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耗子啧了一声说道:“哎龙爷这不是明摆着嘛,话说这五灵畜可是行走的邪太岁,怎么说来着,这玩意儿没点道行,可沾不得,有句老话讲叫,太岁当头坐,无灾也有祸,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这这瞧瞧,这多邪乎,像山沟里的那些村子,哎凡是有年头的院子,风水不怎么好的,猫头鹰落到房顶上,第二天老人准保嘎嘣(死亡)喽,就是这么的邪乎,不过这牛哪块儿厉害,我这这八斤八两的还真说不上来,小师爷赏脸赐教一番呗。”
肥龙在旁边敲边鼓地也说道:“哎是是是,老郭可不许闷葫芦焖豆包不声不响啊,也好说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
我拍拍手上的沙土,白了他一眼,骂道:“嗷嗷地叫唤什么,这里若有五灵畜的话,定能听得懂你在说什么,不要打草惊蛇喽,现在刮的是西北风,你俩跟着仔细瞧,哪头牛的头朝东南方向的,就是识气的五灵畜在避风头,我们就买哪头。”
肥龙舌头一打卷,将信将疑地闭上了嘴,我们迎着风头,朝着卖耕地牛的方向走去,其间有很多商贩对着我们仨扯着嗓子就喊,尽最大的努力引起我们的注意,有个三十多岁油面汉子,穿着黑马褂,分明是个汉族商人,在这卖苹果,看我们过来,扯着嗓子对我们喊道:“瑶迢沟的大苹果哎,贱卖贱卖,一个大蹦子(银大洋)十斤,一咬咔咔的!瑶迢沟的大苹果哎,贱卖贱卖,一个大蹦子(银大洋)十斤,一咬咔咔的!”
肥龙扣了扣牙缝里的羊肉丝儿,咂吧咂吧嘴,摸了摸驴车上的苹果,直称赞道:“哎呀这净吃肉也腻烦人,不如包了这一驴车的苹果,回去吃个够,看着粉里透红的多像窑子里那些大白屁股,这准解馋,哎孙耗子给钱……哎……”
肥龙正叫孙耗子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我俩再扭回头,卖苹果的油面汉子也不见了踪迹,我嘶了一口,心说不对劲儿呀,肥龙啃了一口苹果,喊道:“耗子!你他娘的跑哪去了你。”
话音刚落,突然间西北风刮得猛了起来,新疆维吾尔族姑娘编织的花帽吹飞到了天上去,很快西北的天空不知道何时阴暗了起来,只隐隐地听到一阵阵闷吼。
霎时,集市上的商贩都开始收拾东西往家跑,忽然间就听到不远处有一个青年人,用缰绳在抽一头黑牛,嘴里骂道:“该死的大黑,快走了嘛,妖怪滴要来了,你想死吗。”
那大黑牛只低头朝着东南方向,纹丝不动,这头牛鬃毛奇长,毛色发亮,骨架庞大,我赶紧拍了拍肥龙的肩膀,说道:“找到了,就是这头牛!”
说着我便向着这头牛奔跑过去,肥龙在后面喊道:“哎老郭慢点,等等我!”
没跑几步,片刻,和着黄沙的风暴就劈头盖脸地刮了过来,那青年人又踹了几脚那大黑牛,仍见其不起来,便只能撒开缰绳逃命去了,大黑牛见我不躲风沙反而向着它跑去,它站起身摇着尾巴顶着风头,向着西北方向跑去。
我紧追不舍,肥龙见状不好,忙叫住我,喊道:“老郭回来!他娘的这风沙来头不小,快回去!”
我顶着风头,扯住羊皮棉袄遮住脸对他喊道:“你先回去!这头牛不能丢!没有它不能成事儿!”
正说到这,一块门板飞起就将肥龙拍到了后头,我猫起腰直追大黑牛而去,不多时我便看见它停住了身影,隐隐约约中只看到它仰起脖子,张开嘴舌头翻腾了起来,仔细一听,那竟然是像人在窃窃私语!
