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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小姐!来啦来啦!”詹宁高兴地伸手指向前面。

    天尽头,武少宁一人一马快速奔来,天上的大鸟发出隼叫,嘹亮远阔,响彻天地,不时又会飞低,跟随在他身侧。

    夏昭衣侧身屈膝,靠坐在马车的车厢门框上,马车的帘布掀卷在一旁,山道上的风迎面吹来,拂动着她的碎发。

    比起来时的空荡,她这车厢如今满满当当,塞满了杜邵红她们殷勤送给她的包裹。

    有一股很淡很淡的咸味,略带海风,但无腥无臭。

    近了之后,武少宁翻身下马,道:“阿梨姑娘,徐县令他们全在哭呢!”

    詹宁哈哈笑道:“不就是提前半日走嘛,这有啥好哭的!提前便说过今天会走,也不算是不告而别嘛。”

    “他们说,本来中午还安排了饯别宴的。”

    夏昭衣莞尔:“这几日吃得够多了。”

    说着,她的目光看向武少宁马臀上的大包裹,惊道:“这些是……”

    武少宁赶忙将这一块包裹抱下来:“噢!这些也是给您的!”

    车夫庄七见状,上去帮武少宁一起。

    夏昭衣惊诧:“这,太多了。”

    她不确定马车还塞不塞得下。

    庄七道:“没事没事,马儿不累,反正咱们是双驾。”

    詹宁帮着他们将满满一大包解开,把里面的小包裹一个个放入车厢摆好。

    夏昭衣已从车上下来,看着他们捧着礼物开心的模样,真是应了那句话,礼多不多。

    像是想到了什么,武少宁看向夏昭衣:“对了,阿梨姑娘,我出发时,刚好有人从阿灵谷的黄庙村回来,说是塘中乡的起义军将领,又自杀了两个。”

    夏昭衣微顿,道:“对于整个岭州来说,这是好事,起义军的覆没可以让岭州休养生息,好好恢复运作。”

    待东西装好,夏昭衣坐回马车,詹宁和武少宁人手一匹马,跟随在马车两旁。

    随武少宁一起来岭州的人,还需在岭州再住一阵子,等塘中乡的起义势力彻底消失再回。

    入夜,他们在官道一处驿站休息。

    夏昭衣沐浴完准备入睡,武少宁和詹宁来敲门,说刚收到了一封信,是从谷州的榆水原镇送来的。

    屋内的窗扇都敞着,夜风徐徐入来,清冽干爽,夏昭衣一行行读完,道:“钱奉荣,捉到了。”

    詹宁眼睛大喜:“太好了!”

    见夏昭衣脸上没有什么喜色,詹宁好奇:“二小姐,怎见你并不开心呢?”

    夏昭衣将信收起,道:“没什么。”

    钱奉荣有此下场,她并不意外,因为钱奉荣注定活不久。待她忙完该忙的,若是钱奉荣还活着,那么天涯海角,她自己去追。就算明刀明枪打不过他,她还有诸多暗杀之法。

    她所唏嘘难过的,是那些被钱奉荣伤害过的人。

    詹宁见她不愿说,便不多问,目光落在夏昭衣手里的信纸上,詹宁忽然好奇:“不对啊,沈将军去了谷州的话,那岂不是在约定的时间里回不来了?”

    武少宁忙道:“可是我们少爷是去杀钱奉荣了,这是件大好事,为民除害呢!”

    詹宁侧头看他:“……你别急,我没说沈将军不对嘛。”

    夏昭衣收起信纸,一笑:“嗯,不急,不过……我们可以不去河京,先去接他。”

    “好啊!”武少宁立即道,“这于少爷而言,定是个意外之喜,少爷绝对很开心!”

    同样一片月色下,朗朗的松州大地上,谢忠和谢七娘终于将最后一具尸体埋入深挖的土中。

    时隔多日,又是炎夏,尸体早便臭了,扔进去的时候一股味,把谢七娘熏吐了好几次。

    谢忠更难受,他的身体才有气色,咳嗽之症缓喝不少,眼下被呛得又在那狂咳。

    害怕被人听到,谢忠用衣领压着嘴,尽量让动静变小。

    回去木屋,谢七娘去舀事先准备好的热水。

    出来却见谢忠负手站在院子里,愁眉望着南边。

    “干爹?”谢七娘过去,“您在愁什么?”

    谢忠看她,叹道:“我这身子,恐怕还得两日才见好。”

    “那就多休息两日嘛。”

    “我怕长益出事,”谢忠收回视线,朝山上埋尸的地方看去,“前几天我还好好的,这时间一久,我越觉不安。”

    “大王他那么厉害,天下谁是他的对手呢,干爹,您不要担心啦,大王不会有事的。热水已好,干爹您早些沐浴,早些歇息。”

    谢忠沉了口气,点点头:“嗯。”

    隔日一早,附近的村里又有很多人寻来,仍在打听之前失踪的人。

    早早起来准备早饭的谢七娘出来打开院门,闻言捏着手绢垂泪:“你们别说,前天我夫君还好好的,也两日没回来了。”

    来打听的人心生共情:“你家也有人失踪了?”

    “是啊!”谢七娘哭道,“我也想去找,可是我爹还病着呢,一病好多日了,若我出门后也出事了,谁照顾我爹呢?”

    众人皆叹,开口安慰她。

    谢忠被这些动静吵醒,起来在门后站着,耳朵贴到门上。

    谢七娘哭一声哀诉一声,所有人都围绕着她转,劝她别难过。

    谢忠抬手摸着下巴的胡子,这谢七娘,他原本想利用完了,就把她卖了,换得些钱赶路用。如今越发觉得,她身上的可利用之处,着实是多。

    待人都走了,谢忠开门出来。

    谢七娘正擦着泪往回走,脸上哪有刚才的半分悲戚,一脸不耐烦和嫌累地甩了两下帕子。

    听到谢忠的开门声,她再度又变脸,扬眉笑起,快步朝谢忠的厢房走去:“干爹,您醒啦!”

    谢忠点头,满意地看着她:“可有饭吃?”

    “有的有的!灶台上热乎着呢!我给您端来?”

