年,这些东西苏简安都不缺了,知道苏简安喜欢收集手表,他的礼物就统统变成了手表。

    不用费脑筋想什么新意,苏简安还一定会喜欢,有什么理由不送手表?

    虽然没有意料之外的惊喜,但苏简安还是很感动。

    她抱住苏亦承:“哥,谢谢。”不止是这只手表,还有他对陆氏的帮忙。

    苏亦承拍拍她的背:“我只要你开心。”

    苏简安的眼睛突然一红:“我会的。”

    没人察觉她的哭腔之下,掩藏着真切的悲伤。

    苏亦承走后,陆薄言接到一个电话。

    不知道是谁打来的,挂了电话后,他久久的站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

    苏简安走过来一看,才发现他的眉心紧紧的蹙在一起,握i住他的手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公司的事情?”

    “不是。”陆薄言轻叹了口气,摩挲着掌心里苏简安柔i软的小手,“是原来财务总监的家属。”

    苏简安垂下眉睫,一抹寒芒自她的眸底掠过。

    自己都不曾察觉她的语气如此坚定:“一切都会解决的,家属……会得到一个交代。”

    只要解决了资金问题,陆薄言就能还财务部的工作人员清白,就能带着陆氏走过这次的难关——苏简安这样坚信。

    凌晨,陆薄言睡着后,苏简安悄无声息的睁开眼睛。

    外面寒风猎猎,此刻苏简安却是周身温暖,因为陆薄言就在她的身旁。

    借着昏黄的壁灯,她仔细的看他英俊立体的五官,从前是痴迷,现在……是眷恋。

    下午康瑞城说给她时间考虑,其实在接到韩若曦的电话后,她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

    跟让陆薄言冒着被调查这么大的风险,以及让他输掉一切比起来,她转身离开,似乎算不上什么。

    她可以离开陆薄言,离开谁她都能活下去。但是,陆薄言不能失去他与生俱来的骄傲,更不能失去上万员工对他的信任。

    苏简安把头埋进陆薄言的胸口,听着他一下一下的极规律的心跳声,安心的闭上眼睛。

    命运的轮盘被人用力的推动。

    现在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和陆薄言在一起的倒数。

    第二天。

    陆薄言的意识刚从熟睡中苏醒,就感觉怀里空荡荡的,下意识的伸手往旁边一摸——空的!

    他倏地睁开眼睛,果然不见苏简安的踪影。

    以往她有半点动静,他都会立刻惊醒。今天毫不察觉她已经起床,也许是这段时间太累,睡得太沉了。

    洗漱好下楼,不出所料,苏简安已经准备好早餐等他了。

    见陆薄言下楼,苏简安笑着迎过来,熟练的帮他系好领带,又替她整理了一下衬衣和西装的领子,说:“今天我陪你上班!”

    陆薄言看着她,目光中带一点疑惑。

    “我昨天跟闫队请的是长假,在家呆着太无聊了。”苏简安跃跃欲试,“我想去公司陪着你!”

    陆薄言把苏简安带到公司,一路上收到不少诧异的目光,但苏简安全然不顾,树袋熊一样挽着他的手,恨不得整个人挂到他身上似的粘着他,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也笑眯眯的回应,但抓着他的力道没有松半分。

    为了挤出时间带她去法国,这几天陆薄言的行程很满,一来就有一摞文件堆在桌子上等着他,他坐下开始处理公事,这才发现带苏简安来公司是一个……错误至极的决定——

    苏简安倒是不吵,也不闹,她只是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如果说这对他没有一点影响,纯属瞎说。

    陆薄言合上文件,往椅背上一靠,盯着苏简安:“为什么盯着我看?”

    苏简安笑了笑,直白不讳的说:“你好看啊。”

    陆薄言哪有这么容易上当,眯了眯眼:“我怎么记得呆在这里的时候,你更喜欢看电影?”

    “哦。”苏简安云淡风轻却又这般笃定,“其实,老公,电影们都没有你好看!”

    “……”

    “那个——”苏简安感到心虚是难免的,只好拿了一份文件摊开递给陆薄言,“你不是有很多事情吗?你忙你的啊,我看我的!”

    陆薄言确实没有时间跟她胡闹了,很快重新处理起了文件。

    从苏简安的角度看过去,陆薄言线条挺直的鼻梁、浓密英挺的眉都格外清晰,不知道在文件上看到什么,他偶尔会蹙一下眉,随即缓缓舒开。

    蹙眉和舒展的这一个瞬间,他的那个动作,格外迷人。

    苏简安攫住这个动作,深深的镂刻进脑海里。

    倒数的时间里,她要用陆薄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把记忆填|满,最好是满得够她度过漫长的余生。

    十二点多,陆薄言桌上的文件全部处理完,他把钢笔放回笔筒,抬头看向苏简安,她居然还维持着那个姿势痴痴的看着她,不等他开口,她已经站起来:“有点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陆薄言刚要叫秘书订餐厅,苏简安却按住了他的手,说:“我想去员工餐厅。”

    没有应酬的时候,陆薄言一般在办公室解决午餐,吃的也是员工餐厅的大厨做出来的东西。但是,他没有坐在员工餐厅里吃过东西。

    不是因为所谓的职位阶级,而是他不习惯喧闹的环境,更不喜欢吃饭时时不时就有目光从四面投来。

    苏简安却兴致勃勃跃跃欲试,不由分说的拉着他下楼,思维发散的说:“如果有人问我们为什么去员工餐厅吃饭,就说……为了省钱!”

    “……”陆薄言哑然失笑。

    早上总裁夫人来公司了,这件事已经传遍半个公司,但是总裁和夫人双双出现在员工餐厅,可谓奇观。

    闹哄哄的餐厅瞬间安静下去,成千上百双眼睛盯着陆薄言和苏简安,有些员工甚至已经放下筷子站起来,拘谨的跟他们打招呼,苏简安才意识到,下来也许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沈越川闻风赶来,边招呼大家坐边说:“现在是休息时间,陆总和太太也只是下来吃个饭,跟你们一样。别站起来了,吃饭吧。”

    站起来的员工重新坐下去,餐厅的气氛渐渐的恢复,苏简安和陆薄言也已经挑好饭菜,找了张桌子坐下。

    苏简安尝了一个三文鱼寿司,点点头:“餐厅师傅的手艺很不错。”

    “手艺错的师傅能请吗?”沈越川半调侃半吐槽,“这五位数的员工的胃口倒好兼顾,但是你们家这位可一点都不好伺候。不过现在好了,你能彻底征服他。”

    苏简安一愣。

    是啊,陆薄言对吃的这么挑剔,味道一不对就甩筷子,任性出了严重的胃病,她要是走了……

    “想什么?”陆薄言拌了蔬菜沙拉推到苏简安面前,“快点吃。”

    苏简安回过神,吃一口沙拉,却发现胃口变差了,但即使味同嚼蜡也要装出吃得很香的样子。

    最后的日子,她怎么能不好好珍惜,不开开心心的度过?

    餐后,陆薄言回办公室,苏简安在秘书办公室走了一圈,也回来了。

    陆薄言以为苏简安盯着他看了一个早上已经厌了,可这次她居然干脆的把凳子搬到他旁边,大喇喇的坐下。

    他偏过头,苏简安立即笑着迎上他的视线,双手做投降状:“我就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保证不会打扰你的!”

    其实,这么近的距离,她身上的香气时不时就钻进他的鼻息,已经打扰到他了。

    但也无法否认,这样的打扰……他很享受。

    陆薄言不再说什么,继续处理公事,两点钟的时候去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回来时苏简安正趴在桌子上打哈欠。

    他走过去:“你去休息室睡一会?”

    “不要。”苏简安挺直背脊,“我不困!”

    陆薄言再了解她不过了,困的话……她忍不住的。

    他坐下来工作,翻阅文件的空当偶尔会和苏简安说两句话,她趴在桌上,起初还能“嗯嗯啊啊”的应着,但没过多久就没声了。

    偏过头一看,果然是趴在桌上睡觉了。

    陆薄言无奈的放下钢笔,扶起苏简安抱起来,她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样子,陆薄言边走边说:“抱你去休息室。”

    苏简安连“嗯”都懒得出声,头一偏,埋首在陆薄言怀里大睡特睡。

    并没有完全睡死过去,迷迷糊糊中,她被安置在温暖的被窝中,有人细心的为他掖好被子,在她的眉心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那一刹那,她的呼吸里满是陆薄言熟悉的气息,突然觉得很安心。

    沉浸在这种安心里,苏简安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时已经快要六点了,冬日的白天短,夕阳已经收敛了光芒,夜幕从天而降。

    陆薄言推门进来,见苏简安已经睁开眼睛,拿过她挂在衣架上的大衣:“起来,回家了。”

    回家——多美的两个字?