我再向前走几步,它已经朝向了我,顶着尖锐的犄角便撞了过来。
这牛疯癫似地就朝我撞了过来,尖锐的牛角如同尖枪一般,这要是给我捅上,非得穿个透心凉不可,我怎能找了它的道儿,我打了个把式一哈腰,便向右边滚了出去,这大黑牛一下子吃了个空。
我不敢怠慢,爬起来朝着西北风口跑去,身后的大黑牛紧追不舍,有好几次都险些被它的角给掀翻在地,它哞哞直叫,似有些发怒。
呜——
我正拼命跑着,前方不远处的沙丘上,传来一声似是狗的呜咽声,我心中大惊,莫不是这黄沙中还有野狗,正莫名其妙的时候,偌大的黄沙风居然渐渐地停了下来,眼前的黄沙不见,我才看得清,原来在沙丘包上,真的有趴着一条黄皮狗,眼中闪着精光朝我和大黑牛的方向望过来。
没了风头大黑牛跑得更快起来,我两条腿难能跑得过它,它哞地一声闷叫,一甩脑袋用犄角勾出我的羊毛棉袄,将我掀翻在沙地上,随后它调转身子站在我和黄皮狗的中间,抬起后腿就往我身上刨黄沙,像是在驱赶我走一般。
我用胳膊遮住脸这才明白,原来大黑牛并没有想伤害我的意思,它的意思是让我离开这里!
前面的黄皮狗体格宛如一只狮子一样大,粗壮的尾巴像棒槌一般,它张开嘴像是打了个哈欠,慢慢站了起来,低下头灼灼地盯大黑牛,我能看见黄皮狗的脸上有两道深深地伤疤,看来这条狗是个身经百战的货。
呜——
黄皮狗刚一叫唤,大黑牛哞地一声就冲了上去,那黄皮狗抬起前腿,用狗爪勾住大黑牛的牛角,竟来了个鹞子翻身,站到了牛背上,张开大嘴就朝着牛背上咬去,大黑牛一看要吃瘪,就地一滚将刚要下口的黄皮狗甩了出去,身手都非常的矫健,都难以伤得对方分毫。
这真是奇缘啊,一下子聚了两个五灵畜,我试探着说道:“你们两个不要打了!”
一下子那黄皮狗还真停止了攻势,朝着我走过来,大黑牛心善立马护在了我的身前,哞地一叫警告黄皮狗,我心头一热,摸了一把大黑牛的脑袋,心说五灵畜是最接近人生活的家畜,这大黑牛土生土长在人家,主人日夜为它填粮加草,使它不饿,日而久之便晓得人的好处,此日一为也是报答之心。
看着形势这黄皮狗想要祸害沙镇,大黑牛拼死相护,今日巧被我撞见,我再仔细看那黄皮狗脸上的伤疤,倒很像是这大黑牛用犄角挑伤的,而黑牛的脊背上也有一些参差不齐的咬痕,可见二畜已较斗很久了。
黄皮狗围着我和大黑牛直兜圈,不肯离去,我对着黄皮狗说道:“既能成灵通人性,相比之前你也是生在人家的,你再生猛,若有祸患之心,早晚是要被人活活杀死的,你若要归附我,我定待你不薄,吃喝不愁,也不用这般较斗铤而走险。”
这黄皮狗闻听此言,瞅着我身上穿的羊毛棉袄上的羊毛,眼睛直发红,我一下子明白了它的意思,人类是危险的,羊也是家畜,还不是被屠杀,黄皮狗见一时半会儿敌不过大黑牛,便一甩头向着沙丘包的那头逃去。
我知道其中定有蹊跷,五灵畜中的猫头鹰和黄鼠狼是属于外灵畜,常被一些道馆收留,而牛狗鸡是内灵畜,被人家养的很普遍,按理说黄皮狗不太可能会反人心,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我骑到了大黑牛的背上,拍了拍它,说道:“咱们跟上去,这黄皮狗定有难言之隐。”
一开始大黑牛原地打转,就是不肯往前走,我再三劝说下才追了上去,黄皮狗的皮毛同沙漠是一般的颜色,若不仔细盯紧,唯恐跟丢。
走出了沙镇,稀稀拉拉的毛松林就像牛皮鲜一样,这一块那一块,逐渐变的荒凉起来,走了能有两里地的样子,我隐隐地在茫茫沙漠的沟壑中,眺望到了一片黄土墙废墟,可见那里之前是一片村落,只是现在已经了无人烟,变得一片死寂。
那黄皮狗正是向着那个方向而去,看来这黄皮狗是生活在这里,莫不是一条被遗弃的狗。
我心中一阵不忍,动物比人更生的不易,便催促着大黑牛快点跟上去。
没过一会儿,大黑牛驮着我来到了这片破败不堪的废墟中,黄皮狗看我们追了上来,蔫头耷拉脑地钻进了一间还算相对完好的土坯屋,但屋顶上也塌了个洞。
我下来,叫大黑牛在外面等我,我手摸到了后腰上,那里别着一把短匕首,我缓缓地跟着走进去,黑漆漆的屋子里传出来一股子血腥的味道,和非常微弱的喘息声。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再往里走几步的时候,忽然门口上的墙头上跳下来一个人,两腿一叉地骑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当下抽出匕首,就往对方的心口上刺去,那人猛地抓住我的手腕,从我手里掰下匕首,抵到了我的脖子上,虚弱地说道:“你……想活命……就不要乱动弹……”