    谢忠道:“也可,便端我房中去吧,不过我得先洗漱。”

    谢七娘殷勤道:“热水也有的,我这就给您送来!”

    “那你快点,我吃完还得再出去逛逛,看看长益有没有差人送信来。”

    “嗯!我这就去!”谢七娘匆匆离开。

    谢忠笑了,抬手摸着下巴上胡子。

    养狗还得给吃的,这谢七娘不仅不用他养,还反过来伺候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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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最值得感谢的,还有那个前世害得我家破人亡,今世早早入狱,坐在牢里唱铁窗泪的小跟班。

    早在准备去凌德挖帝陵前,谢忠就将泉树县定为中转之处。

    他慢慢悠悠地往山下去,入村后惯例逛了圈,这才迈进一家做伞的小铺子。

    小匠将伞递给他,谢忠回去后拆开,里面藏着两封信,一封来自谷州,一封来自衡香,落款日期都是十三日前。

    衡香的是他派去的一双眼睛,说去衡香的人越来越多,城郊外每日都在兴建土木。

    谢忠看了不爽,去看另外一封信,眉头一下皱起,更加不爽了。

    信上称,钱奉荣的伤势恢复速度惊人,很快便不安于隐居之态,又去流连花巷了。

    在信寄出来得前夜,他因不满一个姑娘的“伺候”,将人打得半死,最后干脆一把掐断了这个姑娘的咽喉,说给她一个痛快。

    好在此事,那老鸨不敢声张。

    谢忠暗道不妙,这不敢声张,可不是什么“好”事。

    对方越是忍气吞声,钱奉荣便越目中无人。

    而他一旦目中无人……

    谢忠一把揉起信纸,着实想生出双翅膀,飞去谷州看看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信的落款已十三日了。

    谷州离松州不远,离华州和河京同样很近。

    十三日,足够许多双眼睛盯上他了……

    谢七娘在外敲门:“干爹?”

    谢忠看去,道:“进来。”

    谢七娘手里端着一碗刚好的汤药,走来见谢忠手边的信封,一喜:“有信了。”

    “不是什么好事,”谢忠道,“可能,我们要出发了。”

    “现在?可是干爹,您的身体还未全好。”

    “无妨,你去准备下,再去买一辆牛车租个车夫,我们午后便走。”

    谢七娘担忧:“干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谢忠道:“你去准备吧。”

    未必就真的出了什么事,可让他坐在这干等信息,于他目前的病情毫无助益,反而更因困惑焦虑而致心虚脾变。

    在谷州,除了一个钱奉荣外,还有他费了小半年,挖了几十座王侯将相的坟所获得的金银财宝。

    若是人财两空……

    谢忠面色变差,停了好一会儿的咳嗽声忽又冲出咽喉,他咳得脸部涨红,整个人靠着桌案狂咳。

    榆水原镇南方供四面路人歇脚的客栈汇聚处,聂挥墨一直留着,没有离开。

    自钱奉荣被捉,已过三日,沈冽和他的部下都未离开榆水原镇,聂挥墨便也不走。

    三日时间足够云伯中兵马调度,包围榆水原镇,聂挥墨好奇沈冽为什么还不离开。

    派去的人手每日回来禀报,说沈冽一直没有离开过城里落脚的那家客栈。

    沈冽的手下倒是奔来跑去,颇是匆忙。

    以及,钱奉荣还没死。

    凌扬从旁听着,看向聂挥墨:“看来,沈冽当真不想让钱奉荣死得便宜。”

    见聂挥墨黑眸若有所思,凌扬好奇:“将军,您在想什么?”

    聂挥墨道:“沈冽的目的。”

    “沈冽的目的?那不就是让钱奉荣死得惨点?”

    聂挥墨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朝窗外看去,榆水原镇在遥远的大路尽头。

    他总觉得,沈冽还有更深的用意,但他猜不出。

    “将军!”又一个手下的声音自外响起。

    进屋后,手下立即跪下:“将军,半个时辰前,云伯中的右伏军将领于震耀抵达榆水原镇,一到便去了沈冽入住的客栈!传言沈冽亲自出来迎接,可我见那人,并不是沈冽!”

    聂挥墨扬眉:“不是沈冽?”

    “嗯,出来得那名男子像是之前立在他身侧的一位谋士,好像是姓梁,可从上至下,皆称他将军。”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聂挥墨看去。

    聂挥墨眉眼越发凝重:“沈冽,可能早就不在榆水原镇了。”

    凌扬好奇地嘀咕:“可他如此,目的何在?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故意用于震耀吸引走世人的目光?如果是这样,他真正想做得事,会是什么?”

    半晌,聂挥墨缓缓道:“或许是,松州。”

    “去松州?”

    “是了,我怎么没想到?”聂挥墨忽然心生懊恼,“谷州只有钱奉荣,谢忠并没有出现。按照谢忠之前在凌德的路线,他想从大平到谷州,最近也最安全的路,只有松州。”

    “对,将军,绝对是这样,沈冽肯定是去找谢忠了!那我们……”

    聂挥墨沉声道:“即刻动身,启程去松州!”

    钱奉荣他输给了沈冽,如果能捉到谢忠,那就扳回一局!

    同一时间,在榆水原镇,精雅秀美的客栈雅间,云伯中手下败仗最多得右伏军正将于震耀吃惊地从位置上起来:“沈将军是说,将钱、钱奉荣送给我?”

    梁俊笑道:“不不不,于将军,并非送你,而是借你的手杀他。”

    “这是为何?沈将军自己便可以杀。”

    “便当作,是一份礼?不止是钱奉荣,还有一笔财富,我想将军也会感兴趣的。”

    “财富?说来听听。”

    梁俊起身凑过去,贴着于震耀的耳边嘀咕嘀咕。

    于震耀的眼睛刹那瞪得老大:“我去!这,这当真?”

    “如此大的事,岂能玩笑呢。”

    于震耀说不出话,许久,他狐疑道:“可是,为何呢?沈将军你无缘无故又送人又送礼,你……图什么?”