    苏简安配合的起床穿好衣服,和陆薄言一起下楼。

    她的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大了起来,毫不避讳员工的目光,恨不得贴到陆薄言身上一样粘着陆薄言:“老公……”

    刚刚醒来的缘故,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慵懒的沙哑,一口一个老公,叫得甜甜蜜蜜又柔情百转,秘书们忍不住用怪异的目光看她,她却没有察觉似的,兀自紧缠着陆薄言。

    进了电梯,陆薄言眯起眼:“你今天怎么了?”

    苏简安眨巴眨巴眼睛,满脸不解:“什么怎么了?”

    “你很反常。”陆薄言说。

    苏简安撇撇嘴,突然扑到陆薄言怀里抱着他,笑眯眯的:“哪里反常?”

    陆薄言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唇:“这里。”

    平时只有很特殊或者心情很好的时候,她才会软软糯糯的叫他老公。

    可今天,她突然不那么宝贝这两个字了,信口拈来,叫得他猫爪一样心痒痒。

    苏简安知道陆薄言意指的是什么,偏偏要吓他——

    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一双桃花眸看起来更加明亮,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了。

    然后,慢悠悠的问:“还反常吗?”

    陆薄言眯起眼睛,苏简安接收到讯号——危险。

    可电梯轿厢就这么大,她逃也逃不了,陆薄言想做什么……让他做好了。

    陆薄言确实想做点什么的,可就在他扣住苏简安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门徐徐向两边滑开,一楼到了。

    天助我也!

    苏简安幸灾乐祸的飞奔出电梯,完全没有注意到陆薄言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危险重重。

    回到家,时间已经不早了,厨师早已把所有食材都准备好,苏简安只需要开火掌勺。

    她熟练的围上围裙,想了想,叫住厨师,边炒菜边告诉厨师一些自己摸索出来的小技巧。

    厨师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满头雾水的问:“太太,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这样做的话,薄言会更喜欢吃。”苏简安笑着说。

    “嗨——”厨师也笑起来,摆摆手,“你来做不就行了嘛!陆先生会更喜欢吃!”

    “……”

    苏简安努力不让脸上的笑容僵住,抿了抿唇角挤出一抹笑,随即转过身去炒菜,却不小心被辣椒呛到了——

    短暂的刺痛后,眼泪蓦地簌簌而下,。

    “哎哟。”厨师忙走过来,“太太,我来吧,你去歇着。”

    “没事。”苏简安固执的不肯让开,“只是被呛了一下,很快就好了。”

    很快,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炒好菜,苏简安也已经整理好心情,故作轻松的和陆薄言吃饭。

    饭毕,陆薄言要去书房开视讯会议,苏简安也跟着他上楼。

    本以为苏简安是要回房间,可陆薄言前脚刚迈进书房,突然感觉有人从身后拉住了他的衣服。

    回过头一看,果然是苏简安。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就进去呆着,保证不会打扰你的!”

    书房内——

    书桌后,陆薄言正在用苏简安听不懂的语言开会,苏简安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腿上象征性的搁着一本书,可大半个小时过去了她也没有翻页,视线反倒是胶着在陆薄言身上。

    陆薄言开会之余,视线偶尔会投向她这边,她马上低头假装看书。

    说好了绝对不会打扰他的!

    最后分散了苏简安的注意力的,是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

    又降温下雪了。明天醒来,又能看见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吧?

    这个冬天,大概会成为她生命里最美的冬季。

    不知道过去多久,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钻进耳朵,苏简安回过神,抬头一看,是陆薄言。

    她还没反应过来,陆薄言突然俯身,吓得她猛地往后缩,防备的看着陆薄言。

    陆薄言却只是把她的书调反过来,似笑非笑的说:“这本书在你手里一整晚都是反的。”

    苏简安囧了,随口扯了句:“哦,我在练习倒着看书……”

    “……”陆薄言在她身旁坐下,手横过她的肩膀把她搂进怀里,“明天收拾一下行李,后天一早我们直飞波尔多。”

    苏简安点点头:“遵命!”

    看了看时间,十点半,不早了,决定回房间。

    站起来,苏简安却不动。

    陆薄言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又怎么了?”

    苏简安粲然一笑,漂亮的双眸里闪烁着明亮的期待:“你背我好不好?像小时候那样。”

    陆薄言的记忆在一瞬间被苏简安的话拉回十四年前。

    那次是苏简安闹着要去找他,到了老宅子又嫌无聊,不管大人的阻拦就往外跑。

    他追出去,陪着苏简安在外面逛了一圈,她稚嫩的小脸很快就被太阳晒红,出了不少汗,又吵着要回去。

    他答应带她回去,她却又娇里娇气的嫌热,低着头站在原地不愿意挪动,目光时不时就往他后背瞟,明亮的眼睛掠过一抹雀跃,小心思再明显不过。

    陆薄言以为自己不会答应,身体却好像不受大脑控制一样,在她跟前半蹲下:“上来。”

    苏简安高高兴兴的爬上他的背,他背着她走回家。

    路上苏简安叽叽喳喳的跟他说了很多话,至今她的童言童语已经模糊了,他只是清楚的记得她当时很高兴,像得到糖果的孩子。

    没想到她今天又来这招,目光一如当年:明亮,雀跃,充满期待。

    苏简安以为陆薄言会像小时候一样纵容她,叫他上去,结果——

    “咚——”额头被他狠狠的弹了一下,他状似无奈的低斥,“多大人了?”

    说完陆薄言就往外走,苏简安顾不上计较他的“暴行”,追上去无尾熊一样缠着他的脖子,俩人一路笑一路闹的回了房间。

    又这样粘了陆薄言一天,第三天,俩人直飞波尔多。

    当地时间下午三点,陆薄言的私人飞机降落在波尔多机场。

    波尔多十二月的温度与A市差不多,只是阳光更为温暖,迎面吹来的风里也没有那抹刺骨的寒意。

    秘书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出了机场,有车直接把陆薄言和苏简安接到酒店。

    异国的一切都陌生且新鲜,苏简安好奇的四处张望,碰到极感兴趣的,就拉住陆薄言问:“这是什么?”

    神奇的是,陆薄言都能答上来,不管她问什么。

    于是,她所有好奇都变成了疑惑:“你明明没有在法国呆过啊,怎么会这么了解?”

    陆薄言云淡风轻的解释:“因为收购了酒庄,我每年都要来一次。”他牵住苏简安的手,“以后带你一起来。多来几次你就什么都不会好奇了。”

    苏简安怔了半秒,然后,不动声色的掩饰好心底的酸涩,挤出笑容高兴的点点头:“好啊!”

    到了酒店安置好,陆薄言问:“要不要休息一会?”

    “不要,我在飞机上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了。”苏简安拿了条围巾围在脖子上,挽住陆薄言的手,“我们出去逛逛吧。”

    陆薄言:“去酒庄?”

    苏简安完全无所谓:“听你的!”

    六年前,陆薄言收购了这个酒庄。酒庄的气候和土壤条件都非常好,天生的葡萄种植地,几年内迅速打响知名度,出产的红酒被列为波尔多几大名酒之一,酒庄更是被评为最美的酒庄。

    然而,酒庄的辉煌都在盛夏。冬天的葡萄树已经掉光叶子,光秃秃的一大片,干枯的土壤上也看不到半分生命力,只有庄园里的几幢建筑还算有特色。

    陆薄言带着苏简安爬上一个小山丘,示意她往远处看。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红彤彤的落日落入苏简安的眼帘。

    所谓落日熔金,大概如此。大半个葡萄种植地被镀上了浅浅的金色,无声的闪耀着细碎的光斑,像在诉说它盛夏时节的辉煌。

    也许是庄园里太安静,又或许是景致太宁静,苏简安的心绪也跟着平静下来。

    她拉着陆薄言就地而坐,依偎着他,沉浸在短暂的安宁里。

    陆薄言替她拢了拢围巾:“冷不冷?”

