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许佑宁仿佛是从一场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脑海一片空白。
过去好久,昨天晚上的一幕幕才重新浮现在她眼前。
而画面的最后,是她两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随后,穆司爵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如果你今天晚上不晕过去,我就答应你,怎么样?”
靠!
这一定是穆司爵早就计划好的!
穆司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应该料到她在劫难逃了!
许佑宁不甘心的踢了踢被子,却不料牵一发而动全身,半边身体都跟着痛起来。
这种被拆开重组一般痛,堪比第一次。
奶奶个腿的,穆司爵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
许佑宁咬紧牙关爬起来,洗漱完毕后,穆司爵正好从外面回来。
她伤痕累累满腹怨气,穆司爵却是一副神清气爽心满意足的样子,见到她,他还颇为意外的问:“醒了?”
“穆司爵!”许佑宁严肃的从餐桌底下拉出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以谈判的姿态直视穆司爵:“昨天的事情,我们还没谈完,现在可以继续了!”
穆司爵自顾自的倒了杯水:“我说过,如果你不晕过去,我可以答应你。可结果,你也知道了——很遗憾。”
“穆司爵,你不觉得这样很小人吗?”许佑宁愤愤然问,“传出去不怕有损你七哥的名声?”
穆司爵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水,扬了扬眉梢:“谁会传出去?”
“……”许佑宁如遭雷殛。
是啊,穆司爵不会说,她不好意思说,这种事谁会传出去?
靠,这问题脑残得也是没谁了!
明知道跟穆司爵动怒就输了,可许佑宁已经压抑不住心底那股怒气:“穆司爵,我是认真的,我要跟你结束那种关系,你可以找下一个女人了。”
“……”穆司爵看了许佑宁一眼,没有说话。
他没有生气的迹象,许佑宁以为自己找对切入点了,继续说:“如果你懒得找,还有杨珊珊这个现成的啊!”
“嘭——”
精致的玻璃杯瞬间在穆司爵手上变成了碎片,许佑宁瞪了瞪眼睛,紧接着就听见穆司爵冷得掉冰渣的声音:“许佑宁,闭嘴!”
“……”许佑宁抿起唇,愣愣的看着穆司爵。
穆司爵松开那些碎片,径直朝着许佑宁逼过来,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看来我昨天的话你还是没有听懂。没关系,我可以再重复一遍——许佑宁,除非我允许,否则你这一辈子,都只能呆在我身边。”
许佑宁突然从愣怔中冷静下来,“嗤——”的笑了一声,“你允许?我一辈子呆在你身边?七哥,你发烧了啊?”
她卧底的身份迟早有一天会被揭穿,到时候,就算穆司爵不弄死她,他手下的一帮兄弟也会想方设法置她于死地。
穆司爵要把她留在身边,哪个手下还会服他?
她不相信穆司爵为了她,可以冒失去手下的信任这种风险。
穆司爵死死盯着许佑宁。
也许别人听不懂许佑宁那句话,但他很清楚许佑宁是什么意思,她果然察觉到什么了。
呵,敢这样差点把话挑明了讲,她是真的打算走了?
想着,穆司爵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不要再让我听见你说结束,否则……”
许佑宁不怕死的昂起下巴挑衅:“否则怎样?”
穆司爵看了看时间,上午十一点。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否则,你明天会醒得更晚。”
说完,他松开许佑宁,头也不回的离开。
半晌后,许佑宁终于从里焦外嫩回过神,猛地抄起一个杯子朝着穆司爵背影的方向砸过去:“自大狂,去死吧!”
吃完早餐,许佑宁拖着酸痛的身躯走出木屋,正好碰上出来散步的苏简安。
苏简安走过来跟她打了个招呼,问:“刚睡醒啊?”
许佑宁诚实的点点头,顺带着伸了个懒腰。
苏简安“嗯”了声,笑得十分隐晦:“佑宁,你跟司爵,刚在一起不久吧?”
“啊?”
许佑宁懵了,什么在一起?苏简安问这个干什么?
她和穆司爵的关系很单纯的啊,很单纯的肉|体关系啊,多久不都一样嘛!
“唔,不用害羞。”苏简安给了许佑宁一个理解的微笑,“刚在一起的,咳,都这样……”
许佑宁愣了愣才明白苏简安的意思,干笑了几声。
一样?怎么会一样?
这世界上哪还能找出第二个穆司爵这种禽|兽?
许佑宁把话题带偏了:“对了,下午有没有什么安排?岛上没有其他游客,再没点其他安排,就太闷了。”
“下午出海。”苏简安说,“不过要等越川和芸芸过来。”
“他们也过来?”许佑宁意外的问,“什么时候到?”
苏简安看了看时间:“他们现在应该在飞机上了吧。”
苏简安猜的没错,萧芸芸和沈越川在同一架飞机上,而且座位相邻。
互相把对方认出来之前,沈越川和萧芸芸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沈越川摘下墨镜,随意挂在衬衫的领口上,朝着萧芸芸伸出手:“ABC,教你一个新词:缘分。”
“呵呵。”萧芸芸干干一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滚蛋。”
沈越川皱了皱眉:“女孩子家家,能不能学学你表姐,偶尔爆个粗口也很优雅?”
萧芸芸摆出一个端正标准的坐姿,客气的做出“请”的手势:“先生,麻烦你了,给我滚!!!”
沈越川摇摇头:“算了,以你表姐为标尺要求你,对你来说难得有点过分了,不聊这个伤心的话题了,我换个问题——你也是去海岛的?”
“你也去?”萧芸芸内心奔腾过一万头羊驼,“不是只有我表姐表姐夫和他们几个朋友吗?”
沈越川耸耸肩:“我也是他们的朋友啊。”
“……”萧芸芸把头一扭,“飞机落地之前,你不要跟我讲话!”
她和沈越川就像上辈子的冤家。
第一次见面,她被沈越川绑在椅子上,那段记忆堪称屈辱。
那之后,他们每次见面不是鸡飞就是狗跳,现在居然连坐个飞机都能碰到一起。
他们的仇,看来这辈子是无解了。
沈越川也不是不知趣的人,摊开一份财经报纸,斜睨了萧芸芸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像是玩味,也像是高兴。
不等这抹笑意被萧芸芸注意到,沈越川就收敛了,自顾自的看起了报纸。
直到下飞机,两人都相安无事。
沈越川表面上风|流不羁,但做事一向是周全妥当的,出发之前就安排好了一切,一出机场就有人把车开到他跟前:“沈先生,请上车,快艇在港口等您。”
反观萧芸芸,由于事先没有准备,出了机场后只能跟在长长的队伍后面等出租车。
人排成一条长龙,出租车却半天等不来一辆,这个时候说她不羡慕沈越川是假的。
但萧芸芸很有骨气,她看都不看沈越川一眼!
沈越川也不管萧芸芸,可是上车后想了想,还是吩咐司机:“开到出租车等候区。”
不一会,车子开到许佑宁面前,沈越川吩咐司机停车,降下车窗笑眯眯的看着萧芸芸:“已经下飞机了,我可以跟你说话了吧?”
“……”萧芸芸以为沈越川是来显摆的,没想到他会这样打破僵局,一时不免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正想着怎么回答沈越川才足够有气场的时候,突然又听见沈越川欠揍的声音:“按照现在这个速度,你至少还需要等四十分钟才能坐上车。我委屈一下,让你上我的车。”
萧芸芸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上你的车,委屈的人是我吧?”
“哦。”沈越川无所谓的耸耸肩,“委屈的话,那你别上来啊。”说完,作势就要关上车窗。
“哎哎,等等!”萧芸芸忙上去趴在车窗上,想了想,选择了服软,“其实我可以委屈一下的。”
她最讨厌等了,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和浪费时间相比,跟沈越川这个混蛋妥协一下,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加倍讨回来!
沈越川笑了笑:“哪敢让您大小姐委屈?”说着下车把萧芸芸的行李放到后车厢,又折返回来替萧芸芸打开车门,“上车吧。”
这是沈越川少有的绅士礼貌之举,许佑宁有些意外的多看了沈越川一眼,挤出一句:“谢谢。”然后上车。
很快地,车子从机场高速开往港口。
下午的港口很安静,几艘水上快艇停靠在岸边,沈越川的车子刚停下,就有人热情的迎过来:“沈特助!”
萧芸芸仔细看了看来人,像是岛上的普通工人,按理说,这种人跟沈越川不应该这么熟才对。
沈越川是这个海岛开发项目的总负责人,每一个工人都归他管,工人们对他应该恭敬多于热情。
可事实却是,沈越川好像跟这些工人打成了一片。
“老张,辛苦了。”沈越川接过工人递来的烟抽上,问了问港口最近的情况,点点头,“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岛上,回头有时间一起吃饭。”
“好,我让我老婆做她最拿手的醉蟹招待你啊。”老张朝着沈越川摆摆手,“快艇给你准备好了,一个人可以吧?”
“没问题。”
沈越川把他和萧芸芸的行李送上快艇,随即示意萧芸芸:“上去。”
萧芸芸非但不进,反而后退了两步。
萧芸芸掩饰得很好,但沈越川还是注意到了——她在害怕。
顺着萧芸芸的视线望过去,不难发现她的视线凝聚在蔚蓝的海水上。
这片海水,令她深感恐惧。
沈越川就像发现了新大陆,双手环着胸,闲闲的打量着萧芸芸:“叫你上去,你后退什么?方向感不至于这么差吧?”
萧芸芸干咽了一下喉咙,毫无底气的问:“沈越川,我们能不能换一种交通工具?比如……船什么的。”
沈越川笑出声来:“只有我们两个人,需要调一艘船过来吗?再说了,快艇可比船快多了。”
“那……”萧芸芸又后退了几步,“那你先过去吧,我等轮渡。”
“海岛还没正式向游客开放呢,哪来的什么轮渡。”沈越川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攥住萧芸芸的手就把她往岸边拖,“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还被一艘快艇吓到了?”
“沈越川,放开我!”越靠近海边,萧芸芸就越怕,挣扎也愈加用力了,“放开我,我求你了!”
萧芸芸是个硬骨头,轻易不会求人。
他没听错的话,萧芸芸刚才说的确实是“我求你了”。
沈越川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松开萧芸芸的手,肃然看着她:“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为什么害怕?”
“我……”萧芸芸支支吾吾的说,“我不是怕快艇,我怕……怕水。”
她从小就是这样,怕大面积的水域,连家里的泳池都不敢靠近,也从来不去海边。
原因……额,有些奇葩。
需要坐船的时候,她总是躲在船舱内,不敢往外看,更不敢像别人那样跑到甲板上去。
因为一看见一望无际的海水,她就会害怕,会头晕目眩。这时候,海水,海浪,只要是海面上的东西,统统会变成她眼里的夺命利器。
所以,有密封空间的船是她唯一敢乘坐的水上交通工具,快艇之类的,她感觉不到丝毫安全感,别说乘坐了,她连坐都不敢坐上去。
“这是一种病啊。”沈越川问,“看过心理医生吗?”
