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到处,空间都为之剧烈扭曲,仿佛层层叠叠的布幕,不断叠加在这一指之前,带着凌驾于这一片天地之上的无穷伟力向着金色巨舟冲击而去。
而就在此时,生命之树却忽然一阵飘摇震动,让亚当弹出的一指也为之失准。
仔细看去,却见在金色巨舟的光辉遮掩下,有一道幽暗长河承载着金色巨舟,奔涌而来,河水汹涌,水花激荡。那一道一道的水流中,隐约浮现出种种变幻光影,有人物,有屋舍,有高山深谷,有河川瀚海,有刀兵铁马,有红粉花烛,有恩爱情仇,亦有着福祸无常……而这充满了雄浑、古老与沧桑的一切最终又统一成一种缥缈无常而又阴森永恒,混同万物的滚滚大势,向生命之树冲刷而去。
这是古往今来,沉淀在神启三百年历史中的滚滚念头!
这些念头,主体都已经逝去、衰亡,但那逝往的记忆与情感聚少成多,汇成无边无际的长河,其每一道浪花都是驳杂、混乱且庞大的念头,念念相引,无穷无尽,足以冲垮一切精神防线,将一切灵体裹挟混同,尤其是同样出自神启,同根同源的存在,哪怕神灵落入其中都要挣扎不起,直到化为其中一部分。
在长河的冲刷之下,组成生命之树的无数细小个体就如沙砾堆积的城堡在海浪冲刷下纷纷瓦解散落,那却是成千上万,布满神纹的灵魂。然而在河水冲刷之下,这些灵魂之上的神纹都迅速褪去,最终只剩下纯粹的灵魂烙印,随波逐流,重新回归天地。
灵魂,是生命之树的重要组成元素之一,一旦遭釜底抽薪地不断剥离,就会令生命之树威能大减甚至枯萎崩溃!
不过亚当的哪怕一个最平常的动作,都是生命之树以及他的每一个细胞内无数神纹回路经过亿万次精密计算的结果,哪怕生命之树稍为枯萎,似乎还不足以让他的攻击出现闪失,所以定然另有原因。
“原来如此,这就是命运的逆风吗?”
亚当仔细辨认生命之树的那种飘摇动荡之感,渐渐已把握到顺着逝念长河吹拂而至的某种无形无定之风,此风甚至不会直接对物质、能量造成任何直接影响,但在它的吹拂渗透之下,原本精密森严的神纹回路开始频频出现种种意想不到的差错,原本计算百亿次才有可能出现的谬误,竟然变成平均每千百次就会出现。
“这也就是罗应龙经常挂在嘴边,昊天喜欢玩弄的所谓因果……生命之树在这个世界的成长过程,与这个世界的所有事物结下的因果太深,对方利用这一点,一举引爆了所有积累下的‘业力’,让我在这个世界的运气变得很不好……”
“不过仅仅这样,并没有用……这种力量再奥妙,也是源自这个世界的力量。而我,却是凌驾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亚当只是微微摇头,忽然将指头一按,整个棋枰世界的一切顿时凝固起来,空间、时间、能量、物质、意识、因果、气运、业风……都被他一指尽数镇压禁锢,密密麻麻的时空裂痕沿着他的指头向四面八方急剧扩张!
紧接着,又是弹指一击!
逝念长河暴散,无定业风崩溃,因果粉碎而不能加诸其身,金色巨舟颠簸动荡,但却依旧不见倾覆,只因六台超神机甲不知何时已重新集结起来,各自变形组合到一起,形成一个六角轮盘,挡在亚当一指之前。
六道天外灵犀重天而降,各落到轮盘一角,依次显化出启帝、力将、道师、兽尊,鬼王、不老仙翁之形,散发着或正大威严、或威煞如海、或玄奇高妙,尽皆超出此界上限的无穷威势。
凭着与此方世界冥冥中的气运相连,以及无穷无尽的民愿召唤,三百年积累的启国龙气为引,已然飞仙天外,或者封神成圣的六人得以短时间内再履人间,与亚当的一指抗衡。
六人中,其实仅有道师是齐藤一直接将神念投放到棋枰世界所化,其他五人全是土生土长的棋灵,只是齐藤一花了许多心力加以栽培引导。(注:棋枰禁制严格限制了奕手的干涉力度,如果齐腾一再多投放几个神念,那么就无法分神去兼顾全局了,而且投放的神念依旧要不断调整适应棋枰世界的禁制,借用其规则才能慢慢恢复力量,突破棋枰世界上限后又会被强制飞升,无法做到亚当破解禁制后的肆无忌惮。)
其中力将其实是除道师之外,棋枰世界三百年间唯一修炼到超脱世界之外的棋灵,在他武破虚空之后,由齐藤一负责接引到灵台六道世界。
而启帝殉国之后,与万民愿力、圣德秩序相合,成为人道圣灵,是为皇权象征,王朝社稷之守护神。
兽尊则是合于天地,化身自然之灵,是千万兽类与蛮族单凭野性之心与自然沟通的巫祈之神。
鬼王暗中营造棋枰世界的阴曹地府,接引亡灵,积蓄逝去之念成就忘川,并在齐藤一指引下打造救世金舟,在所有棋灵中,他的作用之重大甚至还在力将之上!
不老仙翁却是一直变换各种身份常驻人间,一代代击溃神纹巨怪的机甲操纵者,人族广为传颂的英杰,往往都有他在背后暗中支持。他修的是偷天截运之术,窃取神纹回路的力量为己用,许多神纹巨怪都是因他在关键时刻出手而莫名弱化,在生命之树成熟的同时,他的力量也同样突破了此界上限。
不过即使是道师,在棋枰世界的禁制之下也发挥不出六劫鬼仙神念的完全威力,顶多只在四五劫之间。亚当只是利用生命之树破解了禁制对他的限制,却没有帮对手也解除禁制的意思。
此时亚当虽然仅仅动用一指,但在此界之中,他的力量当真称得上没有上限,哪怕毁天灭地,也只在一指之间。六角轮盘只稍为阻了一阻,下一刻已遍布裂痕,崩碎在即!
但亚当却开始感受到疼痛,那是类似把手指按上一个带刺仙人球,而且手指还控制不住不时抽筋的那种别扭刺痛……而造成这种痛的却是六角轮盘中间一块晶石绽放的光辉,一种璀璨而苍茫,映照着大千世界万事万象的光辉。
这种光辉并没有蕴含任何力量,但却自有一种和谐而规正的玄奥气韵,在它的照耀下,原本已被生命之树篡改破解的世界本源,以及被亚当撕开一道缝隙并大加扰乱的棋枰禁制竟像打了“补丁”一般重新趋于森严自洽,无懈可击。
空间恢复稳定,时光开始重新流逝,时空裂痕开始愈合,因果气运再次变得有序……
如果说“生命之树”把天捅了一个大洞,这块晶石就是补天之石!
而由于禁制有重新修补完善的趋势,亚当的一指顿时饱受掣肘,虽然还不至于被排斥出棋枰世界,却仿佛将手指伸入捕鼠笼,要小心触碰到机关的那种进退两难。
“看来,这就是你所特别打造的‘天眼’?请问,它的本质又是什么?”见此情况,自开局以来与齐藤一都没有过任何一句言语交流的亚当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声音不愠不火,仿佛只是纯粹的好奇。
算魔上台后实行了一系列计划,其中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一项就是“天眼计划”。此计划生产了数亿“天眼神箓”,启国民众以及结盟的异族、妖兽几乎人手一份随身携带。此后他们所到之处,“天眼中枢”立即能够通过他们获知一系列详尽的环境参数,同时所有携带者也可以把“天眼神箓”当望远镜、显微镜、测距仪、摄影机、温度计等使用,进行测量、记录等等。这项计划实现便民的同时关键是为了提前侦测到神纹巨怪的孕育与活动,因为涉及极广,亚当也早有所知,不过这对于他的妨碍不大,也不以为意。但他却没想到“天眼”竟然能够发挥出这种能够稍为阻挡他的超乎想象效果。
事实上,由于禁制的存在,奕手对于棋枰世界的一切也远远称不上全知,只是对于天灾之类宏观变化全部清楚而已。至于其他细节信息的获取,则往往要通过麾下棋灵来间接取得。亚当自控制的神族尽灭之后就基本退出人道体系,将主要精力放在神纹巨怪的孕育以及一系列栽培生命之树必需的环境改造上。对于人族的许多大动作都只是略知,比如人族在神纹巨怪出现后开始宣传一系列死后归宿,末世超脱的相关信仰,所以对金色巨舟的出现并不如何意外,真正让他意外的只是这枚“天眼”。
“这是这片天地绝大多数生灵对他们所在世界的感受与认知,以及理解与感悟的凝结具现!”齐藤一看着亚当,缓缓回道,“当然,他们认识与感悟的世界,并非你所篡改扭曲的世界。”
主动地认知世界,主动地改造世界。这是有智慧的生灵区别于单纯依靠本能活着的生物的根本区别。齐藤一所栽培与引导的棋灵灵性惊人,最宝贵之处不仅仅在于对天外灵犀的感应非常敏感,更在于这一份主动认知与改造世界的天赋秉性。
棋枰世界毕竟是七劫鬼仙的造物,还并非真实的物质世界,所以依然有着明显思念体特质,任何意识对它的观测都会引起它的变化。虽然它的禁制可以做到最大程度隔绝外部意识对它的干涉,但对于土生土长的棋灵却几乎没有什么限制。而当数以亿计的智慧棋灵以集体的形式,上升到文明的层次去多角度、全方位地认知世界、改造自然,他们认知世界的感悟智慧以及改造世界的豪情壮志就可以汇聚成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而当这种力量被某种玄奇之法提炼升华,炼化成一种具体实质的存在,就等同一名空前强大的观测者对世界作出强力干涉,足以改天地,定乾坤,将被篡改扭曲的规则拨乱反正!以苍生之念,再补天道!
由于棋枰世界的禁制,齐腾一自然不可能将自己神念形成的“世界之石”直接投放其中。不过他却可以参考“世界之石”,在棋枰世界就地取材重新塑造出又一枚赝品“世界之石”。原本“世界之石”作为“大道之眼”,某种程度上就是起到超强观测者的作用。虽然这种“赝品的赝品”货色比不上正品的万分之一威能,但这个小小棋枰世界毕竟也远远不能比拟暗黑世界,所以凑合着也能用了。
“我承认,你的后招多得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亚当以一种赞许的语气说着,又摇摇头道,“不过可惜的是,这些都不是决定性的!”
“毕竟,这个世界的一切已经归我所有,也包括你所投下的一个又一个筹码!”
说完这句话后,由生命之树以及亚当一指为核心的亿亿兆兆神纹回路开始如果无穷无尽的潮水一般,向着六角轮盘、向着道师、力将等六人,尤其向着轮盘中间的“天眼”蔓延渗透。
分门别类提取苍生之念,再炼化成各种神道法宝,这对于同样擅长神道的亚当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齐腾一竟然以此炼化出一种可以深入全面的干涉规则本源的法宝,这就很不简单了。在亚当看来,其中已经涉足了人道与天道交汇的重叠领域,某种被称为“文明之理”,连他也只是略有所知的异常深奥玄妙的概念。这么重要的知识,如果能够从对手身上弄到,甚至比这一局棋的胜负还要来得重要!当然相比之下,那艘满载智慧棋灵的金色巨舟趁着时空稍为恢复正常的间隙飞出了棋枰世界之外,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一时间棋枰世界的原有规则禁制、生命之树对规则的篡改与破解、“天眼”对规则的修正与补丁交相冲突倾轧。整个世界的物理法则开始变得诡异起来,光线扭曲起伏,明暗不定,重力时大时小,有时彻底失重,有时以数倍重力降临。海潮时而暴涨到淹没整片大陆,时而一退千里露出干涸的海底,流星如雨般轰落大地,大陆架龟裂破碎,熔岩遍地流淌,空间扭曲动荡,时光时快时慢甚至时而倒流时而跳跃……整个世界仿佛已不再真实,而是呈现出一种噩梦般的虚幻感。
不过一片混乱动荡中,生命之树尤在不断成长壮大,随着这个世界几乎所有生灵都彻底灭绝,它们的生命与灵魂全为生命之树鲸吞汲取,成为其成长资粮。除了已经随金色巨舟逃出这片天地的棋灵之外,哪怕之前被奈何忘川冲洗刷落的灵魂,也被生命之树从天地间重新吸回。生命补完,众生一体!所以随着时间推移,生命之树必定越来越占尽上风!
在一派末日噩梦之中,道师的笑声郎朗传来:“各位,既然妖魔邪法无边,天地沉沦不可挽回,我等何不索性重炼地水风火,还一个郎朗乾坤!”
“什么?”亚当正错愕间,就见六角轮盘以及居中的“天眼”在电花火石的一瞬间彻底崩溃瓦解,由于“天眼”已与生命之树乃至棋枰世界本源密切相连,这一崩溃,竟然引发了一阵连锁崩溃效应,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彻底错乱,出现一种随时会彻底毁灭崩坏的势头。
虽说如此,不过也正因为棋枰世界的禁制已被彻底搅乱,亚当也通过生命之树彻底掌控住这个世界,只要不到一秒,就可以运用远远超出这个世界的无限力量将一切毁灭势头都镇压下去。
然而就在此时,一点深红火焰,从棋枰深处爆发。
只是一点火焰,却仿佛渗透凝聚了亿万死亡生灵的怨毒、不甘与诅咒,沟通了这一片天地的无尽死气、阴气、秽浊孽煞之气,以一种不把整个世界彻底燃成灰烬就绝不罢休的势头,疯狂爆发开来!
齐腾一取材人道,三百年间炼化诸物中,不仅有苍生杂念逝念所聚的奈何忘川,苍生救赎希望所寄的金色巨舟,苍生认知与智慧所凝的“天眼”,还有一直深藏地脉关枢,苍生死气怨念与无穷业力所聚所凝的一点劫火,当乾坤倾覆,生灵尽灭之刻,这点劫火的威力就会摧上巅峰,并趁着旧有规则崩溃,生命之树将要鸠占鹊巢的世界最脆弱一瞬,一举爆发!
于是,在诸多观奕宗师的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天演棋枰”先是像塞入一个不大不小的炮仗一样一下炸暴,原本举止若定,谈吐自在的亚当伸出的一手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不仅如此,他的食指已经少了半截指头,剩下半截还在冒着缕缕黑烟。
虽然不到一秒之内,他的食指就重新长好恢复原状,但是一丝尴尬已经不可避免地挂在亚当脸上。
而另一边,除了一只飞蝉大小的金色飞舟投入齐腾一眉心之外,还有五道尤为显眼的星火也一起没入齐腾一眉心。原来齐腾一不仅将所能接走的智慧棋灵一股脑接走,甚至他化身道师的神念还在最后一刻不惜燃烧粉碎,冲开棋枰的残存禁制以及生命之树的阻挠,撕裂虚空将启帝、力将、鬼王、兽尊、不老仙翁五大棋灵一并送走。
虚空之中,隐隐传来千万棋灵共同发出的一声嘲笑:“九指妖魔,果然皆是一脉相承,一样伸手必断指!”
随着所有棋灵都投入灵台六道世界,这个只是虚幻的世界多了一份真实的亘古洪荒,多了三百年沧海桑田人道变迁,多了人文、技术、道德、律法、族群、主见、信仰、修行、征战、斗争等等共同演绎一部壮丽史诗……凭着消化着这五天对弈的收获与感悟,齐腾一距离七重雷劫又近了一大步,而当他正式渡过七劫之后,这些棋灵甚至都可以化为真实存在,乃至他们在棋枰世界曾经拥有过的力量与境界都可以真实再现出来!
与此同时,三大七劫鬼仙的神念降下,天地万物都化为一片混沌的天演棋枰重新分化地水风火,天地重分,日月星辰山川河岳再现,一切都还原到最初状态。
经过五天五夜,一场漫长的对弈终于告终。一局下来,齐腾一收获了众多棋灵,却损失了一个神念,虽然只这是他不到万分之一的力量,不过在他渡过七重雷劫前却无法弥补。而亚当看来似乎没有什么收获,还损失了半个指头,不过却在转眼间就可以自我痊愈。
一丝尴尬稍纵即逝之后,亚当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自若,一丝微笑重新挂在嘴角,这不是伪装,而是表里如一。对于他来说,这一局棋的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充分展示了他所要展示的东西,更在对弈中摸清了对手的许多底细。
对于齐腾一这种手段驳杂的对手来说,弄清楚他到底有几种关键杀手锏无疑是很重要的。现在看来,对方在最后关头所展示的念头长河、因果怪风、金色巨舟、六角轮盘、天眼以及灭世劫火,即使还不是对方所有压箱底手段,也该不远矣。尤其最后两者,应该是属于对手底牌中的王牌!
而最重要的是,对手在最后关头不惜粉碎神念也要营救五大棋灵,让自己本该稳赢的局面出现可争议的做法。如果亚当在此之前对齐腾一真的完全没有一点了解,或许还要怀疑对手另有目的或者故意误导。不过自己好歹在进入主神空间前就已了解了这个人,如今看来,这个人的秉性真的没有什么改变。
相比底牌不多却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自己还是喜欢底牌虽多却作风始终如一的对手多些!