    “不冷。”苏简安摇摇头,顺势抱住陆薄言,“我不想回去了。”

    陆薄言只当她是贪恋眼前的景色:“只看见落日就不想回去了?”

    “嗯。”苏简安在他怀里蹭了蹭,“太美了!”

    其实,贪恋的哪里是景色?

    明明是留恋身边的人,贪恋这种不被打扰的幸福感觉。

    “陆先生。”一名穿着定制西装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年轻的男士走过来,对着陆薄言欠身微微一笑,“这是我们新出窖的红酒,你尝尝口感如何。”

    两个年轻的男士把托盘放到陆薄言面前,是红酒和杯子。

    陆薄言向他们道了声谢,老绅士带着年轻的男子离开。

    苏简安看了看有点“荒凉”的四周,忍不住想笑:“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尝新出窖的红酒?”

    陆薄言挑挑眉梢,少见的随意轻松样:“有什么不可以?”

    红酒汨汨注入高脚杯里,苏简安抿了一口,说不出好坏,但心里……已经满足。

    她要的,只是和陆薄言在一起的记忆。

    太阳很快落下去,光线一点一点的收敛,只余天边一抹残阳。

    陆薄言起身,朝着苏简安伸出手:“带你去看看酒窖。”

    苏简安搭上他的手站起来,这才发现坐太久脚麻了,别说走下坡路,连动一下脚心都钻心的麻。

    她为难的看着陆薄言:“让我缓一下。”

    陆薄言突然在她跟前蹲下:“上来。”

    苏简安怔住,盯着陆薄言的背,十四年的时光仿佛从眼前掠过。

    十四年前,陆薄言还是只是一个翩翩少年,他的背还没有这么宽阔结实,更没有漂亮分明的肌肉线条。

    现在,他是一个男人,肩负重担,背负着公司里上完名员工的希望。

    他的背脊应该永远骄傲的挺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他弯了脊梁。

    苏简安趴上去,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你不怕被酒庄里的员工看见啊?”

    陆薄言毫不在意:“我背的又不是别人家的老婆。”

    苏简安不自觉的笑起来,手圈住陆薄言的脖子,安心的趴在他的背上,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

    这样美,却无法长久。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虽然已经烂大街了,但用来形容苏简安此刻的心情,再恰当不过。

    苏简安终究是想维护陆薄言在员工心目中高大冷峻的形象,走出了葡萄种植地,脚上的麻痹有所缓解,就挣扎着下来,跟着陆薄言去参观酒窖。

    因为平时也要带客户或者媒体来参观,所以酒窖设计得非常美,厚重安静的艺术底蕴,穿着统一制服的井然有序的工人,伴随着阵阵酒香……

    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苏简安不介意在这里呆上半天。

    第二天。

    不知道是不是时差的原因,苏简安醒的很早,却不愿意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找到陆薄言抱紧,正打算再睡个回笼觉,耳边突然传来他低柔的声音:

    “生日快乐。”

    差点忘了,今天是她生日。

    这是陆薄言陪她度过的第一个生日。或许也可以说,是最后一个。

    苏简安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就是陆薄言英俊的五官,笑着圈住他的后颈:“谢谢。”

    陆薄言摸摸她的头:“还困不困?不困的话起床,吃完早餐出发去巴黎。”

    一个小时后,酒店门外——

    苏简安的手遮在眉骨上,抬头望了望天,一片蔚蓝,连当空洒下的阳光都格外和煦。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更好,她也应该更高兴才行。

    这时,一辆轿车停在两人跟前,年轻的男子下来打开车门:“陆先生,陆太太,请上车。三十分钟后我们就能到达波尔多机场。”

    苏简安拉住陆薄言,唇角噙着一抹神秘的笑:“今天我生日,你要听我的!”

    陆薄言扬了扬眉梢,愿闻其详。

    “我们不坐飞机去巴黎。”苏简安跃跃欲试,“坐火车!”

    “……”陆薄言蹙了蹙眉,暂时不置可否。他没有坐过火车,一是因为火车速度慢,二是因为车厢人太多,他一向不喜欢嘈杂。

    “我们坐高速火车,三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到了,跟飞机的时间差不多!”苏简安晃着陆薄言的手,努力说服他,“我们还没有一起坐过火车,你陪我一次。”说着竖起右手的食指,“生无可求”的强调:“就这一次!”

    陆薄言终究是败在她的软声软语的哀求下,吩咐司机去火车站。

    火车站人来人往,各种肤色各种语言,有人悠闲自在,也有人步履匆忙。

    苏简安挽紧陆薄言的手,跟着他去买票,过安检,候车。

    他们很幸运,买到了最近一班高速火车的车票,只等了十几分钟就上车了。

    可是找到座位后,苏简安傻眼了。

    她和陆薄言没有买到并排的座位,两人被走道隔开,分别在两排!

    “……”——苏简安此刻的心情,只有这六个标点符号能准确形容。

    她幻想中不是这样的啊!而是她和陆薄言紧靠着彼此坐在靠窗的位置,她靠在陆薄言的肩上,陆薄言温柔的看着她,而她满心幸福的看窗外风景流逝啊!

    想哭……

    陆薄言想了想:“我跟你邻座的人换一下座位?”

    苏简安看了看她的邻座,是一个年龄和她相仿的女孩,穿着打扮十分休闲随意,戴着一副耳机望着窗外,一看就是去巴黎旅游的人。

    她果断把陆薄言推过去:“你去拜托她!”

    陆薄言略感意外:“你确定?”

    他还以为,按照这几天苏简安粘他的程度,苏简安不会给他任何和其他异性接触的机会。

    “非常确定!”苏简安肯定的点点头,“你长得帅,她不会拒绝你的!”

    陆薄言走过去,先是用法语跟女孩打了声招呼,女孩笑着摇摇头,说她来自美国。

    陆薄言毫无压力的把语言切换成英文,委婉的表达他很需要跟女孩换个座位。

    女孩摘下耳机,不解的问:“为什么?先生。”

    “今天是我太太生日,她希望我陪她坐一次火车。”陆薄言倍感无奈,“可惜我们的座位不是相邻的。”

    也许是被苏简安说对了,长得帅就不会被拒绝,女孩很爽快的拎起包站起来:“祝你太太生日快乐,希望你们有美好的一天。”

    陆薄言笑了笑:“谢谢。”

    苏简安也向女孩道了谢,高高兴兴的坐下,托着下巴看着陆薄言的脸有感而发:“我发现关键时刻你的脸很好用!”

    陆薄言眯了眯眼,苏简安嗅到危险的气息,立刻强调:“当然,这并不是在否定你其他地方!”

    “哦?”某人饶有兴趣又意味深长的盯着苏简安,“其他地方是……哪些地方?”

    “比如——”苏简安戳了戳陆薄言的脑袋,“这个地方。”

    陆薄言:“……”

    无言中,列车出发,沿途的风景称不上美轮美奂,但对苏简安来说足够新鲜,她靠在陆薄言的肩上,偶尔和陆薄言说说话,偶尔看看风景,累了就抱着他休息,几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高速列车停靠在巴黎火车站。

    跟波尔多的火车站比,巴黎火车站更现代化也更加宽敞,人流量自然更大。

    苏简安很害怕和陆薄言冲散,紧紧牵着他的手,让他找出口。

    以前跟洛小夕到处跑的时候,订酒店、找攻略、认路问路之类的事情都是她来,洛小夕只负责吃喝玩乐。

    但现在她跟陆薄言在一起,可以任性的当一个生活白痴。

    根据指示标,陆薄言很快把苏简安带出了火车站,很快有人迎上来:“陆先生,陆太太,中午好。我是酒店派来接你们的司机。”

    陆薄言偏头看苏简安:“先吃饭还是先去酒店?”

    “还不饿,先去酒店吧。”

    其实,苏简安是在猜——陆薄言会不会在酒店安排了什么惊喜给她?

    比如推开房门,就能看见鲜艳的玫瑰和心形蜡烛……

    虽然很俗很烂大街,但是……她一点都不嫌弃啊!

    到了酒店后,苏简安掩饰着这份微妙的雀跃推开套房的门——嗯,客厅正常。

    唔,还有房间呢!

    径直走过去再推开门——哎……还是什么都没有。

    陆薄言明明就知道今天是她生日!

    还是说,他另有安排?