“你才有病呢!”萧芸芸瞪了沈越川一眼,“谁没有一样害怕的东西啊,我就不信你没有弱点。”
“还真没有。”沈越川坦然的耸耸肩,笑了笑,“哥哥只有一身优点。”
萧芸芸:“……你再说我就真的要吐了。”
“真是,一点都不识趣。”沈越川一边嫌弃萧芸芸,却又一边拉起她的手,“你应该高兴认识我,因为你不用去看心理医生了,我比心理医生更知道怎么克服你这种与生俱来的心理恐惧。”
他拉着萧芸芸直往岸边走去。
萧芸芸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边挣扎一边叫:“沈越川!你疯了?放开我!”
“萧大小姐,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沈越川没有放手的意思,只是回过头朝着萧芸芸眨眨眼睛,笑了笑,“水上是个很有趣的世界,你怕水真的损失太大了,我帮你!”
他不像陆薄言,平时经常笑。
但在萧芸芸的印象里,他不是在贱笑就是在浪笑,要么就是笑得根本不正经,她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真是太闲了。
可原来,他真正笑起来的时候,英俊的眉眼会弯出一个深邃迷人的弧度,一抹笑意渗进他的眼底,让他的眼睛显得格外的亮。
这时候的沈越川看起来就是一个年轻的大男孩,却又能莫名的给人一种安全感,还……很好看。
看着看着,萧芸芸就走神了。
沈越川并不知道萧芸芸在看他,只当她是吓蒙了,趁机拦腰把她扛起来,跳上快艇:“乖乖坐好!”
这时,萧芸芸终于从花痴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坐上贼船了,她瞪大眼睛:
“啊——!”
一声石破天惊的尖叫和快艇发动的声音同时响起,“嗖——”的一声,快艇已经离岸十几米。
许佑宁抓着快艇的边缘,感受着这风一样的速度,感觉她也要疯了。
又是小时候那种感觉,无边无际的水,无边无际的蓝色,水天一色,深深的蓝像是把他们这艘渺小的快艇淹没。
她看见了海浪。
白色的海浪突然从海面上掀起来,像一条鱼在海面上翻了个跟斗,来势汹汹拍打在礁石上,仿佛只要他们靠近,它们就能合力把快艇掀翻。
高速快艇划破海面上的平静,不时带起一些浪花,海水洒到萧芸芸身上,更让萧芸芸失控,尖叫连连。
她另一只手抓着沈越川的衣摆,哀求道:“让我下去!沈越川,让我下去!”
再不下去,她就真的要晕了。
沈越川知道萧芸芸已经到极限了,放慢了速度,定好方向调成自动挡,回过身看着萧芸芸:“你看看四周,真的没什么好害怕的。”
也许是沈越川的声音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又或者是鬼迷了萧芸芸的心窍,她居然听了苏亦承的话,放眼向四周望去。
海面上风平浪静,只有海鸥时不时从海天一线处掠过,他们的快艇像一叶轻舟漂浮在海面上,一切都没有危险的迹象,确实没什么好害怕的。
这个道理,许佑宁一直都懂,可是她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沈越川又朝着海面点了点下巴:“它们是水,不会伤害你的。话说回来,你的身体里有百分之七十都是这玩意呢。身为一个医生,你居然怕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
“……”萧芸芸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吓傻了,她居然觉得沈越川的胡说八道有道理,讷讷的解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害怕……”
“就像你说的,谁没有一样害怕的东西啊。”沈越川反而安慰起萧芸芸来了,轻轻抓住萧芸芸的手,“克服就好了。”
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指节修长,且不像一般男人那么粗糙,触感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萧芸芸愣愣的感受着,突然就,怦然心动。
一时间,萧芸芸说话的语气都变温柔了:“怎么克服啊?”
沈越川扬起唇角笑了笑,就在萧芸芸又要被他的笑容蛊惑的时候,他猛地把萧芸芸的手插|进了海水里。
快艇很小,船身却不低,萧芸芸被带得半个身子往下俯去,就像即将要掉入海里那样。
“啊——!”
这一次,萧芸芸被吓得尖叫不停,她用力的挣扎着要把手抽回来,沈越川却无论如何不给她这个机会,一边捂着耳朵一边按着她的手:“仔细感受一下,它真的只是水,不会咬你的!”
“沈越川,你这个王八蛋!死骗子!”萧芸芸的声音已经变成哭腔,“你放开我!”
“不放!”沈越川说,“除非你先按我说的做!”
“做你妹做!”
狗急了会跳墙,萧芸芸急了会咬人,她红着眼睛咬上沈越川的手臂,力道毫不含糊。
沈越川闷闷的哼了一声,听得出来他是痛的,然而他还是没有松开萧芸芸的手。
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这时候放手不但等于半途而弃,还会前功尽弃。
横竖萧芸芸都是恨他,不如狠下心帮她克服这个恐惧!
其实,此时两人的姿势有些诡异,从远处看,就像是萧芸芸依偎在沈越川怀里,靠在他的手臂上,两人亲密无间。
沈越川见状,也并没有想太多,自然而然的伸手环住了萧芸芸,轻声安抚她:“萧芸芸,真的没什么好怕的。有我在,这艘快艇不会像泰坦尼克号那样沉下去,海水也真的不咬人!”
萧芸芸感觉到沈越川在给她拍背,一下接着一下,轻轻的,就像小时候父亲哄着她入睡那样。
说来也神奇,萧芸芸竟然真的平静了下来,感觉到海水从她的指尖淌过。
就像沈越川说的那样,海水是只是有些凉,并不会咬人。
大夏天,说实话,海水是十分舒服的。
萧芸芸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心中的恐惧一点一点的褪去,她也决定和沈越川坦白:“其实,我就是看了《泰坦尼克号》才开始怕水的。”
别人看了那部电影,记得的是杰克和露丝感人的爱情故事,记得的是那首《我心永恒》的经典旋律,只有她这种人间奇葩记住了涌入船舱的海水,记住了一幅幅杰克在水中挣扎的画面。
当然,她记得最清楚的,是冻僵的杰克只露出一个头浮在海面上,他身体的其他部分,和数千人一样,在海水下面变得僵硬。
如果不是海水那么深那么冷,那片海域上,不至于一|夜之间浮满尸体。
看这部电影的时候,萧芸芸年龄还小,从那以后她就对海水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总觉得它们可以杀人于无形。
父母也曾劝过她去看心理医生,可是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奇葩了,以此为由拒绝去看医生。
沈越川,额,他说他比心理医生还要专业,应该可以理解她吧?
萧芸芸满怀期待的看向沈越川,希望他可以像刚才那么温柔的表示理解她。
然而事实是——
“哈哈哈哈……”沈越川拍着快艇的方向盘失控的大笑,“萧芸芸,我以为你胆子有多肥呢,一部电影就把你吓成这样哈哈哈……”
“……”
萧芸芸的脸黑了。
萧芸芸用力的深呼吸——
她还没完全克服对水的恐惧。
她不会开快艇。
所以,留着沈越川的狗命还有用,到了岛上再把她踹下去也不迟!
沈越川笑罢,突然发现萧芸芸一脸想杀了他的表情,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妥,收敛了笑意粉饰太平:“谁小时候没有过几件丢脸的事啊?我也跟你分享分享?”
“哦哟?”萧芸芸故意调侃道,“看不出来啊,沈特助小时候也有过丢脸的事情?我还以为您老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保持着高大上的路线,我们凡人望尘莫及呢。”
“……”沈越川似是怔了怔,唇角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消失,最后一抹笑若有若无的停留在他的唇角,似乎是想掩饰什么。
他没有说话,好看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轻佻,萧芸芸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一阵无措。
沈越川的轻佻不同于一般的流|氓混混,他的轻佻中带着一抹桀骜的随性,让人感觉他就是一阵不羁的风,有时候非但不讨厌,反而是一种非常迷人的特质。
可如果刚才她没有看错的话,就在她说完那句话后,沈越川的眸底闪过了一抹非常复杂的情绪,那样暗淡和低落,把他此刻的微笑和轻佻,衬托成了一种掩饰。
萧芸芸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沈越川冷不防笑了笑:“是啊,我这辈子顺风顺水,从小辉煌到大,还真没发生过什么丢脸的事,本来想随口扯一两件给你一个心理安慰,不过既然被你看穿了——”他无谓的耸耸肩,“就算了。”
其实,他可以说出一箩筐来的。
因为特殊的黑发黑眸,他被孤儿院的其他孩子欺负过不少次,直到后来他反扑。
再长大一些,因为“孤儿”这个标签,他们在学校被同龄的孩子不停的捉弄,这时候的糗事更是数不胜数,直到有一天他找到带头欺负他们的人,狠狠把那人收拾了一顿。
真正顺风顺水的长大的人,是萧芸芸,就算把这些告诉她,她大概也不能理解。
沈越川似笑而非,语气和表情都非常莫测,萧芸芸一时无法分辨出他的话是真是假,带着一点逃避的心理选择了相信他,然后转移话题:“还有多久才能到岛上?”
沈越川看了看时间:“再40分钟吧,抓稳了。”
他尾音刚落,快艇就猛地加速,两道浪花从快艇的两侧扬起来,拍到在萧芸芸身上。
萧芸芸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只能闭上眼睛抓着沈越川,一个劲的尖叫:“沈越川,慢点!啊!你个混蛋!”
沈越川丝毫不在意萧芸芸的骂法,操纵自如的控制着快艇的方向盘:“多难得的体验,不要再闭着眼睛了,出息点,睁开眼睛看看!”
萧芸芸愤然怒吼:“滚!”
然而,她还是睁开了眼睛。
快艇就像一只灵活的海鸥,划破海面上的平静,激出一道道浪花,如果忘记恐惧,这也算得上一番速度与激情的体验了。
可是还来不及感这种体验,萧芸芸的视线就不受控制的挪到了沈越川身上。
他轻轻松松的操控着方向盘,庞大的快艇在他的手下完全变成了听话的小动物,快慢和方向,统统由他随心决定。
男人在专注的操控某样东西的时候,比如开车时,总是显得格外的帅,更何况沈越川是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
萧芸芸越看越入神,过了好一会才醒过神来,欲盖弥彰的想:幸好她知道沈越川是什么人,否则就真的被他这个样子迷得神魂颠倒了。
这时,沈越川突然偏过头看向萧芸芸:“你来试试?”
萧芸芸的目光几乎是落荒而逃,匆忙从沈越川身上移开看向无边无际的海平面:“不要!”
“胆小鬼。”沈越川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嘲笑了一声,却又叮嘱萧芸芸,“我要加速,抓稳了。”
“不要,你不要那么快!”萧芸芸话没说完,快艇就突然又加速,她吓得猛地抓紧了沈越川的手臂,连叫都叫不出来。
沈越川斜了眼像八爪章鱼一样紧紧攀附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想到在茫茫大海上,萧芸芸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依靠,心里突然滋生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满足感,就好像——
心上突然开出了一朵花。
沈越川笑了笑,吹了口口哨,也不加速了,就维持着这个速度,让快艇不紧不慢的靠岸。
他把时间把握得很好,不偏不倚,四十分钟后,快艇抵达海岛。
他把行李交给岛上的工作人员,利落的跳下快艇,发现快艇上的萧芸芸没有动静,半疑惑半调侃的冲着她扬了扬下巴:“舍不得啊?”