    梁俊笑笑:“何止钱奉荣这废人和那些财富呢,我们还要送将军您一份天大的军功。”

    说着,他再度凑过去,在于震耀耳边低语。

    于震耀的目光越听越亮,目不转睛。

    随他而来得手下们全都看着他。

    “好说!!”于震耀道,“痛快!就依将军所言!”

    梁俊笑道:“那便,望你我有个共赢之局。”

    包厢的门自外而开,佳肴美酒,鱼贯而入,客栈掌柜跟在一旁,亲自过来待客。

    酒宴盛浓,席间畅饮,待夜幕如泼墨,于震耀等人才醉醺醺地出来。

    挥别送出来的梁俊等人,于震耀打着酒嗝上马车。

    他的几个幕僚也都喝了酒,但不多。

    一人尚算清醒,问道:“将军,沈将军几次在您耳边低语,说得都是什么?”

    于震耀摆摆手:“待本将军酒醒了再说。”

    “可是将军,您真要与他合作呢?”

    “那可是沈冽!”于震耀不满地叫道,“他看得起本将,本将求之不得呢!”

    “可他……俊朗归俊朗,也没俊朗到多绝色嘛!”

    “俊!可俊了!”于震耀嘀咕着快睡着,竖起大拇指,“天下第一俊!”

    抬手就给了他那么多钱的大财主,能不绝色吗?

    谁给他钱,谁就是爹,谁就是天下第一美男!

    “嗝!”

    几日跋涉,入夜子时,沉冽带着一队不到百人的兵马踏入松州扶上县。

    一行人无声无息,绕开扶上县的所有守卫布防,在一处河道旁小憩。

    沉冽负手立在一棵雅榕下,黑眸遥遥眺着远处的扶上县城池。

    叶正喝完水走来:“将军,我们全都准备妥了。”

    沉冽道:“再休息一个时辰,接下至少八个时辰,我们都无法停下休息。”

    “是!”

    时间缓缓过去,时近寅时,也是值岗的守卫兵马们一日中最困倦的时候。

    沉冽和手下们戴上在榆水原镇街口买得面具,骑马直奔扶上县在东南角的大兵营。

    面具料质不好,不过是逗小孩用的驱魔面具,一共有六种款式,都是妖魔鬼怪。

    近几年松州几次发生兵乱,所有兵营的正大门皆有拒马枪,沉冽绕开正门,兵分两路,他带一半兵马去南,另一半由翟金生带往北面。

    无声杀掉在外巡逻的几队兵马后,叶正先带着十一人驱马先上,手中绳索抛出,圈住兵营最东面的高大木栏,扣紧后策马拉走。轰隆几道巨响,结构牢固的木栏倒地,在暗澹的火光里砸出飞扬的尘埃。

    沉冽领队奔来,长驱直入。

    最先闻声出来得一名士兵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沉冽手中长剑一扬,他惊呼都发不出来,头颅高高飞起,砰地落地。

    紧跟在他后面的一个暗卫,手中长枪用力地砸向路边用来照明的火盆。

    火盆朝十步外的帐篷飞去,火势豁然大起,被惊醒的士兵们跑出来,或被纵马而过的骑兵们踹飞,或被一枪刺中毙命。

    整个兵营刹那大乱,到处都是火光和惨叫声。

    好几个守卫爬上高台敲锣,咣咣咣,尖锐嘹亮的锣声响彻兵营。

    北面兵区也有锣声大作,其他几个兵区的士兵在最短的时间里穿好兵甲,手握长枪冲来。

    近距离的步兵在高强度冲刺的轻骑兵面前,就是一堆行走的尸体,而乍一眼朝他们的面具看去,妖魔扭曲嶙峋,面孔狰狞丑陋,在如此烈火飞燃、生杀残酷的修罗场中,无人不感心头一颤。

    好在拦马的绳索和推钉车、钩撞车很快被人送来,沉重的车轮以最快速度在泥地上滚动。

    沉冽遥遥望见,以指鸣哨,叶正等人高声冲后边叫道:“散!”

    众人分散继续,一路散,一路杀,随着沉冽又一声鸣哨,他们毫不恋战于这杀得尽兴的屠戮时刻,坐骑掉头,快速离开。

    松州守卫兵的将领们跑出,校尉暴怒:“追!”

    “追!

    ”松州守卫兵们也高声叫道。

    翟金生从北边带兵回来,和沉冽会和后,杀往下一处。

    从暗夜至黎明,再到日头高升,他们一个兵营一个兵营杀过去,以最快的速度冲破几个必经的关隘,最后奔出扶上县区域,往松州北部直上。

    当日午后,一封又一封军情送入勋平王晋宏康在广骓的桃苑避暑水榭。

    晋宏康面无表情地逐一看完,堂内一片阒寂,只有他翻动纸页的声响。

    晋宏康将最后一封军情看完,忽然递给身旁一个军师打扮的中年男子。

    “刘先生,你念吧,”晋宏康语声冰冷,“将这些全都念一遍。”

    被称为刘先生的男子面色隐露不安,抬手恭声道:“是。”

    他捧起军情看了眼,眉头一下皱起,但还是开口,一字不漏地读出。

    满堂无人说话,一个个面容震惊恐惧。

    因为在这些军情送来之前,晋宏康桉上已经一堆的军情了,来自于大平朝的东北处。

    河京易主,李氏铁骑和关宁行军,还有原李氏王朝的一些兵营,不肯、也不能屈于阿梨之下,只能出走那片土地。

    他们如今都成了流兵,连日来疯狂地在大平朝东面扫荡。

    加之之前的归德和惊河二州被谢忠带兵洗劫过,如今整个大平朝东面一线,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现在,西南面也出事了。

    大平的主力大军去了牟野,曹易钧的攻袭营分作两部分,一部分也随大军去往牟野,另外一部分北上,由曹易钧亲自领兵,要再度正面迎击李氏铁骑,决一胜负。

    而如今出现在松州的这一支轻骑兵,光是从军情上面这些最寻常的描述就可得知,他们进退神速,神出鬼没,绝非寻常的兵马或流寇,而是一支拥有超强奔袭突击能力和高强度执行力、协作力的神兵。