    结果午饭也毫无惊喜,换上优雅得体的衣服去一家贵得倍显高冷的餐厅,边听小提琴曲边吃东西,一切都按部就班。

    饭后离开餐厅,陆薄言问:“想去哪儿?”

    苏简安想了想,毫无头绪,调整好略微失落的心情,把脑力活推给陆薄言:“你说呢?”

    不远处就是巴黎闻名全世界的大街,陆薄言婉拒了司机的接送,带着苏简安走过去。

    哪怕是寒冬腊月的时节,这条被称为“全世界最美大街”的街道依然不乏行人。苏简安挽着陆薄言的手,像一对最普通不过的出游的夫妻,闲适悠然的在林荫道上散步。

    穿过700米长闹中取静的林荫道,苏简安意犹未尽的往西段的商业街走去,边说:“我更不想回去了。”

    陆薄言:“你很喜欢这里?”

    “嗯。”苏简安点点头,“你不觉得这里很好吗?”

    没有人认识他们,没有流言蜚语,没有公司危机,更没有威胁,只有他们,没什么能打扰他们,只要他们愿意,可以自由的做任何事。

    “再来几次,如果你还是这么喜欢,我们可以考虑移民。”陆薄言说。

    苏简安手脚一僵,整个人都怔住了。

    陆薄言察觉到异常,看着苏简安:“怎么了?”

    苏简安迅速反应过来,掩饰好心底翻涌的酸涩,挤出一抹干笑:“移民……还是算了吧,家人朋友都在国内呢!新鲜感没了我估计就不喜欢这里了。”她放任自己浸入幻想,“所以,以后你每年带我来一次就好啦!”

    两人很快走到一个著名的购物广场前,苏简安却目不斜视,丝毫没有进去的意思,最后还是陆薄言停下脚步:“进去看看?”

    “你要买东西吗?”顿了顿,苏简安突然笑了,“给我买礼物?”

    陆薄言似笑而非:“你的礼物,我怎么敢今天才买?”

    “也就是说——我的生日礼物你已经准备好了?”苏简安的眼睛顿时亮如星辰,“是什么?”

    陆薄言拒绝透露细节:“回酒店你就知道了。”

    苏简安想起几个月前陆薄言生日时,他对她提出的条件,于是有样学样:“先说好,不够惊喜的话,礼物不算数!”

    陆薄言扬了扬唇角,这弧度怎么看怎么别有深意,苏简安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果然,他故意压低声音说:“绝对不输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

    香街的西段,另女人疯狂的购物天堂的大门前,苏简安的脸“唰”的红透了,她跑进了购物中心,怒刷了一条围巾和一件大衣。

    结账的时候她才突然冷静下来,想到陆氏目前的情况,拉了拉陆薄言的手:“算了吧,我不是很喜欢。”

    陆薄言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由失笑,把卡递出去:“只是一条围巾和一件大衣,就算陆氏出现财务问题,也还是买得起的。”

    美丽高挑的店员已经把大衣和围巾打包好了,递给苏简安的时候顺手递给她一支鲜艳欲滴的玫瑰:“陆太太,祝你生日快乐。”

    苏简安一时竟忘了道谢,诧异的看着店员,店员微笑着解释:“我们的首席设计师曾为你设计过礼服,所以我们拥有你的基本资料,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谢谢你们。”苏简安笑着接过玫瑰,放进围巾袋子里,挽着陆薄言离店。

    接下来,两人又去了埃菲尔铁塔,苏简安这才记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急匆匆的打开手机相机,问陆薄言:“陆先生,自拍过吧?”

    陆薄言:“……”

    苏简安意料之中的表情摇摇头:“就知道你不会干这么新潮的事情!”说着一手抱住陆薄言,一手举高手机,精准的抓到最好的角度,“咔嚓”一声,她和陆薄言在手机里定格。

    检阅成果,研究了一番陆薄言的表情,苏简安得出结论:“我们身后的铁塔看起来都比你开心。”

    她必须要留下一张满意的照片!

    苏简安找了路人帮忙,把手机交出去,兴冲冲的和陆薄言商量要用什么姿势合照,陆薄言不语,直接扣住她的后脑勺,他的唇印下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相机的闪光灯闪烁了一下:“咔嚓——”。

    画面定格。

    陆薄言缓缓松开苏简安,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苏简安尚未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他,半晌只挤出来一个:“你——”

    “我怎么?”某人的眸底分明透着愉悦和满足,“你能想到更好的姿势?”

    “……”苏简安抿着唇,竟无言以对。

    替他们拍照的小情侣拿着手机走过来,年轻的男孩悄悄对陆薄言竖起了大拇指,用行动表达对他的佩服,女孩把手机还给苏简安,说:“照片看起来很甜蜜。”

    “谢谢你们。”苏简安接过手机一看,确实,很甜蜜。

    陆薄言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圈着她的腰,她下意识的搂住他。俩人都是侧面面对镜头,虽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却依然能从照片中感受到无限的爱意交融在他们的四周的空气里。

    苏简安突然明白过来,无关入镜的人长相,无关拍摄环境,更无关摄影师的水平,只要有爱,就能拍出这种甜死人不偿命的照片。

    她扬了扬唇角,正想把手机放进包里,手心却突然一空——手机被陆薄言抽走了。

    他用蓝牙把照片传到了自己的手机上,这没什么,另苏简安大跌眼镜的是——他把那张照片设成了手机桌面!!连他的手机都没放过!!!

    “那个……”

    苏简安嗫嚅着想抗议,但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陆薄言泛着寒意的眼风就凉凉的扫向她:“不许偷偷换桌面!”

    “如果……”苏简安试探性的问,“我换了呢?”

    陆薄言眯了眯眼,俯身凑到苏简安的耳边,不紧不慢的道:“我会让你哭着换回来。”

    “……”苏简安浑身一震,骨气都被震没了,干笑着说,“我不会换的。”

    陆薄言眸底的危险终于如数转变成满意,摸了摸苏简安的头:“乖。”

    “……”

    被当成宠物似的摸头,这让苏简安很有咬人的冲动,但是这种冲动很快就被陆薄言的下一句话冲散了。

    陆薄言问:“饿了没有?带你去吃好吃的。”

    苏简安曾听沈越川说过,因为对吃的挑剔到变|态的地步,所以陆薄言去一个从未涉足的地方之前,随他出差的秘书助理的首要工作,就是找到合他口味的餐厅。

    六年前陆薄言收购了酒庄,又和巴黎的几家公司有合作,每年不但要飞一趟波尔多,也经常需要到巴黎来。

    所以如今陆薄言的脑海里,有一幅很全的巴黎美食地图,大众的小众的甚至是不为人知的,他都知道。

    “美食爱好者”,俗称“吃货”的苏简安心动不已,点点头:“饿了!”

    陆薄言打了个电话,很快有车过来接他们,车子穿过巴黎繁华璀璨的街区,三十分钟后,停在一条休闲街的一家蛋糕店门前。

    下车,苏简安才发现蛋糕店挂着“今日休息”的告示牌,不解的看向陆薄言,他却不动声色,示意她等一等。

    等了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颇具设计感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西装马甲、围着围裙的老人走出来,和陆薄言握了握手,又和苏简安礼貌的贴面表示对她的欢迎,请他们进去。

    蛋糕店不是很大,复古风格的装修,一个小小的摆饰都非常精致耐看,苏简安目光转个不停打量着那些小玩意,眼角的余光扫到一抹跳跃的烛光。

    转过头,老人不知何时推了个六寸大的蛋糕出来,上面cha着一根蜡烛。

    “生日快乐。”老人笑着把蛋糕端到苏简安面前,苏简安认出蛋糕上面用法语写着“生日快乐”几个字,字体非常优雅好看。

    老人又说:“这是陆先生昨天亲自打电话托我为你做的蛋糕,希望你喜欢。”

    他回了烘焙房,偌大的店里只剩下苏简安和陆薄言两个人。

    透过跳跃的烛光,苏简安看着对面的陆薄言,也许是眉梢略带笑意的原因,他冷峻的轮廓都柔和了不少。

    “为什么要叫这个老先生给我做蛋糕?”苏简安颇为好奇的问。一般入得了陆薄言法眼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

    果然,陆薄言说:“他曾经是X国王室特聘的蛋糕师,国家首相称赞他是王室有史以来最好的蛋糕师。”

    苏简安带着几分雀跃吹了蜡烛,拿起蛋糕刀就要把蛋糕切了,却被陆薄言拦住,陆薄言提醒她:“切蛋糕之前不是应该先许愿?”