“我……”萧芸芸无助的看着沈越川,“我腿软。”
“胆小鬼。”吐槽归吐槽,沈越川还是朝着萧芸芸伸出了手,“起来吧。”
双手搭上沈越川的手,借着他的力,萧芸芸终于顺利的下了快艇,没走几步,就看见苏简安和陆薄言手挽着手从远处走过来。
萧芸芸兴奋的朝着苏简安招了招手,随着苏简安走近了,她突然注意到苏简安唇角的那抹笑意,似乎……别有深意。
额,她都看见什么了?
这时,苏简安已经走到两人面前,笑容也变得自然而然:“你们先去放一下行李,不急,我们等你们。”
“表姐,我……”
萧芸芸徒劳无功的想和苏简安解释什么,苏简安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笑着走过去:“我都看见了,不用说太多。”
“……”
萧芸芸只想对着苏简安的背影呐喊:你看见的并不是全部啊!
沈越川见萧芸芸一脸热切的盯着苏简安远去的背影,以为她是迫不及待的想登上游艇,很大度的说:“你可以先过去,行李我帮你放。”
“不要!”萧芸回过头瞪着沈越川,“为什么要你帮我放啊?我们关系很好吗!”说完也不等沈越川回答,气呼呼的径直追向那个提着她行李的工作人员。
沈越川一脸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无辜的摸了摸鼻尖,半晌没从萧芸芸的怒吼中回过神来。
靠,好心当成驴肝肺,他这辈子就没帮女生拿过行李好吗?不要白不要!
苏简安和陆薄言还没走远,自然也听见了萧芸芸的怒吼。
到了岸边,陆薄言小心的扶着苏简安,帮着她登上游艇,边问:“你这算不算帮倒忙?”
“唔,也不算。”苏简安有理有据的说,“到了这个阶段,芸芸很快就会发现她的情绪特别容易因为越川出现波动。一旦发现了这个,距离她发现自己喜欢越川也就不远了。”
正所谓旁观者清,尽管平时沈越川和萧芸芸之间鸡飞狗跳硝烟四起,但她还是从两人的辞色间发现了不对劲——这两人明显对彼此都有好感。
接下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会走到一起。
陆薄言打量了苏简安一圈,勾起唇角,好整以暇的问:“你什么时候总结出来的经验?”
苏简安知道陆薄言想听的答案,犹豫了片刻,决定满足他!
“我上大学的时候!”苏简安说,“那时候为了兼顾课业和兼职,我每天只有半个小时是随心所欲的,这半个小时,我都用来关注你了。”
陆薄言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梢:“怎么关注?”
“看你的消息和报道啊!”苏简安毫不隐瞒,“搜索栏输入你的名字,回车键,然后网页上就会跳出来很多标红的‘陆薄言’,铺天盖地都是你的消息。”她突然停顿,笑起来,“你一定不懂那种心情。”
陆薄言不喜欢在媒体面前露面,私生活也非常低调,网上关于他的消息少之又少。
所以,苏简安的回车键按下去,每次看到的消息都是差不多的。
可是,每次看到满屏的“陆薄言”三个字,她就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好像屏幕里面是陆薄言的真人一样,只要看一眼,就可以心生欢喜。
再随便点开一篇报道看一遍,她就能高兴上好久,不管那些报道她已经看过多少遍了。
那个时候,只要事关陆薄言,一切就都十分美好。哪家报社做出来一篇关于他的报道,她就会义无反顾的变成那家报社的忠实粉丝。
这种心情,陆薄言其实懂——就和他看苏简安的照片时是一样的心情,满足却又不满足。
满足的是苏简安最近发生的所有事,事无巨细,他统统都可以了若指掌。
不满足的是,他只能通过照片了解苏简安最近的生活,不能出现在她面前,更不能靠近她。
而且,苏简安一天天在长大,五官出落得越来越精致,他不时就会梦到她有了深爱的人,穿着别人为她定制的婚纱,挽着别人的手走进婚礼的殿堂。
幸好,他及时的牵住了她的手。
陆薄言从身后抱住苏简安,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谁说我不懂?”
“……”苏简安一怔,然后笑出声来。
陆薄言偏过头看着苏简安唇角的笑意:“我们帮越川和芸芸一把?”
苏简安想了想,摇头:“不要吧?”
她停顿了一下,条分缕析的接着说:“越川和芸芸这种性格,他们的感情应该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现在他们正是朦胧美好的阶段,我们突然跑过去捅破,告诉他们你喜欢某某,他们会被吓到的。还不如让他们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呢,吵吵闹闹你追我赶,闹一段时间他们就能闹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陆薄言若有所思的盯着苏简安看了片刻:“一孕傻三年这句话,不适用在我老婆身上。”
苏简安抿了抿唇:“你是在夸你老婆吗?”
“当然。”这一次,陆薄言坦然直接,毫不掩饰他对苏简安的肯定。
“唔。”苏简安的唇角忍不住上扬,“谢谢夸奖!”
话音刚落,就有一阵风从她的脸颊边吹过,扬起她乌黑的发丝,她盈man笑意的脸在阳光下愈发动人。
陆薄言心念一动,扳着苏简安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低头吻上她的唇。
苏简安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笑着轻启牙关,回应陆薄言的吻。
自从她上次出院后,和陆薄言最亲密的举止也无非就是接吻。
哪怕这样,陆薄言还是吻得温柔而又缓慢,每一个动作都像演练过上百遍那样小心翼翼,有时候苏简安都怀疑自己是一件瓷器,经不起任何碰撞。
她试着告诉过陆薄言:“我的孕吐期已经过了,现在胃口要多好有多好,体重蹭蹭蹭的往上涨,韩医生也说我的情况很好,你不用这么小心的。”
陆薄言完全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径自补充道:“韩医生也说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还是有复发的可能性。”
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他就必须小心周全,杜绝一切意外发生。
至于他要受的罪,可以不列入考虑范围。
这样小心翼翼完全不是陆薄言的行事风格,久而久之,苏简安就生出了捉弄他的心思。
可是,陆薄言不但处处管着她,自己也十分克制,任何时候都是浅尝辄止,既不让她为难,也不让自己难受。
就像现在,他明明是在情不自禁的情况下吻了她,却还是能及时的松手,不让理智受别的东西驱使。
所以,她找不到机会是有原因的!
苏简安咬着唇看着陆薄言,纠结了好一会,猛然意识到他们现在不是在家里,而是在一个海岛上!
海岛,独立的小木屋,夜深人静……唔,她今天应该能找到机会下手了吧?
苏简安还在琢磨着,突然听见陆薄言低低沉沉的声音:“简安,不要这样看着我。”
她咬着饱满润泽的唇,明明是一副无知又无辜的样子,一双晶亮的桃花眸却不停的转来转去,眸底不经意间流转着一抹别样的风|情和诱|惑。
这分明是在,诱|人犯罪。
苏简安注意到陆薄言越来越烫人的目光,正中下怀,歪过头一笑,明知故问:“老公,怎么了?”
她这副纯洁又妖冶的样子,更加扰乱了陆薄言的呼吸,陆薄言却什么都不能对她做,只能又爱又恨的把她拉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警告:
“不要太过,预产期只剩两个月了。”
言下之意,她嚣张不了太久。
苏简安跟陆薄言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掰着手指数起来:“1、2、3……唔,还有60个晚上呢,好长啊,你觉得呢?”
“三百天只剩下六十天了。”陆薄言眯了眯眼,“所以,我觉得还好。”
“……”苏简安没想到陆薄言会这么算,背脊突然一阵发寒。
此刻的陆薄言,就像蓄势三百天的猛兽,一旦他发起攻势,后果……
苏简安不敢再往下想象,干笑了两声,变脸一样瞬间切换回正经模式:“我们还是接着聊越川和芸芸的事吧……”
……
海边的木屋。
萧芸芸放好行李就迫不及待的飞奔而出,正好碰上许佑宁和穆司爵。
她和许佑宁见过,虽然不熟,但好歹算是认识。
相较之下,穆司爵的脸对她来说才是充满了新鲜感。
那是一张有别于陆薄言和沈越川那种令人惊艳的帅气的脸,他的五官立体冷峻,刚毅中透着一股神秘的黑暗气息,危险却迷人,让人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却又不敢轻易靠近。
简直帅炸天,男友力max!
沈越川注意到萧芸芸花痴的表情,暗暗“啧”了一声,还来不及搞清楚心底一闪而过的异样感觉是什么,已经大步走过去挡在萧芸芸和穆司爵中间。
他装作是替他们介绍对方的样子:“穆七,这是简安的表妹——萧芸芸。”说完看向萧芸芸,“乖,叫穆叔叔。”
萧芸芸:“……”
“噗——”许佑宁喷了,扫了穆司爵一眼,“虽然说七哥不算特别年轻了,但是叔叔……还不至于吧?”
“哦,我不是说七哥老了。”沈越川挑剔的看了萧芸芸一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这小丫头还太嫩,我得让她知道什么叫礼貌和尊重!”
萧芸芸直接无视了沈越川,朝着穆司爵招招手:“司爵哥,我表姐和表姐夫跟我提过你,终于见面了!”
穆司爵很意外这个小姑娘的得体和礼貌,点了点头,目光从沈越川身上扫过,和萧芸芸说:“你是简安的表妹,也就是薄言的妹妹,以后有人欺负你,尽管来找我,我很清楚怎么收拾一个人。”
萧芸芸高兴的点头,冲着沈越川比手画脚示威:“听见了没有?”
沈越川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不屑的“嘁”了一声,扭过头走人。
他何止听见了?他还知道穆司爵是故意的!
不就是让萧芸芸叫他一声叔叔吗?至于要收拾他?
萧芸芸第一次知道沈越川的脾气是可以说来就来的,追上去:“沈越川,你站住,我还有话跟你说!”
沈越川置若罔闻,萧芸芸越追他就走得越快,两人你追我赶,很快就把穆司爵和许佑宁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不过穆司爵腿长,步伐迈得也大,不一会就把许佑宁单独落下了,许佑宁只好追上去:“穆叔叔!”
穆司爵眉头一蹙,停下脚步,回过头盯着许佑宁,目光里渗出一抹危险。
许佑宁摸了摸鼻尖:“干嘛?芸芸跟我差不多大啊,她应该叫你叔叔,那我也应该叫你叔叔才对!”
穆司爵勾起唇角,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气自他身上流露出来:“我不介意你叫我叔叔,前提是……晚上你也要这么叫。”
晚上……叫他叔叔……
擦!这是何等的恶趣味?!
许佑宁用鞋子铲起一脚沙子扬向穆司爵,红着脸怒吼,“滚蛋!”