……………………………………
“我欲直入深海,猎杀七首、八首海蛇,一举夺取试炼桂冠,不坠青龙军之威!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见王宗超沉入海中不见踪迹之后,郑吒立即向随行而来的灾厄神君拓跋难询问道。
灾厄神君面容苍老而阴戾,目光阴暗却又不乏睿智,只听他不动声色缓缓回道:“此地先天劫煞之气弥漫,染之难解,中之无救,虽地仙亦不能等闲视之。老夫虽修灾劫之道,却只是天灾**一类后天灾劫,不好说抵御得来这股煞气。要炼御煞之宝,也非一朝一夕之功。若小友一意深入险境,只能不惜耗损真元,用上一时三刻替小友施御煞之符,虽聊胜于无,却仍难保万无一失。”
炼气修真之道,具备人、鬼二仙所无的炼煞为罡能耐,所以眼下这处绝地对于灾厄神君来说称得上是一块难得的修行宝地,若有合适的材料,他甚至能够收集都天神煞炼制成都天神幡之类法宝,甚至从都天神煞之中参悟更深层的劫煞奥妙,炼化部分都天煞气为己用。某种程度上,蒙恬之所以派他随同,就是看中他这方面的特长,有意让他试上一试,若能干出点名堂,在仙秦的地位立即可以扶摇直上!
不过要做到这一切,除了必需的资源之外,前提需要时间,而且是起码数百上千年的时间。这也是修真的一大特点——急不来。哪怕眼下炼制最简陋的御煞之符,也都需要耗上不少时辰。
郑吒原本就想找理由甩开他,闻言当即回道:“两天之后试炼就结束了,哪还能容得慢慢等待。既然这样,先生就先在这里炼符准备应急,我先入海一探虚实。顺便还请先生替我好生留意白虎军那姓宋的,这家伙看该是一名强劲竞争者。”
说完之后,郑吒直入深海,虽然越往下潜,水压与潜流越来越强劲,但他虎魄刀罡护体,水力在作用自己体表之前就已尽遭粉碎,连无所不在的都天煞气也能粉碎大半,只是还能不是感到有丝缕煞气入侵,无法彻底拒之门外。不过除此之外,他的每一个细胞又不断爆发正方对冲的湮灭粉碎力量,将入侵的残余煞气也一并粉碎。这一招连王宗超的混沌原力都能粉碎,比人仙以气血震荡炼化入侵煞气还要霸道彻底得多!
“四首以下的海蛇基本只是碎料,就算弄一堆回去也刷不了多少功绩。五首、六首海蛇,才算有些分量,不过基本要深入海中才有可能捕猎到。而七首就已经是决定性的,不过能否猎到真要碰碰运气,至于八首……和老王联手或许有希望,不过会不会太夸张点……”
在前来的路上,郑吒已读过这种因相柳之血而衍生的多首海蛇资料,它们每多一首,就会增加一种属性的毒素,前三种毒性分别腐蚀毒化固态、液态、气态物质,并能借对应形态物质散布,第四种毒素则是能量形态,能借声波、震波、热量等能量散布,变得诡异难防许多。所以对于有经验的猎蛇人仙来说,一到三首的海蛇不足为患,但四首起就要小心对付。不过四首海蛇这种可以借动能传毒的属性也被人仙学习参考,所以人仙三十六雷法中有一门称为“玄阴毒雷”,其特殊的震劲到处,甚至可以让对手的血液骨髓凭空生成毒素,忽然暴毙或者过些时日再悄然死去,堪称奇诡难防!
而五首、六首海蛇,各自增添了一阴、一阳两级属性的毒素,不需媒介,只需阴阳两极相生相对,就能借影响一极而给位于另一极的对象下毒,比如从光到暗或者从暗到光,或者磁场两级,毒素更近乎一种概念意义,厉害非凡!
这也罢了,真正厉害的是七首海蛇,它的毒素已经能直接毒毁空间界限,凭着奇毒在虚空中腐蚀出一个个可以任由穿行的洞窟,凭此跨越虚空来去自如,或攻或逃,皆难测难防。加上它的灵智已经颇高,成功猎杀的记录实在是屈指可数。如果郑吒能够弄到一只,基本已经能够确保胜出了。当然由于天神队的存在,最好还是弄到两只比较保险。
随着郑吒继续下潜,他很快就发现了新的问题,哪怕他可以抵抗水流水压以及都天煞气入侵,但深海的“能见度”也未免太低了,除了几乎不存在光源之外,都天煞气的蒙蔽感官,也让四阶的敏锐知觉趋于失灵。
对此,他只能不断震动手中虎魄,一种超越了普通人肉耳所能捕捉的特殊刀鸣顿时四下传播出去,遇到异物后再反射回来,就像声呐一样侦测四周情形。
“找到了……五首海蛇!”
发现了首个有价值的猎物,郑吒立即挥刀杀上……(未完待续。)
五指如匕,直插入五首海蛇的心脏,蛇血的独有粘稠与冰冷感缭绕五指之间,伴随着如潮水般的血脉信息直渗入血肉骨髓深处。
当郑吒把左手收回之时,他的手掌已布满了细密蛇鳞,而且五指出现一种宛若无骨,可以无尽延展伸缩的质感,仿佛一只缩小许多倍的五首海蛇。
通过吞噬、解读外来的基因信息而获得该物种的天赋能力,这是基因锁四阶开启者共有的能力,而到了四阶中之后更是可以做到彻底隔绝该物种的血脉本能对自己的精神造成负面影响。
不过对于郑吒来说,这种海蛇最强大的施毒能力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种鸡肋,只因他追求的永远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爆发最强大的力量去毁灭对手,正如一把沙场冲杀的斩马刀如果非要像暗杀匕首一样抹毒,又能有多少意义?而且除非他舍弃人形全身心投入去模拟这种物种,否则施毒的能力都很难达到五首海蛇的程度。所以,他看重的是别的东西。
除了施毒天赋伴随的超强毒抗之外,这种相柳蛇裔还有着可以将自己躯体随意拉伸数百上千倍长而不损不伤,甚至借积蓄的弹力超音速突袭的无比强韧,这点特质让它们的蛇筋成为仙秦制作良弓劲弩的必备材料,而如果能够获得这种异能,郑吒对于“毁灭之力”的承受上限必然可以再度上升。而且这种海蛇还拥有近乎无视水流水压随意畅游,化任何方向的水力为自己游走动力的天赋御水之能,有了这点,郑吒在水中的活动将会方便不少。
“果然,消化模拟了它的部分天赋之后,我在这一带活动变得轻松许多,作为常年生存于这一带的物种,它还是有着很强的环境适应能力的……不过还是不能吸收太多,否则会有麻烦……”
郑吒很快意识到这种海蛇的血肉都有着都天煞气的残余,就像核污染区生活的物种,在进化出强大的耐辐射特性的同时,它们躯体也会染上辐射,食用它们同样会摄入辐射。所以他很快将海蛇血肉对自己的直接影响都控制在一掌之内,全身其他部位仅仅通过解读其中基因信息作出间接的模拟调整。
“虽然回主神空间之后应该可以申请清除都天煞气,但不必要的麻烦能少一点就少一点为好,还是宁缺毋滥,去寻找更高等的海蛇,再获取其血脉力量。至于相柳本体,还是算了……”
虽然清楚相柳本体就被镇压在海下,不过郑吒却理智地没有打它的注意。这种先天凶兽的皮肤绝不是轻易能够击破,至少必须像青龙军副将裴越那种粉碎一线真空的箭才有绝对的把握,他的刀还要差上不少,而且相柳的带毒且沾染强烈神煞的血肉也绝不会是什么能够轻易消化为己有的东西。
渐渐的已过了好几个小时,郑吒已经不知潜入了海下数百还是数千里,进入哪怕是高阶人仙披上特种神铠也不敢冒然深入的极深海域。虽然神煞侵蚀蒙混视听嗅味触以及空间、时间诸感,但获取了常年在煞气环境中生存,同类之间又存在微妙的感应的五首海蛇本能之后,郑吒捕猎的效率大幅提高,前前后后已足有十一条五首海蛇乃至一头六首海蛇都成了他的战利品。而经过一番基因调整适应之后,这些级别的海蛇,已经基本无法对他构成威胁了。
“以我的感知能力要找老王是有些困难,不过老王如果要找我应该容易许多,为什么还不见他的踪迹……”
郑吒正想着,忽然全身打了个震颤,全身三万六千只毛孔都瞬息闭合。在那一瞬间,他只觉眼前所感知的一切骤然破碎崩灭,也不知是自己所在的环境真的碎了,还是自己的心神失守造成的错觉。
当他回过神来,只感到身边万道巨力横斜交错,乱冲一团;耳中隆隆巨响,山崩地裂,足以湮灭山脉冲跨大陆的决绝怒潮滚滚奔袭而至,哪怕每一滴水珠,都裹含了汪洋破碎大海爆裂无比力量。与这股浩大狂澜相比,地球海洋上的任何风浪,简直都成了小孩子在搅和鱼缸!
虽然恶力凶猛霸道,不过却散乱无方,显然并非直冲他而来,以郑吒如今躯体的强悍,哪怕不披挂“痛苦禁锢”也足以轻松承受下来。然而更郑吒感到震撼的是伴随狂澜而来的,那一道仿佛自开天辟地的亘古洪荒而发,又一直回荡到宇宙终结的黯闷雷音,以及仿佛可以噬灭天地,尽湮乾坤的可怖煞气。
这绝对是刚刚爆发的一记都天神煞,而且威力已经超过了“小都天神煞”神煞的范畴,只怕唯有足以重创太古凶兽相柳的“大都天神煞”,才能给郑吒以如此可怕的压迫感!
“这是老王弄出来的?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敌人?”
这股近乎“大都天神煞”的雷音煞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在瞬间就已彻底消失得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仅剩下狂澜依旧向四面八方横扫扩散,但郑吒已用上最高速度向这一切爆发的源头冲去。
蓦地,一派漆黑的深海之中忽然呈现五彩斑澜,绚丽得让人眼睛发花、头脑发昏、心中发寒。这种别扭而悚然感觉从双眼映入脑、入心、入髓,又霎时引爆了无数道给人以寒热酸甜苦辣麻痒痛各种感受的奇诡气流,如跗骨之俎般向他周身内外不死不休的渗透着,吞噬着。其寒刺骨、其热如火、其痛似千刀万剐,其痒又叫人恨不得千刀万剐了自己来解痒……每一种都足以叫人生不如死的极端感受在同一时间全面爆发。仅仅是一瞬,郑吒都感觉自己好像被无数邪异凶横的毒蛇包围了,被疯狂的啃噬着。
不过一切只持续了电花火石般短暂的一瞬,下一刻,郑吒全身内外每一个细胞就被骤然爆发的毁灭烈劲充斥填满,毫无保留,毫无疏漏地冲刷涤荡全身哪怕最微末的每一处角落,在转眼间就摧枯拉朽地将入侵自身的诡毒异力冲击粉碎得荡然无存,但却又仿佛风过山岚,明月照江般几乎不对郑吒的肉身造成任何可观的影响!
以血能内力对撞湮灭为基,融汇贯通魔刀与七大限刀意,以《血神经》法门反复自残淬炼,又经“法则天雷”洗礼,数度升华的毁灭之力,连王宗超的混沌原力都能够一举粉碎瓦解(前提是不会遭到混沌原力源源不断的入侵,或者在王宗超直接操纵下出现一系列有针对性的恶意变化),除了都天神煞之外,至今还没有遇上什么无法彻底毁灭的事物。而在进阶四阶中之后,郑吒已渐渐开发完善出属于自己的独特心灵之光,除了能够最大限度强化**之外,最大的特点就是让自己的**变成相对于自己毁灭之力的“超导体”。
正如超强电流能够熔断铜线,却无法对超导线路造成任何损害,只因超导体电阻为零,哪怕再强的电流都无法使其发热,而也正因为这种特质,才可以毫无任何损耗地运转传输任何电流,把每一分电力都发挥运用到极致。
而也正因为这一点,郑吒也开发出一种不同于“心之壁”的超强防御手段,就是让毁灭之力充斥身体内外,将敌人施加于自己的一切攻击在发挥作用之前就尽数粉碎瓦解,寓守于攻。只要对方的攻击无法超越自己的毁灭之力,就绝对无法伤害到自己!
不过这并不代表郑吒就可以从此无视毁灭之力对自己肉身造成的负荷与杀伤,只因他所追求的毁灭之力永远都是一种极致到足以毁灭一切力量,甚至连一无所有的虚空乃至法则概念都能够毁灭。即使目前还无法毁灭,进一步提升力量强度与层次后也理应能够给予摧毁。这一点已经贯彻了郑吒的根本信念与觉悟于其中,哪怕是他自身也无法置之度外。所以哪怕他已经可以做到让自己在毁灭之力面前相比虚空更“空”也更难摧毁,但也存在极限,如果不顾一切地提升力量,依然会出现自己无法承受的凶险局面。要不是这样,他也用不着尽可能去提高肉身强度。
“原来是七首海蛇!”
粉碎了入侵自身的毒力之后,郑吒没有丝毫停留与迟疑,当即人刀合一,化为一团灰白光华,分水裂海湮光灭尘地向着前方一只七首蜿蜒盘绕,足足延伸到百丈之外的巨大蛇怪直杀过去。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之后,他已肯定自己的毁灭之力完全足以对付得了入侵身体的诸般毒素,前提是不要中了自己都无法觉察的慢性异毒,不过以四阶对自身的掌控力,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眼前的七首海蛇固然厉害,但他依然自信能够对付得了,而且越快拿下对手越好!
快!
快!!
快!!!
哪怕是在水压已无限逼近行星核心才会出现的巨压的洪荒深海,郑吒依然将自己的速度瞬间加速到数十倍音速,两三里的距离不到十分之一秒就一掠而过。被激起的狂暴水波伴随怒潮激荡的隆隆巨响以肉眼可见的方式震荡扩散,无穷无尽的轰鸣肆虐百里海域!
一刀之下,七首海蛇的庞大躯体就如风中败絮般纷飞。紧接着它大半个粉碎躯体以及小半还未来得及粉碎的躯体开始猛烈地收缩。原本连虎魄刀锋也能稍为抗衡的强韧表皮,如今就如被超强抽风机猛力抽吸的漂浮烟雾般骤然收缩坍塌,被一个出现在它体内,约有碗口大小的漆黑孔洞彻底吞没。
仿佛真正的宇宙黑洞,这个深邃无底的孔洞出现的一瞬间,四周的海水就被彻底吸走抽空成真空状态。伴随着真空向四面八方急剧扩散,一股足以万吨计的奇大无比的吸力也同样作用于直冲上来的郑吒身上,几乎不可抗拒!
“只是一张中空的蛇蜕,是陷阱!”
郑吒的攻击虽然看似凶猛到一塌糊涂,但其实大有保留,只发挥了三四成实力,此时发现危险,立即全力后撤拉开与孔洞的距离。
虽然一进一退在常人眼中皆如迅雷电掣般快到无从捕捉,但其实由于瞬间变向以及诡异孔洞的巨大吸摄力,郑吒的后退已经大见缓慢。而也就在此时,他四周已是一无所有的真空忽然出现一圈又一圈的轻微扭曲起伏,若拉开距离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仿佛是数条巨大的、盘旋的蛇身,而郑吒后退的方向,就在巨蛇盘旋的中央。
下一瞬,郑吒后上、左下、右下三个方向同时凭空出现了三个漆黑孔洞,与之前的孔洞正好形成三棱锥的四个顶点,将郑吒封锁其中。四个方向同时发出足以撕裂一切的恐怖吸引力,要将郑吒碎尸当场!不仅如此,四个孔洞还在超越地球引力十数万倍的超强吸引力之下,以无比恐怖的加速度,从四个方向向着郑吒叠聚靠拢。距离每拉近一分,四股吸力都会随之剧增!
撕裂空间造成的空间裂壑的确能够发挥类似黑洞的吸噬效果,不过若无巨大的能量持续输入维持,这种一闪即逝的裂壑其实就和闪电一样短暂,吞噬不了多少东西。郑吒虽然清楚七首海蛇能够以蛇毒蚀穿空间,却料它基本也无法做到维持哪怕01秒的空间裂壑,毕竟这种蛇裔向来仅以奇诡蛇毒横行而并不以强大的能量著称。至于扭曲侵蚀空间造成的亚空间,虽然也能有类似“吞噬之影”的吞噬效果,但却远远比不上真正的黑洞来得不可抗拒,在他的刀下完全可以一斩而破,甚至单凭他如今的身体强度就可以抵抗这种吞噬。然而眼前四个深邃孔洞却俨然四个无比稳定的微型黑洞,当即已让郑吒陷入要么分尸当场要么择一而葬的凶险危局!
“就算真是黑洞,也要给我碎啊!”
无论向哪个方向躲闪都必定会与某个孔洞正面撞上,郑吒当机立断,将所有力量都尽数贯注虎魄之中,连人带刀直斩左下方的一处深邃孔洞,至少要粉碎其中一个,破坏其围杀之势,才有生机!
虎魄到处,丝丝可以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的空间裂纹伴随刀锋厉芒蔓延席卷,连时间流逝也出现一种不明显的扭曲与断裂式跳跃,那是时空结构已被影响了稳定的征兆,如果当初他斩向宋天的是这般一刀,那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一刀之下,虽然七成的杀伤力都遭孔洞吞噬,但摧枯拉朽的毁灭洪流依然在孔洞即将吞噬虎魄之前它连同所在的空间都彻底绞杀破灭,荡然无存!