我心中一惊,这赫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抬头刚要往上看,一滴液体滴到了我的鼻尖上,我一闻,是血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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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地举起了双手,心跳的如同暴雷一般,我尽量来调整自己呼吸,对骑在我脖子上的女人,说道:“不要冲动……我是好人……相信我,我真是好人……”
我不知道去说什么,只觉得自己说出去的话已经跑了音,头上这女人看样子受了伤,正是又虚弱又紧张的时候,看刚才夺我匕首的凌厉劲儿,身手恐怕也会和王惠珍相当,我这时候要是敢有反抗的意思,她为了避免后患,应该会很决断的就把我咔嚓喽。
我一动不敢动地站在了原地,我现在已经是在屋里了,大黑牛也看不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这门口是非常狭窄的,只容许一个人通过。
她用右手抓住了我的马尾,身子前倾了些,以命令的口气对我说道:“往里走!不要有什么花花心思!”
心说大姐,我现在小命在你手里掐着,哪敢想别的,我立马努力清空心头涌上来的胡乱想法,一步一步开始托着这女人往屋子里走去,越往里走血腥的气味就越加的浓烈,甚至有一丝丝的恶臭的气息,我停下了脚步,心头的鼓打的更厉害了,很难想象这屋子里,有多少死人,或者说还有没有她的同伙,黑漆漆的一片,使我不敢确定。
“跪下!慢一点!”她用非常虚弱的口气对我说道。
她冷不丁这一说,吓得我一哆嗦,心说大姐您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她的重量应该在九十斤左右的样子,本来我还没恢复过来,身子也不免有些虚弱,我的腿是打着颤跪下去的,刚要跪倒地上,膝盖却碰到了一个长条形状肉乎乎的东西上,我心中咯噔了一下,鬓角不由得冒起了冷汗,我用手往下一抹,居然是一条人腿,我拧了一把,这条腿的主人没有任何反应,很显然他死了。
我往后退了一步,跪在了地上,这女人很警惕地从我肩膀上下来,能感觉得到她的身材很丰满,她扶住我的肩膀,轻声说道:“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新疆地皮上生活过的人……你不要对我撒谎……如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到这,她的手离开了我的肩膀,呼唤道:“大黄……看住他!”
话音刚落,嘭地一声,我立马胸口就遭受了一击,那感觉像极了一条棒槌硬生生地抽了上来,我疼痛难忍啊了一声,被抽倒在地,我知道这是黄皮狗抽给我的一尾巴,紧接着它用前爪按住了我的胳膊和胸口,在我脸的上方呜地一声低吼,我能感觉有不明液体掉进了我的嘴里,臭的要命。
我头一偏,噗地一口吐了出去,我知道这他娘的是黄皮狗的口水,心里骂它娘骂了一万遍。
就在这时,一支火把呼呼地亮腾了起来,我能看见这屋子里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死尸,看衣服样式倒很像是和田玉沙镇上的人,我心中一惊,紧忙抬头一看,一个穿着皮革装束的年轻女人,将火把插进了木桌的裂缝里,她扭过头来的时候,看上去,年龄比想象上的要小一些,大约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五官非常的深邃,很像维吾尔族的姑娘,她锁骨那里有一条血淋淋的伤口,还在流着血,她用一块已经浸透了血的布,捂着伤口,嘴唇发白,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一步一步地走向我,一脚踩住了我的另一条胳膊,盯住我的眼睛,微微蹙起眉,问道: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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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这土坯房房顶塌了个洞,屋子里会有些许光源,没想到还有实木天花板,门口虽然狭小,但是屋内空间很大,这种设计倒有利于阻挡风沙。
此时一人一狗将我牢牢地固定在地上,这女人问我是谁,我脑子里仅仅瞬间就有无数个想法闪出来,我是如实跟她说,还是编个谎话,想了差不多足足有一分钟过去了,我愣是没有说出口。
这女人显然没有太多的耐性,她用脚狠狠地踩了我一下,又问道:“你是不是胡大拿派来的探子?我素来不杀无辜之人,可若你还不说,我就默认你是个……坏土匪!”