万万没想到,风向是朝着她这边的,铲起的沙子扑面而来,她怒吼的空当里,喂了她满嘴。
“呸!”
许佑宁忙边抹脸边把嘴巴里的沙子吐出来,内心一度崩溃。
奶奶个腿儿,穆司爵一定是她的克星!
穆司爵欣赏够了许佑宁的狼狈,终于递给她一瓶水,“把脸洗干净。”
许佑宁哪里顾得上洗脸,先喝了一大口水漱口,要把水吐出来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什么,掉头对准了穆司爵——
“我一口矿泉水喷死你!”
穆司爵的反应很快,许佑宁有动作前他就及时的避开了,但岛上风大,不免有一些水珠飞到了他脸上。
他不算有洁癖,但无法容忍别人口中吐出来的东西碰到他。
瞬间,穆司爵的脸色沉了下去,阴森森的盯着许佑宁:“你在找死?”
许佑宁呵呵呵的笑了几声:“说得好像我不找死你就会放过我一样!”
她要求终止和穆司爵工作之外的关系,穆司爵也说她是在找死,而他不但没有答应她的迹象,还每天变着法子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
她也终于知道,穆司爵不可能同意她的要求,就像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后,他不可能放过她一样。
既然这样,既然现在还有机会,她为什么不趁机小小的报复一下?没有规定说只能是穆司爵欺负她,她不能反击吧?
穆司爵擦了擦脸,似笑而非:“许佑宁,胆子见长啊。”
“这还得感谢七哥呢。”许佑宁耸耸肩笑了笑,“跟着你,我不但得到了锻炼,还长了很多见识,胆子当然也长胖了一点。”
穆司爵的唇角意味不明的微微勾起:“前天你跟我提出来,要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说过不准许佑宁再提这件事,许佑宁还以为没希望了,但现在穆司爵主动问起是什么意思?要答应她了?
许佑宁忙忙肯定的点头:“没错!”
穆司爵说:“告诉我,跟着我你都得到了哪些锻炼,长了什么见识,我可以考虑答应你。”
许佑宁才不相信穆司爵有这么好说话,疑惑的看着他:“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想问,”穆司爵走到许佑宁跟前,居高临下的垂眸看着她,“你得到的锻炼和见识是不是……都和床上有关?”
许佑宁就知道穆司爵不会那么单纯。
不过,这么一个问题他就想吓到她?
许佑宁淡定的给了穆司爵一个白眼:“很遗憾,不是。某些知识我早就系统的学过了,没吃过猪肉,但是我见过很多猪奔跑。既然都挑明说了,今天晚上我不介意指导你一下~”
穆司爵能感觉到,许佑宁越来越不怕他了。
也许是因为她知道,她需要留在他身边卧底的时间不长了。
呵,她真的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解脱了?
穆司爵也不怒,反而勾住许佑宁的腰将她搂向自己,低头,意味深长的视线凝在她身上:“好啊。”
他倒是想看看,到时候究竟是谁指导谁。
许佑宁以为穆司爵会生气,会暴怒,她连逃跑路线都想好了,可是穆司爵居然说“好啊”!?
靠,她只是随便吹吹牛啊!不要这么认真啊喂!
穆司爵将许佑宁复杂的表情尽收眼底,非常满意她欲哭无泪的样子,看了看时间,“善意”的提醒许佑宁:“你还有十个小时回忆猪是怎么跑的。”
说完,松开许佑宁径直往岸边走去。
“……”许佑宁的内心是崩溃的,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自己吹的牛,老泪纵横也要实现。
……
半个小时后,你追我赶的萧芸芸和沈越川追赶到了岸边,两人登上游艇后没多久,许佑宁和穆司爵也到了。
停靠在岸边许久的游艇缓缓离岸,像一只庞大的白色海鸥,不紧不慢的划开海面上的平静,向着远处航行。
萧芸芸追着沈越川上了甲板,两个人打打闹闹你一句我一句,甲板上顿时热闹了不少。
苏简安听着他们的笑声,偏过头给了陆薄言一个骄傲的眼神:“我们不帮他们,让他们顺其自然发展的决定是对的!”
如果贸贸然去捅破沈越川和萧芸芸之间那层朦胧的好感,此刻,他们恐怕会唯恐避对方不及,哪里还能这么愉快的斗嘴玩耍?
陆薄言才不管什么对不对,他只知道老婆说的就是对的,赞同的点点头,又问:“累不累?我们下去休息一下?”
两个小家伙的月份越大,苏简安的负担就越重,到了现在,她一般站不了多久就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偶尔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别的地方忘了身上的负担时,陆薄言也会提醒她。
而经过陆薄言这么一提醒,她立刻就感觉到腰酸腿软了,点点头,乖乖跟着陆薄言下去。
游艇的二层很宽敞,除了占面积最大的会客区,还有一个吧台和小厨房,三个功能区之间没有隔断,装设得温馨精致,像极了一个会移动的小家。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涌进来,整个船舱窗明几净,无论站在哪个角度,只要望出去,都可以看见蔚蓝无际的大海。
苏简安整个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视线不经意间扫到了吧台旁边的小厨房。
自从怀|孕后,她被陆薄言命令禁止踏足厨房,理由是厨房里危险的东西太多了,还容易滑倒发生意外。
在家的时候还好,厨房离客厅有一段距离,她看不到也就想不起来。
但此刻,熟悉的厨具就在眼前,这对一个热爱下厨的人来说,是莫大的诱|惑。
苏简安抑制不住的心|痒,跃跃欲试的拉了拉陆薄言的衣袖:“我想去弄点饮料。”
“要喝什么?”陆薄言佯装没有看见苏简安眸底的期待,“游艇上有咖啡调酒师,告诉他们就可以。”
“我想自己来。”苏简安软声哀求,“我就做最简单的柠檬茶,十五分钟搞定,只需要用到水果切片刀,绝对不动其他任何有危险性的东西!让我自己来,好不好?”
陆薄言看了看厨房,设施非常简单,就是用来调调饮料烘焙一下小点心的,就算苏简安想做什么大动作,设备上也不支持。
他沉吟了片刻:“没有下次。”
苏简安眼睛一亮,笑着踮起脚尖亲了亲陆薄言,然后转身奔向小厨房开始捣鼓柠檬茶。
洛小夕知道陆薄言把她管得有多严,问过她会不会觉得烦。
那个时候,她嘴上说的是:“快烦死了。”
实际上,她不但不烦,反而乐在其中。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其他事情上,陆薄言对她的纵容是没有上限也没有下限的,哪怕她心血来|潮说不喜欢家里的装修风格,要里里外外重新装修一遍,陆薄言也大概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就同意她胡闹。
但是陆薄言也有他的原则,比如他绝对不允许她和两个小家伙受到伤害。
众所周知,陆薄言的原则没有人可以违反和撼动,她也不行。
再说了,除了这一点,陆薄言对她哪里还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严格的宠溺,谁说不是一种甜蜜呢?
不到十五分钟,苏简安就给每人做好了一杯柠檬茶,盛在透明的果汁杯里,柠檬片和冰块上下浮动,再插上一根设计别致的一次性吸管,几杯柠檬茶不但视觉上养眼,味觉上更是一次味蕾的盛宴。
苏简安让人把其他人的送到甲板上去,留了两杯下来,其中一杯是给陆薄言的。
陆薄言一直都不太喜欢酸和甜的东西,看见飘在玻璃杯里的半个柠檬,下意识的蹙了蹙眉。
苏简安立刻把手缩回来:“你不喝我喝。”
陆薄言的眉头蹙得更深了,把杯子从苏简安手上接过来:“不行,你只能喝一杯。”怀|孕后苏简安就喜欢吃酸的,但医生特别叮嘱过,任何东西都要有个度,不能太过。
他尝试的喝了一口,虽然还是无法接受那种酸涩的味道,但不可否认,茶的味道很不错,一口接着一口,不知不觉也就喝完了。
末了,陆薄言倒了杯清水给苏简安漱口,说是柠檬酸对牙齿不好。
“哦。”苏简安乖乖的接过水漱了口,刚把水杯放下,就接到洛小夕打来的电话。
“听说你们都在岛上?!”洛小夕愤愤然,“靠,居然不叫我,太不够意思了!”
“你不是和我哥在准备婚礼的事情吗?”苏简安无辜的说,“还有二十天你们就要举行婚礼了,这个时候叫你过来,我哥会跟我算账的。”
“不管他,我坐明天最早的班机过去找你们。”洛小夕停顿了一下,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复杂,“婚期越来越近,我心里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正好去一个见不到你哥的地方冷静几天。”
“……你这是婚前焦虑?”苏简安想了想,说,“你来吧。不过来之前你得跟我哥说一声啊,不然回去后我哥一定会扒了我的皮。”
洛小夕避重就轻的笑了笑:“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见。”
挂了电话,苏简安总觉得洛小夕不太靠谱,单手支着下巴看向陆薄言:“晚上你给我哥打个电话,跟他透露一下小夕明天过来的事情。小夕婚前焦虑,我怀疑她会瞒着我哥偷偷跑过来。”
“婚前焦虑?”陆薄言沉吟了片刻,突然问,“和我结婚前,你也这样?”
“我才不像小夕这么没出息。”苏简安哼了哼,“我只是兴奋得差点晕过去了。”
陆薄言一愣,旋即唇角无法抑制的上扬,扣住苏简安的后脑勺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我比较喜欢你的表现。”
苏简安抿了抿唇:“这样比小夕还要没出息啊……”最没出息的是她居然还向陆薄言坦白了……
陆薄言挑了挑眉梢:“无所谓,重要的是——我喜欢。”
苏简安的唇角抿出一个弧度,眼看着陆薄言的唇就要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萧芸芸乒乒乓乓的从甲板上跑下来,两人只好无奈的分开。
苏简安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陆薄言松开苏简安,下意识的捂住眼睛,摆手:“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换做以前,苏简安早就脸红了,但被陆薄言调|教了这么久,她接吻的技巧虽然没什么长进,不过脸皮是真的厚了不少,坦然的看着萧芸芸:“你怎么下来了?”
萧芸芸“嗯”了声,一脸真诚的悔意:“表姐,我知道我不该下来的,我可以立刻滚蛋!”
苏简安失笑:“我是问越川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萧芸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在一起”这三个字这么敏感,差点跳起来:“谁跟他在一起?我怎么可能跟沈越川在一起?!”
饶是了解情况的苏简安都有些意外萧芸芸这么大的反应,迟疑的纠正道:“我说的在一起,不是谈恋爱的那种在一起,是……你们是一起来的。”
萧芸芸这才反应过来,整个人冷静了,囧得恨不得跳到海里去填海。
她转过身往厨房走去,不让苏简安看见她此刻的表情,艰涩的解释:“我们只是碰巧坐同一班飞机来,路上随便聊了几句,就是那种……点头之交,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好!”
“你们整天打打闹闹,哪里像感情好的样子?”苏简安说,“我还怀疑过你们会不会有一天打起来。”
萧芸芸忘了喝水的事情,转过身纠结的看着苏简安:“表姐,我和沈越川有这么糟糕吗?”