    晋宏康精心锻打多年的攻袭营都未必有这样的默契和战力。

    然而离谱得是,他们戴着面具,无一人看清他们面具下的面孔。

    众人心里纷纷猜测是谁,但是大平朝的树敌着实太多,明的暗的,到处都是。

    刘先生念完时,又一封信送来。

    晋宏康这次直接让刘先生念,他不想再看。

    这封信的内容,说对方一直北上,可能要出松州,直奔临宁。

    “啪!”晋宏康一掌拍在书桉上。

    他手指上的玉扳指在书桉上撞出清脆一击。

    众人被吓了一条。

    刘先生缓了缓,看向晋宏康:“王爷息怒,临宁和松州完全不同,此前没有防备,现在他们想要得逞,恐怕很难。”

    晋宏康澹澹道:“本王要的,并非是防,是灭了他们啊,刘先生。”

    刘先生面露惶恐:“王爷说得极是。”

    晋宏康看向几个将军,道:“立即抽调逐袁营,摧石营主力,三日之内,我要听到这支兵马被歼灭的消息。如若他们踏出松州,踏入临宁,你们几个,统统提头来见。”

    几个将军皱眉,还是毫不犹豫地齐声应道:“是!”

    入夜,乱成一锅粥的松州扶上县,在夜色里灯火明亮,远远观之,城外的巡守兵马如长长数十火龙,围绕着整片区域在转。

    聂挥墨勒马停下,沉声道:“看来,沉冽掀起了不少风浪。”

    向山道:“将军,如此,我们还要去松州吗?”

    聂挥墨想了想,侧过头去道:“蒋央。”

    一名手下上前:“将军!”

    “辛顺先生没有等到我,必执着留于加闻古道,你速去找他,要他派五百精兵给我。”

    周围诸人面色大变,此时要五百精兵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

    叫蒋央的手下没有半点神情波澜,立即领命:“是!”

    重宜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都要古怪。

    要么一连大雨,遍地沼泽,要么连日暴晒,就如现在。

    天空晴朗的没有云朵,一碧如洗,繁花穿插在官道与野径,给绿的似海的山野点缀清丽。

    宋二郎带着郑北军一队近两百人,绕过一座小山岭,往北而去。

    他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更不信任这些兆云兵,于是自己遣了斥候去探路,回来汇报后,他便在行军志上简略描画。

    走一阵,停下来再画一阵,虽然速度慢,但多少已对这一带的地形山貌有了大致了解。

    太阳晒得猛,马背上作画不易,宋二郎整个背脊弓着,提笔描画。

    那些士兵们也坐在马上,大汗如雨,但谁都没有抬手去擦汗。

    旁边就是大湖,可以停下歇息与掬一把清水洗脸,但宋二郎没有下令。

    不能有松懈,不仅是松懈对身处环境的防备,更还有众人的意志与斗志。

    这一带实在太大,前面平野还好,往里深入群山后,全是险要的山势与深谷。

    在行军志上又描数笔,又一个斥候拍马而归:“郎将!前面发现贼子!”

    宋二郎眼睛一瞬明亮,抬起头来:“多少人,在做什么,哪个方位,地势如何?”

    “一百余人,正歇脚啃粮,西北三里,地势狭长,可火攻。”

    火攻的意思,不是真的要怂恿宋二郎去火攻,而是直观描绘出地形,意指周遭狭窄,水少或无水,且一旦起火,出路难逃。

    上了战场,争分夺秒,简练言语是大大小小无数战役所锻造出来的。

    打还是不打,极容易判断。

    宋二郎收起纸笔,沉声道:“走,去看看!”

    并不急着要动手,因为这蹊跷的简直出了鬼。

    过几日,南边便有军队要上来,这是秦三郎的父亲特意为他调度的。

    军队人数多少暂时还不知道,总之不会是他这可怜兮兮的五百人。

    因为磐云道要驻军,而山上又一直大雨,所以想也知道,这些马贼们近来为什么活动频繁。

    各个马贼帮之间也不交好,听说不久前在石桥县就曾有一次交火。

    所以,怎么可能还会有落单的一百人在那边歇脚,还是这么一个一看就很好下手的地形。

    也不知道是设计引诱他们,还是设计引诱其他马贼。

    夏昭衣背着包袱,赶了好长一段路,循着马蹄,终于看到前边无主的马儿。

    马儿慢悠悠的在水边吃草,显然已经忘了臀上的疼痛。

    夏昭衣停下脚步,打量着它翘挺挺的臀部,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下那么重的手了。

    马都是有灵性的,也不知道它认不认主,记不记仇?

    不过,这匹马不算什么好马,所以,灵性应该也弱些吧。

    夏昭衣对马了解不多,只能这么自我宽慰的想着。

    而且看上去,这匹马的性情还挺温和。

    想了想,她抬步走去,快靠近的时候,摘了把草,小手伸的高高的,想要喂到它嘴边。

    马儿嫌弃的避开了头。

    呃。

    夏昭衣走过去,又举起这把草:“我手短,举不了多久,你来吃了嘛。”

    马儿哪听得懂她的话。

    夏昭衣打量了一下它的蹄子,估摸自己被踢飞的概率有多少,以及若要及时避开,又需要哪些走位。

    然后她小心伸出手,在马儿的脖子抚摸了下。

    马儿没什么感觉,继续吃它的草,喝它的水。

    “你看,咱们也算是有缘,我虽然是跟着你的脚印来的,但我其实也在赶我自己的路,我本来就要往这边走的。”夏昭衣又摸了下。

    小手冰凉,且蹭着马儿有些痒,马儿回头看来。

    夏昭衣冲它一笑。

    未想马儿还是不买单,回过身去,慢悠悠的往另一边走了。

    “你……”夏昭衣郁闷。

    不过她没有受挫,不依不饶的又跟上。

    一人一马,一直磨蹭,行了半里时,夏昭衣的神情忽然一紧,仰头看向西边。

    林间有鸟儿飞起,虽然不多,却成片成片,由远而近。

    有人来了。

    她有些遗憾的轻拍了下马儿的脖子,转身朝另一边的丛林而去。

    马儿没了人烦着,不解的回头看来,随后不声不响的跟上。

    夏昭衣转眸看它,倏然一笑,伸手去牵它的缰绳:“走!”