我的胳膊被她踩地疼的直钻心,但我没有吭声,心中想还是如实招了吧,听这女人的口气,是认识胡大拿,而且好像他的伤还是胡大拿的人给伤的,下定决心之后,我便如实与她说:“且慢!我是自昆仑山上下来的,刚到这片沙镇这是第三天,听我北平来的朋友讲过胡大拿,略知一二,我绝不是胡大拿派遣过来的什么探子,我见这黄皮狗似是有难,才来探望,想助它一臂之力,没想到遇见了你。”
刚说到这,这女人倒退了两步,一个趔趄坐在了木桌旁边的板凳上,趴在桌子上便晕厥了过去,按住我的大黄呜咽了一声,跑过去用嘴巴直拱女人的肩膀,似是要叫醒她,我坐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对黄皮狗说道:“别吵她了,她失血过多,我必须要带她会沙镇上疗养,否则性命堪忧!”
这黄皮狗像是听懂了我的话,去到桌子的另一头,叼过来一个用粗麻绳缝制的皮革行囊,看样子是听了我的话,要整装待发,我站起身抱着这女人走出了土坯屋,将她放在大黑牛的脊背上,我边按住她的伤口,边急忙地赶回沙镇。
既然这女人是胡大拿的死对头,就绝不能让他知道,于是走到沙镇的边上,我捡了一块毛毡,盖在了女人的身上,至于大黄我让它晚上再进来,这么大的一条黄狗倘若进入沙镇,恐会打草惊蛇,这狗倒是灵得很,把行囊交给我,盯了我两眼,便跑进了沙丘的野林子里。
当我走到集市那里的时候,却看见孙耗子被五花大绑的躺在了驴车边上的土地上,连连呻吟不止,脸上有不少的青伤,再反观旁边,那油面的汉子和肥龙都瘫坐在了地上,也挂了彩,他俩应该是打了一架,现在还在那里互相放嘴炮。
油面汉子指着肥龙就骂道:“他娘的,你兄弟骗了我的宝贝,我绑他是天经地义,你这死胖子横插一杠子,我定跟你没完!”
“他娘的,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是吧啊,冥器买卖讲究个认赌服输,你的狗眼不上道儿,给你那个数算是便宜你了知道嘛你,你个四六不懂的家伙。”肥龙反驳他说道。
孙耗子见我回来,扯开嗓子就喊道:“哎呀!小师爷您可回来了,快快为我主持公道啊,这厮要害你徒弟的命哎,您可得替我好好收拾他,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这根顶梁柱可不能倒下,小师爷救命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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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理会孙耗子,看其习性也是个滑溜精,做商人必奸行诈,冤有头债有主,这家伙混这碗饭吃,也该有这幅下场,我看了看肥龙,给他往大黑牛的背上使了个眼色,说道:“还能不能站起来走路,紧急情况,快跟我回去救人命。”
肥龙看见大黑牛服服帖帖的站在我身旁,又听见人命,立刻撑起了身体,拍拍屁股上的土,去给开孙耗子松绑,那油面的汉子也强行站起来,上去就扑到了孙耗子,口水四溅地大骂道:“他娘的,今天你俩货都不能走!老子粱大宝也不是吃瘪谷子长大的,八国联军侵华战争我老梁身为义和团的士兵,也上阵剁过洋鬼子的脑袋,我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百姓,我下斗好不容易摸出宝贝,却栽了这三流耗子挖的坑,焉能使我咽的下这口恶气!”
我掀开牛背上的毛毡,见女人的伤情愈加严重的地步,再不抢救恐有性命之忧,若无孙耗子和肥龙帮我,我一人定难救得下这女人。
我见油面汉子得理不饶人,走上前去就踹了他肩膀一脚,他因先前争斗已没了力气,被我踹到了一边,对肥龙说道:“快去那饭馆准备热水和酒水,再煲一锅肉汤,鸡汤最好。”
我又对孙耗子说道:“快去速速寻一些针线,回去旅店再开一间房,快去!”