苏简安不过是在试探萧芸芸,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干扰了萧芸芸的伪装。
她点点头,算是肯定了萧芸芸的话,又说:“不过,人跟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可以改变的,你可以试着和越川和平共处,也许会发现他这个人不错。”
萧芸芸背过身去喝了口水——
嗯,她表姐这个建议不错!
夕阳西下的时候,游艇返航。
苏简安下午的时候有些困,在房间里小睡,醒来时,一眼看见蔚蓝大海被夕阳染成了金色,海面上就像撒了一层碎金,金光粼粼,景致美不胜收。
翻身起来,看见床头柜上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陆薄言力透纸背的字迹:我在甲板上。
她笑了笑,把纸条压回去,整理了一下衣服,上顶层的甲板。
不止是陆薄言,其他人也都在甲板上。
陆薄言和穆司爵坐在一旁,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沈越川懒懒散散的趴在围栏上在钓鱼,脚边放着一个钓鱼桶,里面已经有了好几条活蹦乱跳的鱼。
最舒服的莫过萧芸芸和许佑宁了,她们带着墨镜躺在躺椅上,吹着风聊着八卦,手上捧着一杯冒着凉气的冷饮,这另不能喝冷饮的苏简安十分羡慕。
最先注意到苏简安的人是陆薄言,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起身,走向苏简安:“醒了怎么不叫我?”
“又没什么事。”苏简安笑了笑,“你继续和司爵说你们的事情,我去找芸芸和佑宁。”
“小心点。”陆薄言叮嘱道,“不要喝冷饮。”
“唔。”苏简安乖乖点头,“我知道。”
陆薄言笑了笑:“去吧。”
苏简安走过去叫了萧芸芸和许佑宁一声,萧芸芸忙起来扶着她坐到椅子上:“表姐,我们正好说到你最喜欢的那个英国演员呢!”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苏简安托着腮帮子说,“因为他没有你表姐夫帅,还没有你表姐夫有眼光!”
萧芸芸秒懂苏简安的意思,赞同的点点头:“没错,而我表姐夫最有眼光的事情,就是娶了我表姐。”
苏简安终于憋不住了,笑出声来,偏过头看向许佑宁:“佑宁,你有没有喜欢的演员?”
许佑宁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有啊!”
许佑宁不像那种喜欢看电影追星的人,因此苏简安十分好奇:“你喜欢谁?”
“我自己!”许佑宁一本正经的说,“不开玩笑,我去演戏,绝对能抱一个奥斯卡小金人回来!”
苏简安很想严肃的配合许佑宁,很努力的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喷笑出声,萧芸芸也笑了。
后来,她们才明白许佑宁不是在开玩笑。
“哇啊——!”
苏简安和萧芸芸还没笑停,围栏那边突然传来沈越川的声音,几个人循声望过去,看见沈越川满脸喜悦的抱着一条小鲨鱼。
“哇!”萧芸芸抛过去,不可置信的指着小鲨鱼,“沈越川,你钓到的啊?”
“嗯哼。”沈越川弹了弹小鲨鱼的头,“是不是想说特别佩服我?”
萧芸芸怕水,却很喜欢海里的生物,平时只能在海洋馆一睹海上生物的真容,她承认沈越川钓到一条小鲨鱼让她很惊喜。
但是离佩服还远着呢好吗!
她忍不住吐槽:“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
“啧,小丫头懂不懂怎么说话?”沈越川把小鲨鱼抱过来吓唬萧芸芸,“咬你信不信!”
萧芸芸下意识的后退,整个后背贴到围栏上防备的挡着沈越川:“无聊。”说着目光忍不住投到小鲨鱼身上。
跟凶猛庞大的食人鲨相比,小鲨鱼可爱多了,不时在沈越川怀里挣扎两下,想挣脱却又无力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倔强的小孩子。
沈越川注意到萧芸芸的目光,把鲨鱼递给她:“喏,借你玩五分钟。”
萧芸芸抱过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小鲨鱼张了一下嘴。
她摸了摸小鲨鱼的头:“把它放了吧。”
沈越川扬了扬眉,有些别扭,但还是说出来了:“你不是喜欢吗?可以多玩一会。”
“可是它离开水会死吧?就算不死,也会因为缺氧难受。”萧芸芸松开手,“算了,让它回家吧。”
沈越川来不及阻拦,只听见“噗通”一声,小鲨鱼已经重新回到海里,一溜游没影了,萧芸芸的盯着它游走的方向,表情像是放生了自己的孩子。
“你是不是傻?”沈越川戳了戳萧芸芸的脑袋,“我这儿放着一个这么大的桶呢,还怕它会死?”
萧芸芸瞥了眼沈越川的桶:“你让一条鲨鱼活在桶里?也太伤人家自尊了!”
沈越川:“……”
他还想夸一夸萧芸芸有爱心,连一只小鲨鱼的痛苦都体谅,但是谁来告诉他……萧芸芸连鲨鱼的自尊心都体谅到,是不是有点过了?
……
天色擦黑的时候,游艇回到岸边,一行人下船,沈越川心血来|潮,提议道:“我们在海边烧烤吧,试一试我今天钓到的鱼!”
“好啊。”许佑宁第一个支持,“我也想试试。”
见状,萧芸芸也加入了响应的队伍,陆薄言打了个电话,厨师和岛上的工作人员很快把一切备好,剩下的工作,无非就是把食材放到烧烤架上,烤熟,然后吃掉。
穆司爵无意参与到烧烤这件事里去,事不关己的坐到沙滩椅上,视线落在远处的海平面上,像是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苏简安看着沈越川几个人忙活,跃跃欲试,陆薄言果断把她拖走按到沙滩椅上:“不要乱跑,我让人把你的晚餐送过来。”
“我还不饿呢,而且——”苏简安指了指处手忙脚乱的沈越川和萧芸芸,“我觉得他们需要我。”
她是六个人里唯一会下厨的人,提议烧烤的沈越川和许佑宁都是小白,如果任由他们摆|弄,相信他们会让陆薄言吃到世界上最难吃的烧烤。
陆薄言问:“你想过去?”
“想啊。”苏简安眼巴巴的看着陆薄言,“我试过给人当厨师的感觉,但还没试过指导别人烧烤是什么感觉呢,让我过去玩一会吧?”
“哎,孜然粉是干嘛用的来着?烧烤先刷油还是先放调味料啊?”远处传来沈越川的声音,“陆总,借用一下你老婆!”
这边,苏简安朝着陆薄言无奈的笑了笑,眸底藏着一抹小得意。
陆薄言只好送苏简安过去,也无法再置身事外了,在一旁看着苏简安指挥。
面对和厨艺有关的事情,苏简安是绝对的权威,安排起来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她先给三只小白详细分了工,又说了一下各种调料的作用,以及什么时候放才能调出最好的味道。
三只小白虽然在厨艺方面是小白,但脑子绝对好使,苏简安一点他们就通,在苏简安的指导下,他们烤出来的东西虽然卖相一般般,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好。
吃吃喝喝中,夕阳光完全消失在地平线,夜色笼罩了整个岛屿。
苏简安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头顶上的夜空布满了繁星,一轮下弦月高挂在天际,在海面上洒下一层朦胧的银光,如梦似幻。
她把头靠到陆薄言肩上:“真美。”
陆薄言没说什么,只是把外套披到了苏简安的肩上替她挡着夜晚的凉风,静静的陪了她一会才问:“累不累,我们先回去?”
“好啊!”
苏简安挽着陆薄言的手,两人沐浴着朦胧皎洁的月光,慢悠悠的走回小木屋。
洗完澡后,苏简安才觉得浑身都乏力,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薄言从浴|室出来,正好看见她随意的把腿搁在被子上的样子。
怀|孕后,苏简安的体重飙升了不少,脸上身上都长了些肉,摸起来舒服极了,唯独那双|腿,一如既往的匀称修长,保持着一直以来的美|感,丝毫不见变化。
此刻,她穿着宽松的孕妇睡衣,再加上姿势的原因,她的长|腿毫不掩饰的展示出来,光洁润泽,有一种不经意的诱|人。
陆薄言的喉结动了一下,走过去拉过被子:“会着凉,把被子盖好。”
如果是冬天,苏简安一定会乖乖听话,但现在大夏天的,陆薄言应该担心她中暑才对吧?
苏简安怀疑的看着陆薄言,在他的眸底找到了一抹不自然,瞬间明白过来什么,不动声色的“哦”了声,“你帮我盖。”
陆薄言铺开被子,俯下|身去正想盖到苏简安身上,却不料苏简安突然勾住了他的后颈。
他呼吸一重,动作僵住,眸底掠过一抹什么:“简安?”
苏简安手上施力,硬生生把陆薄言拉下来,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谢谢。”说完,不但没有松开陆薄言的迹象,还一个劲盯着他的唇看。
她想捉弄陆薄言不是一天两天了!
陆薄言已经意识到苏简安想做什么了,声音低沉了不少:“简安,我劝你不要。”
“啊?”苏简安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说着又在陆薄言的唇上亲了一下,“我最近好像忘记怎么接吻了……”
陆薄言眯了眯眼:“没关系,老师带你复习一下。”
既然苏简安想玩,他配合一下也无妨。
苏简安眨巴眨巴眼睛:“唔,那我们从哪一步开始?”
陆薄言勾了勾唇角,拨|开苏简安脸颊边的长发,最后指尖若有若无的落在她的唇上:“先从这里开始……”
“哦……唔……”
苏简安来不及说更多,陆薄言的吻已经铺天盖地袭来。
陆薄言和苏简安刚走没多久,穆司爵和许佑宁也回去了。
海滩边,只剩下沈越川和萧芸芸这对无聊的人。
沈越川双手枕在脑后,双|腿交叠在一起,随意的往沙滩上一躺,长长的吁出来一口气。
夜晚的海边安静得出奇,朦胧的银光笼罩在海面上,将原本蔚蓝的大海衬托得深邃而又神秘。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在夜色下变得格外清晰,时不时传来,动听得像音乐家谱出的乐章。
沈越川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种难得的无事一身轻的感觉。
萧芸芸盘着腿坐在离沈越川一米远的地方,忍不住偏过头去看沈越川——
明明还是白天那个人,身上那股如影随形的风流不羁却消失无踪了。他这样随意舒适的躺在沙滩上,一副健康绿色无公害的样子,不了解他的人,大概真的会以为他是一只大好青年。
不过,无法否认的是,无论何种状态下,沈越川都是非常养眼的。
就像此刻,在这么朦胧的月光下,换做一般人,一张脸早就像失败的拍摄作品那样失焦模糊了。
沈越川却不会,他的脸部线条本就长得好,深刻立体,朦胧的月光漫过他的脸庞,只是轻柔的给他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华,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
许佑宁忍不住拿出手机,找了个角度按下快门。
唔,成像效果根本不用后期调整,自带滤镜美颜功效。
不过,这张照片以后被发现了怎么办?她会不会被误会成偷拍狂?