与此同时,四周已然被彻底抽空的虚空忽然出现如水的动荡起伏以及点点星辉,晃眼看上去仿佛海澜映出的夜空,但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点滴星芒都在一刻不停地跃迁运动,似远还近,彼此旋绕盘锁,将原本平直的虚空扭曲折叠出重峦叠嶂般的层层曲面,俨然方寸寰宇,咫尺天涯。层层星辉所到之处,余下三个孔洞在沉浮扭曲之中迅速变淡远去。仿佛它们原本就是在距此相当遥远的地方,之前的逼近只是一种错觉。
与此同时,随着虚空如水晃荡,一只巨大的七首海蛇就仿佛被巨大渔网兜住并强行拖出水面的巨型章鱼般,凭空露出半个躯体。
郑吒心念电闪,当即乘着全力一刀余威尤在,顺势直斩向骤然惊现的七首海蛇,霎时只见鳞碎、皮爆、肉绽、骨崩,汹汹毒血泼满真空,势若烟花绚烂。若非七首海蛇本事也拥有不逊色火麒麟的防御,郑吒的刀又仅有三成余威,这一刀足以叫它真正落得个血肉无存!
两个头颅连同小半个身躯被粉碎的七首海蛇发出震荡虚空的尖锐嘶吼,紧接着一分为五,向五个不同的方向飞速逃遁。这不是分光化影,而是真正将自己所在的空间坐标一分为五,一个蛇头负责一个逃遁方向。只要不会被一网打尽,就能逃出生天。
然而它所面对的还真是一张网,而且是一张连神祗也照捕无误的网。只见星芒如网向下一兜,已将一分为五的海蛇全数罩住,重新聚在一起,还原成一头只剩下五个头颅与大半边躯体的七首海蛇,再继续缩小成弹丸大小的一团,落入随后赶到的王宗超掌中。
“走!”
没有传音,但王宗超却在万分之一秒的瞬间向郑吒明确无疑地传达了这个意思,并挥手再向身后撒下一片星辉之网,仿佛阻挡什么追杀对象,自身也一刻不停遁虚化光向海面疾驰。
郑吒没有半点迟疑,紧随其后竭力向上加速飞驰,片刻功夫已逃出千里之外,直到此时,被四个孔洞抽空的海水才在亿万吨巨压之下重新轰然填回。巨大的冲击能量,形成一个撕裂沧海的咆哮巨漩,久久不能平息。不过由于一切都发生在极深海域,当余波传递到海面上时,已几乎不能让人有所觉察。
“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那种强度的都天神煞爆发?”
两人一口气撤回距离海面不到数十里的区域才缓下去势,郑吒缓过神来,立即向王宗超开口询问,他已注意到王宗超身上三处撕裂创口,虽然都不是什么要害,但令人心惊的是其中透出的一股空前炽烈的都天神煞!
如果说四周海域的都天煞气只是一杯酒倒入池塘后被稀释了无数倍的程度,而王宗超之前弄到的盔甲则相当于灌满了陈年酒浆的一瓶,那么如今王宗超身上几处伤口散发的炽烈气息就不仅仅是烈酒,而且是被点燃了火焰正在燃烧沸腾的烈酒!
“和一只八首海蛇与几只七首海蛇对上,吃了点亏……”王宗超长长透出一口气,语气中不见任何懊恼,反而颇见兴奋地嘿然而笑:“高等海蛇的厉害,我算是见识了,也难怪仙秦视千里以下深海为生人勿进的禁区!”
“但你身上的伤……八首海蛇拥有运用都天神煞攻击的能力?”郑吒听得面色微变,这可是仙秦苦苦追寻了千百年都无法让人仙直接拥有的攻击手段。
“确切说并不是这样,八首海蛇也同样无法做到自生神煞或者变通神煞……”王宗超点头后又摇头道:“事实上是八首海蛇把时间腐蚀出某种孔隙,让当年仙秦用于轰击相柳的那一波‘大都天神煞’的小部分威力跨越时间界限,重新再现出来攻击我!虽然杀伤范围小了许多,但若论强度,已经与真正的‘大都天神煞’没有多少区别了。要不是我金蝉脱壳抛出那件盔甲,利用它的聚煞特效挡了一挡,可就不是这点伤势能够了事!”
“原来如此!”郑吒听得倒抽一口凉气,蓦地惊醒过来:“那么七首海蛇制造‘黑洞’的手段,也是借用外力!”
王宗超点点头:“对,那其实也不是真正的‘黑洞’,而是它们毒穿你与“归墟”之间的空间界限,透过那个孔洞,你面对的就是近在咫尺的‘归墟’!
与真正的黑洞不同的是,它的吸力不是全方位的,只有正面的吸力最强,绕到它的侧面与后方就并无吸力可言,只要注意不要被它吞噬的物质裹挟进去就行。攻击时也可以从侧后方破坏扰动空间结构稳定使得它自行消失,那样会节省许多力气。”
“原来是这样,不过蒙恬给我的资料居然没有提到这点,是他故意隐瞒,还是见识到这一招的人都挂了吗?”郑吒面色颇不好看,“别的不说,刚刚面对这一招我都已经是拿命在拼了!”
王宗超不觉失笑:“仙秦没有这一招的资料也是有可能的,正如在越厚的墙上打洞难度越高,空间距离越远越难蚀穿,要不是在临近归墟的深海,它们也做不到这一点。而且这一处深海也是它们久经经营的结果,别看表面上没什么,事实上空间已被腐蚀出无数蚁巢蛇**一般四通八达的亚空间虫洞。利用这些虫洞,它们不仅仅神出鬼没,而且还能十倍省时省力的瞬间制造‘黑洞’。
其实空间能力也罢了,因为我同样可以封锁虚空,在它们制造出‘黑洞’之前加以封禁,也能阻止它们逃遁。不过我却没有封禁时间的能力,无法阻止八首海蛇利用曾经发生在‘过去’的‘大都天神煞’发出攻击。
不仅如此,当这种毒毁时空界限的奇毒与‘大都天神煞’结合在一起,就会出现反复叠加的效果,当一波攻击巅峰威力过去后,就会像倒带重播一样反复再现,足足重复八次之多,虽然每一次都只有上一次的八成威力,但也堪称恐怖了!不过连续八波之后,之前的攻击能量又会迅速衰减到仿佛经过相当漫长时间冷却才会出现的状况,换句话说就是熵值剧增。
不仅如此,这种毒还能蚀穿未来,让我的力量向未来流失,让我凭空损失力量,好在我曾经体验过这种毒性,还有一定的抵御应对手段。
“也难怪连你都要落风而逃……”郑吒细思恐极,面色越来越是凝重,忽然又诧异起来:“对了,你说你以前体过这种毒?”
“就是八岐大蛇的蛇毒……”王宗超解释道,“不过不是八岐蛇骨上面那种变质了而又炼制不得法的残余毒素,而是直接以神力萃取精华,附加在天丛云剑上的毒,虽然也远远不如活生生的八首海蛇直接施毒就是了。”
郑吒恍然道:“果然八岐大蛇也是相柳蛇裔,不过最终还是被那群日本神给宰了,还不算太无解。”
王宗超摇摇头:“的确不算太无解,八首海蛇的毒毁时间界限只能做到让能量从过去穿越到现在,或者从现在泻向未来,与熵值增幅的方向始终一致,既利用不了未来的能量,也无法做到让一群‘自己’从‘过去’穿越过来围殴我。
另外,时间越长,它要毒穿时间的难度同样越高,否则它完全可以直接利用十二祖巫彼此攻击,开辟洪荒时的能量,这才是都天神煞的本来面目,轻而易举可以把我化为劫灰!
不过就算这样,这种毒对于我进一步完善‘混沌水劫’也有很大的启发。另外我也不认为高天原有正面击杀一只状态完好的八首蛇的能力。哪怕在地球上没有都天神煞或者归墟可以利用,但单凭那种蚀穿空间的毒素,高天原神域就绝对困不住它。日本神话中,须佐这暴力神可是灌醉了八岐才敢下手,明显也清楚不能硬怼。”
说到这里时,王宗超又露出几分困惑之色:“八首海蛇就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但仙秦竟然能够硬生生将九首相柳打残。以我曾经对上的青龙军实力来看,就算再强十倍,也该做不到这点吧?”
郑吒耸耸肩:“从蒙恬给我的资料看,当年能够击败相柳,除了因为不惜动用大都天神煞以及诸多仙秦死士的自我牺牲外,最关键是秦始皇在战凶势危之刻御驾亲临,手持赶山鞭从蓐收、后土两界边陲驱来九座高足千里的金石巨峰,结成‘不周倾天大阵’将相柳硬生生砸向归墟海眼。而后那九座山又被加入息壤不断增高,这才形成如今的九座孤岛。虽然这一段我是当宣传段子看的,但也难保不是真的。”
“越界驱策亿万吨山岳,这随随便便就是灭世级的力量啊!哪怕宣传有些水分,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王宗超不觉感慨出神,“真不知秦始皇是什么境界与力量,是千变万化乃至粉碎真空等级人仙?八、九劫鬼仙?还是自成真实世界或者统一多元等级的神域之主?”
郑吒无奈地笑了笑:“鬼知道他是什么境界呢?这点估计连蒙恬都不清楚。就目前所知来看,秦始皇在仙秦早已成了高高在上,任何人都无法接触乃至想象的存在。镇服相柳,已是他最后一次在众目睽睽下现身出手。而秦皇四宝:分别为赶山鞭、定日针、太阿剑、传国玉玺,相柳一战中也不过动用其中一件!他所居住的至高仙皇宫位于一处**开辟的洞天之内,哪怕皇室重臣各家宗主都不得而入。但传闻他又对仙秦的一切都无所不知,只要臣子依印信祭礼求奏,必有圣旨圣谕赐下。一切文臣武将、仙道宗师的功过赏罚,所居仙府的升迁贬降,皆在他一言之中。
不过老齐却认为,他的信息获取以及力量发挥也要以龙气为媒介,没有凭空全知全能的道理。要不然,我只怕连话都不能和你好好说了。”
“这你倒可以放心,都天神煞笼罩之处,秦始皇也不可能打探到什么。”王宗超若有所思道:“听起来似乎是神道的行事作风,不过仙秦子民乃至附庸各族人数超过百亿,人心又是异常凝聚,两千年来积蓄的庞大愿力只怕连穹冥帝君的万鬼朝宗都望尘莫及。单凭这样的根基去走神道,成就已经完全足以超越穹冥帝君了。这么一尊终极boss的分量十足,虽然不清楚主神任务会不会引发与他的冲突,但眼下我们最好尽量提升力量以防万一。眼下最直截的方案,就是把玄武军与白虎军的联合强化资格弄到手。虽然我对身体改造类强化兴趣不大,但各大军团的顶级强化手段与炼窍密切相关,我倒是有意思探寻个究竟,顺便也搅搅天神队的局。”
“不过玄武军与白虎军的联合强化名额很有限,而且还有天神队介入争夺,如果要确保试炼胜出的话……”郑吒眉头大皱,七首、八首海蛇的厉害已超乎预期,而且看样子还懂得分散包抄、设伏打援一系列战术,在已经彻底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再入深海猎蛇,只会一次比一次凶险,很有可能面对的八首海蛇都不止一只!
“天神队估计在此之前已经至少猎得一只七首海蛇,所以才引起高等海蛇的警惕,导致我这次进入深海遭遇八首海蛇设伏。这是先手之利,我们也没法抱怨不公平,只能凭实力去争。”王宗超说到这里时忽然将手一张,只见手中滴溜溜旋转着两个弹珠般的浑圆星团,其中一个困着之前被郑吒一刀绞碎两个头颅与小半边身躯的七首海蛇,另一个则有着两条末端还有血肉筋络彼此粘连的蛇头,虽然已经被缩小,但从七首海蛇的比例看,这两只蛇头连带蛇身比七首海蛇还要长出两倍,凶威煞气一见便知不凡。普通海蛇与之相比,简直犹如泥鳅相比天龙,叫人无法相信是同一个物种。
“这是从八首海蛇身上斩落的两个蛇头?”郑吒一看就明了究竟,虽然八首海蛇利用都天神煞打伤逼退了王宗超,但自己也同样未能讨得了多少便宜。不过这种蛇类的关键要害都在体内一个类似蛇胆的器官里,那既是它的毒囊,也是它的一身血肉精华所聚,集中了它的七八成的价值,无论用于炼丹还是制毒都是极品。若王宗超收获的是八首海蛇的蛇胆,那么独占鳌头就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反倒要担心引起王翦的警惕与猜疑。至于它的蛇头其实与壁虎尾巴差不多,斩断了还能在短时间内再生。虽然八首蛇头里的蛇筋同样是令人眼前一亮的战利品,但价值已比不上七首海蛇的蛇胆。
“除此之外还有这个……”王宗超说完之后手中又多了一个人头大小的晶状物,其中隐隐流动着一种鲜艳到刺目的七彩斑斓,教人一看就仿佛遭遇彩蝎艳菇之类毒物从心底涌出极度的不适与厌恶之感,此物却有些残缺,只是被凝固封住。
“是七首海蛇的胆囊?虽然破损了,但其中毒元流失不多,价值只是稍有下降,这些加在一起,足够保证前两名了。”郑吒松了口气之余又未免有些遗憾,其实这种海蛇的蛇胆是它全身最坚韧难损的核心器官,但王宗超却甚至无法保证收获一个完整的蛇胆,可见之前战情之险。眼下这些收获加在一起足以保证一人稳稳胜出,但如果平分到两人身上,可就没有多少保障了。
王宗超却忽然说道:“你重创的那只七首海蛇还没死,如果生擒回去的话,功劳还会大上不少,再加上那两个八首海蛇的蛇头,应该足够让你获得强化名额了。而且八首海蛇的血肉,完全足够你从中获取不错的血脉异能。
至于我则另有计划,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弄到名额也该不成问题!”
一席话间,不断流转的混沌元气已将王宗超三处伤口的炽烈都天神煞消融淡化,虽然不是彻底消弭化解,却已经陷入一种沉寂无波的稳定状态,彻底沉淀下去,不再发作,紧接着他的伤口已迅速愈合消失。
郑吒心头暗惊,如今的王宗超相比之前与青龙军对战时更给予他一种无从揣测的如渊气度,想来在分头行动的短短时日内,实力又有了全新的突破,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相比之下,他虽然自突破四阶中后就进入新一轮实力高速增长期,又有青龙军提供的丰厚资源,但取得的进步却未免有些不足一提了。
………………………………
五行仙天,至道殿之内。
经过五天五夜,一场表面上仅仅局限于方寸之地,实质波澜壮阔演绎万千的棋奕刚刚告终,齐藤一与亚当依然一脸平静地对面而坐,不急不躁地等待等着胜负最终评定被宣布。
墨老、田老、海先生三人各自对视一眼,也不知在一瞬间伴随多少神念交流,但却并不开口宣布谁胜谁负。只听墨老缓缓说道:“如此惊世奇局,已不需由我等妄下评判!”
话音方落,只见一道龙形天光伴随着氤氲紫气从天外降下,其势浩荡无尽,若苍山莽莽,似江海涛涛,自有一种统御天地,博纳四海,润泽苍生而又生杀予夺的无穷威严。
就在天光降下同时,一直以神念观弈,又静待结果公布的百余位仙秦宗师纷纷显出神念幻化的身形,个个向着天光俯首躬身行礼,虽不见下跪,但礼数周到一丝不苟,想来本体也是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这一场棋弈,已然惊动祖龙意念御驾亲临,故一切成败荣辱,何封何赏,皆由始皇圣帝金口天言作出裁决!(未完待续。)
至道殿中,只见龙形天光从天而降,紧接着玄音道韵大作,如龙吟、似天音、宛若诸神礼赞,缭绕洪亮,震撼心灵,撼动灵魂!
轰隆——
随着一声深远宏大,仿佛世界开辟一般的巨响,齐藤一头顶的虚空为之开裂,紧接着由无尽的炫彩流光组成的激流从中冲刷而下,缭绕齐藤一周身,激荡环流,不时幻化重重光晕,流辉幻彩,变幻不定,光华潋滟。
齐藤一不由举头望去,只见满目皆是眩光迷彩,但却丝毫不给人半点耀眼生花之感,迎着那彩光的尽头,可以看到一个宇宙太空般浩渺无边的世界。
“这是什么?”
齐藤一仔细辨认,蓦地全身大震,只见眼前俨然六道巨轮环环相扣,循环运转,每一个巨轮,都浩瀚如同星河巨漩一般,其中群星亿万,世界无数,或生机盎然、或死气森然、或安乐祥和、或杀伐混乱、或文明璀璨、或原始蛮荒……正以一种玄奥到无法言语的模式运作,成住坏空,轮转交替。
这是六道轮回,但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个灵魂的轮回,而是宏大到无法想象的无数个星球,一个个世界的六道轮回!
这一幕极为震撼,这种运行玄之又玄,妙之又妙,又是如此生动深刻,如此似曾相识,宛如他的灵台世界已然升华到这种境界一般。
但待他试图仔细观摩、体味这一幕时,却发现这一切越来越显得熟悉且平凡,虽然也是日升月落,山峦重叠,汪洋恣意,万民生息,万类相竟,一切细节皆一如己有,毫无偏差,但已经是自己所能理解所能想象的六道世界与天理人文,并无半点出奇之处。
这种感觉,便仿佛一位画家惊鸿一撇之间窥见一幅堪称旷古绝今的传奇画作,但当他大惊之下试图仔细欣赏揣摩时,却发现那不过是自己所撰的一幅平凡作品,一笔一划,都无任何惊艳之处,却又着实让人空落落的无比难受。
再强镇心神,细细分辨感应时,齐藤一却发觉眼前是一个对自己开启了一扇门户的**洞天,此洞天也不见得如何宏大浩渺,而是可以让人清楚感知到其边界所在,但却让人永远无法确定其具体大小,只因它会一直随着你神念的延伸而无尽扩展,就仿佛一个弹性绝佳的袋子,你能够将它撑得多大,它就有多大!