    苏简安这才反应过来,双手交握闭上眼睛,默默许下了一个愿望。

    睁开眼睛时,陆薄言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许了什么愿望?”

    苏简安漆黑明亮的眼睛溜转了两下:“不告诉你!”

    她拿起刀,果断的把蛋糕切了,迫不及待的尝一口,那一瞬间的口感,就像她整个人都要融化进蛋糕的香甜里。

    “味道怎么样?”陆薄言问,语气分明胜券在握。

    苏简安说不出话,只是看着陆薄言一个劲的点头。

    这种反应在陆薄言的预料之中,陆薄言递给她一张纸巾,说:“以后再带你来尝别的口味。”

    苏简安捧着自己的那小块蛋糕,笑得灿烂又满足:“先把这个吃掉!”

    至于以后……她现在很幸福,很满足。一点都不想提以后,更不想考虑未来会如何。

    苏简安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幸福满足里,吃饱后,挽着陆薄言散步回酒店。

    入夜的巴黎,承载着太多的繁华和璀璨,街上的行人放慢了节奏,城市间充斥了一种别样的休闲意味,街上打扮得优雅绅士的男男女女,也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苏简安紧紧挽着陆薄言,步伐缓慢惬意,热衷问陆薄言一些无聊的小问题,陆薄言起初当然不屑于回答,但经不住她纠缠,最后还是无奈的给了她答案。

    她享受这种偶尔的小任性,更享受陆薄言永远的纵容。

    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这个黑夜会一直持续下去,太阳迟一点再升起,就好了。

    可时间的步伐永远不会停下,不用多久,两人走回了酒店。

    陆薄言倒是没事人一样,但苏简安穿着高跟鞋的脚就糟罪了,疼痛难忍,所以看到酒店大门的时候,除了觉得解脱了,她什么都没有记起来。

    直到推开房门,看见床上的十四个礼物盒。

    每个礼物盒都不一样,有的甚至已经有点旧了,但能看得出来,它们一直被妥善安放,仔细收藏,盒面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这才记起来,陆薄言说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在酒店。

    苏简安脱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毯上,不顾脚上的疼痛跑着扑到床上,拆开第一个礼物盒。

    是一个十几年前限量发行的布娃|娃。

    她想了想,应该就是在她十岁那年,她最爱的布娃|娃推出限量版,恰逢她生日,苏亦承专门找了人帮她预定,最后还是没有买到。

    十岁的时候,她还是被世界捧在手心上的小公主,钟爱布娃|娃和漂亮的裙子,没能买到这个布娃|娃,她伤心了好一阵子,苏亦承给她搬回来多少精美昂贵的娃|娃,都不能缝补她心里的遗憾。

    第二个礼物盒里面,装了一支很漂亮的笔,鲜艳亮丽的糖果色,设计得十分精美,很适合十几岁的小女孩用。

    其他礼物盒里面,分别装了昂贵的项链、围巾,还有一些不值钱但是她很喜欢的小摆饰小玩意,其中还有一个纯手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十岁那年的夏天遇见陆薄言,到今年,刚好过去十四年。

    这十四件礼物是什么,苏简安已经无需再猜。

    她震愕的抬起头看着床边的陆薄言:“你怎么会……”

    陆薄言明明在国外,哪怕回国了也不曾联系过她,他怎么会知道她的生日,而且年年都给她准备了礼物?

    其实,刚出国的时候,陆薄言并不知道苏简安的生日。

    是十四年前的今天,唐玉兰一早起来就跟他念叨:“今天是小简安的生日呢,我给她寄了礼物,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顿了顿,又径自摇头,“听说她喜欢一款布娃|娃,但是她哥哥没帮她买到,小丫头难过的都不想过生日了。”

    他并没有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一天里却总是动不动就走神,想着母亲提起的那个苏简安很想要的布娃|娃。

    最后,他去找了一个女生——那款布娃|娃出品公司最大股东的女儿。

    他第一次开口求人帮忙,女生当即就打电话让人送了那个布娃|娃过来。

    拿着设计得精美可爱的布娃|娃,看着那双漂亮无辜的大眼睛——真是像极了苏简安。

    他的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却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他拿到了这个苏简安很喜欢的布娃|娃,又能干什么呢?

    寄回去?国际快递送到她家时,她的生日早就过了,按照她当时的性格,说不定早就转移目标喜欢别的布娃|娃了。

    再说了,母亲已经寄了礼物回去,他又以什么身份和名目送?

    陆薄言被一股莫名的失落击中,把和自己的外形气质极度违和的布娃|娃拿回家,打包好搁在了柜子里。

    从那天起,每年的今天就变成了一年当中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日子,不管有没有时间,他今天都要抽出时间去给苏简安挑礼物。

    精心挑选的礼物打包好后,他却从来没有送出去过,反而是一样一样的被他锁进柜子里。他一度以为这会成为永恒的秘密,也许要到他死后,有人整理他的遗物才会发现这些东西。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亲手把这些礼物送给苏简安。

    心底的暗涌,被陆薄言完美的掩饰在波澜不惊的表情下。

    他云淡风轻的对上苏简安七分震愕、三分好奇的目光:“都是顺手买的。”

    苏简安相信才有鬼!

    苏简安拿起那个纯手工物件,在陆薄言面前晃了晃:“这个呢?也是顺手买的?”、

    “……”

    那是六年前陆薄言和穆司爵一起去尼泊尔,被一场大雨困在一座小村庄里,两人随便找了一家旅馆避雨,旅馆的老板娘正在编织这种东西,手法不算复杂,翻译过来,等同于国内的平安符。

    “呐,编好之后,在纸条上写下你要赠送的人的名字,再写下祝福,送给他,让他随身携带,你的祝福就会成真!”老板娘笑着对他说。

    看了两遍,陆薄言已经记下编织的手法,随手编了一个,老板娘直夸他有天赋,说他编得比所有新手都要好看,又说这么好看的平安符扔掉可惜了,于是给他拿来纸笔,建议他送人。

    陆薄言拿着纸笔,望着断线的珍珠一般的雨帘,一度茫然。

    穆司爵靠在一旁的躺椅上闲闲的看着他:“你要写谁的名字?”

    那天正好是苏简安的生日。

    他一笔一划的写下“苏简安”三个字,至于祝福……

    青春漂亮?她现在正值最美的年华,不需要这样的祝福。

    开心美满?她现在过得似乎并不差。

    一番冗长的考虑后,他郑重的写下“一生平安”。

    穆司爵看了眼他力透纸背的字迹,“噗嗤”一声笑了:“这么认真,你当真了?”

    陆薄言没说什么,把纸条放进ping安符里封好,那场大雨也戛然而止。

    其实他没有信仰,也不迷信什么。

    但那一刻,他真真确确的希望这个平安符能让苏简安一生平安——这不是迷信,而是一种希冀。

    想到这里,陆薄言的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他接过平安符端详了片刻:“这是我亲手编的。”

    “……”苏简安瞪了瞪眼睛,比看到这十四件礼物还要震惊。

    这种手工制品一般都有特殊的寓意,她只敢猜测这是陆薄言特意为她挑的。

    可是,居然还是他亲手编织的!

    苏简安劈手夺回平安符:“你已经送给我了,现在它是我的!”

    她鉴宝一样把平安符放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打量,心头上好像被人浇了一层蜜糖,细细密密的渗进心脏里,甜得无以复加。

    半晌,她才看向陆薄言:“不过,这到底是什么?”

    陆薄言挑挑眉:“你猜。”

    不等苏简安猜出来,他就去洗澡了,苏简安撇撇嘴,收藏宝贝一般把礼物整理进行李箱,最后关上箱子的时候,她又不舍的抚摩了一遍这些宝贝才盖上箱子。

    不知道是太兴奋还是时差的原因,后来苏简安迟迟睡不着,就拉着陆薄言问他那些礼物是怎么挑来的。

    于是她知道了那个限量版的布娃|娃,是陆薄言托同学帮忙才拿到的。

    知道了那个小小的挂饰,是他在异国的小市场一眼发现的,不值什么钱,但是他知道她会很喜欢这些小玩意。

    知道了那条精致的项链,是她二十岁生日那年,他特地请设计师为她设计的。

    ……

    听着,苏简安陷入了沉睡,唇角保留着那个微微上扬的弧度。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可以沉浸在此刻的幸福里,永远也不要醒来,永远也不要面对未来……

    可时间从来不会顾及谁的感受,第二天如期而至。

    今天是他们在巴黎的最后一天了,陆薄言问苏简安想去哪里,苏简安懒得动脑子,赖在他身上说:“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你陪我去!”