萧芸芸想了想,干脆把照片发给了沈越川,这样她就可以坦坦荡荡的留着这张照片,不用心虚!
收到照片后,沈越川意外了一下,挑着眉看向萧芸芸:“你的拍照技术不怎么样。”
萧芸芸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扬起唇角笑了笑:“其实我也觉得拍得不好看。但这不关摄影师的事啊,主要是因为模特长得太一般了。不经过后期处理P一下图,确实没法看!”
沈越川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咬了咬牙:“是吗?可是在我看来,张照片唯一能看的就只有模特了,技术方面惨不忍睹。”
萧芸芸“哈——”了声:“如果自恋犯法的话,你应该被判终生监禁!”
沈越川对答如流:“摄影技术太菜入刑的话,你应该直接拖出去杖毙!”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都不让谁,一句比一句毒,不断的往对方身上捅刀,恨不得下一秒就让对方耗尽血量倒地身亡。
海滩上的安静渐渐被打破,连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都像要凑热闹似的,大了不少。
战火燃烧了半个小时,萧芸芸已经口干舌燥了,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沈越川,我们回去吧,明天再继续。”
沈越川盘算了一下,萧芸芸伶牙俐齿,他虽然不会输,但似乎也没有胜算,点点头答应了暂时休战,先回小木屋。
从海边到小木屋,走路需要半个小时。
这条路,萧芸芸白天明明已经跟着沈越川走过一遍了,现在原路返回,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背后凉凉的。
琢磨了一会,萧芸芸明白过来,是因为岛上太亮了。
岛上的灯光是精心设计出来的,每一束光都恰如其分的衬托出岛上那种安静休闲的气氛,亮度也考虑得恰到好处,既可以让游客安安静静的躲在某个角落发呆,也可以让一帮人聚众狂欢。
按理来说,萧芸芸不应该感到害怕,可问题是,现在整个岛上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就只有六个人,而在室外的,只有她和沈越川。
这种时候,不管灯光的排布多么精密有气氛,都会显得格外诡谲,很容易令人想起孤岛惊魂什么的。
萧芸芸走着走着,整个人缩在了沈越川身边。
沈越川很快注意到她的异样,笑着问:“害怕?”
萧芸芸嘴硬的否认:“怎么可能!我好歹是学医的好吗?我只是觉得有点冷!”说着又往沈越川身边缩了缩,“哎,你个子高,帮我挡一下风。”
沈越川出乎意料的大方,伸手揽住萧芸芸的肩膀:“既然你不怕,给你讲个故事!”
其实他的动作没有任何侵略性,像在揽着一个哥们的肩那样,没有一点点亲密的意思。
但萧芸芸还是觉得有点别扭,正想挣开沈越川的手,沈越川突然偏过头看着她:“故事有点恐怖,敢不敢听?”
“你敢说我就敢听!”
萧芸芸底气十足,丢谁的脸都不能丢她医学院学生的脸啊!
沈越川很喜欢萧芸芸这个反应,组织了一下措辞,不紧不慢的开始说故事:
“岛上的木屋建筑,是给我们准备快艇的那个老张负责的。前段时间他跟我报告过一件事,你住的那栋木屋,下地基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萧芸芸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但还不至于害怕,镇定的问:“什么奇怪的事情?”
“地基怎么都下不好。”沈越川轻描淡写的说,“后来他去岛外请了一个师傅过来,师傅说是因为那个地方有‘人’住。”
萧芸芸的背脊愈发的凉了,但还是强装出不害怕的样子:“然后呢?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然后就请那个师傅解决了啊。”沈越川作沉吟状回想了一下,“哦,我听老张说,好像是做了场法事,师傅说他已经把那个‘人’请到别的地方去了,然后那栋木屋就顺利的盖起来了。”
说完,两人刚好回到木屋门前,萧芸芸的脚步下意识的一顿。
“怎么了?”沈越川“关切”的看着萧芸芸,“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没事的啊,都说那个‘人’已经被师傅请走了。”
沈越川越是强调那个‘人’,萧芸芸脑海里的各种恐怖图像就越明显。
她承认她害怕了,但是她不能在沈越川面前暴露自己的恐惧。
她一把挣开沈越川的手,怒其不争的谴责道:“你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居然也这么迷信?哦,不对,搁你身上,这应该叫愚蠢!”
沈越川怀疑的看着萧芸芸:“你真的不怕?”
萧芸芸双手环着胸,“呵呵”了两声:“我们上解剖课的时候,一个实验室里不知道有多少大体老师,你觉得这种小故事就能吓到我?”
沈越川想想也是,萧芸芸是从医学院走出来的,什么没见过?还有什么可以让她害怕?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是挺无聊的,朝着萧芸芸挥挥手:“那我回去了,明天见。”
看着沈越川的身影越走越远,萧芸芸的背脊也越来越凉,她果断窜回了小木屋。
来不及把门关上,萧芸芸就先跑去打开所有的灯,严严实实的关上所有窗户,然后打开手机,播放《好日子》。
“哎——,今天是个好日子~”
高亢喜庆的歌声充斥满房间,萧芸芸蹦了几下给自己打气,拿上睡衣进了浴室。
她不断的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却偏偏起了反效果,电影小说中的恐怖情节一一浮上她的脑海。
她想起来浴缸会突然冒出一个七窍流血的女人……
镜子里会闪过鬼影……
一回头就发现角落里站着一个人……
越想越失控,萧芸芸秉着呼吸,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洗完了澡,冲出浴室。
就在这个时候,“啪”的一声,室内的灯光突然暗了,她整个人瞬间被袭来的黑暗淹没。
一股寒气从萧芸芸的头顶,一直蔓延到她的脚趾头,有那么一两秒钟,她整个人处于完全僵硬的状态,张着嘴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两秒钟后——
“啊!”
一声石破天惊的尖叫响起,萧芸芸推开木屋的门就往外跑。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她直奔向沈越川的小木屋,把门拍得啪啪响:“沈越川,沈越川!”
沈越川正在洗澡,闻声围上一条浴巾出来,打开门看见真的是萧芸芸,他愣了愣:“怎么了?”
“我……”
只说了一个字,萧芸芸就突然失控了,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哎,你别哭啊。”沈越川应付过各种各样的女人,但还真没有女孩子在他面前哭过,他顿时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做,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萧芸芸泪眼朦胧的看着沈越川,想到她会这么害怕都是因为他,而他还有脸叫她不要哭……
她哭得更凶了。
“不是……”沈越川试着擦了擦萧芸芸脸上的泪水,“你哭什么啊?”
“你……”萧芸芸一句一抽噎,“你说的那个人,他、他回来了。”
沈越川一头雾水:“哪个人?”
萧芸芸一跺脚:“住在我屋子里的那个人!我刚洗完澡出来,灯就暗了,吓死我了呜呜呜呜呜……”
这下,沈越川终于明白了,为难的看着萧芸芸,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真相。
这个时候说出来,萧芸芸估计不会放过他,今天晚上他也别想睡觉了。
权衡了一番,沈越川最终做了一个折中的选择:“灯暗了应该是电路的问题,我过去帮你看看。”说完就要往外走。
萧芸芸拉住沈越川的手:“你别走!”
沈越川回过头奇怪的打量着萧芸芸,萧芸芸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很容易引人误会,缩回手解释道:“我害怕。”
一直以来,萧芸芸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示人,永远底气十足,永远无所畏惧。
这是她第一次泪眼朦胧的,软着声音跟沈越川说她很害怕。
沈越川突然发现,他十分享受萧芸芸眸底那抹挽留和依赖。
他把这种享受理解为一种恶趣味。
“好吧。”看在小姑娘只有他可以依靠的份上,沈越川完全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你想怎么样?或者怎么样才能让你不害怕?”
“我……”萧芸芸支支吾吾的指了指沈越川的房间,“我想住你这里。”
“没问题啊。”沈越川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跟你换,我住到你那边去。”
“……我不是要跟你换地方住的意思。”萧芸芸拉住沈越川,犹豫了半晌,终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了出来,“我要跟你一起住……”
在恐惧面前,面子、尊严的什么的,都是浮云,萧芸芸决定豁出去了!
沈越川眯了眯眼,半信半疑的看着萧芸芸:“你再重复一遍,你要跟我一起干什么?”
“不是干什么,是一起住!”萧芸芸又羞又怒,偏偏还不能发作,只能红着脸解释,“我要在你这里借住一个晚上,就只是住,没有别的,也不可以有别的!”
“可是,”沈越川的目光在萧芸芸身上梭巡了一圈,“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你这样投怀送抱,我真的很难……”
“龌龊!”萧芸芸狠狠踹了沈越川一脚,“什么投怀送抱?把你那些肮脏的想法塞回你的大脑里去!我只是借你壮壮胆,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我就咬死你!”
这威胁还真是一点恐吓力都没有,沈越川越想逗一逗萧芸芸了,问:“给你壮胆,我有没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萧芸芸说,“我是医生,以后你去我们医院看病,我可以给你介绍人品好技术高的大夫,保证药到你病除!”
“……”这是在诅咒他生病?
沈越川咬牙切齿的说:“趁着我还没反悔,给我滚到床上去!”
这意思是……沈越川答应了?
萧芸芸蓄满泪水的眼睛里终于出现笑意:“那你睡哪里?”
沈越川一脸“你是白痴吗?”的表情:“这里只有一张床,你说我睡哪里?”
他承认,他是故意吓唬萧芸芸的,想试试萧芸芸的反应。
意料之外,萧芸芸没有生气,也没有恐吓他,只是泰然处之的“哦”了声:“你睡床吧,我睡沙发就好了。”
沈越川实实在在的意外了一下:“你不骂我流|氓,不跟我争床睡?”
“……这是你的房间啊。”萧芸芸比沈越川更意外,“你收留我已经够义气了,我怎么还能跟你争床睡?我才不是那么贪心的人呢。”
沈越川打量着萧芸芸,她实在不像是装的,打从心里觉得这是个实心眼的姑娘,心情一好,大手一扬:“我也只是吓吓你,哪能真的让你睡沙发啊?你睡床上,我去把你的被子枕头拿过来打地铺就行。”
萧芸芸有些“意外”,犹犹豫豫的问:“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这叫绅士风度!”
沈越川换上居家的睡衣,大义凛然的去萧芸芸的木屋拿被子枕头去了。
萧芸芸看着他潇洒的背影,默默说了句:“智商为负,鉴定完毕。”
说完,她跳上沈越川的床,拉过被子严严实实的盖住自己。
记忆中,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住一间房,没想到第一次和其他人共处一室,那人不但是个男的,还是沈越川这货。
更奇妙的是,她心里居然没有丝毫反感。
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教她要有防范意识,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搭话,衣服包裹的身体部分不可以给陌生人看,她从小就有着非常强的自我保护意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防范机制在沈越川面前似乎是不工作的,她就好像未卜先知沈越川不会伤害她一样,尽管沈越川这个人看起来风流不羁,非常不可信。
话说回来,她不是一直不太喜欢沈越川吗,居然还打从心底觉得他可靠?