而当他澄清一切杂念,不带任何主观知见去感应时,却发现之前清晰呈现在自己眼前的六道世界也是子虚乌有,眼前只是一片虚空,一切声色外相都为空。那里似乎只是一面映照灵台的镜子,映照出一个人心中的世界。
“这莫非是当年穹冥帝君沟通的华夏天庭所在?道典中所言的无谓混沌清明,无分须弥芥子,超越色空界限,一切全凭灵台开辟造化之功的玄妙无边广法世界?等等……好像又有不对之处……”
经过了初期的震撼与惊异,彻底平静下来的齐藤一很快发现了这个洞天并非真正一无所有,而是充斥了大量纯粹到极点的神力。
神力本为众生香火愿力所凝,原本就不可避免会沾染大量红尘杂念与因果,虽然神祇会因其神职法域的特点而给予提纯升华,却永远无法彻底超脱众生心愿所寄所求,然而眼前这洞天里的神力竟是纯净得仿佛一张白纸,没有任何杂念、倾向、属性蕴含其中,就像是为了生出神力而生成的神力!这样的状况,简直就像为祈愿而祈愿,为思考而思考,为生存而生存一样莫名其妙。
正因为这种神力无比纯净,所以它就像一汪澄清平静到极点的水一般,从正面看就近乎如同虚空般一无所有,却又可以最大程度去映照出一切,随接触者对它的观察与想象而改变,一念天堂,眼前也是天堂,一念地狱,眼前也是地狱。不过和仅仅想象中的天堂地狱不同的是——眼前神力的量至少已达到一个中等神域的地步,所以依照你想象而形成的天堂地狱,也会蕴含同等的力量!
对于没法控制住自己心中杂念的普通人来说,这种至纯神力同样危险,比如臆想出什么恐怖怪物,结果很可能被神力具现的失控怪物杀死。不过对于可以驾驭住自己的任何一个念头的修真者来说,这种至纯神力却来得无比理想与宝贵,这意味着即使没有对应的神道功法,你也可以随心所欲利用这些神力去创造自己想要的东西,强化自己的道法,又完全不用担心为神力中的杂念与因果干扰影响自身修行。
“六道转轮,衡生死,断善恶,炼罪孽,赏功德,蜕尽前尘因果而又庇护苍生灵性不坠,是为堂皇大道,可立一宗!”
一声浩荡宏音伴随浩瀚帝威直摄心魂,恍惚间仿佛看到一尊镇压一切,掌控众生生死命运的神帝高高在上,至大至伟的威严弥天极地,却不是叫人无法抗拒或不敢抗拒,而是连抗拒之念都无从生出。
余韵尤存,一块龙纹金牌已落入齐藤一手中,金牌无字,但齐藤一却很快意识到:这同样是一种可以随自己的心意随意塑形、分割的至纯神性物质,而且与自己眼前的洞天一体相连,类似于阿努比斯手镯与其神域的关系。
正观看间,就见一旁的海先生长笑而贺:“恭喜道友得始皇圣帝钦赐洞天仙府,从此便为仙秦一宗之主,一道之师!”
又听墨老感叹不已:“未曾料到一日之间,两宗并立,当真为我仙秦千古未逢之盛况!”
“这么说亚当也同样获得立宗资格?”齐藤一不由侧目看去,之间另一边的亚当头上同样也开启了一个洞天,其中隐约可见无可计数的神纹回路勾连璧合,蔓延无际……而亚当虽然表面上平静,但精神却处于一种恍惚失神状态,显然也是刚刚被深深震慑到了。
“之前那惊鸿一瞥的壮阔惊艳,绝非仅仅是幻觉误导那么简单!而亚当估计也是看到了类似的情景,否则仅凭这种至纯神力,不至于让他这种极为自负且见多识广的人震惊成这样。”齐藤一心中寻思,“那种顺理成章而又极尽完美的感觉,就仿佛我忽然体验到了自己在遥远的未来所能取得的成就,对于我以后的道路也有深刻的启发与影响。莫非在那一瞬间,祖龙真能让我神念穿越到未来?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与力量?”
眼看着齐藤一怔怔出神,海先生于是上前提醒道,“仙府之中一切具足,观想即可成就,道友虽还未渡七重雷劫,但凭此亦可自行造物。眼下齐宗主还需尽快确定宗门之名,自定仙府气象,并以手中牌匾炼制宗门印信,此后于仙秦各天广收门人,凭印信即可出入仙府。”
“多谢先生指教!”
齐藤一点点头,随即将全副神念投放洞天之内,只见原本一片空无,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没有色、香、味、声、触一切具体信息的洞天中很快分出了天与地、风与雷、水与火、山与泽诸般气象。
齐藤一一步迈出,直接落入洞天之中,随着灵台六道世界与洞天相合,一个广阔无边的真实世界在洞天中正式开辟呈现,分三界,化六道,沟渠分明,轮转有序,之前迁徙到他的灵台世界中的亿万棋灵也足有数百万被至纯神力赋予实体,其余仍是灵体状态,在冥府休眠等待轮回往生。这一方面是受限于齐藤一目前的境界与知见,一方面也是因为洞天中神力有限,仅仅足够让齐藤一撑起一个中等神域规模的世界。
随后,齐藤一又将“九老仙都君印”祭起,落入三界六道之中,顿时化成一座由五色山峰组成的巨大山峦,金木水火土并生相克,仿佛蕴藏无尽道妙,镇压三界,又超然六道,俨然世外灵山妙境。山上一座古朴道观,牌匾上大书“茅山宗”三字。
虽然他的道法根基早已不仅仅局限于茅山派,但如今所立仍为茅山宗,而茅山的道经中同样有着深刻的轮回因果理念,与六道转轮体系并无排斥,所以当年何师祖才能轻易以六道轮回格局为极乐灵屋根基,而以此为茅山宗洞天根基也并无不可。
三界六道只是最基础的世界观,在同等的世界观之上,教义仍有可能迥然大异甚至背道而驰,比如邙山鬼宗是以幽冥鬼道为本,而茅山派则以人道为本,立教主旨,在于出世入世兼备,既出世清修自身道行,又入世以积外功圆满。其中入世修行,重在“知时运之变,明地相之理,察人心之微,悯涂炭之苦”。如今洞天内的三界六道包罗广大,可供茅山弟子祈晴祷雨,调理风水,禳星解灾,扫除温疫,斩妖除邪,炼度亡魂,遣召鬼神种种历练,又能籍他们的所作所为维护、完善轮回体系,甚至这个洞天原有生灵也有可能入宗修道。这一切,已然初具仙家洞天气象。
当齐藤一整合了洞天之内的所有神力,又将神念蔓延到洞天之外时,便发觉自己仿佛身处一颗明珠之内。而这颗明珠,又被一条色作玄黄,庞大无比的巨龙衔在口中。四下云光如涛,霞彩万道,雷霆闪变,呈现出无边无涯的绮丽光景,即危险又壮丽。
除了他所在的衔珠巨龙之外,还数以百计的玄黄巨龙矫腾盘绕于无边云霞雷电之中,而且几乎每一个龙首口中都吞吐着一枚或大或小的明珠,每一珠之中,都是一个清丽灵奇,妙景无边的**世界。相比之下,自己所在洞天不过勉强算是中下等规模,其所处的位置也大致如此。而越是往上的洞天,越是宏**真,最顶端的近十个洞天已叫齐藤一看不出与暗黑庇护所那种真实世界有什么区别,其气象之恢弘壮阔,着实笔墨难容!
而诸龙盘绕的天柱的最上端,在那高渺不可量之处,则俨然放置着一方不明大小的古老印玺。若是置之不理则宛若无存,但若是观望,则充塞全部视野,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若是感应,则占据所有心神,舍此之外别无他念,独尊不二,至高无上的威严足以镇寰宇,覆诸天!
又有十二尊千奇百怪,伟岸无边洪荒魔神或掌光炎,或掌暗渊,或掌穹天、或掌大地,或掌幽冥……各屹四面八方,守住这方印玺。
“这就是之前所看到的蟠龙天柱,或者说巨型华表上半段的景象?单凭如此胜景,已足见‘仙秦’之‘仙’堪称当之无愧!”齐藤一心中感慨难平,如果说世俗帝王能够给臣民的封赏不过良田美宅财宝权力之类,那么天帝神皇的最高封赏就该是赐予诸天,敕封你为一界之主。虽然眼下秦始皇赐予的只相当于一个可供随意塑造的中等神域而并非真实世界,但这也是因为齐藤一的修为所限。若无这些至纯神力,就算他被直接送到道典中所说的玄妙无边广法世界,以他的境界也开辟不出什么稳定领域,甚至连生存都成问题。
片刻之后,齐藤一又退出洞天,回到至道殿中。这一退出,却又意外发现他竟然无法将这种至纯神力带出丝毫,无论他如何试图收集炼化这种神力,都犹如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就是说,他在这个洞天中等于平添了一个中等神域主神在自己神域的造物权能,但也永远只局限于这个洞天之中,假如仙秦将洞天收回,他借此营造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唯一能够带出的,只有那块已被他附加了‘茅山’铭文的龙纹金牌。他能够感受到,只要在仙秦龙气所等涉及的区域,运用这块金牌,就能够开启洞天门户,而这块金牌,还能分割出三十六份之多。
只见海先生对他颔首而笑:“仙秦洞天仙府,分‘天、地、玄、黄’四阶,道友初立宗门,便得赠玄极洞天,可见皇恩之厚,此后只需再立功勋,洞天晋升,自不在话下!”
齐藤一点头受教,心中却一直对之前所体验到的“未来”完美境界耿耿于怀,相比之下,刚刚观摩到的千龙衔珠,一印盖天的格局虽然宏伟无极,但毕竟并非与自己修行目前相关。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向海先生询问,却不料对方也是相对愕然,似乎并未见识过类似情形。
“我之前也有类似观感,还要请教诸位大师。”正在此时,另一边的亚当也向墨老、田老弯下了腰,开口询问,语气依然是无可挑剔的恭谨典雅,但低头的动作却遮掩了他眼中的炽热光芒。
墨老沉思片刻后方才开口说道:“这般情形,或许洞天开辟之初,色空不分,时光也是不分,那一瞬间洞天的过去未来其实没了分界,故而方能得窥洞天的未来情形。但你越是仔细观摩,越是着了色空痕迹,便无从再现。只是未来无穷,非大成就者不能万道归一,你所瞥见的未尝不过是其中一种罢了。”
田老则面露深思:“仙秦已有近两百年未有新宗确立,如此前所未有之情形,岂不是说陛下很可能已……”
话音未落,却被海先生打断:“田老还请慎言,我等勿须也无谓去揣测陛下之能!”
三人一齐闭口不说,齐藤一与亚当虽心中疑窦难解,但也识相的不再去追问。
…………………………………………
“试炼已毕,诸将于一个时辰内速返玄武军部,清点所获,自此时此刻起诸将不得彼此攻袭、争抢,违者以军法论处!”
怒海之上,随着一个响彻四海的宏声宣告,许多矫健身影纷纷从某些岛礁角落、甚至海下纷纷跃出,各自携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随身皮囊,登上由十二面“都天控水旗”布置设下的浮空水道,被水流席卷着向这片海域之外飞驰而去。
虽说四劫鬼仙只要有合适的材料就能够制作储物装备,不过这类装备却都禁不起都天煞气侵蚀,唯有被祭炼得心神相通,气血相连的神铠才能凭人仙气血抵御侵蚀,所以到头来大家还是免不了充当一回人力搬运工。就连接应他们的玄武军舰也不会在煞气笼罩海域停留太久,所以还需先驱动流水将他们送出这片海域。
陆陆续续登上浮空水道的仅有不到五十人,所携皮囊也是大小不一,不过却也不一定是越大越好,假如捕获的都是低等海蛇,再多也不顶用。除此之外,也有人扶携其他受重伤而不便行动的将士,这些参与试炼的人中,自然不可避免有着敌友派系存在,凭着团队合作去获得更大收获以及避免伤亡,同样在规则允许范围内,只是许多有抱负有追求的高手都不屑倚多为胜罢了。
这些人中,宋天的表现颇为抢眼,只见他肩上扛了一个足有水牛大小的肉茧,却是由许多乱七八糟的海蛇彼此血肉相连,纠结在一起形成。这个肉茧一直在微微脉动,看来是活着的生命体。
“直到现在还未恢复过来,都天煞气的负面作用,以及‘星界魔龙巫王体’的损伤比预想中要大。无论对于都天煞气还是对于其他队轮回者,她都太过小觑了……虽然这种狂妄也是四阶初的后遗症,不过同样是四阶初,罗应龙可没让自己出现过任何问题,可见她模仿修真系‘元神’的‘星界魔龙巫王体’还是太过粗陋了。”宋天暗自摇头,但也谈不上懊恼,米谢丽的战力虽然在有事先准备的情况下堪称犀利,但在天神队中还不算重要到不可或缺的程度。
这样想着,宋天的目光不由转向一处岛礁之上,那里也有一个称得上级数颇高的修真者——只见那里有七尊由天灾、**诸般劫难演绎组合的妖魔正随聚随散,搅动煞气,形成一个阵法,困住一头躯体残缺、伤痕累累的七首海蛇。
宋天心知那是郑吒入海后不久就从海中硬生生拖出,交由与他同来的灾厄真君看管的七首海蛇。这已是百年来前所未有的生擒一头七首海蛇的壮举,折算成军功自然比仅仅收获蛇胆蛇筋要高出不少,着实颇为惹人眼热。
所以在郑吒再次潜入海中后,也有不少人对灾厄真君出手试探,不过这名化神积年邪修手段奇诡狠辣,甚至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借用都天煞气,始终没有让人讨得便宜去。
宋天虽然有把握对付得了灾厄真君,但却还需看顾米谢丽,加上心知王宗超必定潜伏在侧,所以并未冒然出手。倒是七首海蛇不甘被擒,本能地呼唤更多的低等海蛇来救援,让守株待兔的不少人从中获益,不过来的仍都是六首以下的海蛇,高等海蛇依然避而不出。
到了临近试炼结束的一个时辰,十四名眼看着无法胜出的人仙作最后一搏,联手围攻灾厄真君,试图争夺七首海蛇。眼看着灾厄真君不低之际,海上却忽然掀起滔天骇浪,郑吒刀借水势从中杀出,将对方杀了个落花流水,足足有三人被斩于刀下,两人被擒,余者各作鸟雀散,也不知是坠入深海还是逃之夭夭。
郑吒一击则退,此后又再次遁入深海不见踪迹,仍由灾厄真君负责收罗战利品以及看管俘虏。两人一明一暗互为倚仗,已成功震慑住其他觊觎者不敢出手。不过冷眼旁观的宋天却清楚的很:真正的威胁还是一直深藏不出的王宗超!
忽然只听轰隆炸响,郑吒再次破水而出,手中则拖着两条却异常狰狞颀长的蛇头,高调张扬的举止,立即引来众人侧目。灾厄真君也当即收了阵法,驱使着被他以邪符强行控制行动的七首海蛇以及被俘的两名人仙一齐登上浮空水道,与郑吒会合。
“从未见过的高等海蛇蛇头,莫非是八首海蛇?”
“竟然面对八首海蛇也能全身而退……还斩下两个蛇头?”
“战绩固然惊人,可惜如果仅仅得了两个蛇头,军功不算太高!”
“可惜了,这也是之前太多高等海蛇被杀,余下的高等海蛇已有了防备,若是不然……”
一时间见者心惊之余,也颇替郑吒感到遗憾,毕竟生擒一头七首海蛇已是罕见的壮举了,要不是他入局太晚,说不定还有机会成功猎杀八首海蛇,真正震惊五行仙天。
宋天深知其中关键,也不以为奇,依旧将注意力放在其他方面。
果然,到了最后一刻,依旧一身重铠裹身的王宗超终于浮出水面,只见他一肩扛着一个硕大囊带,另一手则拖着三名被蛇筋捆绑串联在一起,昏迷不醒的仙秦将士,正是之前被郑吒杀散的几名人仙。
虽然仙秦试炼一向都是不吝人命的残酷,不过为了尽量减少不必要伤损,依然规定了将重伤的将士救回,可抵军功,其军功大概等同于捕获六首海蛇。
“他也曾经遭遇一场恶战!”注意到王宗超身上的重铠已经龟裂破碎到和鳞甲差不多,宋天暗自估算,“七首海蛇贵重程度是六首海蛇的四十九倍,所以多救回几人也是杯水车薪,他如果要混入前三名,至少还要多猎杀一只七首海蛇!不过即使以他的能耐,机会也不是很大。”
事实上早在试炼开始初期,宋天与米谢丽就先下手为强猎杀了三条七首海蛇,而其他人仙也乘势成功猎杀了两条,但自这一番打草惊蛇后,所有高等海蛇就全数缩入深海,捕获的难度大增。他也曾深入三千里以下的海域,在体验到七首海蛇制造的“黑洞”的威力,又发现八首海蛇出击的迹象后就知难而退。这块难啃的骨头,想来即使以王宗超的能耐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啃下来的。
在军功计算中,十条一首海蛇的蛇筋蛇胆合计一聝(音guo,“或”指“边防巡逻”。“耳”指敌人耳朵。“耳”与“或”联合起来表示“边防战斗中击杀入侵者,割下其左耳以表功”,沿用为仙秦军功计算单位),?百条一首海蛇的蛇筋蛇胆合计一馘(音guo,以首级数量评定功劳,就是“馘”,书里干脆假定十聝为一馘)。而两首海蛇折算的军功是一首海蛇的四倍,三首海蛇又是两首的九倍,四首为三首的十六倍,五首为四首的二十五倍……以此类推,一只七首海蛇的蛇胆蛇筋,已共计军功二十五万四千零一十六馘,若是生擒,军功还要平添三成。至于八首海蛇的蛇胆蛇筋,折算成的军功之大已是无法想象!所以胜出的关键,终究还是在质不在量。
而宋天很清楚,“重水涤血”与“琉金塑骨”两重强化结合的名额最多只有两到三个,绝不可能更多,只因罗应龙提供的,结合两者关键媒介也就只够这么多!