他俩见我脸色不好,知道出了大事,也不敢多问,便匆匆往回跑,粱大宝还要不依不饶,又被我一脚踹到,说道:“你若吃了亏,等三天以后定给你个答复,现在我们有事,你最好识趣些,否则别怪我做出些不好的事情!”
说到这,我无心跟他多做废话,救人要紧,谁知道我刚要走,这粱大宝大喝了一声,“你他娘的是不是没见过人杀人!我的事你都敢插手,不想活了是不是!”
若不是要救人,他这话足以惹我揍他一顿,我顺了顺气,问他道:“你知道老子为什么要写《道德经》吗?”
他听了之后不明所以,一抬眉毛呵呵一笑,说道:“不知道。”
我瞪了他一眼,说道:“因为老子愿意!”
他听了之后,不由得一怒,说道:“好哇,你等着!”
我想都没想,指着沙地上的脚印,说道:“你且盯着这脚印来找我,晚上我们饭馆见,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懒得跟他说太多,我连忙赶回旅店,孙耗子已经早早的开好了房间,我看四下无人,便掀开毛毡抱起这女人进了屋,孙耗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我会带回来一个女人。
他很有眼力劲儿,端过来一个树条编的篓子,里面都是些针线和烧酒、白棉布,看样子是一套治伤的零头,这女人受伤的部位不算太隐私,我自小随着爷爷给一些村民治过皮肉伤,算得上有些手上的医技,便为她伤口消毒缝合起来,又把了把脉,见脉搏还不是太虚弱,血量还有过半,只需吃些好的补补。
正好肥龙端着鸡汤进来,见这女人长得俊俏,看直了眼,“嗯,还是新疆的姑娘长得正。”
我接过鸡汤,吹凉了喂给这女人,这女人似乎还有些意识,眼皮微微攒动,将一大碗鸡汤都喝了下去,喝得多好得快,这女人看来也是能吃苦的狠角色。
喝完之后,她似乎恢复了一些体力,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我们,虚弱地说道:“谢谢你们,我需要休息,你们替我把门关好。”
孙耗子看了看肥龙那花痴样,就啧了一声,说道:“嘿,这么赶人了这是,我们还不知道姑娘的大名不是。”
这女人看了看身边的被子,又看了看我,那意思是叫我给她盖上,我替她盖上被子之后,就推肥龙和孙耗子离开,我刚要出门的时候,火炕上的女人轻声说道:
“谢谢你们,我叫热娜。”
我们三人离开了热娜的房间,关好了房门,大黑牛站在门口闭目养神,看起来很悠闲,此物有灵智高一筹,非其他牛马家畜可比。
孙耗子一见这大黑牛,黝黑的毛色闪闪发亮,筋骨不凡,便拍手叫绝的连连称赞道:“哎!这头牛!是好牛!又有尾巴又有头!蹄子分七八瓣,尾巴耷拉屁股蛋儿,您看这这绝了,小师爷您这真是好眼光哇,好啊,实在是高哇。”
肥龙没好气地给了他脑袋一下子,骂道:“他娘的我说你个孙耗子,这次要不是龙爷我舍弃龙体救你,你早被那黑大汉锤巴死了,平日都是我在外生事端,惹了这个骂了那个,今儿个你倒好,惹上义和团的人,你是不是给我上眼药!啊?”
孙耗子两手一摊,翻了个白眼,呸了一口,说道:“我呸!还义和团,他二大爷的粱大宝要是义和团的兵,我还是慈溪老佛爷呢我,这可能嘛这,八国联军侵华战争和义和团是十九世纪末的事儿,现在都他娘的1946年了,粱大宝今年三十有六,他这这真是吹轱辘放炮,专崩龙爷您这种没文化的这是。”
孙耗子说的太做趣,我没忍住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说来有点脸红,一开始情况紧急,粱大宝唤作自己是义和团的人,我也是被镇住了,没想到这狗东西也是和肥龙差不多的货色,说着没谱的话,做着不害臊的事儿。
肥龙要急眼,我拍了拍他说得了,咱先正事要紧,先把大黑牛买了,它家的主人养它也不易,说着我拍了一把大黑牛,叫它带路,我们来到了大黑牛的主人家,去了之后,那青年人正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抽泣,见大黑牛回来,顿时喜出望外,跑去井边提来一桶水饮牛。
他看见我们跟在后头,就疑惑地问道:“你们是哪个嘛?是你们替我滴找回了大黑?”