    小湖对面,宋二郎带人刚来,抬头便看到那山林前牵着马,一闪而过的女童背影。

    “阿梨?”宋二郎低声道。

    还真是她。

    身上衣裳换了,整个人变得精神许多,头发用木簪盘着,几绺垂在发髻下。

    这小女童,怎么会出现在这?

    联想凤姨余妈他们的描述,尤其是钱千千口中的,宋二郎心里的纳罕越发浓郁。

    不少人也看到那边了。

    旁边的斥候讶异:“女童?”

    宋二郎看向身后两个士兵:“你们两个去跟上她,最好喊她回来,一个小丫头,在外面浪荡像什么话。”

    “浪荡……”一个士兵道。

    形容一个女童,妥吗。

    宋二郎已扯了马缰,对斥候道:“继续,走。”

    “是!”

    夏昭衣已经觉察身后有动静了,所以快步躲了进来,并将马儿拴在了树下。

    她爬上另一边的一棵高树,躲在最上面。

    透过层层叠叠的枝桠绿叶,她盯着下面的马儿,耳朵也高高竖着。

    很快,便听到身下传来马蹄声。

    看来真的被人发现了。

    她轻皱眉,有些遗憾的看着这匹马。

    “小心点,也许有埋伏。”一个男音响起。

    “嗯。”

    两个士兵握紧长枪,胯下骏马朝里面走去,他们面容严肃,严正以待。

    夏昭衣换了个角度,将自己藏得更隐秘一些。

    “只有马。”先前那个男音响起。

    士兵从马上下来,伸手去解马儿的缰绳。

    看到他身穿的盔甲与所持的长枪,夏昭衣一愣,胸腔里面似有什么东西刹那沸腾了起来,汹涌狂涌,涌向四肢百骸,燃起一汤热血。

    她努力按捺着,没有情绪外露。

    直到看到跟着这个士兵后面的战马,她才终于可以确认。

    大宛马,是那些马贼们抢都抢不到的马匹。

    夏昭衣松开树枝,跳了下去。

    他们猛然回身:“谁!”

    长枪直指面门而来。

    太冷了,肺快咳出来了,手也被冻成蹄子,一手的冻疮,敲不动键盘来着。我明天开始好好做人,尽量一天保底两更,今年一定会完结的!qwq

    看!我都快坑成太监总管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敢给你们写请假条,可见我的诚意!QAQ

    我的第一本小说《浮世谣》可以食用啦!

    写了八年,期间断断续续发生了好多事,成文150w,但是我前后写了大概有600w,我可真是个人才(贬)……

    身边好多朋友都不理解我,问我为什么不开新文,为什么不弃掉它,我自己也深知它的不足和缺点,可是我真的不舍,有一腔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执念和坚守,太深太深了,入血入骨,成疯成魔,就这样一晃八年,它陪伴了我整个青春,支撑过我走过生命的最低谷,我也终于不辜负它,把它完结啦!

    ……叹息,好多想说,但是千思万绪涌上来,又不知说什么,忽然哽咽语塞。

    便谢谢我的编辑吧。

    谢谢成全我的疯魔,愿意花一个宝贵的下午陪我折腾一本成绩稀烂的扑街文。

    因为vip章节修改实在麻烦,要一直开通权限,我今天一下午一动没动,一章一章上传,上传了130万字,我的老腰真的要断了QWQ

    也谢谢我自己,初心不变,热血仍在,放眼整个网文圈,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作者会为了一本单机版小说,均订不到100的小说(可见我的编辑多好!这么烂的小破书她都愿意成全!),自己一度都看不下去的小说坚持八年,反复修改,小声bb:而且最后成品还不怎么样(捂脸)。

    就,就是一本完全为了我自己的热爱而发电的文,可以丝毫不在意成绩好坏的文,所以,我谢谢自己完成它!(* ̄V ̄*)~

    最后,《浮世谣》是第一人称小说,不爱看的勿喷鸭!

    最后的最后,大家相信我不会弃坑《娇华》了吧,我是如此长情痴情深情的痴儿~!

    大家晚安!

    篝火上的石锅里,水声咕噜噜在沸腾。

    白烟冉冉,氤氲在小破屋中,带着一股黏糯的潮气。

    待水煮好,翟金生换了一锅,将洗好的野菜放进冷水里慢慢煮沸。

    另外一间破屋里,众人围着沈冽,破败的八仙桌被擦拭了数遍,上边正摆着一张行军图。

    沈冽手里的炭笔在行军图上不断做标记,确认之后的所行路线。

    叶正带着几人去照顾马匹,回来进门时便说,饭菜好了,干粮热汤和刚烤得肉,都有。

    沈冽让左右先去吃饭,叶正进来道:“少爷。”

    沈冽抬眸看他一眼:“你也去吃吧。”

    叶正没走,目光朝桌上的行军图看去,发现沈冽并没有要去广骓或者八江湖的打算。

    叶正道:“少爷,我们这次过来,就只在松州一带?”

    “嗯,阿梨重约之日在七月初,时间尚有充裕,但只够我们在松州一带来回。”

    离开河京前,他们本约好在河京碰面,因他要往谷州而有变动,她重新寄来得信上将日期往日推至七月。

    她的本意是要给他留足够宽裕的时间,殊不知,他的“任务”早早完成。

    来去飞书便要三五时日,他便干脆利用这三五时日,在路经的松州算一算曹淳山对白光乡的“打秋风”之账。

    叶正看着地图上标记最多的松州和临宁的西部,隔着约六十里的山丘荒地和清野村乡,那一头便是谷州。

    叶正忽然一笑:“少爷变了很多。”

    沈冽侧眸看他。

    叶正笑道:“我听杜轩提过之前的事,少爷护送季家从渡安口离开时,对大平的兵马,是心存仁善的。”

    沈冽收回目光,沉声道:“当年我不过是一枚弃子,而如今,我是晏军统帅。”

    他的黑眸凝在行军图的谷州上,眸底幽深,因叶正提到郭家而暗涌翻覆。

    或者说,当年是个佣兵,佣金是郭家的养育之恩,也是他对郭家残余的最后一丝情分。

    那一丝情分,却不是因为护送季家而消失的,而是在华州的双坡峡。

    外边传来几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听到这个声音,叶正便一凛,道:“不知回来得是谁,我去看看!”