(这章少了点,下章争取春节更)
一位丰神俊秀、道袍飘飘的少年道士正盘坐于一柄巨大的湛青色古剑之上,古剑制式粗朴无华,表面毫无半点雕琢鎏金痕迹,只有一道道岁月沉积的青铜锈迹蜿蜒,仿佛一幅古意盎然图腾纹。
相对于少年道士来说,这柄古剑简直犹如小舟般大小,盘坐其上,如乘轻舟,被水波载着漂浮晃荡,说不出的潇洒出尘。距离古剑不远,却是一尊当真犹如山岳般巨大的青铜古鼎。
少年道士一派仙风道骨,冠玉般的脸上却有着不少胡茬唏嘘,头上也不挽道髻,而是随便弄了个有些凌乱的平头,盘坐的姿态半坐半躺,很有些不修边幅的随意。只见他懒洋洋地伸手在头上抓了抓痒,忽然用力一拔,从自己头上拔下了三根头发。只见那三根头发虽然是纯黑色,却有着若隐若现的细碎金芒闪烁,仿佛渗入了细小金砂。
拔了自己三根头发在手,少年道士忽然将手凑到自己嘴边,用力一吹,只见三根头发竟在随风飘荡之间一晃化为三柄金灿灿的长剑,剑刃薄如蝉翼,锋刃淬厉,飞在空中,夭矫灵动,腾空飞舞,时而剑刃互伐,剑鸣铿锵,火星四溅,交错耀明。
片刻之后,少年道士似是嫌看不过瘾,又随手拔下几根头发依样而为。四周金剑渐渐化为百道金光密密交织,金刃破空之声连成一片,又不乏高低起伏婉转,直如奏乐一般。
正自得其乐间,忽然只听有人说了一声:“鼎室正要启用,罗先生若是无甚要事,还请自出鼎室,勿要烦扰!”
少年道士闻言只吹了个口哨,就像唤回宠物似的将漫天飞舞的金剑全部收回头上,紧接着纵身一跃,从巨型古剑之上跃了下来,立在水面之上。
这一跃只见他的人迅速变大,身高在一瞬间高了数十倍,相比之下,原本被他当成小舟的古剑变成了正常大小,被他轻松背在背后。而在他身侧,一口大鼎虽然仍有丈余高,但已不再显得太过庞然。只见大鼎方形三足,表面有河川海涛之纹,各面都雕有龙首,每个龙首都有一道水流源源不断喷出,注入淹没了半个鼎的水面,其水清冽,却也看不出什么不凡之处。除此之外,四周皆是圆形的铜壁,好像处在一件大型无盖盛水铜器之内,而大鼎则立在铜器的正中。
少年道士将身形变大之后,随即向上一跃,下一刻就见他从又一口巨鼎内跃出,又落入另一处同样中间立鼎,底下浸水,四壁成圆,与之前无论大小结构都别无二样的场所,仿佛内外空间循环了一般。
如此一连跃了八次,待到最后一次,少年道士终于彻底跃出了环环嵌套的鼎外,向早已等候在外的王翦满不在乎地笑问了一句,“已经有了结果了吗?我就问一下,这次试炼前三名里白虎军占几个啊?”
虽然问得并不客气,但听起来却没有什么挑衅之意,倒给人一种想问就问,并不掺杂心机的率真直爽之感。
王翦也不以为意,只是淡然回道:“军功统计的最终结果还未出来,不过你们这次来的人中,那名米副督看来已没什么指望了。”
“什么,她又玩砸了……”少年道士听得愣了一愣,又无所谓地耸耸肩道,“算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罗先生果然率真阔达。”王翦含笑赞道,“这看来也是罗先生道性功体之基,如此肉身方能大小如意,随心幻变,尽得金水两性之妙,只可惜终非我人仙之道,难以尽启炼窍妙用,却是有些遗憾了。”
少年道士饶有兴趣问道:“我所知的功法都只修三百六十五周天主窍,其余皆为阿是**(又名不定**,医学中随个人体质与病患不同而各异),可修也可不修,多修也只是多储些元气,让法力更浑雄些,不见多少妙用。不过只修三百六十五周天主窍,已足以让肉身金刚不坏,法天相地,变化自在,你们多修那么多,自身却一直是血肉凡躯,连变化自在这一点都颇为艰难,又是何苦?”
王翦嘿然失笑:“肉身变化只是末节,我人仙之志又何止于此?正如‘重水涤血’与‘琉金塑骨’,许多平庸之辈皆以为止于血骨之强之变,但在本将看来,关键还在于是否能借以参透水行、金行之力。你如今已自信尽得两者之长,但在本将看来,却是买椟还珠,仅得皮毛!”
“话说到这份上,接下来是不是该是老将军你亲自出手好好教训我一番了?”少年道士听得兴致勃勃:“无论是打脸还是反打脸,我罗应龙都很感兴趣,有什么尽管往我脸上招呼好了!”
王翦也是饶有兴趣地地看着他说道:“既要比试在金水之道上的运用,便不该假借外物,接下来我不用神铠,而你也不用背后那口剑器如何?”
罗应龙当即将背后古剑放下,一口应承:“也好,我就只凭肉身变化出招!”
不料王翦又说了一句:“另外,这次比试不妨多些添头,你若输了,需再多交付一滴‘天一真水’,而我无论胜负,都会指点你‘重水涤血’的运用要旨。”
“原来又是要多贪我的宝物来的!”罗应龙恍然大悟,当即把头摇成拨浪鼓似的,“你的那一套再好也与我道路不合,我多半用不上。而天一真水可是一位已修炼到身合金行,被称为天一金母的大神通者凭金生丽水之理炼制的奇物,功能调和坎离,化和万物,哪怕没有和‘重水涤血’与‘琉金塑骨’配合,也能轻易化去一个人的劣根,教人脱胎换骨,哪里能够相提并论?我说大爷啊,你们总共只付出四套‘重水涤血’,却要了我五滴天一真水。而且金水相合的强化除了我自己充当小白鼠示范着用了一套之外,剩下三套还是公平竞争,指不定我方就要一亏到底,你觉得现在还好意思找我多要吗?
再说,我知道大爷你自己其实也很想知道‘重水涤血’与‘琉金塑骨’用在我身上又有什么别样效果,干脆就坦诚一点试上试,比完后谁愿意多说就多说几句好了!”
罗应龙似乎有一种无论面对帝皇将相还是市井小民都嬉笑随意,想说就说的秉性,而且更难得的还能给人以一种理所当然,直畅襟怀之感。只见王翦闻言也很爽快地点了头,将身上战甲一收,只着一身紧身武襟,赤着胳膊道:“说来有理,你出手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罗应龙头上的头发全在摇头一晃间自动脱落,化为十余万大如竹筹,小比毫毛的金剑,势如金砂洒落,金丝交织,漫天闪烁流转,将王翦整个人都围绕进去。金剑折射出的亿万金辉如星如萤,虽然细碎无比,但却无比刺目,哪怕目光稍为映入,都会觉得一股锋锐难当的杀伐之意戮目锥脑而来!
而王翦则已摆开架势,只见他全身上下轮廓分明的肌肉线条如水流淌,似波浪起伏,不断的做出种种舒缓而流畅的细微动作,激荡着四周空气,让四周都出现了宛如潮汐的起伏波动,虽然只局限于方寸之地,却越来越是雄浑磅礴,任凭十万金剑如何无孔不入角度刁钻,甚至集结成阵繁复衍变,只要身体的任何一处稍为发力,就可在金剑锋芒接触到皮肤之前将之如落花流水,潮涨毛浮般轻易反冲回去。
王翦的气血拳意固然雄浑精奇,变幻运转之间圆熟老辣,熟流而极。不过修真者到了罗应龙这个境界的,道心法意也是非同小可,断不至于一触即溃,之所以奈何不了王翦,关键却是遇到了更强的实质抵御力量。
仅凭肌肉扰动空气,就能造成足以正面抵挡仙家飞剑(哪怕只是临时变化而成)的罡风,这无疑是荒谬的。但罗应龙却清楚这一切不过是表象,王翦绝不是凭着扰动空气去做到这点,虚空之中,似乎有某种隐而不显的滂沱大力正被他的气血拳意激活,于虚无之间凭空汹涌而来,渐渐形成一股滔滔汩汩,无可抵挡的泼天大势。虽然并不显山露水,仅仅局限于身前方寸之地,但在此范围内,王翦所拨动、驾驭的大势就是一切的主宰!
这种无法理解的神奇现象,就像眼前明明是一滴简简单单就可以抹去的水,但当你真正接触的时候,却发现这滴水中竟然隐藏了一方汪洋大海,无可抗拒的洪涛巨澜山涌而来!
“当我变秃的时候,也是我变强的时候!”
只见头发全部化为金剑,只剩下一个光头的罗应龙不退反进,大呼呐喊间全身肌肉激烈鼓胀隆起,色泽也化为金属一般的淡金色,身高更是一下暴长到丈六之高,仿佛一只人形的金铁肌肉怪兽,挥着比水缸更大的铁拳,带着摧山朝王翦一擂而下。拳头方落,就有一道道肉眼可见环状气浪向四面滚滚炸开,声势凶猛到极点。
不料化为威猛巨人的罗应龙挥出的重拳仅与王翦随意荡起的空气涟漪微微一触,随即如同被捅破的泡沫一般一下炸碎。而与此同时,一个只化为三寸来高的小小罗应龙已经手持一柄筷子大小的金剑,杀入困绕王翦的剑阵之中。
王翦原本古井无波的面色微变,随即沉胯踏步作势,只听虚空之中炸爆连连,暗流山涌,仿佛虚空中有千万具体而微的无形关枢被一一炸开贯通,一个又一个藏于虚空的微型大海彼此贯通相连,百川归海,百海归一,汇成一股澎湃到极点的潮汐巨力,随王翦一下平凡无奇的直拳向前轰涌。
紧接着就是嘭的一声闷响,罗应龙踉跄后退,原本缩小的身形也在后退中迅速恢复原状。只见他双手捂脸,但面部仍然可以看到明显的凹陷变形,仿佛被打了一拳的一个松软枕头,不过却不见什么血迹。只见他双手在脸上一阵**,待到手放下时,却已完全恢复如初。
“我刚刚说打脸,老爷子你还真打啊……”
罗应龙一脸心有余悸,摇头晃脑间,已将四处散落的金剑重新化为头发收回头上,依旧成了一个略显凌乱的平头。
王翦默然不语,先看了看自己打出的拳头,只见拳头上有一道细微白痕,仿佛用指甲划过的那种白痕,但却分外笔直,正好将他的拳头从中平分。
片刻之后,他才收回拳头,意味深长地笑道:“据我所知,你的战力足有七成是在仙剑上,不过现在看来,你的仙剑可不止背着的那一把!”
罗应龙双手一摊:“老爷子你让我不用背后这把剑,我也不用了,这没啥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这好得很!”王翦哈哈一笑:“虽说你所得的仅是金水两法皮毛,不过现在看来,这皮毛却对你适合得很,这次比试,就算平手吧!”
“我一向不管什么皮毛骨髓,能用就行。”罗应龙大咧咧地说了一句,有好奇地问道:“你刚刚所用的招式竟然能够让虚空如潮汐叠涌,方便透露一点吗?”
王翦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你对水行之力,有何理解?”
罗应龙愣了一愣:“这个问题的答案可就太多了,所谓真水,既能澎湃浩荡,也能润物无声,能涤荡万物,也能化合万物。不过若是仅看一元重水,关键却是纳澎湃于点滴,要不是这样,也不能让血如潮汐,肉身大小如意。”
王翦摇摇头:“这不过是最浅显的理解,而在本将看来,一元重水蕴含的至理何止适用于人体,而是无所不在,哪怕一无所有的虚空也是如水,如海!确切的说,即使小得不能再小的微毫真空,都潜藏着一方澎湃汪洋,而且无时不刻有着潮汐涨落!
只是这种潮汐影响的范围实在太小,涨落的时间也如电花火石般短暂,而且每一处真空都各有各的起伏节奏,彼此间毫无联系,所以你对此一无所感。但若是你能够大范围内的真空全部跟随你的节奏一起起伏涨落,就会凭空生出无匹巨力,不过你又不主修炼窍,体验不到真空潮汐的微妙,就算说与你听,又能又何用?”
罗应龙若有所思道:“听起来也是人仙拳意实质的关键,不过白起说的可与你不同,他说的是斩开虚空,让真空分出阴阳。”
王翦点头道:“对于真空的理解,我取水之澎湃延绵,他取金之锋锐离散,所以他在力量浑雄上不如我,而我在无坚不破上不如他,只可惜你并非人仙,两者皆只得皮毛。若是真有人能尽得两者之长,无论是否玄武军之人,甚至无论他是否人仙,我王翦都会高兴得很!”
正说话间,忽然有军士前来禀报:“军功核算出现争议,还请王将军定夺!”
……………………………………
看着蜃雾中映出的军功排行榜,王宗超第一眼就看到宋天以三只七首海蛇的蛇筋蛇胆以及其他不菲收获共计军功八十一万九千零三百一十六馘,成为当之无愧的榜首。而郑吒则以一头生擒的七首海蛇、两只八首海蛇蛇头,两名被俘人仙,加上一批六首、五首、四首海蛇共计军功三十七万一千零八百二十八馘,位居军功榜第二。而第三与第四,则分别被来自玄武军的洪鲲与白虎军的白奇胜所占据,两人各得一头七首海蛇的蛇筋蛇胆,加上其余收获,折算军功各在三十万馘上下。
而自己交出的七首海蛇的蛇胆由于有了残缺,军功折损近三成,而且少了蛇筋,哪怕再搭上深海中收获的一甲一剑,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收获,军功也不过二十一万余馘,位居第五。这是一个颇为微妙的数字,哪怕他与郑吒的军功加在一起,也无法与宋天相比,而若是他与郑吒平分军功,则会落后于洪鲲与白奇胜,跌出前三名。
而宋天的军功哪怕拆成两份,也可以稳入前三,不过另一名天神队队员眼下已是生活不能自理状态,也就没法占这份名额了。
而从公布的结果看,金水相合的强化只有三套,余下“重水涤血”与“琉金塑骨”各两套,军功高者有先选权利,虽说军方已经声明金水相合的强化还是半试验性质,有许多不确定因素,但军功高肯定不可能因此而放弃这样的机会,也就是说如果没法进前三名,那就只能在这两者中各选其一了。
“如果要挤进前三,大概还需十万馘……”
王宗超稍为核算一下,随即走到负责登记军功的一名军需官面前,开口问道:“试炼中收获的其他东西,也能折算成军功吗?”
登上玄武军舰后,王宗超已脱下那身残破重铠,换上另一件全封闭式的,可以相当程度隔绝都天煞气的金属质地防护服,免得走到哪里都被当成污染源,如今看上去就像全身刷满水银,而水银上又贴满浮动金箔一样,这幅形象也算是独一份了。
军需官是个有些发福的中年鬼仙,闻言点头说道:“只要是试炼期间所获,皆可折算军功,只是你上缴这一铠一剑虽然质地上佳,却沾染都天煞气与相柳之血,无人能用,加上已经残破不堪,只能改制成弩箭之类军械,价值不过八千余馘。”
王宗超摇头:“不,我指的是这个。”
说完,他将手摊开,只见掌心有着一小撮半个指甲大小漆黑碎末,看上去好像一些粉碎的磁石吸聚在一起。
军需官面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他可不认为对方胆敢随便弄一堆垃圾过来糊弄,而且以他的神念修为,也足以感应到这些漆黑碎末散发的一股深邃、沉寂的气息。他的神念根本无法真正触及这些碎末,只要距离稍近,一切神念波动都会被这种诡异的深邃、沉寂之感给吞噬、抹平。
王宗超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不过它会吸水,会无限量地吸水,估计不会是什么平凡事物,所以麻烦你们拿去鉴定一下,看看能抵多少军功。”
……………………………………
看了军需处郑重送到的漆黑碎末之后,王翦的面色也有了异样变化,忽然吩咐一声:“打一盆水过来。”
慢慢的一盆水送到后,王翦亲手挑起一点皮屑大小的碎末,放到水中,紧接着,这盆水就以肉眼能间的速度迅速减少,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彻底见了底,尤其在这点碎末所在的盆底,简直一点水汽都看不到,仿佛这碎末是一块吸水量无限大的海绵。
紧接着,王翦又让侍从再倒上满满一盆水,这一次,他将全部碎末都洒入水中。
只是一瞬间,满满的一盆水就被一下鲸吞一空,巨大的吸力造成的真空甚至发出一声轰然音爆,连金铁所制水盆也为之明显变形。
“万水归墟,深渊永寂……不会错,这是归墟碎片!”
王翦的神情舒缓了下来,出了一口长气道。就算没有用水测试,他也能够感受到这些碎末附近的真空中一切应有的潮汐波动都趋于沉寂,也就是说即使他的实质化拳意能够移山倒海,也无法单凭拳意去挪动这区区几片微不足道的碎末。
“真是归墟碎片?”一旁的玄武将军府主管贾易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怎么可能还有人能收集到归墟碎片?”