肥龙和孙耗子看了看我,我对着青年人点点头,看样子他与我年龄相仿,我便与他说道:“看你是不是缺钱花?你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我可以高价买了你的大黑。”
那青年人听我要买大黑牛,眼里充斥着激动,别过脸又望了望自家的破屋子,忽然抽泣着说道:“唉,我家人丁稀少,三年前老爹去世就剩下了我一人孤苦伶仃,幸有这大黑伴我承担了琐事家务,我的嘛,要是有钱也不会卖我的大黑,只是老爹临终前嘱托我,要传下香火,值此莫大的压力,我才不得不要卖了大黑换些钱……”
大黑牛听青年人说了这番话,也用牛头蹭了蹭他,我见人牛有义,心中也不忍拆散他们,便询问这青年人叫什么名字,他说叫艾合坦木。
我回头跟肥龙一商量,肥龙拿出一袋银元,对着艾合坦木说道:“小伙小伙你别哭昂,这头牛我们说白了也是暂时用用,不打不骂,也不让它干力气活儿,我们就当租借几天,钱还是按照卖牛的价格给你,够你娶媳妇营生日子的,你看如何?”
艾合坦木难以相信这是真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钱,天上的大馅饼就这么啪嚓砸到他头上了,怎么叫他不晕,他直呼“天了噜!这一定是老爹在天保佑我的嘛。”
我摇了摇头,对他说道:“记住,三天后你带着大黑去南边儿的饭馆找我,这其间如有麻烦,也可去寻我们帮忙,大黑对我们的作用很大,千万不能有闪失,知道了吗?”
艾合坦木连连点头,“晓得嘛晓得嘛,大恩人,您尽管放心嘛。”
此书我一直精磨细算,但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难免有一星半点儿的错别字,每次我上传之后都会回头看看改改,梁大宝的梁,因为屏幕被我调成了护眼,亮度暗了,被我打成了高粱的粱……emmm噗~标题救不回来了哈哈,反正大家知道怎么回事就行,网络作家都是每天现编的,几乎打完稿子就上传,没有纸质出版那样有专门的人挑书虫,我自觉我这方面已经做得够好了,很多大神也不会回头改错别字的,因为读者也能够理解进行脑补,但我还是说说,以表我对小说和大家的态度,谢谢最近有人加我,说我写得好,让我有了一点点小自信,谢谢你们大家包容我,注意身体健康,按时吃饭不要熬夜,如果心情不好,我又有时间,可以加我QQ,陪陪你~好了我去吃饭啦。
刚入夜,我和肥龙孙耗子相聚艾伯不拉的饭馆,摆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来等梁大宝,我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不如酒桌上把误会说个明白。
肥龙喝了一口新疆特有的一种果酒,摸了摸嘴巴,嘶了一口气,说道:“我说哎……你们俩他娘的就不奇怪那阵妖风来的太过离奇?平白无故刮起了那阵黄毛风,完全没有任何的预兆哇,这地方难道还真的有他娘的妖怪不成。”
孙耗子倒是看得挺开,嗨了一声,说道:“这叫什么龙爷,这叫大公鸡啄屁股,除了跑还能飞是怎么着,哈哈,要我说这寰宇无限呐,纵横山川大江南北,总有一些迄今为止我们还不能研究明白的奇闻杂叙,还不如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管他娘的那么多干甚,您说是这个理儿吧啊小师爷?”
我点了点头,拍了拍肥龙,说道:“肥龙,今晚可不像你的本性啊,来来来,干!”