    他快速步出破败的房门,翟金生他们也纷纷自其他屋门出来。

    回来得几个男人一身黑衣,为首的是山景城守军里提拔出来的一名小队正,名叫苗忠海。

    他们一下马便快速朝叶正走去:“将军可睡了?”

    叶正站得略高,问:“尚未,可是有紧急军情?”

    苗忠海急迫道:“嗯!属下们发现,至少有七支兵马由北而下,其中一支沿着古夏山脉而来,正是往我们这边。”

    “可看得清军号和衣着?”

    “夜色太浓,看不清。”

    “对方人数呢?”

    “约有两千。”

    沈冽在叶正背后走来,修长清瘦的身影在一众虎背熊腰的高头大汉中非常好辨认。“他们的先头部队,是步兵还是骑兵?”沈冽问道。

    苗忠海和一同回来得几个斥候互看对方,苗忠海看向沈冽:“将军,您如此一说,似乎是骑兵,而且人数颇多,打先头的骑兵至少有三百多人。”

    沈冽道:“那么便是逐袁营。”

    叶正和翟金生等追随在沈冽身边多年的暗卫们的脸色立即变沉。

    翟金生冷冷道:“当年汉神营的主力。”

    “嗯。”沈冽点头。

    苗忠海和其他士兵们并不清楚什么汉神营、逐袁营,但是看翟金生他们的脸色,便知道其中定有旧账在。

    说来微妙,情况好像一下子变了。

    刚才他们还在担忧有兵马下来,他们将要走马避之,如今像忽然颠了个面,似有战意燃起,好像该担忧的人轮到了对面。

    翟金生和叶正看向沈冽:“少爷……”

    沈冽朝他们看去,不仅他们,包括苗忠海等人,竟都有杀机欲动,目露野性凶光。

    既然如此,怎能辜负。

    沈冽看向苗忠海:“你们见过他们的速度,便以你们的估算来推敲时间,你们认为他们到此将需多久?给我一个最快和最慢的推断。”

    苗忠海等人稍作商议,道:“最快可能两个时辰,最慢是三个时辰。”

    沈冽点头,抬眼朝众人看去:“众将士听令!”

    所有人抱拳,齐声道:“将军!”

    沈冽道:“自古夏山脉南下,有一道他们必经的山谷,约有十里,山谷中有一条宽敞大道,乃两百年前为取矿山而修,这条大道,如今非常适合我们游击之战。诸位即刻休息,半个时辰后我们便出发。”

    “是!”

    沈冽看向站在翟金生身旁的一名男子:“毛竖行。”

    男子出列:“将军!”

    “你带你队八人去附近山野巡逻,出现的任何敌军斥候,不留活口,不必带回。自我们此地往东三里有一座无人荒村,你们于卯时过去,在那等我们。”

    男子一愣:“将军,我们兵力本便不多,若我再抽走八人,那岂不是……”

    沈冽沉声打断他:“若我缺兵力,从谷州出发时,我便不会只带你们百人。自昨夜入松州后,我们无一战役是正面交锋,兵力少,正乃我们之优势,我们远比对方灵活机动,战术随心。”

    翟金生见状,上前道:“说句可能对不住其他兄弟的,在场的兄弟多数乃我亲自选定,因为大家都乃精兵中的翘楚,千人之一!兵在精而不在多,将军有战术,我们有战力!”

    叶正也道:“对,我们神勇,马又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就让他们在后边看见我们又如何,还怕他们能追上我们?”

    众人笑起。

    沈冽也淡笑,哂然道:“去休息吧。”

    夜色浓郁,月光偶尔才从积压的云层下探头。

    淡白色的微光,只将周遭行云略略染灰,很快,便又被密布的乌云掩去所有芒光。

    华州九宁县北去三十里,蒋央除却带回五百精兵外,后边还跟着一辆马车。

    一下马车,辛顺先生便匆匆朝大营帐走去。

    聂挥墨正和人研究松州舆图,听人通报,聂挥墨皱眉:“请先生进来吧。”

    辛顺一进来,眼眶周围一圈黑:“将军,为何此时要去松州,去不得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聂挥墨没说话,一双黑眸沉冷地看着辛顺先生。

    辛顺先生抬手,心底焦灼,又要压下这份急切:“居公子和文元先生多次来信,称翁宝山越来越得成王器重!四公子和六公子近几个月和翁宝山也走得极尽,将军,我们尽早回去吧。”

    说完,抬头见聂挥墨俊容紧绷,眉眼冰冷,辛顺着急道:“将军!”

    聂挥墨道:“我让蒋央去领五百精兵,辛顺先生可给了?”

    “……军令不可违,他们一并来了。”

    聂挥墨皮笑肉不笑地一勾唇:“那可见,形势并未至危急之境,否则,先生怎会将兵马给我?”

    辛顺先生抬头看他,叹息:“将军啊。”

    “区区一个翁宝山,我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跳得再高,不过一刀的事。先生舟车劳顿,早些歇息,其他的,不必再说。”

    辛顺先生了解他的脾气,张了张口,将嘴巴里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聂挥墨转头朝向山看去:“传令下去,休整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夜袭松州。”

    向山领命离开,辛顺看着他步出营帐,看回聂挥墨:“将军,今早信报,昨夜松州被一队兵马一路冲垮关隘,将军可查到是谁?”

    聂挥墨皱眉:“并未去查,但我确信是沈冽。”

    “所以将军此行去松州……”

    “沈冽杀多少,我也杀多少,”聂挥墨认真地看着辛顺,“先生要拦否?”