事实上,由于一直没有人能够近距离观察归墟,所以谁都不清楚归墟究竟是什么。虽然大多数人认为它是一个无底洞,但也有人认为它有可能是一个能够无限吸水的核。不过在当年相柳一战中,仙秦却在一战之后意外地收集到某些可以无限吸水的细小漆黑物质,这些物质彼此间能够互相吸引,而且聚得越多,吸力就越强。不过如果隔离了水或者其它液体,它就无法发挥吸力了。
经过合理推测,这些物质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大都天神煞波及到归墟,从归墟之上轰落的事物。虽然普通的手段无法对归墟造成任何效果,不过理论上大都天神煞可以破坏洪荒界的任何事物,仍然从归墟上轰下了某些东西。
原本这些东西即使轰了下来,也很快会被归墟重新吸了回去,但当年一战中,相柳之毒大肆侵蚀时空,时空错乱,所以有些轰落的物质散布到较远的地方,没能第一时间回归,这才让仙秦有了收集余地。经过试验,这种碎片除了能够吸水之外,还能极大地吞噬、削弱鬼仙的神念以及人仙的实质化拳意,用在盔甲、护盾上,能够让其防护功能翻上几翻,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独特用途,堪称弥足珍贵。
不过此后要再继续收集,已经是在所难为,因为这不仅意味着要再来一次大都天神煞,而且还需要有相柳蛇毒蚀穿时空作配合。虽然六劫鬼仙也能撕裂虚空,但由于归墟本身湮灭神念的特质,以及这一片海域已被都天煞气污染的无比险恶,无疑发挥不了作用。而且即使不惜代价,能够收集到多少归墟碎片也仍然有着很大的不确定性,所以仙秦目前所有的归墟碎片也就仅局限于当年那一批了。
现在面临的问题,不仅仅是这又一批归墟碎片能折算多少军功的问题。更大的问题是:它们又是怎么被收集到的?
“你的刀法根基,是来自残缺的‘吞天灭地七大限’,还有风云的‘魔刀’吧?”
当宋天见到郑吒时,首先说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他是泰然而坐,冷淡平缓地对郑吒说出的。
毕竟,此时试炼已结束,双方都是仙秦军官身份,而仙秦军士之间,严禁私斗,违者以军法论处!至于军士彼此搭个手,比试交流一下拳法,也是立足于双方自愿,禁止恃强凌弱,而且若是出了意外伤亡,也一样要问责到底。至于生死相搏,那就非要双方取得军方允许,并签下生死契,在规定的时间与地点在军方公证监督的情况下进行。所以如今郑吒与宋天见面,也不怕对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喔,你能够看出来?”虽然郑吒心知对方刀法造诣深不可测,但之前只不过比试了一招,就被窥出底子,也仍让他感到意外。
“这两种刀法,我都兑换过了。”宋天淡然回了一句,只听得郑吒眼角微跳,真不知对方到底兑换过多少种刀法,哪怕仅仅兑换秘籍,也是一笔巨大的奖励支出。
只见宋天随即开口说道:“你前来拜访,应该不会为合作结盟而来吧?作为这一次团战最强的两队,我们对抗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合作。我想你也不会将我方设定为友方,既然如此,何不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虽然缺乏合作基础,但聊聊天,彼此多了解了解,避免误判不也是好的吗?”郑吒耸耸肩说道,“比方说,我们可以交流一下刀法。”
“这方面,我和你没什么好交流的!”宋天语气冷漠,“我能够看得出来,刀对于你来说,只是一种方便发挥杀伤力的工具而已,道不同,不相为谋!事实上,你来的目的,只不过想盯着我不能随便出手而已。”
郑吒叹了口气:“相信我,再发生什么不必要的冲突的话,对你我都没好处!”
正如宋天所说的,他这次来的确只为了盯着对方不能随便对王宗超出手。只因仙秦虽然严禁军士擅起私衅,但如果你是对着混入军中的危险份子出手,那就是有功无过了。
宋天一方自然深知荆无殇是中洲队的人假扮,但却并没有掌握什么证据,要出手让王宗超暴露实力,则存在着几个问题。
首先王宗超假扮的荆无殇原本就实力不俗,凭着相柳血脉天赋,他虽非人仙,但却已足以战胜较弱的人仙,这样的人,在获得相柳之血进一步强化天赋之后,实力是否会暴涨到什么程度着实难料,加上那蕴含强烈都天煞气的一甲一剑,猎杀七首海蛇也是不无可能(而且郑吒还设法营造出王宗超是捡了他的漏的迹象,增强他弄到残缺七首蛇胆的合理性)。所以哪怕此时已解了武装,但仅凭荆无殇的“应有实力”,王宗超就足以应对绝大多数挑战。想要在短暂的交锋中逼迫王宗超展现超乎荆无殇之上的实力,也就唯有宋天这个级别的人物才可能做到。所以眼下郑吒才要盯着宋天,让他不好出手。而等到王宗超成功强化之后,荆无殇的“应有实力”又能继续暴涨,顾虑就更少了。
“只是对于你们没什么好处而已!”宋天冷然一笑:“我方付出不少代价才争取来的机会,你们随随便便就想半路摘桃子,哪有这么简单?要知道这一次试炼可是由我方从中推动,你莫非认为这艘船上除了我之外,就没有别人方便出手了?”
“什么?”郑吒面色一变,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身形一动,就要离去。
他的身法自然堪称神速,但一晃之后,却还是在原地,只因道道若有若无,浑然圆转的刀意已在无形中将他牵制在原地。
然而宋天却只是牵制他而已,谈不上对他动手,而且手法高明不动声色。而郑吒失了先机,如果要强行破解牵制,却非要动用暴力不可,到时候,受军法惩处的就只会是他!
“既然来了,那就不用急着走,陪着我坐上一会吧!”宋天依旧处之泰然,只管举杯饮茶,郑吒此行原本是为了牵制住他,如今却俨然反遭他牵制!
……………………………………
王宗超所在的个人临时阁间虽不算宽敞,却堪称奢华,一枚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挂在阁顶,照亮阁间,一侧放置书架,书架上放满了各式书籍,又有一块六面屏的屏风,还有供桌,香炉,铜鹤香台,几个宫灯,还有一张玉几,上面放着紫砂壶,几盏玉杯,一个托盘。
一位身穿金丝彩衣,身段婀娜多姿,妙处若隐若现的仕女正以一种跪伏的姿态在玉几沏茶,娴熟而优雅的动作犹如一场无可挑剔艺术舞蹈。片刻之后,便有一盏香茗奉到王宗超面前,茶水清淡无色,仿佛清水,但却一股奇香弥漫,让人心神松弛。
王宗超依然一身金箔拼装似的“隔离服”,只在脸上露出了口鼻,不过行动却自如得很,没有半点妨碍,伸手取茶之后,随即挥了挥手,那仕女应命而退,一直退到墙边,贴着一张挂画一靠,人已落入画中,成了画中仕女,与背景完美融为一体,看起来,她原本就是画中人物。
原来她并不是真人,而是专门用于服侍人的机关侍女,也称为偃姬。虽然并非真正的生灵,但外表却是制作得无比完美,连肌肤筋骨五脏六腑都叫人难分真假,而且自有墨家宗师赋予灵性,言行举止一如真人,琴棋书画舞蹈茶艺皆通,也不乏某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妙用。眼下,也唯有这种等级的阁间,才会配备这样的偃姬。
仙秦军中以实力为尊,以军功为阶,能够在一次试炼中收获十万馘以上军功者,享受如此待遇不足为奇。而事实上,仙秦已经修成人仙的军士,哪怕没有偃姬伺候也是不缺女人。大把民间女子都愿意无偿成为这些军士的情人,只因人仙的强大血脉可以保证他们诞下的后裔比普通人有着更健康的体魄与更强的天赋,单凭这点对于普通民女就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可惜的是绝大多数人仙都会无比悭吝地把每一分精元血气都用到修炼上,绝少会无端挥霍在行乐上。不过像荆无殇这种战力虽然不俗却又血脉不纯,而且是身负相柳这种极具危险性的血脉,可就没有那么抢手了,更何况如今他传闻已身染神煞,不但命不久矣还会遗祸旁人。
王宗超对此原本就毫无所谓,眼下更是乐得清净。虽然他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仍在某些人的监控之中,但至少表面上没人打扰也是好的。
在旁人看来,如今的他只是在一边抿茶一边发呆,连一旁书架上放着的书籍都没有丝毫兴趣——虽然这些书籍也不过是一些公开式的军方报刊、年鉴等,至于真正核心的军事机密与修炼诀窍,自然是没有的。
事实上,早在他与郑吒联系上的第一时间,对方就已经将能够弄到的仙秦资料都给他发了一份,该知道的常识,王宗超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了,眼下的他,只是在思考自身修炼的问题。
他正在喝着的茶很苦,苦到一口抿下,就会觉得一种难以形容的苦从舌根一直渗透到全身,让自己感到连每一根汗毛都是苦的。但转眼间,这种苦涩又会化为一种叫人全身通透,心旷神怡的无比甘醇,苦尽甘来之际,不止唇齿留香,简直是肺腑留香,仿佛全身内外所有的苦涩杂质都被沉淀过滤了一遍,仅余芬芳。
这种茶名为“龙胆苦心茶”,乃是鲧龙埋骨之地出产的一种奇草浸泡弱水,焙以离火外加不少灵药辅佐炼成,一口茶即可令体内平日难以排出的毒素杂质沉淀离析,自行排出体外,对于养生练武,清心宁神大有好处,而且暗合修行之道先苦后甘之理,深受军方高层青睐。只是价值不菲,需要八百馘军功才能兑换到一盏。
不过王宗超却能感受到,这种茶对于排出都天煞气一点作用都没有,顶多就是排出因都天煞气侵蚀污染而败坏的人体杂质而已,眼下他喝着茶也就差不多是品个味过过茶瘾,从中获益几可忽略不计。
付出八百馘军功只是品一品茶,这种行为堪称奢侈,要知道军功也就相当于仙秦军方的特殊货币,许多仅仅限于军用的奇药、食材、兵铠、修炼诀窍、兽魂兽箓等等放在民间都是有价无市,再多钱没有合适的路子都买不到,即使买到也要承当非法交易的巨大风险,但军士只要有军功却可以随意兑换。如果要讲黑市价格的话,大概仙秦普通百姓辛苦劳作一生,创造财富也就勉强只够折算成三到五馘军功罢了。
不过王宗超并没有兴趣了解仙秦军功的经济价值,眼下他只不过争取一下用这些军功换来“重水涤血”与“琉金塑骨”两套传闻能辅佐“人仙炼窍”的强化机会。之前抛出在与八首、七首海蛇对战中偶然收获的些许归墟碎片,也算是姑且一试。当然他也不忘自己保留了一些,这种奇妙的物质似乎对于他进一步完善混沌土劫有些价值。不过即使是归墟碎片,他目前都还分不出什么心思去加以研究。
这一场剧情任务开始以来,他获得的提升契机根本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从收获了“日月星辰神禁罗网”,到横渡虚空风暴对决域外天魔,以及念通神煞尝试凝结共工法相,乃至体验宋天的刀与七首、八首海蛇的奇毒,以及从仙秦人仙身上弄到的许多正宗“人仙炼窍法”修炼诀窍,每一次际遇都值得他去仔细体味参悟良久,凑到一起,只怕就算闭上十几年的关都没法全部消化得来。记忆中,他上一次收获丰富到了这等目不暇接的地步,也就只有在风云世界初成神道的那会,不过那时收获的毕竟都是同一个体系的武学,如今他所收获的就要来得庞杂且高端许多,哪怕依仗混沌原力的强大变通适用性,也没那么容易完美整合到一起。而眼下最需要他耗费心力去解决问题的,却是都天神煞这个麻烦。
自初步凝成共工法相之后,都天神煞又给他以另一种不同的感受,破灭与凶煞之感降低了许多,而更多地让他感受到无数规则、意境交相变化,好似包罗万象,无所不含,内里的玄奇着实惊人,若能参透把握,与之合为一体,便能从中开发出比身在星辰宇宙获得的星力加持还要更加强大也更加不可思议的无匹威能,纵横洪荒,所向无敌!然而当他真想将全副心神投注其中时,却又深刻体验到一种自身即将被十二股不同的规则与意志撕裂粉碎的恐怖危机。这种感觉,与域外天魔那种看似玄奥而实质故意引人误入歧途的魔力又有本质的不同。
“真有意思,这大概也是洪荒诸界的一大特色——天道意志并不统一,而是多方的斗争平衡。这正如一个国家,如果最高统治者仅有一人的话,那么无论此人是宽厚贤良还是残忍暴戾,只要把握、迎合好这一人的心意,那么就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当朝呼风唤雨。但如果统治集团是各有矛盾,内斗不休的好几个人,就会让臣子无所适从,你取悦了某一方,就很可能惹来另外几方的敌视与打击,要想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却又成了钢丝上的舞蹈,随时可能摔个万劫不复!
而且洪荒界又不像暗黑世界,要知道暗黑世界无论天堂还是地狱,都是以天堂或者地狱的意志为绝对主宰,所以只要能够做到在光暗两极之间随意变通,无论在天堂还是在地狱都可做到如鱼得水。但眼下哪怕是在共工界,也仅仅是以共工的意志与规则占优而已,其他洪荒祖巫的意志与规则一样能够作出有力干涉。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还真让人不好混!”
透过都天神煞,王宗超能够深切感受到洪荒界对于天人合一的最大阻碍与凶险——虽然对于普通天人来说,只要元气属性与自身功法没有根本冲突,仅仅调用与运转天地元气并无大碍,而且还会因洪荒界旺盛且活跃的天地元气而振幅不少威力。然而对于到了王宗超这个境界,已经涉及了沟通位面本源的天人来说,洪荒界天道本源的分裂内斗,就是最大的凶险。这种情况若是不去触及也就罢了,但偏偏他已经触及了都天神煞。
“同时沟通多个不同的天道意志,对于我而言不成问题,只要以不同的身神去一一感应沟通即可。不过问题是只要沟通的本源存在冲突,在借来力量的同时,就会催生都天神煞。暗黑世界光暗本源的冲突,可以凭混沌原力化解,只因这两者原本就是混沌的一体两面,不过都天神煞却不行,哪怕眼下看似只差一点就可以被混沌原力彻底消化,但实质上却是遥遥无期,反而连累混沌原力始终带着一丝都天神煞气息,不复无相无形变化随心,而且还不断在缓慢侵蚀我的生命本源,照这种状况,在三百年内,我的生命本源就会彻底朽坏瓦解……或者,这也可以视为我的本源被洪荒世界的天道本源分而蚕食了!”
静静思考间,王宗超不觉已将一杯茶喝光,自觉都天神煞所污损的本源被稍稍离析净化了一丝,若能天天饮用,大概可以多活个十几年。
他对于都天神煞的抵抗力之强固然远远超出仙秦任何人的想象,但却也谈不上免疫。原本他修成“天人炼窍法”之后,寿命不敢说无限,但至少也是以万年来衡量,但眼下由于都天神煞的不断侵蚀,却一下子缩短到普通金丹修士的程度。
“如果离开洪荒界,都天神煞的活性就会大大下降,让我能够多活个千把年,如果去了暗黑位面,利用位面本源壮大一体同生的混沌原力,未尝不能将都天神煞遏制到最低,不过要彻底消化只怕还是无望,毕竟暗黑世界的本源比洪荒本源要低了不止一个层次,指不定这样做还会让洪荒本源在暗黑世界种下烙印,为洪荒入侵暗黑创造机会,毕竟洪荒的影响力遍及诸天万界。而如果造成这种后果,基于位面自我保护本能,暗黑世界非不顾一切先用法则天雷劈死我不可,虽然我早已不怕这玩意就是。”
忽然间,王宗超想到什么关键地方,蓦地打了个激灵,挺身站起。
“如此说来,洪荒世界的多本源以及内斗不休,造成了‘都天神煞’这一天道陷阱,凡是意图沟通、调用其本源的,都会触及这重陷阱。而这陷阱,岂不正好针对走天人合一路子的武者与修士,尤其是‘炼气还虚,炼虚合道’的天仙。至于人仙、鬼仙,在迈出最后一步之前,都是只修自身,对于外物只是间接利用,倒是可以很好地绕开这重陷阱。而仙秦以‘都天神煞’为大杀器,是否就是针对天仙,为诱发他们触及天道陷阱?”
正所谓窥一叶而知秋,借着深研都天神煞的本质与特性,王宗超在一时间似乎已窥到了仙秦能够傲啸洪荒,与华夏天庭分庭抗礼的根本依仗,或许仙秦的整体实力仍远远不能比拟华夏天庭,但有了可以让对方投鼠忌器的杀器就足以作出有效震慑。正如当年新中国纵然一穷二白,综合国力相比美苏天差地别,但成功试爆了原子弹后,自保已是有余了。
正在猜测之间,忽然只见画上仕女屈膝拢手为礼:“禀公子,有客来访!”
其实不用她告知,王宗超已早有感应,举目看向门外,只见房门已被人从外推开,一名丰神俊逸却又不修边幅的少年道士背着一柄古剑,一手提着一个茶壶,信步走入后也不打声招呼,就大咧咧地往王宗超对面一坐,取了茶杯与剩余的茶叶,给自己泡起茶来。
他取了王宗超的茶叶,却不用桌上已经备好的清泉,而是从自己手上的茶壶倒水。只见那水犹如浓液凝浆,倒在杯中,如一块澄澈青玉一般,清香四溢,却是兑换价格足足为三千馘军功“青玉帝流浆”,饮之能开智启慧,增强神魂,让浑浑噩噩的野兽生出灵智成为妖兽,对于鬼仙修行也是极有裨益,如今却让这少年道士用来当泡茶的水。
“我叫罗应龙,眼下在白虎军混口饭吃!”自顾自喝了一杯自己泡的茶之后,罗应龙才七窍生香,摇头晃脑地自我介绍一句,又忽然一手抓住王宗超的手腕,嘿然而笑:“让你占了这么大便宜,喝你几口茶不要紧吧?”