    陆薄言笑了笑,居然一点不厌烦她的粘人,安排行程,先去巴黎圣母院,再去卢浮宫。

    参观完卢浮宫出来,太阳已经西沉。

    夕阳把巴黎的街道涂成浅浅的金色,像画家在画卷上那匠心独运的一笔,把这座城市照得更加美轮美奂。

    这一天快要结束了。

    一切,也都快要结束了。

    苏简安突然抱住陆薄言,那么用力,头深深的埋在她的胸口,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不想回去。”

    这句话,自从来到法国后,苏简安已经说了不下三遍。

    陆薄言隐隐猜到她在担心什么,摸摸她的头:“汇南银行的贷款正在谈,这次回去说不定就能谈成。别担心,嗯?”

    苏简安抬起头,挤出一抹笑看着陆薄言:“我相信你,一定能谈成!”

    就算陆薄言不能和方启泽谈成,她也一定会让方启泽答应。

    陆薄言笑了笑,抬起手腕看看时间:“饿了没有?去吃点东西?”

    吃完晚餐离开餐厅,天已经黑了,陆薄言扣着苏简安的手,问:“再逛逛还是回酒店?”

    “回……”苏简安刚说了一个字,脸上突然一凉,抬头一看,是纷纷扬扬的雪花。

    势头不小,这势必是一场大雪,苏简安突然改变主意:“再逛逛吧!”

    随着雪花的落下,城市的温度似乎也降了下去,地面上很快就有了一层积雪,苏简安冻得有些哆嗦,但还是热衷在积雪上留下脚印。

    陆薄言紧紧裹着她有些冰凉的小手,任由她孩子一样一路玩回酒店。

    眼看着只要再走几步就到酒店了,苏简安突然停下来:“我想再看看。”

    她喜欢雪,陆薄言知道,也就没说什么,陪着她站在街边,帮她拨掉肩上和头发上的雪花。

    灯光下,苏简安侧脸的线条柔美动人,突然一阵寒风吹来,她瑟缩了一下,“好冷。”

    陆薄言捂住她的脸颊和耳朵,把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她:“回酒店吧。”

    苏简安却不动,笑意盈盈的看着陆薄言,突然踮起脚尖,在陆薄言的唇上啄了一下,然后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转身就跑回酒店。

    陆薄言着实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看着灯光下奔跑的纤细身影,眯了眯眼,果断的几步就追上她,拉着她回房间。

    ……

    第二天,陆薄言和苏简安九点钟的飞机飞回国内。

    昨天晚上因为某人,苏简安基本没怎么休息,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她一直都在小房间里补眠。

    当地时间凌晨五点,陆薄言的私人飞机降落在A市国际机场,从机场回到家,天刚好亮起来。

    苏简安睡了十几个小时,回家后又冲了个澡,精神百倍,摩拳擦掌的问陆薄言要吃什么,陆薄言想了想,说:“熬粥?”

    苏简安囧了。

    她想起第一次给陆薄言熬粥,是他胃病突发,她去医院接他回来,然后给他熬了一锅粥,最后反而烫到了自己。

    他们的关系……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慢慢转变的。

    一碗粥开始,一碗粥结束,挺好的。

    她笑了笑:“好。你去休息,粥熬好了我上去叫你。”

    说完苏简安一头扎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份泡过的冷冻保存着的米,入锅加水开始熬,然后开始准备其他食材。

    一锅生滚牛肉粥,很快在“咕嘟咕嘟”的沸腾声中冒出了香气。

    苏简安调了火,上楼悄无声息的回房间,不出所料陆薄言正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的给他掖好被子,趴在床边安安静静的看着他,最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他的脸。

    陆薄言对她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这么好的人爱着她,而且一心一意的爱了她这么多年。

    以后,只是没了她而已,他还有事业,还有朋友,还有成千上万的员工,还有……很多爱慕他的人。

    以后,他会很好吧?

    苏简安的眼眶控制不住的升温,就在这个时候,陆薄言睁开眼睛,她忙忙把泪意逼回去。

    “几点了?”陆薄言问。

    “刚好七点。”苏简安说,“你要不要再睡一个小时?”

    陆薄言已经起身:“今天公司会有很多事情,我要早点去上班。”

    苏简安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去给陆薄言准备衣服。

    半个小时后,两人一起下楼,刘婶已经帮他们盛好早餐,见他们下来,问了声早,又对陆薄言说:“今天太太熬的是生滚牛肉粥,闻着可香了。”

    陆薄言尝了一口,吃起来也很香,米粒和牛肉的口感都属一流,看向苏简安,她却是胜券在握的表情,淡然又骄傲的道:“我知道味道很好。”

    就是这么自信!

    陆薄言失笑,吃完早餐,让钱叔送他去公司。

    苏简安送陆薄言出门,上车前,陆薄言突然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额……”苏简安的脸上尽是犹疑,“我请的长假还没结束呢。”

    陆薄言眯了眯眼,敏锐的察觉到异常——苏简安对这份工作十分热爱,他以为她今天就会回去继续上班。

    苏简安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尖,找了个借口:“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想多休息几天。”

    “随你。”陆薄言说,“如果觉得累,申请长假回家休息也可以。”

    苏简安抿着唇点点头,挤出一抹笑:“你快走吧,处理完事情早点回来。”

    陆薄言上车,黑色的轿车很快驶出苏简安的视线范围。

    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酸涩,眼眶蓦地泛红,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不知道呆站了多久,她闭了闭眼睛,掏出手机拨通韩若曦的电话。

    “你终于联系我了。”韩若曦稳操胜券的声音传来,“怎么样,你考虑好了吗?”

    “我考虑好了。”苏简安尽量平静的说,“我需要跟你见一面。”

    “好。”韩若曦说,“一个小时后,林民路的XX会所,记得准时到,我不喜欢等人。”

    苏简安挂了电话,双眸里出现片刻的迷茫。

    但很快,她就握紧了拳头,决绝的转身回屋。

    一个小时后,苏简安的车子停在会所门口。

    “陆太太,这边请——”侍者将她引进一个包间,“韩小姐在路上了,马上就到,请您稍等。”

    苏简安压抑着逃跑的冲动坐下,几乎是同一时间,包间的门被推开,熟悉的略带着一抹张扬骄傲的脚步声渐渐逼近,看过去——果然是韩若曦。

    韩若曦摘了墨镜随意的坐下,开门见山:“消失了这么多天,你考虑出了个什么答案?苏简安,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

    从小到大,苏简安自认不是口舌笨拙的人。此刻,那几个字明明就在唇边,却好像有千万斤重一样沉沉的压在心口,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呵——”韩若曦冷笑,“你哥和唐氏帮陆氏的那点,可不够陆氏撑多久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挣扎?”

    苏简安心一横,迎上韩若曦讥讽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答应你。”

    韩若曦悠悠的往后一靠,倒是一点意外都没有:“很好。只要你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并且也让陆薄言签上字,汇南银行的贷款马上就到陆氏的账上。”

    苏简安并不完全相信韩若曦:“你能说到做到?”

    韩若曦呷了口咖啡,慵懒的点上一根烟:“苏简安,我比你更想帮他。我亲眼看着陆氏的版图一步步扩大的,比你更不希望他的心血毁于一旦。所以,你不用怀疑我。倒是你,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样,否则……”

    “你放心。”苏简安打断韩若曦的话,“既然答应你了,我就一定会做到。只不过,有一件事你要配合我。”

    韩若曦狐疑的看着苏简安:“什么?”

    苏简安说了她的计划。只有这样,才能让陆薄言在协议书上签字。

    听完,韩若曦发出几声冷笑:“有必要闹这么一出吗?我要的,不过是你主动向他提出离婚。”

    “你以为只要我提出来,他就会在协议书上签字吗?”顿了顿,苏简安才轻轻的接着说,“你想得太简单了。”

    陆薄言那么了解她,她突然提出离婚,势必会引起陆薄言的怀疑,他很快就能查到她和韩若曦之间的交易。

    所以,她需要一出戏,需要一个无可辩驳的借口。

    “你是想说——我低估了薄言对你的感情?”韩若曦用不屑的冷笑来掩饰内心的不甘,放下咖啡杯,目光里透出一股子阴狠,“好,我就陪你演这一出!”