“靠!”萧芸芸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神神叨叨的念道,“我一定是被吓傻了,一定是……”
沈越川抱着被子回来,就听见被窝里传来萧芸芸含糊不清的声音,蹙了蹙眉:“萧芸芸,你在施法降妖除魔?”
“……是啊,我在降除我心底的妖魔鬼怪。”萧芸芸烦躁的掀开被子,正好看见沈越川在铺地铺。
沈越川的动作十分娴熟,最奇怪的是他对地铺似乎没有丝毫抗拒。铺好之后,他自然而然的躺下去,木地板明明那么硬,他却不抱怨不舒服。
要是换做苏亦承或者陆薄言,萧芸芸很肯定,他们不会是这种反应。
难道沈越川的人生经历不像她所说的,从小养尊处优一帆风顺?
不等萧芸芸琢磨出个答案,沈越川的声音就传来:“关灯,睡觉。”
萧芸芸“哦”了声,摸到床头旁边的开关,按下去,室内顿时陷入黑暗,但是,她一点都不害怕。
也许是因为知道沈越川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管这个人再怎么不靠谱,紧要关头,他还是会保护她。
想到这里,萧芸芸的心底莫名一动:“沈越川,晚安。”
“……”沈越川蓦地睁开眼睛,黑暗中,很多东西都看不清楚,也因此,萧芸芸那声“晚安”显得格外清晰。
他接触过很多女孩,也正儿八经的交过女朋友,但从来没想过永远,也就是说,他从来不走心。
跟他交往的女孩也都是聪明人,一开始就看穿他的想法,交往的时候不会过分粘他,但是想要什么,也不会跟他客气。
他很享受这样的“感情”,因为他确实钱比时间多。几千美金的包包他可以眼睛不眨一下给女朋友买下来,但是要他陪她们吃一顿家常便饭,抱歉,没时间。
这样的他,女孩们当然也会明智的不走心,所以,有人跟他接吻,有人跟他撒娇,却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晚安”。
突然从萧芸芸口中听到,他有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
有点开心,却不满足。
他不满足萧芸芸就这样跟他说晚安,他想要萧芸芸再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最好就在他身边,触手可及。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沈越川吓了一跳,忙驱走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淡淡的回了句:“早点睡。”
萧芸芸有些失望,却不敢表现出来,轻轻“嗯”了声,换了个睡姿,闭上眼睛。
这个晚上,萧芸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几个小时后,晨光驱散黑暗,太阳从东方升起,岛上又迎来新的一天。
一大早,最先醒来的人是苏简安。
睁开眼睛,遥控支起窗户,晨光温柔的透过窗口洒进来,海浪的声音时不时传入耳朵,再近一点,是陆薄言轻轻的呼吸声。
这就是她梦中期待的早晨。
苏简安试着动了动被窝里的身体,唔,有些酸。
但……咎由自取,谁叫她招惹陆薄言?
想着,苏简安转了个身。
月份越大,她转身就越困难,陆薄言很快被她的动作惊醒。
一睁开眼睛,陆薄言几乎是下意识的抱住苏简安:“怎么了?”
他的眉间,有着真真实实的担心,也许是上次的事情给他留下阴影了。
苏简安本来还想吓吓陆薄言,但看他这个样子,顿时就不忍心了,抚平他微微蹙着的眉头:“没事,只是有点……嗯,累……”
陆薄言怔了半秒,旋即明白过来什么,唇角微微上扬,终于记起来跟苏简安算账的事情。
他不紧不慢的压住苏简安的腿,不让她随意动弹,单手支着头看着她:“你计划多久了?”
“什么计划?”苏简安装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陆薄言不介意详细一点跟苏简安说:“我指的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你想多久了?嗯?”
想?
苏简安矢口否认:“我才不想呢!”说着忍不住脸红,“明明就是你,你……咳……”说不下去。
陆薄言知道她脸皮薄,并不打算放过她:“我什么?”
苏简安晶亮的桃花眸转个不停。
陆薄言不会放过她,继续下去,吃亏的肯定是她。
她只能放大招了:“我有点饿了,我们起床先去吃东西,吃饱了再讨论这个问题好不好?”
陆薄言当然知道苏简安在耍小心思逃避,看了看时间,确实差不多该吃早餐了,于是好心放过苏简安。
起床洗漱完毕,陆薄言带着苏简安离开小木屋去餐厅,路过沈越川住的房子时,看见木屋的大门打开了。
“越川也醒了?”苏简安朝着门内热情的叫道,“越川,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剩下的话,被苏简安吞回了肚子里,因为从沈越川的房子里走出来的人不是沈越川,而是……萧芸芸!
苏简安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后,脑袋差点炸开了。
沈越川的动作太快,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萧芸芸见到苏简安,整个人傻眼了:“表姐……”
苏简安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芸芸,你怎么不把睡衣换了再出来?”
萧芸芸知道这误会大了,忙忙摆手:“表姐,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昨天晚上我和沈越川……”
“我懂。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嗯……迟早的事情。”苏简安示意萧芸芸不用说了,“好了,把衣服换了去吃早餐吧。”
“表姐……”
萧芸芸徒劳无功的还想解释什么,苏简安却已经挽着陆薄言的手走了,。
到了餐厅,陆薄言问苏简安:“你真的觉得没什么?”
苏简安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变成了郁闷:“怎么可能没什么?”她刚才的轻描淡写,都只是为了不给萧芸芸增加心理负担罢了。
陆薄言不紧不慢的把热牛奶倒到杯子里,推到苏简安面前:“刚才芸芸的反应不太正常,也许我们误会了。”
“一大清早从沈越川住的地方出来,误会也误会不到哪儿去。”苏简安沉吟了片刻,看向陆薄言,“你找个时间问清楚越川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他敢说只是玩玩,让他做好逃命的准备。”
她以为在爱意正朦胧这个阶段,沈越川和萧芸芸之间顶多是会发生一些碰到手啊,摸|摸头之类的、稍微亲密一些的动作,没想到沈越川居然直接下手了。
她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坏。
“不用找时间。”陆薄言拿出手机拨通沈越川的号码,直接开了扩音通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沈越川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喂?”
陆薄言开门见山:“你跟芸芸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沈越川声音里的倦意几乎能达到一种催眠的效果,停顿了片刻,他又接着说,“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陆薄言蹙了蹙眉:“刚才我看见他从你那里出来,你怎么解释?”
“……哦,这个啊。”沈越川哀叹了一口气,“算是我自作自受吧,昨天晚上编了个故事想吓吓她,没想到真的把她吓到了,她跑来我这里睡,说是用我壮一下胆。不过呢,她睡床,我睡地板,我们俩没发生任何事!再说了,就她那样,我也不敢对她下手啊……”
陆薄言挂了电话,递给苏简安一个眼神。
苏简安咬了咬杯口:“真的只是这样?”
“越川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事实,很有可能真的只是这样。”陆薄言话音刚落,服务员刚好把早餐送上来,他顺势往苏简安面前一推,“先吃早餐吧,实在不放心,一会你可以找芸芸谈谈。”
苏简安想了想,点点头:“也行。”
说完,她拿起筷子,正想开动,眼角的余光突然在餐厅门口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下意识的望过去,错愕了一下:“芸芸?你……”
她发现萧芸芸的神色不是很对劲,想问她什么时候来的,但话还没出口,萧芸芸就转身跑走了。
萧芸芸要去找谁,不言而喻。
苏简安“咳”了声,弱弱的看向陆薄言:“芸芸应该都听到了,你要不要给越川打个电话,让他自求多福什么的?”
她猜得没错,萧芸芸是去找沈越川了。
萧芸芸本来是想去餐厅把事情跟苏简安解释清楚的,省得误会越来越大,没想到会听到沈越川那番话。
她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戏弄过!
餐厅距离沈越川住的地方不是很远,萧芸芸很快就到了,一脚踹开大门,沈越川还蒙着被子躺在床上。
萧芸芸走过去,扑到床上,掀开沈越川的被子,照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下去:“混蛋!”
沈越川先是被电话吵醒,接着又被萧芸芸的动静闹醒,怨气已经积满一肚子了,没想到对上萧芸芸的眼睛后,发现她的怨气比他更重。
他愣了愣,用惺忪的眼睛打量着萧芸芸:“姑奶奶,你怎么了?”
“还好意思问我?”萧芸芸咬牙切齿,“编故事骗我很有意思吗?”
“……你知道了?”沈越川意外了一下,认命的坐起来,示意萧芸芸冷静,“我承认这件事是我错了,但我没有打算一直用这个故事骗你。”
萧芸芸冷冷一笑:“哦,你还打算今天编个更恐怖的骗我对不对?”
“我又不是编剧,哪有天天编故事的能力?”沈越川不想纠缠,直截了当的说,“我是打算今天就告诉你真相的,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就不费力再解释一遍了。”
“……”萧芸芸瞪了瞪眼睛,不敢相信沈越川想就这样算了。
靠,看不出来她是来算账的吗?!
沈越川推了推萧芸芸:“你别呆我床上了,影响我睡觉。地板太硬了,我昨晚根本没有睡好。你不打算陪我睡的话,就赶紧出去,让我好好补个觉。”
萧芸芸仔细看了看沈越川,他的神色看起来确实十分疲倦。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
萧芸芸忽略了心底那抹心软和轻轻的疼,又给了沈越川一拳:“别装死,起来,我要把账跟你算清楚!”
昨天晚上灯光暗下去的那一刹那,她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沈越川居然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把事情带过去了?
她不答应!
沈越川自认不是脾气暴躁的人,但前提是,不要踩到他的底线。
而他的底线之一,就是打扰他的睡眠。
萧芸芸正在踩他的底线,还一脚比一脚重。
沈越川皱了一下眉头,爆发了——
他掀开被子攥住萧芸芸的肩膀,一把将她按到床上,居高临下的盯着她:“萧芸芸,我警告过你,如果不是想陪我睡觉,就乖乖出去,你留下来的意思是……?”
他的潜台词十分明显了,而萧芸芸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这么无礼的对待。
理智告诉萧芸芸,她应该一巴掌甩到沈越川脸上去,再赏他一脚,把他踹到地板上去躺着。
可是,沈越川这么近距离的按着她,她可以看见他的每一根睫毛,不算长,却非常浓密好看;还可以看见他找不到半个毛孔的皮肤,干净清爽,标准的男人该有的模样;还有他挺直的鼻梁,以及鼻梁下那两片好看的薄唇。
不得不承认,沈越川比她想象中更加养眼。
理智被美色击溃,萧芸芸完全忘了反击这回事,只记得痴痴的盯着沈越川。
沈越川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萧芸芸的,没想到把她吓傻了。
而傻了的萧芸芸,还出乎意料的可爱。
她盯着他,一脸错愕与茫然,像极了一只迷路的小动物,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勾起别人的同情心的同时,也很容易勾出某种邪|恶的心理……
她的唇微微张着,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傻傻的出不了声,俨然是一副任人鱼肉的样子。
沈越川突然发现,这样的萧芸芸,他特别想逗一逗,或者……真的亲她一下?