王宗超不动声色,目光落到对方腕上戴着的主神腕表,当对方腕表接触到自己的瞬间,他已听到主神提示。
“开启轮回者私人通讯模式,确认之后的十分钟内,轮回者一切涉及主神空间,或者会泄露轮回者身份的交流信息会自动对轮回者之外的所有对象屏蔽!”
交流信息自动屏蔽这一功能可以用一个d级剧情申请开通,只不过王宗超有的是“传音入密”之类手段,没有开通而已,眼下对方启用了这个功能,倒是让彼此说话方便了不少。
王宗超随即开口问道:“听起来,你对我占了你的便宜很不满。”
“废话,你们的人把我们的一个名额给强占了去,这种半路摘桃子的事换了谁都不爽!”罗应龙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又压低了声线,将手伸到王宗超面前,撮了撮手指道:“当然,如果你们肯付出点代价,比如交出一两件s级的修真法宝,几本寄托道念真意,能让人修成天仙的天书等等。我也就勉强认了,不和你们计较太多!”
对于对方的漫天要价,王宗超不以为意,反而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喔?你很想在洪荒位面修成天仙吗?”
“什么意思,听不懂?”罗应龙挠了挠头,有些不耐烦问道:“到底有没有?没有s级的,a级以上的我也可以勉为其难收下,不过要多几件!”
王宗超认真想了想,最后回道:“这样的东西,我好像是没有的。”
罗应龙叹了口气,无奈地对王宗超说道:“那就算了,各喝各的茶多无聊,不如我们划划拳?”
说完,将手一伸,似是比了个剪刀,又似捏了剑诀,朝王宗超划了过来。
王宗超将手伸出,却是半掌半包,向对方手上包了过去。
罗应龙这一出指,表面上平淡,但伸出的中指、食指指甲弹出,边沿锋锐如剑,表面平滑如镜,无比锋锐、也无比明净,仿佛一柄无暇宝剑的剑锋,泛着微妙的紫光,紫光照处,四周的一切都被秋毫毕露地映照出来。任何事物,在其映照之下,一切最微不足道、最不起眼的细节与结构都随之显露,一展无遗!
无限微分的细节,系数剖析展现,在紫光面前,根本没有所谓的无懈可击,一切都成了千疮百孔,仿佛砂砾的胡乱堆砌!
更可怕的是,除了物质、元气、神念之外,连空间与时间,在紫光照耀下都出现了一种微妙的断续,一切都是不连续的,离散的,有隙可寻的!
而与此同时,罗应龙的如剑指甲,又呈现出一种让人根本无法捉摸的灵动去向,如水润下,无孔不入,无限深入的渗透。
无论是皮肤的缝隙、细胞的缝隙、原子的缝隙、念头运转、元气流动的缝隙,都能够渗透切入,将一切固若金汤的防御化为乌有,直指最关键最根本的要害。
但罗应龙却没有触及王宗超的手掌,他的剑指所面对的,始终是一个在王宗超掌中团团旋转,无色无形的小小浑圆星宇。
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弹珠大小的脆弱气泡,但紫光照到星宇之上,却不能渗入分毫,只是变成气泡壁上一抹团团旋转的紫色,不过映照之处,却也让人感觉那原本浑圆的星宇表面变得粗糙许多。
“类似两仪微尘的空间手法?对于空间的缝隙,尤其是时光的缝隙,紫郢玄光虽能映出,但我还不能彻底把握住。”罗应龙眉头微皱,手法连变,但剑指却始终被几团浑圆星宇挡住,难以顺利施展所长。这一团星宇只是一个曲闭空间,虽非牢不可破,但如果冒然撞上去,只会陷入其中,成无法脱离其表面的一个影子,除非从完全垂直于表面的空间维度一切而入。
不过这难不到罗应龙,只是片刻功夫,他就捕捉到要害,屈指一弹,将这个浑圆星宇如同肥皂泡般一下点破!
星宇虽破,但在爆开的一瞬,却有一股璀璨而混乱到极点的彩光在两人掌间一闪即逝。虽然表面上点尘不惊,但罗应龙的手却微微抽搐了一下,原本无暇透彻的紫光也出现了紊乱的波动。
“天魔乱法之力?”
罗应龙心中更奇,他明白这股杂乱彩光却是无比凶险的,规则彻底失控错乱的虚空乱流,虽然在规则完整严禁的世界,这股乱流只能维持电花火石的短短一瞬,但给自己造成了意想不到的麻烦。真不知对方究竟修的什么门路,竟然还能兼顾天魔手段。
不过无论如何,罗应龙总算瓦解了星宇的阻拦,剑光稍稍顿挫之后,便长驱直入,在不损害王宗超“隔离服”的情况下,直透王宗超体内。
但下一刻,罗应龙就发现在对方“隔离服”的包裹下已没了血肉之躯,有的只是一团人形的凝实元气,虽然筋骨内脏气血乃至每一处人体窍**都无比凝实逼真,但毕竟只是元气。而在这个人形气团之内,又有数以百计的小小星宇沉浮运转。
“竟然是‘一气衍万界’……在混沌状态的元气中随意开辟空间,又将真身藏于某个空间之内,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分辨不出你的真身所在吗?”
罗应龙好胜心徒起,紫色玄光大大炽,照彻人形元气,将一个个浑圆星宇映了个分明,顿时发现这每一个星宇都都蕴含着不同属性的元气,有着各自的空间曲率、宇宙常数以及一系列不同运转规律,若是落入其中一切物理常数都会不可遏制地遭到各种扭曲篡改,比如光速、质量、热容热率、电阻磁性、动能动量都与正常状态截然不同,从而饱受掣肘甚至自我崩溃,当真凶险莫测。
更头痛的是,在混沌原力混淆之下,紫色玄光始终只能照到局部范围,而且还照得不甚清晰,只因除了混沌原力之外,还有另一种更为高端的干扰。
“是都天神煞?这玩意简直是天道迷雾,有这玩意在,一切天机都变得不清不楚。不过神煞感染的是你的本源,无论你躲到哪里,我只管往煞气最强的方向去就是了!”
罗应龙很快把握到关键,只管摧动紫玄剑光来回扫荡,转眼间,已然把握到在某个浑圆星宇之内,有着某个散发旺盛煞气的人形。
“找到你了!”
罗应龙当机立断,紫玄剑光寻隙杀入,但在触及对方的一瞬间却又发现不对,只因对方全身上下竟然已如同晶石一般凝固,一切生机活动都遭封印冻结。
“他没理由封印自己的,这不是他!”
罗应龙面色徒变,背上古剑古朴青芒亮起,蓦地扩散开来,古老苍茫的气息四溢,仿佛他将一方古老的青天背负在身上。
而在他的身后,光线却忽然扭曲了一个微妙幅度,仿佛有一个小小气泡在虚空中沉浮隐没。与此同时,撑着“隔离服”的人形元气忽然移动了一下,转到罗应龙身后,不动声色地占据了那个气泡沉浮的位置。
罗应龙怔了怔,随即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开始泡茶,口中说道:“你赢了,这盏茶算我请!”
“喔?”王宗超也坐回了原位,顺便向他背上的古剑瞥了一眼,“这把剑不错,为什么不试上一试?”
“何必呢,过来串个门蹭口茶喝而已,干嘛动用刀剑呢?”罗应龙连连摇头,很是无辜的样子,心中却也颇为无奈。
表面上看,两人只是胡乱划了划拳,又各自起身走了几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哪怕目光高明的人在场,也只能看出罗应龙动用某种手段在王宗超身上探测了什么,而王宗超身上的都天神煞又有些许外溢迹象,此外别无异处,只有两人才能知道这一场交锋的凶险。
“虚空如水,潜遁随心……看来这家伙已经把握到共工界的空间本质,悟彻了‘水遁’,在共工界,我估计是奈何不了他了。宋天怎么这么不靠谱,把这么一个棘手刺猬抛给我。”罗应龙心中暗骂,刚刚一场交锋,他已经弄清王宗超有在混沌元气中随意开辟浑圆星宇,但却还做不到在一无所有的真空中凭空开辟空间,而对方的混沌元气沾染的都天神煞,已变得有迹可循。
却没想到王宗超还能让开辟出的浑圆星宇融入虚空,在一定范围内超越空间界限隐没自如。之前他还以为捕捉到了王宗超的真身,却没想到王宗超早已身藏某个星宇之内又悄然挪到他身后。而那李代桃僵者,想来也就是被他取代的荆无殇了。
这种局面下,如果他狠下杀手,王宗超就会借他的手将真正的荆无殇杀死,并将他的尸体留下,自己却悄然遁走让他背这个黑锅。而在军部出手杀戮立下大功的军士,无疑就犯下了滔天大罪。被仙秦全力诛杀还是轻的,指不定还会被强行抹灭神志制成傀儡之类。而短短的一轮交手试探,已然让他意识到王宗超手段当真深不可测,即使动用青索剑,也没有把握避免这种恶劣的局面。
这样一来,宋天让他出手逼迫王宗超暴露身份的计划,如今已是很难实施下去了。如果非要实施,就要冒上极大的险,不过对方和自己又没什么大仇,犯得着这么干吗?
“既然你请我喝茶,那我就不客气了。”王宗超也是不客气,随手将他泡好的茶接过饮下,果然用了青玉帝流浆这种高级货色,这一倍茶的滋味加倍爽口,饮之回味无穷。
罗应龙却不知他也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他可没有随身带着一个人的习惯,只因浑圆星宇是他把体内窍**规则投放于混沌元气,在混沌中开辟出一个**空间,每一个又对应着某种光环规则以及元气属性与现象,与真实的世界总有着种种差异,对于生命体并不友好,不好用来长期藏人,而在混沌元气沾染都天神煞之后,更是如此。说不定随身藏着一个活人,藏着藏着就变成随身藏一具尸体了。所以罗应龙之前看到的“荆无殇”仍是他以元气模拟实化、凝固化的个体,在混沌元气与都天神煞混淆感知的情况下,哪怕是罗应龙洞察至微的紫色玄光,在惊鸿一瞥间也分不清真伪。
“反正这家伙只是排第五名,还占不到我天一真水的便宜……”罗应龙心中正在自我安慰,忽然只听门外有人惊呼:“军功榜有了变动,荆无殇被追加十二万八千馘,位列第三!”
“噗……”
罗应龙正喝下一口茶,闻声忍不住一口喷了出去。
“够绝!够狠!”
短暂惊愕之后,罗应龙向王宗超连连竖起大拇指,又绕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不过以你目前这种很需要低调的处境,一鸣惊人到这种惊天动地的程度,真的好吗?”
“只不过是运气好……”王宗超淡然说道:“跟在人家后头捡漏,没想到那副盔甲自动吸附到一些有趣的杂物,顺便上交而已。”
“切……理由谁不会找。”罗应龙翻了翻白眼,上下打量着王宗超:“不过这事可不是你高兴就好,都到这份上了,你觉得其他人会全盘接受你就是单纯一个运气好到逆天的家伙吗?”
“不接受,能取消我强化资格吗?”王宗超问道。
“嗯,理论上,一切都要照程序办事。假如你没触犯什么军法,连王翦也不能取消你的资格。”罗应龙叹了口气,仙秦在律法执行上的确冷酷到近乎无情的地步,尤其在军法赏罚方面。仙秦的军功之所以那么值钱,很大程度也是因为这份严苛,许多资源,都是唯有立功的军士才能享有,若不参军,任你富可敌国都换不来区区价值数百馘军功的军用物品,这也是仙秦军士一份不容既不容平民商贾也不容达官显贵染指的自傲。而也正因为如此,哪怕王翦一类大将军,也都不可能不依照军法而强行剥夺、削减一名军士应得的奖励。
天性散漫罗应龙对此颇不以为然,认为仙秦空负“仙”名,若无几分逍遥随性,再强大也与“仙”无关。不过眼下他却不能不承认,在还没有足够实力去颠覆规则的情况下,认真考虑该如何利用规则才是理智的做法,而这方面,对方目前做得似乎更加到位一些。
只听他冷笑几声,以一种冷傲却又难掩气急败坏地语气说道:“不过免费提醒一下:这种金水相合的强化才刚刚新鲜出炉,危险性颇高,如果对自身的操纵没有到入微程度,那么说九死一生都是轻的。当然,我不怀疑你能够又一次‘运气好’地顺利过关,也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好运下去。
另外,这一次试炼,所有正宗人仙竟然尽被挤出前三,有军将之姿的白虎、玄武两军后起之秀都被一名蛮种踩在脚下,不忿者大大有之,也希望你能应对接踵而来的挑战,言止于此,告辞了!”
说罢,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当即起身甩门而出。
“此人有些意思,看来正是此次金水强化的关键推动者,而且已成功在自己身上实施金水强化……”
罗应龙走后,王宗超心中已有了计较。刚刚小试一招,对方的施展剑气既有着无定无形,不可捉摸灵动绵润,又有无物不破,无坚不摧的锋锐淬厉。不是在两者之间随意切换变化,而是将至刚与至柔天衣无缝,浑然天成地结合在一起,仿佛天地间原本就不存在刚与柔的对立与区别,参透了金水二性本为一的根本至理。这一特性形成一种不可思议的渗透之力,甚至可以渗透一切物质与能量,乃至时间与空间之类概念上的存在。
不仅如此,对方全身上下乃至每一根毫发,都隐隐氤氲透发着一种柔和绵润而又凌厉坚定的气机,如冰明澈似水幻变,而又如金至坚似剑锋锐,仿佛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可以随意变化,化为夭矫灵动无定无形而又无坚不摧的刀剑锐器,又能将一切强大攻击化解无形。
须知金能克木,故金铁之性最能扼杀血肉之躯的生机,剑修若是熔剑入体,虽能让肉身如仙剑一般坚固锋锐,但却很容易折损寿元,并潜移默化出一种金铁一般冷漠生硬,生人莫近的秉性,正如天师教的张静姝。但罗应龙全身上下随时可以爆发的锋芒锐意百倍、千倍于张静姝,却全无这方面的后患,既可溶锋于水,水淬锋刃,又能凝水成剑,剑引流水,有着难以估摸的无数灵动变化,之前一番试探,显然还大有保留,未曾尽展自身变化之妙。
而结合对方前后的言辞看,显然正是罗应龙以身示范,向仙秦展示了一个成功的例子,这才得以迅速推动仙秦进行金水相生的强化项目。而从罗应龙身上这种尽得金水之长的秉性,如果能够复制到宋天身上,无疑能够让宋天的实力一下增幅许多,当然,对于郑吒、王宗超也是如此,也难怪对方对此急眼。
而罗应龙另一桩让王宗超感兴趣的,则是他的修为以及功法体系。
“他是修真者,而且修行的该是炼气、金丹体系,虽然细节与鬼神世界的金丹大道颇有异处,但也是直指天地两仙的修法,而他目前的境界——不是地仙,却也近似鬼神世界的化神等级。而他的血肉生机自衍,身为正统修真者,竟然也能够做到对自身掌控入微,开启四阶基因锁?不仅如此,他血脉中有紫色金液流转,隐成剑形,看来是借金水合一之理将一柄仙剑融入体内。
他的元神已成长成真人大小,与肉身密切契合而又寄托虚空,无时不刻撷取天地灵气。而且元神遍布窍**,大概三百六十窍,窍内金芒吞吐激荡,随时冲刷而出,各窍之间脉络相连,与血肉骨骼紧密相融,收纳血肉精华,虽四阶肉身无窍,但元神却自有其窍,筋骨内腑几与人体无异。更奇特的是,他的元神竟然裹了一件法袍,此袍分化亿万气机禁制,勾连成重重阵图,随时可如千军万马般排兵布阵而出,自有无穷玄机奥妙,只怕不下极乐灵屋。这么看来此人不仅是个剑修,而且还尤其擅长仙家阵法,这方面和老齐谁高谁下还很难说,但拥有的顶级法宝数量肯定已经胜过老齐许多了!”