    说完,她戴上墨镜离开,包间内只剩下苏简安。

    苏简安呆呆的坐在沙发椅上,望着窗外的暖阳,突然觉得有些刺眼,随之,心脏传来一阵钝痛。

    一切,还是开始了。

    所有过往的美好、许下的诺言,都将化为泡影。

    眼眶急剧升温,呼吸道好像被人堵住了一样,苏简安突然想找个阴暗的角落躲起来,蜷缩起来,独舔伤口。

    可是不能,既然做了这个决定,既然一切都已经开始,她就要替陆薄言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她拿出手机,在拨打下一个人的号码前,先浏览了一个新闻网站,直接点击进|入财经版。

    果然财经记者最关心的还是陆氏的消息,所有关于陆氏的报道,标题都格外醒目,特别是那则“陆氏财务危机已全面爆发,昔日商业帝国恐气数已尽”的报道。

    记者根据自己得到的消息,分析了目前陆氏的财务情况,直言陆氏目前的财务已十分糟糕,股东已经在考虑抛售股票。一些原本准备和陆氏展开合作的公司,也纷纷驻足观望。

    如果汇南还不批下贷款,陆薄言恐怕撑不了几天了。

    苏简安关掉浏览器,拨通康瑞城的电话。

    只响了不到两声就接通了,康瑞城意味不明的声音传来:

    “简安,法国之旅愉快吗?”

    他看似关心实则不怀好意的语气让苏简安觉得恶心,苏简安直入主题:“你手上到底掌握了多少资料?这些资料,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康瑞城知道苏简安为什么这么问,笑了笑:“放心,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那些资料我会统统销毁。”

    “可是你不会销毁你的信息来源。”苏简安深知康瑞城有多么狡猾,不放过他话里的任何一个漏洞,“我怎么知道我和陆薄言离婚后,你会不会又拿着这些资料来威胁我做别的?”

    “同样的手段,我康瑞城还不屑用两次。”顿了顿,康瑞城接着说,“再说了,和陆薄言离婚后,你还有什么好让我威胁的?”

    “我要你把那些资料交给我。”苏简安说,“我来销毁。”

    “这有什么问题?”康瑞城意外的十分爽快,“还是上次的地方,我等你。”

    苏简安想了想,还是拨通江少恺的电话,约他在上次的酒店门口碰面。

    江少恺是在出门时接到苏简安电话的,开车直接从公寓过来,远远就看见苏简安站在酒店门口,急忙停好车跑过去找她:“康瑞城又找你?”

    苏简安抿了抿唇:“这次,是我找康瑞城的。”

    江少恺稍一凝眉,立即反应过来其中缘由,攥住苏简安的手:“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我很清楚。”苏简安看着江少恺,目光里的茫然无助终于无需再掩饰,“可是,少恺,我别无选择。”

    她不能让财务部的员工白白替陆薄言包揽了责任,不能看着陆薄言的心血被拆分拍卖,更不能让陆薄言为了挽救这一切而去冒被调查的风险。

    只要她离开陆薄言,陆薄言就会没事,他就能带着陆氏度过这次难关。

    这种情况下,如果她还执意和陆薄言在一起,未免太自私。

    “你和陆薄言商量过没有?”江少恺还是不同意苏简安这样伤害自己,“也许……”

    “这件事不能跟他商量。”苏简安摇摇头,“我了解他。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马上就和穆司爵合作,让康瑞城和韩若曦死心。如果他和穆司爵牵扯上关系,后果……我们都很清楚。”

    虽然苏简安语气里的坚定已经说明一切,江少恺还是想在最后一刻阻拦她一下:“简安,你真的考虑好了?”

    苏简安犹疑了片刻,最终是肯定的点头:“进去吧。”

    江少恺知道自己是劝不住苏简安了,插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还在考虑着要不要给陆薄言打个电话,苏简安突然停下来,看了他一眼。

    她的目光,几分决绝,几分坚定,几分隐忍,透着洞察一切的锐利。

    江少恺丝毫不怀疑,为了陆薄言,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苏简安也会毫不犹豫的去闯。

    他叹了口气,抽出手做投降状:“好,我什么都不会做,只跟着你上去,行了吧?”

    康瑞城在套房的客厅里等他们,身旁坐着一个姿|色妖|娆的女人,见了苏简安,女人先是用不屑的目光打量了一通才问:“康哥,就是这个女人?”

    “轮不到你多嘴!”康瑞城的眸色蓦地一冷,斜睨了女人一眼,“去把床头柜上那个文件袋拿出来。”

    女人乖乖把东西拿出来,作势就又要依偎进康瑞城怀里,康瑞城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她矫揉的动作硬生生的一顿,立马就收拾东西滚了。

    康瑞城把文件袋抛到苏简安面前:“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了,我没留底,也没那个兴趣。”深深的看了苏简安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笑,“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其他目的,我可以用其他手段。”

    苏简安把文件夹放进包里,听到最后一句,冷冷的看向康瑞城:“你还想做什么?”

    “让你跟陆薄言离婚,只是我的第二步。”康瑞城神秘莫测的一笑,“至于下一步,你猜?”

    “我猜——”苏简安缓缓的说,“下一步,是你被送进监狱。别忘了,你背负着不止一宗命案,底子也不干净,盯着你的不止薄言一个人,还有警方。”

    康瑞城一副无谓的样子耸耸肩:“你叫他们尽管出手。我敢回来,就不会没有一点准备。对了,三天内,你就要和陆薄言提出离婚,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他痛不欲生的样子了。”

    再呆下去,苏简安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转身离开。

    一直走到停车场,苏简安才停下来,面对着江少恺,对他只有一个请求:“替我保密。”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江少恺问。

    “当然想过。”苏简安说,“只要陆氏挺过这一关,薄言很快就能让公司恢复元气,再查清楚漏税和坍塌事故,找到康瑞城的罪证,我就会跟他解释清楚一切。”

    “可是你有没有考虑到……”江少恺欲言又止。

    苏简安知道江少恺想说什么,笑着摇摇头:“他不会的。”

    江少恺无非就是担心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陆薄言会和其他女人怎么样。

    她不敢百分百保证,但还是愿意相信,陆薄言不会那么快另寻新欢。

    “当初你连跟他表白都不敢,现在敢赌这么大?”江少恺看不透苏简安。

    苏简安沉吟了片刻,说:“以前不敢,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这么多年来陆薄言一直在等她,知道他爱她。

    他的感情,就是她进行这一场豪赌的勇气来源。

    回家的时候,苏简安特意放慢了车速。

    她大脑运转的速度却是一点不慢。

    下一步,再下一步,甚至最后该怎么办,像一个梯子一层层在她的脑海里搭建起来。

    最终的结果……哪怕糟糕到她和陆薄言真的缘尽,陆薄言也还是以前那个一呼百应、叱咤商场的陆薄言,于她而言,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

    ……

    一个小时后,苏简安的车子停在家门口。

    望着门内从陌生变为熟悉,如今将要离开的别墅,心里溢满了不舍。

    曾以为这里能永远为她遮挡风雨。

    曾以为……她能和陆薄言在这里共度一生。

    可现在,什么都不能了。

    徐伯刚好从外面回来,见苏简安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敲了敲车窗:“少夫人,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在想点事情。”苏简安笑着下车,把车钥匙交给徐伯让他帮忙停车,径直走回屋。

    接下来该干什么呢?

    对了,该整理一下她的东西,否则到了闹起来的时候,等她收拾好东西,陆薄言已经不给她离开的机会了。

    打开行李箱,陆薄言送她的十四件礼物蓦地映入眼帘。

    那一刹那,就像有一把刀子直直的插|进心脏,钝痛不已,苏简安颓倒在地板上,用力的捂着心口,却止不住汩汩流出的鲜血。

    陆薄言对她用情至此,可她很快就要以此为武器,狠狠的在他心上剜一个伤口。

    她最不想伤害的人是陆薄言,如今,却要给他最深的伤害。

    不知道在地板上坐了多久苏简安才勉强站起来,把重要的东西都整理进行李箱里,望着衣帽间里陆薄言的西装、外套,忍不住替他整理了一遍,搭配好几套衣服挂起来,这样早上起来他就不用蹙着眉找衣服了。

    还有什么事呢?