说着我一仰脖喝掉了一杯,果酒发酵的很到位,艾伯不拉说,这果酒是由黑葡萄、小豆梨、红花浆果、山桃、瘪戈脑五种果子酿制而成,至于这瘪戈脑我还真不知道是啥玩意,总之这酒酸中带甜,且沁人心脾,饮下肚后不由得使人大开心怀。
肥龙端着酒杯,迟迟不喝,说道:“哎老郭,你还是看错我咯,我虽然看上去胖的傻长的愣,但我自幼就随着我家老大行走江湖,吃归吃喝归喝,但身在江湖可身不由己,燕子遇雨还懂得压低身段,象体再大也懂得成群而居,我们三人年纪都不高,怎敢托大,这里情况复杂,妖风来历不明,胡大拿没准正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你们两个豆芽儿菜,光吃酒肉,不琢磨身前身后事,怎晓得龙爷在这里苦操心呐。”
肥龙这话说的我好像混世无谋自顾玩乐一般,本想反驳他来着,但他说到豆芽儿菜,我忽然想起了还埋在魔沟蛇陵的刀把子,心头不由得一酸。
艾伯不拉在柜台上打着算盘记账,听我们谈起上午那阵古怪的黄毛风,说道:“这位小胖爷也不要多虑的嘛,有些村民都是些不识大字的文盲嘛,遇见大风就说黄毛怪,看见地里长出红花朵,就说土地爷显灵的嘛,我一般都当笑话看嘛,这怪风也莫有个半时天(很长时间),也就这三四天前的事嘛,要我说的嘛,恐怕是大山丘移位,把风道改到了这里嘛,啊莫事莫事啦。”
艾伯不拉摇摇头又去做自己的账,孙耗子对着他伸了个大拇指,“得,还是老板高见呐,哎龙爷傻愣着干嘛,喝呀倒是。”
肥龙闻听此言,才放宽心府大吃大喝起来,可我却放下了筷子,眯起了眼睛,按艾伯不拉说这怪风也是这几天才出现,这正好跟热娜和黄皮狗扯上了关系,我逆风时巧见大黑牛窃窃私语,那黄皮狗在风口上慵懒稳卧,确实出奇,这五灵畜莫非有此等能耐?
我们三人吃喝过半之时,梁大宝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走进了饭馆里,里头就我们三人,他扛着一麻袋的红苹果,对艾伯不拉插着腰说道:“呃……那个老板啊,最近口袋紧巴,吃饭我就不付钱了昂,这可是离你们这不远瑶迢沟的大苹果,贼甜,你看能不能顶我这顿饭钱,啊?”
艾伯不拉笑着摇摇头,伸手指了指我们的方向,“不必客气,你的这顿饭钱嘛,那三位客官已经给你付了嘛,你去吃吧,这袋子苹果放这吧,一会儿,我给你们再多加几个菜就是了嘛。”
梁大宝一个三十六岁的人,看上去还是比我们老成的,我和肥龙今年才十八岁,孙耗子也才刚好二十出头一点,梁大宝对我们,其实是很蔑视的,不过他这么大人了,居然被孙耗子涮了,也使得他难以接受。
他拉着个脸坐在了我的对面,因先前与孙耗子和肥龙打了架,难免有些不自然,他们三个人都不说话,我只能说个局面话,我给他添了双筷子,“梁兄,先前上午急事在身,容不得半点耽搁,我细打听之后,发现确实是我的兄弟对不住你,害得你大老远从北平跑来这里,你看这么着,要动手解气,我们三个你一个,你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还不如就事论事,再赔你些银洋,你看怎么样?”
梁大宝抬眼瞧了瞧我,脸色微红,拿起筷子,说道:“咋的?你想做中间人?得,说实话啊,既然你也说敞亮话,我也不和娘们似的跟孙耗子叽叽歪歪,我梁大宝出生在黑龙江,黑土地里长大的娃,也实在,就不瞒着你,前些年日本鬼子闯进我家乡,害得我们秋天打不上粮食,便钻进大雪山里蹲兔子,赶巧有天,我撵兔子的时候,兔子掉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小沟,我也跳下去逮它,不曾想误闯了一座古墓,有古墓肯定有宝贝我想,于是天天到古墓边上逮兔子,没人的时候,我便带着家伙砸开墓门,取出些宝贝。”
肥龙给他倒上一杯果酒,问他道:“那后来呢?啊你跟孙耗子做的买卖我真不知道,要是知道也不会让他亏待你这村里人的,不过冥器你卖你也知道,这玩意儿卖多卖少只要你同意,吃再大的亏你也得兜着。”
梁大宝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是平常我也就算了,卖的钱也不少,啥都不干在北平盘个宅子也能混他个三代,可那东西价值太大了,我后来听,这够呛的孙耗子以给我一千倍的价格卖了出去,一对比下,怎叫我能不气,这宝贝得来不易呀,想当初我挖古墓发财走漏了风声,日本鬼子来搜家,被夺去大半,我家媳妇还被狗日的霸占了,后来我们村里的壮汉联合起义,趁着三更半夜火烧了日本鬼子的大本营,本想着接媳妇回家过日子,他娘的不曾想……”
说到这,他鼻子一酸,说不下去了,不过即使他不说,我也能想象的到发生了什么,低下了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有些谎话能够看穿,但当我看他干农活的茧子手,便不再去怀疑,因为我自小也生活在农村。
孙耗子听闻这些,也坐不住了,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对梁大宝说道:“哎梁大哥,您怎么不早告诉我呀您这,得嘞,回去我再补给你些就是,真是不打不相识啊,今天孙小弟当着小师爷和龙爷的面儿,给您承认个错误。”
梁大宝见孙耗子给他赔不是,这个台阶他不敢不下,这件事本是他老赖,我们就是不给他补钱,在这荒蛮沙漠里把他办了,他又上哪说理去,眼下我们以前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梁大宝也站起身,与孙耗子互相敬酒,算是一杯酒泯恩仇。
喝到兴上,都上了脸儿,梁大宝就好奇地问我们道:“哎我说,你们兄弟来这鸟不拉屎的沙窝子里干什么?难道这里有什么大墓不成?”