    辛顺巴不得聂挥墨尽早回去,聂挥墨口中的“拦”,辛顺想拦,可也得他辛顺拦得住才是。

    “若是先生不想拦,便去休息吧,我休息片刻,便要动身了。”

    说完,聂挥墨起身离开。

    华州的风很大,离离荒野,长草盛泽,辛顺在聂挥墨走后好一阵,才从大帐里出来,恰遇经过的凌扬和蒋央。

    辛顺咳了一声,凌扬见到他,面色讪讪,同蒋央低低说了几句,抬脚朝辛顺走去。

    “先生。”凌扬近了叫道。

    辛顺直接道:“你将将军在河京所发生之事,巨细无靡,说与我听。”

    “倒是也不必巨细无靡,”凌扬无奈道,“我只说最关键的那几件给先生听便是。”

    现今回头去看,凌扬发现,在河京那么多日,他家将军和那少女总共也没见过几面。

    念念不忘,也无回响,每天黄昏他家将军必去祝风坊的迎云酒楼相侯,结果等了又等,等到得是少女和那风华无双的沈将军漫步走下水桥。

    一袭鹅黄轻衫的少女清媚莹润,沈冽那一身白衣风采,更如谪仙入世,二人并肩之态,谁见了不赞叹一句,好一对眷侣璧人呢。

    辛顺轻声道:“原来将军用情也能这般深,不过,到底是得不到之人,越求不到,心越憾之痒之迫切之。”

    他看回凌扬,道:“好了,你去休息吧。”

    “那将军这……”

    “无解,这心结他只能自己解开,我们无从助之。”

    说完,辛顺负手离去,愁眉苦脸。

    一个时辰后,在沈冽带兵于古夏山脉中部山谷游击突袭逐袁营的后行步兵时,聂挥墨率领五百精兵夜袭松州扶上县。

    高大的扶上县城池必然不是区区五百人能攻陷得下的,聂挥墨的目标,同样也是城外的驻守兵营和坐镇营。

    前夜才遭沈冽兵马突犯的各大兵营,这几日戒备正森严。

    几大敌台灯火通明,值守兵严格监控,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敌台身后的大兵营里,枉死的士兵尸体堆积在外,兵营里的修葺也还在进行。

    聂挥墨率兵前来,目标一经出现在远处旷野上,最先发现的敌台便响起紧急鸟哨。

    整个大兵营刹那惊哗大变,士兵们扔下手里的活,快速集结。

    弓弩手爬上高处架起弩箭,利箭纷纷对准这群土匪一般的夜行军。

    对方大摆声势,聂挥墨却没有停下,继续策马狂奔。

    所有人的脸上都蒙着黑布,速度越来越快,奔至第一座敌台时,上边的士兵们推下大石块。

    聂挥墨身后的士兵早便举起搭好箭矢的弓弩,一靠近射程范围,便“嗖”地一声放箭。

    随着数块大石从敌台两边跌落,上边的值守兵们的也惨叫着一具具摔下。

    聂挥墨头也不回,一骑在前,对面兵营里面身材高大的校尉握紧手里的刀,站在拒马枪后望着这群奔袭而来的骑兵,就在他要高吼放箭时,却见这群兵马忽然掉头,骏马扬起巨大的尘埃,往另外一边冲去。

    那边正在跑回来得巡守兵们远远看到,顿时大叫,掉头就跑。

    拼尽全力的双腿也难敌四蹄,骏马快速追来,聂挥墨叫道:“杀光!”

    后边的士兵们高声大吼:“杀光!!”

    站在拒马枪后的校尉破口大骂,想要跑出去看,又不敢出去,只能听着那边的夜色传来一声声刺人头皮的惨叫。

    校尉的后边忽然传来声音:“李校尉,开门!!”

    众人回过头去,一匹匹高大的骏马出现,士兵们握枪坐于马上,已集结完毕,为首得是一名年迈副将。

    李校尉皱眉,快步跑过去:“陆副将,对方来势汹汹,但并未带攻城器械,我断定他们只敢在外扫荡,绝不敢轻易冲击我们大营,此时若出去正面硬碰,无疑是……”

    他说不下去了。

    “速开!”陆副将在马上高喝,中气十足,“你要当懦夫龟缩在拒马枪内,我却不能丢了我们大平的脸!开门!”

    陆副将身后同样一身莽气的手下们叫道:“开门!”

    “开!”

    “速开!”

    李校尉无奈,只好令自己的手下将门打开。

    拒马枪一开,陆副将立即扬刀:“恶贼敢屡次犯我松州!大家随我杀!诛灭恶贼,为我们的兄弟报仇!!”

    “杀!!”

    陆副将一抽马臀,带着骑兵们冲了出去。

    聂挥墨在远处勒马掉头,黑色蒙面布下勾起冷笑。

    华州和松州临近,这几大兵营的辎重粮草和军需储备,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这个兵营里有多少马匹,聂挥墨恐怕比他们的勋平王晋宏康还了然。

    四百都没有。

    在他这五百精兵下,他们是来送人头的。

    “是条好汉,”聂挥墨淡淡道,“那就给他们一个痛快。”

    同一时刻的夜幕下,在松州大地的另外一端,逐袁营在大桥村山谷处停滞,不敢再往前。

    许多火把高亮,每五个士兵便有一支燃烧的火把,在山风中猎猎鼓飞。

    火光耀如长龙,将半座山谷点亮,也照亮地上成河的血和面孔绝望的尸体。

    在小半个时辰前,不知在此地埋伏了多久的敌人在先头的骑兵离开后,忽然发动攻击,冲击他们毫无防备的中路段步兵。

    且不恋战,说走就走。

    第一时间朝他们追去的轻骑兵约有一百人,没人回来。

    第二波,第三波,前后出去,包括找人的人,都没了音讯。

    几个将领不敢再派人出去,原地在此等待,时间一一过去,追击出去的骑兵无一再回。

    周围火光明亮,堂皇刺目,远处无边的黑暗却更辽阔,似有一双冰冷深邃的眸子如死神一般凝视着他们。

    这一支兵马的将领名叫刘山宏,今年刚四十出头,忽的,他抬脚踹一旁的山壁踹去。

    反弹的力道差点让他摔倒,左右手快速扶他:“将军!!”

    刘山宏怒斥:“对方人手一定不多,否则不敢如此偷偷摸摸!我们何惧他们?何惧鼠辈!”