    好像还有很多,都是小到不能再小、可他偏偏不会注意的事情,她恨不得写下来贴在床头嘱咐他。

    不过,似乎没有必要。

    他们没结婚之前,刘婶和徐伯把他的一切都打理得很好。她走后,他的生活也应该不会被打乱才对。

    下午,苏简安睡了一觉,迷迷糊糊的陷入梦境,从梦境中回到现实,已经四点多了。

    忙掀开被子起床,跑下楼去等陆薄言。

    今天他一早就去了公司,应该不会很晚回来。

    天色将黑未黑的时候,苏简安听见熟悉的刹车声,扔了手里的遥控器就往外跑,刚好撞进陆薄言怀里。

    陆薄言一路从外面走进来,外套上侵染了空气中的寒气,她也丝毫不嫌弃的往他身上粘。

    陆薄言一边环住她,一遍低头宠溺的看着怀里的人:“怎么了?”

    苏简安把脸埋进他的胸口,闷声道:“想你了。”

    这种肉麻话,以往苏简安是很吝啬的,但这几天她突然大方起来。

    陆薄言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过他知道自己很享受。

    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先让我把外套脱下来。”

    苏简安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对上他充满了笑意的眉眼,脸一红,退后一步:“我去看看汤熬好没有。”

    陆薄言上楼换了一套居家服,刚出房间就接到沈越川的电话,想了想,还是进书房去接听。

    “查到了。”沈越川的声音传来,“不过洪庆十一年前就出狱了,那之后,这个人就跟消失了一样。初步判断,他是改名换姓迁了户籍,应该是怕康瑞城日后会杀他灭口。对了,穆七还查到一件非常有趣的事,你猜猜,谁比我们更早就开始找洪庆了。”

    陆薄言稍一蹙眉,答案已脱口而出:“简安?”

    “没错,她和江少恺也在查。”沈越川说,“但是查到洪庆改名换姓后,她的线索就断了,到现在都没什么进展。”

    陆薄言交代了沈越川几句,挂掉电话下楼,苏简安正好端着汤从厨房出来。

    吃完饭后,他神色严肃的把苏简安带到书房。

    苏简安猜不准陆薄言是为了什么事,又知道自己肯定经受不住陆薄言的拷问,因此有些忐忑:“你……是要告诉我什么坏消息吗?”

    陆薄言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有消息要说的人,不应该是你才对?”

    苏简安暗暗地倒抽了一口气,惶惶不安的看他:“我、我有什么消息?”

    “我答应让你查我爸的案子,你承诺过查到什么会立马告诉我,但是找洪庆的事情,为什么瞒着我?嗯?”他微微上扬的尾音,透着危险。

    苏简安却松了口气,还以是她和韩若曦康瑞城的交易的事情被陆薄言察觉了,幸好不是。

    她“咳”了声,底气不足的说:“因为……我没找到洪庆。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陆薄言一时竟不知该怒还是该后怕,“我之所以不让你查,是因为有危险。”

    苏简安眨巴眨巴眼睛:“我找个人,能有什么危险?”

    陆薄言无奈的摇摇头:“你以为你找的洪庆是个普通人。可是你想过没有,普通人会和康瑞城有牵扯,甚至替康瑞城去顶罪?洪庆既然选择改名换姓躲起来,就说明他不希望康瑞城找到他。你寻求江少恺大伯的帮助,一旦找到洪庆,康瑞城也就快了。为了不让自己曝光,你知不知道洪庆这样的亡命之徒会对你做什么?”

    记忆中,陆薄言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他是真的担心她。

    “我知道了。”苏简安示软,“不过,我也没找到他啊。”

    “你和江少恺不用再找了。”陆薄言说,“把你们查到的都交给穆七,接下来的事情穆七会负责。”

    苏简安乖乖的“哦”了声,打开电脑整理搜集到的资料,让陆薄言发给穆司爵。

    其实这样也好,反正明天开始,她一己之力,已经查不下去了。

    一切妥当,已经将近十点,苏简安看着陆薄言的侧脸,突然生出恶作剧的心思,靠得他很近的讲话,气息如数熨帖在他的脖颈侧边。

    她记得他这个地方……咳,反应蛮快的。

    果然,没说几句陆薄言就危险的斜了她一眼,她抿抿唇角,笑眯眯的回视他,紧接着就听见他低沉且充满警告的声音:“你故意的?”

    “唔,是你想多了。”苏简安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你先忙,我回房间了。”

    一出书房,苏简安就开始用跑的,跑进浴室后狠狠的松了口气,反手把门推上,却没有听见关门的声响。

    预感很不好的回头一看——陆薄言闲闲的倚在门边,危险而又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她。

    “你……”

    她来不及说出第二个字,身材颀长挺拔的男人已经跨进门,一脚勾上浴室的门……

    因为这个恶作剧,苏简安……一|夜安眠。

    但这并不影响她第二天早醒。

    晨光透过窗户铺进室内,她却没有以往看见朝阳的欣喜。

    以往的朝阳代表着希望,可今天的到来,代表着一切都将结束。

    她动了动,整个人蜷缩进陆薄言怀里,让呼吸充满他熟悉的气息,最后一次从他身上汲取安全感。

    陆薄言约了方启泽今天晚上谈贷款的事情,一早就要赶去公司做些准备,苏简安这一动,原本就将要醒的他也睁开了眼睛。

    起床后才发现苏简安的脸色不是很好,抚了抚她的脸:“没休息好?”

    苏简安一瞪眼:“你还问我!”

    陆薄言难得后知后觉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唇角蓦地一扬,成就感满满的换衣服去了。

    苏简安咬牙跺脚,就在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轻轻震了一下,她拿过来一看,是韩若曦的短信:“都安排好了。”

    刚才的愤懑羞赧如数消失,酸涩和愧疚铺天盖地而来,铺满苏简安的心脏。

    她看了一眼浴室,删除短信。

    不能留下任何痕迹让陆薄言察觉。

    去公司之前,陆薄言特地叮嘱苏简安:“今天晚上我和方启泽有一个饭局,不回来吃饭了。”

    “你要和他谈贷款的事情吧?有没有把握?”苏简安边说边细心的替陆薄言整理衣领和领带,末了满意一笑,“我老公真帅!”

    陆薄言扬了扬唇角,扣住苏简安的后脑勺,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我尽量把贷款谈下来。”

    苏简安朝着他粲然一笑:“老公加油!”

    陆薄言笑了笑,转身上车。

    黑色的轿车渐驶渐远,苏简安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对不起——她心如刀割,只能不停的跟陆薄言道歉——对不起……

    陆薄言一到公司,沈越川就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方启泽那边打听过了,没有任何动向,连他的助理都不知道他会不会批贷款,我总觉得……”犹豫了一下,沈越川还是说,“这件事上,方启泽好像听韩若曦的。”

    陆薄言揉了揉太阳穴:“看今晚的饭局韩若曦会不会出现。”

    如果方启泽不听韩若曦的,今天晚上的饭局,韩若曦根本没有必要出现。

    “如果她出现的话,就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顿时,饶是擅长周旋的沈越川也倍感头疼,“然后呢,我们该怎么办?”

    陆薄言眯了眯眼:“如果韩若曦来了,联系穆七。”

    “不从韩若曦身上突破?”沈越川不解,“和穆七合作,终究是险招。”

    陆薄言说:“如果方启泽真的被韩若曦控制,除非答应韩若曦的条件,否则方启泽不会同意贷款。你想想,韩若曦会趁这个机会提出什么条件?”

    不管韩若曦提什么条件,她的目的肯定只有一个——得到陆薄言。

    沈越川不寒而栗,难怪陆薄言要走险招。他和苏简安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这个时候,陆薄言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韩若曦沾上关系的。

    “可是,如果真的跟穆七合作,再被调查……要怎么跟简安解释?”这是沈越川最担心的,他们过去的事情苏简安一概不知道,这么大的信息量,他怕苏简安一时接受不了。

    “她的承受能力比你想象中好。再说,”陆薄言漆黑的眸深不可测,“过去的事情,总有一天要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