说到这儿,他捂住了嘴巴,回头看了看艾伯不拉,艾伯不拉正好到桌上添了几道菜,便对梁大宝说道:“客官,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嘛,我这店开了百来年,还没倒闭也是有原因的,这里说的话嘛,是绝对不会传出去滴,我只赚本分钱,放心的嘛。”
肥龙放下酒杯,抬了下眉毛,不以为意地一笑,就说道:“卖江湖饭不闻江湖事,信得过。”
说着,他看向了梁大宝,“不瞒你说,我们来这还真是寻宝的。”
梁大宝将筷子上夹的肉放下,“噢?果真是这样?敢问局儿多大。”
孙耗子眼珠子一转,将那块肉夹给梁大宝,说道:“嗨,怎么说呢,胃口有多大哎这局儿嘛它就有多大。”
梁大宝浑身一精神,顿时来了兴趣,将肉一口吃了下去,说道:“孙兄,若能分我一块肉,你的那份儿就不用补了,不知……你看怎么样?”
我一听这口气,这梁大宝是想加入我们,我给肥龙一飞眼,肥龙心领神会,搂过梁大宝装作醉醺醺地就说道:“哎呀,梁大哥你看你,你这不是太见外了,说实话那里头宝贝无数着呢,就是再来十个人他娘的也吃不光,现在正是缺人头的时候,你又有经验,共享宝贝不在话下。”
梁大宝又灌下了一杯酒,啧了一声,说道:“宝贝越多的古斗,就越是要命的地方,我之前,与一些倒腾土斗的老把头下过墓,地下空间越大,金银财宝越多,就他娘的越危险,青皮僵毛子和毒虫,什么鬼幺蛾子都有,机关无数着呢,你们比我年轻的很,看着细皮嫩肉的,看着不像是下过斗的,或者说你们技艺高超?又不太可能,但盗墓怎么说,它就像是耍钱赌博,你有可能赢钱,但赔钱的几率会更大,江湖上流传着‘夹喇嘛’,不知道三位小兄弟听过没有?”
肥龙略显吃惊,他没想到这土里土气的梁大宝还知道夹喇嘛,孙耗子是识趣的人,就问梁大宝道:“我说梁兄,江湖上的行规我懂,但夹喇嘛也有好多种,不知道你说的是哪种?”
他们说到这个层次上,我便有些听不懂了,我虽然下过古墓,但那是有数的,还是被人保护着,说我是张倒斗界的白纸,也不为过呀。
梁大宝自顾自地倒满一杯果酒,啧咋一声喝了下去,然后他放下杯子,说道:“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下斗讲究个吉利,你该死总会死,你不该死也就一定不会死,凡是要从一,很多有信仰的把头,都爱用一条道儿走到黑,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
孙耗子嗨了一声,说道:“这这种夹喇嘛我可听说,是这几年最流行的,叫什么……叫‘干到底’,是一种下斗之后,专职只干一件事的差事,开棺材的就一直开棺材,摸宝的就一直把手伸进棺材里摸宝,手被僵尸咬掉了,也得认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