    他暴躁地看向远空暗夜,暴喝:“走!我们重新出发!!所有士兵提枪而行,他们若再敢来犯,便以长枪破开他们的马腹!我看他们还敢继续!”

    消息很快传下,大军重整,地上的尸体只能暂时留在原地。

    只是,沈冽真的还敢。

    在大军行至略平坦的长坡时,各兵营要求加快速度,离开这个“危险”地段。

    也是这时,远处骤然响起狂奔的马蹄声,让整片大地都在震动,像是奔来千军万马。

    众士兵的火把纷纷伸去,待马群越来越近,无数马儿高声痛鸣,仰首以更快的速度俯冲向长队。

    士兵们睁大眼睛,这些马,不正是他们逐袁营的坐骑吗?

    每只马臀都被长枪狠戳过,尖锐的剧痛让马儿疯狂疾奔,翟金生他们带人在后面策马驱逐。

    逐袁营的众士兵脸色齐齐惨白,队伍里不知道是谁高喊一声:“兄弟们!刺!”

    有人咬牙举起长枪,冲来的马儿以脖颈插入,口中哀嚎,巨大的身体带着惯性摔向人群。

    也有人压根不忍,掉头要跑,被马儿追来,一脚撞飞。

    长队的秩序刹那被打破,一片鬼哭狼嚎。

    紧跟在烈马们身后的“鬼面”骑兵们,手里的刀枪更不长眼,毫不留情地刺入一具具血肉之躯。

    不过瞬息,地上死伤无数,而他们这次没有马上抽身离去,在被吓坏了的士兵中大开杀戒。

    后边的动静让刘山宏暴怒,他立即集结人手:“都随本将报仇去!!”

    才掉头过来,刘山宏的近卫忽然伸手指向前面:“将军,你快看!!”

    刘山宏等人朝前方看去,身子一僵,随即眉头紧皱。

    前面暗影里立着两匹马,马背上各坐着一个高大身影。

    为首的男人相对来说略清瘦,宽肩窄腰,身板笔挺,恰好乌云拨开,月色洒下银芒,照亮旷野和二人脸上的鬼面,透着一股森冷,那寒意像是从幽冥阴司中而出。

    刘山宏攥紧手里的缰绳,沉声道:“这缩头乌龟终于露脸了,大家要看清楚他们可否有阴谋,是否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若是形势不妙,便立即回来,他们不敢过来。”

    身后手下们低低应声:“是!”

    沈冽策马走来,面具下的眸子被面具遮挡了眼睛形状,只剩明亮湛黑的瞳孔,冰冷地看着刘山宏着刘山宏。

    刘山宏紧紧盯着他,忽然下令:“杀了他们!若是连这两个人都对付不了!那你们……”他的话音没说话,叶正忽然驱马上前,手里的长枪骤然掷出,“噗”地一声,稳准狠地扎入了刘山宏的胸膛。

    刘山宏身体被带着往后仰去,他瞪大眼睛,剧痛让他说不出接下去的话,满口满口的血水从他嘴巴里面吐出。

    他低头看着贯穿自己胸膛的长枪,特娘的……这长枪,还是他们逐袁营自己的兵器!

    刘山宏眼睛一翻,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将军!!”

    “将军!”

    周围的人惊呼,好多人翻身下马去扶奄奄一息的刘山宏,同时有人冲了出去:“杀!替将军报仇!”

    也有人忙着拦同伴:“莫要冲动,不要去!!当心有埋伏!”

    但仍有十几人奔了出去。

    龙鹰仰首打鸣,前面双蹄离地,难以掩饰兴奋。

    沈冽手里的长枪同样也是逐袁营的兵器,他单手一挥,带起一道利落的枪花,策马狂奔了出去。

    龙鹰起步速度便飞快拉满,狂风迎面呼啸,它越渐兴奋,势如破竹般迎冲上前。

    能聚在刘山宏这名原秋雨营执令身边的人,哪个身手都不会差。

    同样,他们身上也都可能带有当年江州游湖县小南山围困之血债。

    那霜雪遍天,数月饥寒,兄弟相食的地狱场景在沈冽跟前一页页翻动。

    饥荒,绝望,困苦,冻痛,死亡,孤独,悲凉……

    沈冽双眸迸射出冰冷怒意,奔跑于最前面的男人扬枪刺来,被他快速挑开,转瞬,长枪刺穿对方的咽喉,再以任何人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朝另外一边的男人横扫而去。

    男人慌忙招架,姿势还未摆正,巨大的力道便将他拍落下马,后面同伴们的马蹄在他的惨叫声中,刹那踩过他的身体。

    但同伴们也纷纷落马,有些落得还是头颅,而后才是身体。

    喷涌而出的鲜血浇灌出一片惨叫,剧烈的腥气刹那冲天。

    一些尸体落地时,脚还缠在马镫上,被失主且失控的马儿带着跑出去,一路拖行。

    沈冽快速勒马回来,朝还活着的男人们冲去。

    众人心下大寒,手软得甚至要握不住手里的兵器。

    分明他们是来杀人的,怎么像是被对方一人给包围了。

    寒光划破清寂幽夜,血珠绽艳,生杀吞屠,最后几个男人受不了了,立马掉头朝大军跑去。

    龙鹰高歌追逐,送他们最后一程。

    留在刘山宏尸体周围的男人全都傻眼,不敢上前,在原地纷纷举起兵器。

    沈冽没有过去,一手操控着还未尽兴的龙鹰,斜执在身侧的长枪一端,血珠颗颗淌落,滴入大地。

    好多人猜到了他的名字,又不敢念出他的名字。

    甚至有种诡异的期盼,希望这人并不是那个名字……

    叶正驱马而来,在沈冽身侧停下,冲他们叫道:“你们人多,我们定打不过,你们可以一起上!”

    无人敢动,几百双眼睛看着他们,一边是长野的风将草地上的腥气送入鼻子,一边是身后被马群冲散的同伴还在挣扎嘶吼。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人多,全部一哄而上,对方如何杀得完他们。

    可他们不是瞎子,对方的马多快,他们看不出吗……

    以及,谁要去当垫底,死在前头,便宜后面的人立功?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