在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之前,沈越川猛然清醒过来——
他在想什么?萧芸芸和他交往过的那些女孩不一样!
在尴尬蔓延开来之前,沈越川适时的松开萧芸芸,故作严肃的问:“怕了没有?”
过去好一会,萧芸芸才迟钝的反应过来,抛给沈越川一个不屑的眼神:“你太高估自己了,姐姐是见过世面的人!”言下之意,这样还不足以让她害怕。
“哦?”沈越川像是严肃也像是调侃,“你都见过什么世面?说给哥哥听听,要是能吓到我,我就奖励你。”
说话的同时,沈越川努力忽略心底那抹类似于吃醋的不适,告诉自己保持冷静——萧芸芸一个黄毛小丫头,能见过什么“大世面”?
“我见过……”说着,萧芸芸才想起来自己没交过男朋友,在男女之事方面也见过什么大世面。
可自己吹的牛,硬着头皮也要圆回来啊!
萧芸芸避重就轻的堆砌出一脸不屑:“我见过什么世面关你什么事?为什么要告诉你?滚开!不然我就喊我表姐了!”
不得不说,这是沈越川的死穴,又或者说沈越川怕陆薄言。
他悻悻然的重新躺好:“我放了你,你也给我出去。否则,你就是喊你表哥也没用。”
“吓唬我?”萧芸芸冷冷的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你骗我的事情也还没完!”算账就算账,都是流|氓,有谁比谁高贵啊!
下床之前,萧芸芸又踹了沈越川一脚,这才溜走了。
被她这么一闹,沈越川已经睡意全无,躺在床上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终于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时,他笑了笑。
不明原因,他只是莫名的觉得开心,甚至觉得,如果萧芸芸就这样跟他闹一辈子,他或许……不会介意。
沈越川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
他意识到萧芸芸和他交往过的女孩子不一样,可是,他又何尝不是在用前所未有的方式和萧芸芸相处?
难道……他喜欢那个丫头?
沈越川虽然比陆薄言穆司爵都要年轻,但也已经不是率性冲动的黄毛小子了,感情这回事,他十分慎重。
他要找的已经不是颜好身材棒的小姑娘,他要找的是可以长相厮守的爱人。
那个人,会是萧芸芸?
苏简安吃完早餐,正准备和陆薄言离开,就看见萧芸芸气呼呼的冲进来,一拍桌子:“服务员,麻烦你,我要双人份的早餐!”
餐厅服务员见萧芸芸这架势,加快动作,不到两分钟就给萧芸芸上了两份早餐。
苏简安见状,一边佩服萧芸芸在气急败坏的状态下还记得礼貌,一边试探性的问:“芸芸,另一份早餐你是帮越川叫的吗?”
萧芸芸立刻就炸了,凶残的撕开面包:“我只是想安抚一下昨天受到惊吓的心脏!沈越川?饿死他最好,我怎么可能会帮他叫早餐?!”
“……”苏简安意识到此时的萧芸芸是一颗定时炸dan,没说什么,默默的拉着陆薄言离开了。
来岛上已经几天了,陆薄言因为要兼顾公司的事情,真正陪苏简安的时间并不多,今天是周末,他终于可以给苏简安完完整整的一天,问她:“想去哪里?”
“我懒得想。”怀孕后,苏简安就连犯懒都懒得找借口了,说,“你来想吧。”
陆薄言笑了笑:“小夕什么时候到?”
早上洛小夕给苏简安发了一条短信,里面有她的航班信息,苏简安拿出来看了看:“中午一点钟左右吧。”
“时间正好。”陆薄言说,“岛外有一个小镇,你会喜欢的,我们去逛一逛,中午正好可以去接小夕。”
“好啊。”苏简安挽住陆薄言的手,“我听我老公的!”
陆薄言带着苏简安上了游艇,但这一次,游艇上没有驾驶员。
苏简安茫然又疑惑的看着驾驶舱:“它会自动开?”
“会自动开的智能游艇还没研发出来。”顿了顿,陆薄言挑了挑眉梢,“我没告诉过你我会开?”
“……”苏简安摇了摇头,感觉有些不可置信。
她知道陆薄言会做很多事情,但真的不知道他还会开游艇,讷讷的问:“这个怎么开啊?”
“坐好。”陆薄言按着苏简安坐下,“很快你就可以看到了。”
苏简安满心期待的坐下,单手支着下巴,目光胶着在陆薄言身上,眸底满是不加掩饰的爱意。
她并不懂游艇的种种设计,只是看见陆薄言熟练的动了几个地方,游艇就离开岸边,在他的手下听话的朝着对岸开去。
晨风清清爽爽,海面上风平浪静,偶尔有白色的海鸥迅速从海面上掠过去,一切都呈现出平和美好的景象。
苏简安看陆薄言不需要再操作什么了,靠到他身上,开了一下脑洞:“不要告诉我你连飞机都会开。”
陆薄言看了眼苏简安的肚子:“再过半年,我可以开给你看。”
他居然真的会!
“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苏简安此刻的心情了,她愣愣的看着陆薄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还有什么是你会,但是我不知道的?”
陆薄言想了想,眉心微微蹙起:“我怕你没耐心听完。”
苏简安被噎了一下:“那你不要说了。”顿了顿,扬起唇角,“反正我们还有大半辈子。”
大半辈子还有很长很长,足够让她一样一样的见识陆薄言各种酷炫的技能了。
陆薄言笑了笑,提速,四十分钟后,游艇靠岸,一辆黑色的路虎停在岸边等着他们。
苏简安显怀后,陆薄言就不再开轿车了,理由是越野车的空间宽敞,苏简安坐起来更加舒服。
有利就有弊,越野车底盘高,苏简安月份越大,上下车就越不方便。
不过这点问题,完全难不倒陆薄言——他亲力亲为抱苏简安上下车。
过了这么久,苏简安还是有些不习惯被人这样照顾着,特别是岸边几个渔民看他们的目光,倒不是有恶意,只是目光中的那抹笑意让她有些别扭。
他们大概无法理解这种亲密。
陆薄言替苏简安系上安全带,注意到她羞赧的脸色,心情一好,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苏简安的脸瞬间红了,下意识的看了看岸边的渔民,不出所料,他们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只能瞪向陆薄言。
“他们不认识我们。”陆薄言给了苏简安一个放心的眼神,替她关上车门。
从海边到镇上,不过十分钟的车程。
小镇是一个古镇,本地一个还算知名的旅游景点,但因为在网络上不怎么热门,也就吸引不了开发商,镇上保持着最原始的面貌和淳朴的民风,陆薄言知道苏简安会喜欢。
苏简安也没有让陆薄言失望,一下车就是一脸惊喜的表情,抓着陆薄言的衣袖问:“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开发海岛的时候发现的。”陆薄言说,“海岛对游客开放后,这里的游客也会多起来,这也是我们能顺利的开发海岛的原因。”
这样听起来,对岸的海岛和这个小镇,似乎是互惠互利的双赢关系,苏简安恍惚有一种错觉,一切都很好。
可是,他们的生活中,明明还有很多隐患。
镇子的中心街上有一家咖啡厅在营业,老宅翻新装修出来的地方,复古感满分,苏简安拉了拉陆薄言的衣服:“我们进去休息一会吧。”
“好。”陆薄言牵起苏简安的手,没走两步,嘴角的笑意突然一顿。
苏简安并没有错过陆薄言这个细微的反应,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陆薄言若无其事的一笑,带着苏简安进了咖啡厅,从钱包里拿出一小叠现金,“你好,包场。”
苏简安不打算久坐,没必要包场,但她没有拦着陆薄言——她已经猜到什么了。
果然,老板刚接过钱,外面就有人推门,几乎是同一时间,陆薄言用身体严严实实的挡住了苏简安,不慌不忙的看向老板:“我不希望有人打扰我和我太太。”
“我明白。”老板笑了笑,边往外走边示意推门的几个人,“不好意思,不要进来了,已经被包场了。”
苏简安躲陆薄言怀里,抬起头不安的看着他:“是谁?”
“应该是康瑞城的人。”陆薄言护住苏简安,“没事,他们还不敢动手。”
陆薄言在,苏简安并不害怕,点点头,跟着陆薄言往座位区走去。
这一次,陆薄言并没有挑选视野好的位置,而是选择了一个相对隐蔽安全的座位,苏简安虽然坐在沙发上,但角度的关系,还是被他用身体严严实实的挡着。
陆薄言一只手握着苏简安的手,另一手拨通沈越川的电话,冷静的吩咐:“清河镇中心街上的米露咖啡厅,叫几个人过来解决一下康瑞城的人。”
苏简安下意识的抓紧了陆薄言的手。
“别怕。”陆薄言的声音里有一股安抚的力量,“我们的人就在附近。”
“我不是怕这个。”苏简安抿了抿唇,“过去几个月,康瑞城一直没有动静,现在他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陆薄言的眸底掠过一抹寒意,稍纵即逝,苏简安没有发现,也无法发现。
他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可能……他无法对我们做什么,只能想办法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事实,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但是陆薄言不能告诉苏简安,她的担心是对的,康瑞城突然有动作,说明……他接下来有大动作。
不过,康瑞城的能力在短时间内始终有限,他和穆司爵之间,康瑞城只能对付一个人。
至于这一次康瑞城的动作是针对他还是针对穆司爵,很难说,也就没必要说出来吓苏简安。
苏简安总觉得事情没有陆薄言说的那么轻松,可是她自己也琢磨不出什么来,只有选择相信陆薄言的话:“所以我说他是个心理变|态。”
“就算他真的有什么动作,我也不会让他伤害你。”陆薄言把苏简安的手紧紧裹在自己的掌心里,“简安,不要害怕。”
苏简安笑了笑:“有你在,我一点都不怕。不过,我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陆薄言疑惑的挑了一下眉尾:“嗯?”
“说不上来。”苏简安苦恼的支着下巴,“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是在我们身上就是在佑宁和芸芸他们身上。”
陆薄言沉吟了片刻,肃然道:“已经发生了,早上芸芸是从越川的房间出来的。”
苏简安忍了忍,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心底那抹不安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消散了。
就算她的预感是准确的吧,只要陆薄言在,她就不需要害怕。
这时,老板端了一杯咖啡和一杯热奶茶过来,分别放在苏简安和陆薄言面前,说:“先生,那几个人已经走了。”
老板话音刚落,就又有人推门,他立即问:“这两位……?”
“是我朋友。”陆薄言说,“让他们进来。”
来的是最近贴身保护苏简安的一对男女,他们一进来就想问清楚情况,陆薄言抬了抬手:“没事了。”
女孩放心的点点头:“陆先生,我们还是跟着你和太太吧,越川哥刚才查了一下,镇上好像有不少康瑞城的人。”
陆薄言没有反对,休息了一会,把手伸向苏简安:“该走了。”
苏简安也不害怕,把手交给陆薄言:“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陆薄言笑了笑:“去一个没有人可以跟踪我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