罗应龙只道他的混沌元气已经被都天神煞侵染,无论如何变化都难以褪去都天神煞气息,加上紫郢玄光的洞察至微,完全可以进行针对性的防范抵御。却不知混沌本就包罗万象而又超乎一切常理,王宗超还有一丝半缕的混沌元气可以以一种无以言述的方式超乎都天神煞的侵染,随心运用。所以罗应龙之前在以紫郢玄光探测王宗超虚实的同时,王宗超也趁机对他作出更为隐蔽的反探测。
这一缕不受都天神煞侵染的混沌元气微弱得若有若无,甚至让王宗超曾经怀疑过它究竟是真正存在还是一种幻觉。不过细究其源,却似乎与之前域外天魔之力的冲击有关。那一次冲击,竟将都天神煞原本不留余地的霸道凶煞撕裂出一线空隙——或者说这线空隙是原本有之,只是因天魔之力而暴露出来。而有了一线空隙的都天神煞,也就如同一面沙中淘金的筛子,将一缕混沌原力从中过滤析出。
这一缕混沌原力可以说是原有的混沌原力与都天神煞、天魔之力共同作用而生的异数,不过要说如何厉害,却也不见得。只因它的力量已经不足以用“微弱”来形容,而是根本就是“无”,不要说用它来战斗,王宗超甚至无法用它来拂动一片最轻的树叶,或者左右一只最弱小的蚂蚁的步伐,甚至在微观量子层面也无法作出任何干涉。然而它偏偏可以寄托王宗超的意志,超越一切阻碍去进行最隐蔽也最为纯粹的观察。
不需要去模拟任何属性,不需要去和光同尘,因为它对于王宗超之外的一切完全可以说是不存在的“无”!正因为是“无”,所以无论是物质、能量还是纯粹的精神领域,皆能来去自如,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不会为任何存在所觉察,可谓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哪怕是都天神煞,也不会对它有所反应,自然也不能将其侵染。
或许,这才是域外天魔之力的最高层次,单纯扰乱秩序的天魔乱法之力,在域外虚空固然强大,但在规则完善的世界却殊不足道。而这等力量,却足以绕开一切物质能量、时间空间的规则限制去探测一个世界,或者一个心灵深处可供利用的最隐晦漏洞。传说中无色无相无上大自在天魔,能晓一切法,知一切秘,超脱色空之上,正该如此!尤其到了洪荒世界之后,王宗超能够觉察到这缕都天神煞所催生的混沌原力简直就专门针对洪荒世界的漏洞而生,根本不存在任何可以阻碍它的规则与事物。唯一可以限制它的,只是王宗超自己的知见。就眼下来说,王宗超只能有效地运用它来探测与自己直接接触的事物,对于如何利用它跨越时空限制去获取更广域的信息却几乎没有任何头绪可言。这种感觉,简直就像到手一台“神威太湖之光”级别的超级计算机,却偏偏只懂得用它来算基本的加减乘除。
“混沌能够衍化的现象太多了,不可能每一种都去研究透彻,这一缕混沌原力并非我目前急需突破的重点,能用就行了,无需为它耗费额外精力。至少,它已经可以让我精准去探测每一位人仙窍**的最精微之处,哪怕是蒙恬、王翦,只要接触到他们,都可以在他们不知觉的情况下进行探测!
罗应龙之前发出的紫光已经能洞察到无限微观的现象,尚且不能有所觉察,人仙的知觉再敏感,也不外如此。
说起来这人还真是个好人,这么辛苦把自己送上门来以身示范,让我对金水相生的强化总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可以事先做些准备。而且他送来的帝流浆也是绝好的东西……”
喝着青玉帝流浆泡出来的茶,王宗超只感到心神格外的通明透彻,奇思妙想层出不穷,许多需要冥思苦想经年累月的难题不觉间已一一迎刃而解,虽然在参透都天神煞方面进展不大,但对于刚刚得到的人仙炼窍诀要,领悟已在不断深入……
“就目前看来,这次试炼中哪怕最低级的人仙,都有运用气血震荡将入侵的微量都天煞气粉碎炼化的手段,只要生命本源还没有被神煞污染,只要气血不衰,就能够在神煞笼罩之地泰然处之甚至借以修行。如此下去,若能成就粉碎真空,将都天神煞一举粉碎也该不在话下!若要解决都天神煞,除了以元气消融之外,也该尝试以力粉碎,双管齐下!
眼下‘琉金塑骨’与‘重水涤血’既然与人仙炼窍有密切的联系,很有可能从中把握契机……”
……………………………………
离开王宗超房间后,罗应龙脸上愤懑之意一扫而空,又恢复成满不在乎的吊儿郎当模样,就这么走着绕过五六个弯,来到龙舰的另一角落,忽然大喊一声:“道友请留步!”
一名面色略显阴戾,但举止又超然出尘的老者闻声转过头来,目光冷冷扫过罗应龙,正是化神级邪修——灾厄真君!
“道友修为通神,可惜千年间修为无有寸进,元神颇见枯萎,白白贻误大好光阴,甚为可惜!”罗应龙连连叹息,又忽然喝了一声:“不过更可惜的是,道友大劫临头,却尤不自知!”
这一番说辞与街头摆算卦摊子的一张口就是:“施主你有血光之灾”的套路其实没啥两样。不过灾厄真君一眼看去,就能看出罗应龙本身的灵根深藏,元神凝固,神仪内蕴,道气盎然,与自己一般是求天地仙道的修真者,而且修为境界绝不在自己之下,身上背着的一柄仙剑内蕴乾坤,更是自己平生仅见的仙家至宝。
虽然对方看来该是仙道正宗,并非自己所修的旁门左道,但相对于人仙、鬼仙,也能算半个同道中人,对于这样的人,不容灾厄真君不重视,当即作揖回礼,不动声色问道:“不知道友有何指教?”
“元神枯萎,还可寻天地灵物滋补,道友之劫,关键还在此外的两重。”罗应龙说话时眼瞳微泛紫意,仿佛要直接看到对方元神深处,“道友元神不久前受创匪浅,饱受刀煞之伤,这还罢了,更危险的却是一道仙剑之伤,此剑既斩元神,又斩道心,如斯剑意,下手者只怕是二劫地仙罢?”
灾厄真君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连瞳孔都没有丝毫收缩,但罗应龙却已透过紫郢玄光洞悉他的元神已有了明显波动,心中越发有底地说道:“道友道心有隙,所修灾劫之气已隐隐反噬,便该老老实实闭门清修个数十上百年,等剑意彻底消弭再说,却偏偏还不自量力,去沾染那天地真仙都要避之则吉的都天神煞,如此一来,身死道消,只在旦夕!”
“道友目光厉害非凡,不过未免有些危言耸听!”罗应龙几乎句句命中要害,灾厄真君心中已掀起滔天巨浪,但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罢了罢了……”罗应龙连连摇头,举步便走,“劫数临头,其心自迷,我有心助道友一臂之力,道友既不领情,也是枉然。”
“道友且慢……”灾厄真君目光一闪,连忙阻住罗应龙,以一种无奈而又恳切的语气说道:“并非贫道有意怠慢,实是眼下未脱奴籍,寄人篱下,许多事情皆不由自主。”
“原来如此……”罗应龙愣了一愣,随即显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扼腕之色,又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既如此,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不过相见即是有缘,姑且将一段仙诀传予道友,凭此行功,运转灵台,可疗元神剑创。”
说罢便以念传念,将一段心法传予灾厄真君,灾厄真君仔细鉴别,谨防对方在心法中隐藏陷阱,不过很快就露出惊讶之色,只因这段功法竟是出乎意料的浅显易懂,然而对于平复元神之伤又偏偏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奇效,而且意韵深远,显然是平生未见的仙家妙法。这等妙法,虽然只是管中窥豹,却也能够让他意识到其中不凡,比他所得的左道传承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不过这一段心法,却似乎还欠缺了一点什么,还不足以彻底化解元神所受的剑创。很显然,对方留了一手!
灾厄真君却反而松了口气,若对方当真毫无保留地将一切倾囊相授,他反倒要疑神疑鬼,不敢依此疗伤。
………………………………………………
宋天在以刀意桎梏住郑吒的同时,自己也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一旦罗应龙与王宗超大打出手,就要与他一起联手围攻。而在这种局势下,郑吒要么只能选择袖手旁观,要么只能在被迫支援王宗超把自己摆到仙秦的对立面上。
然而期待中的打斗却迟迟没有发生,片刻之后,宋天仿佛收到了什么信息,冷着脸将刀意收回。
“既然阁下看我不顺眼,那我就告辞了。”郑吒也意识到对方的计划没能成功实施,当即松了口气,不过他也没什么留下了继续欣赏宋天这一张表情不比楚轩丰富多少的冷脸的兴趣,很快起身离去。
“怎么回事?找不到动手的机会吗?”片刻之后,宋天开口问了一句。
“是啊……那家伙出乎意料的不好对付!”罗应龙袖着手信步走了进来,对着宋天大吐苦水:“这次真是大意了,原本应该先尽量打探点情报,再设法让王翦也起了疑心,在那老头子面前动手才有成功的机会。不过这一趟让他对我有了防备,同样的招可就有些不好使了……”
宋天问道:“你留不下他吗?哪怕仅仅撑到我支援你都不行?”
罗应龙连连摇头:“如果我说这里的所有人一起动手都留不下他,搞不好还会被他反杀,你信吗?”
“喔?”宋天如刀浓眉微动,“中洲队,竟然有强大到这种程度的人物?”
“我刚刚获得一个可靠情报——这家伙曾经与青龙军核心主力怼正面,甚至还硬生生逼退了青龙军,虽然这也是因为有一名二劫地仙与他联手……”罗应龙有些苦恼地挠挠头,“凭着紫郢与青索,我干掉普通一劫地仙问题不大,法宝稀烂且又不擅争斗的二劫地仙,也能勉强应付,不过肯定打不过那种擅长杀戮的剑仙。然而与青龙军的那一战中,连那名剑仙的风头都完全被他盖过了!先天混沌气……一气生万界……这些成就真不知他是凭着哪个功法体系,又在哪个世界取得的,哪怕是作为炼气士最高端世界之一,直接录属于灵空仙界的蜀山位面,能够有这种成就的人物,都能成为一宗巨擘了。
不过我算是弄明白了以他的修为,为什么还要选择区扮演荆无殇那个在仙秦军中处境尴尬的小子了。原来早在与青龙军一战中,他就沾染了都天神煞,在无法祛除、没法炼化也无从掩饰的情况下,要改换身份,就非要让假扮对象有沾染神煞的合理缘由,而且还能合理地活上足够长时间不可。而从某种程度上,相柳血裔对于都天神煞有着人仙也难以比拟的极高抗性,单论生命本源已被神煞侵染后的生存时日,人仙若没有灵药支撑是远远比不上已经返祖化的相柳血裔的。毕竟相柳这种洪荒诞生前就已存在的异兽,大概可以视为共工的某个重要器官,而且还是排毒施毒的器官……”
“这个人是一个好对手!”不理会罗应龙的碎碎念,宋天只是沉默,当他再次开口时,目光中一切忧虑与畏惧杂念就已统统斩去,重新恢复成一种坚定而纯粹的锋芒,王宗超造成的巨大压力不仅没能让他动摇,还反而成了一块磨刀石,不断磨砺着他胸中之刀:“虽然他确实比我强,但这不代表我完全没有胜算!”
“我劝你还是先别急着和他硬怼为好,虽然你接下来可以进行一次金水强化,但他也同样弄到这个资格了,从中获益搞不好会比你更大。别的不说,单是天一真水化合神泥,调和坎离的奇效,起码就可以帮他将都天神煞的危害削弱三成,若他还能搞到乾明离火,水火相生,甚至可以将其危害化解五成,若是同等级的五行灵物皆获,说不定能尽消其害。不过那些东西只有在蜀山位面才有,在洪荒界,他是没这个机会了。理论上洪荒出产的任何东西都对付不了都天神煞,最多只能为他添油加薪,让他撑得更久一些。”
宋天关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由于都天神煞,他已经活不长了?”
“对!”罗应龙斩钉截铁地回应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单凭他的先天混沌气,起码还有几百年好活,用了天一真水后,能活近千年也说不定!”
“…………那就别管他还能活多久了,说正事!”
“我说的就是正事啊!”罗应龙双手一摊,“他沾染都天神煞这一点很重要,在神煞笼罩之地还能鱼目混珠,但若去了五行仙天就彻底成了黑夜中的萤火虫。虽说都天煞气也可以混淆干扰一切手段对他的底蕴与命数的窥探,但如果他的伪装被揭破,可就彻底没什么转圜余地了。
另外,老宋你听说过‘劫数临头心自迷’这句话吗?都天神煞,原本就是天道劫数的一种,身染神煞者,身在劫中,本心自昧,正如飞蛾扑火,自绝生机。他贪图我那金水强化而不惜做出让王翦生疑的画蛇添足之举,正是体现了这点。为了避免他觉察出神智也正在受到都天神煞侵蚀,我还给他送去了‘青玉帝流浆’,这玩意的确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服用者的灵智,不过那却是小聪明而不是大智慧,而开灵妖类最大的弱点,就是不明天数!
正如道尊所言,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区区‘青玉帝流浆’甚至‘天一真水’,就算送给他又何妨?以他眼下与仙秦敌对的立场以及伪装的身份,越是强大,越是会惹来仙秦的猜忌。他哪怕再强大,还能比相柳更强不成?怎么利用这一点布局设套,我想亚当肯定有办法,就不用我来出主意吧?”
宋天忽然问道:“这种不切实际的贪婪,是否也是因为他曾经中了米谢丽的荒芜毒火的缘故?”
“相信我,荒芜毒火对他屁用都没有!”罗应龙嘲讽一笑,又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米谢丽的作死也与她感染了神煞有关,毕竟四阶初可没有心之壁可以有效抵御,何况她还主动解散了细胞。她大概也是贪图都天神煞的威力,又以为回归主神空间后,就可以让主神帮忙清除神煞吧?不过我很怀疑主神是否会受理这样的业务,毕竟她根本无法清楚定义让主神清除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就像你对主神大喊‘清除我体内的所有杂质一样’,在你没法定义究竟什么是‘杂质’的情况下,主神是不会理会你的。而且如果神煞已经与她的生命本源密切结合,密不可分呢?”
宋天回道:“她毕竟还未曾渡过心魔,这方面,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之前相柳的骚动与她有直接关系,而且她在时停状态下获知对方的信息肯定远比我们更多,尽快弄醒她,对于布局针对中洲队的最强者,她应该能起到重要作用!”
………………………………
“身在劫中,本心自昧?”
另一边,一直独处一室,没有与任何人接触的王宗超忽然抬起头来,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体验,他明明只是以那一缕混沌原力悄然探测过罗应龙,也没能在他身上做什么手脚。因为那一缕混沌原力根本就不能对现实或者精神领域作出任何干涉,而且若是脱离了他的意志,就完全等同于“无”。然而就在罗应龙谈论起他时,他却忽然清晰无比地感知到他所说的一言一行,直如亲眼所见,甚至可以清楚感应到他针对自己的的敌意与忌惮,以及有所节制的好奇与探究,对自己表现的‘先天混沌气’与‘一气生万界’有着相当的兴趣,然而当罗应龙的话题转移之后,就一无所知了。
“禀将军,属下赶到时,荆无殇已取了铠甲与剑,轻易将佟氏三兄弟击败,而后我与之交手,动用葵水神雷,却为他忽然爆发的相柳威煞所慑,拳意散乱而落败,此后忽然有斑斓蛇潮冲至,估计是被荆无殇身上的相柳气息吸引,佟氏三兄弟葬身蛇腹……当属下苏醒时,却已被荆无殇挟至某处溶洞内,身上并无任何蛇伤,故荆无殇应该不是强行闯出蛇潮……或许是因为群蛇顾忌甲与剑上的强烈神煞,不过也有可能是荆无殇血脉返祖之后,已有号令低等海蛇之能,不过看他的表现却是清醒理智得很,没有被相柳凶性左右的迹象……
属下愿与人为奴,故与荆无殇达成君子之约,愿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全力助他成就人仙……”
在失去对罗应龙的感应后不久,王宗超心中又凭空浮现另一段话语,却是来自另一个曾被他以混沌原力探测过的对象——鲸将彭元仕,几乎在此同时,王宗超眼前闪过他向王翦禀报的情形,看来上交归墟碎片后,王翦又生出疑心,此时正在向他详细了解相关经过。
不过相比罗应龙,王宗超可是直接用混沌原力消除了彭元仕有可能对他不利的记忆,干涉他的潜意识。这让对方的气血本源也不可避免受了其中混杂的都天煞气污染,不过只是间接所致,其量甚微,还不至于马上出现什么可以觉察的负面影响,当然时日长了,也肯定会折损寿元。
“看来,要跨越时空运用这缕混沌原力进行感知需要两个前提,一个是曾经接触过对方,另一个是需要某些触发条件,比如对方谈论起我?哪怕不知道我真实身份与姓名,只要指向确定是我就行……”
不觉间,王宗超对于这一缕混沌原力的性质已有了更深的体会,心中不由感慨:“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活雷锋啊,不仅眼巴巴跑上门来送我好东西,还提醒了我都天神煞的另一种可能被忽略的危险性……”
(码完这章,忽然想起今天好像是学雷锋纪念日……)
“启九渊归元鼎!”
大殿中央是一尊丈余高的青铜巨鼎,方形三足,表面有河川海涛之纹,鼎脚是三条螭龙之尾,三龙绕鼎,蜿蜒盘绕间又巧妙地构成鼎耳,在海涛之纹中穿梭,似三龙游海,龙首又从巨鼎各面探出,各自吞吐激流飞瀑,激荡澎湃之声滚滚不尽。一种山藏海纳,巍峨浩荡的庞然气势扑面而来,仿佛鼎中真的容纳了一方浩瀚海洋。
“祭万象碎灭钟!”
又有一方覆盖丈许方圆的巨钟从天而降,势如穹盖,悬在半空。只见此钟色作混金,半点杂色也无,外有九重鎏金云纹,其内部则处处平滑如镜,若金晶琉璃般光可鉴人,但却丝毫不给人圆润剔透金碧辉煌之类的视觉享受,只因其内外表面皆无任何一处圆滑,而是遍布平直而冷厉的棱角,仿佛亿万绝对平直锐鳞硬甲以一种微妙的错落拼接在一起,边缘棱光淬厉,交错耀明。钟面映出的每一样事物看似清晰完整,但若仔细看去,却俨然已被利不可挡地切割成亿万份,整个钟内天地宛若支离破碎!
一鼎一钟,仅闻其名就能让人知道它们不会是什么祥瑞之宝。事实上,它们皆是仙秦兵家杀器,其中鼎分九重,鼎中套鼎,每一鼎皆蕴藏一个**的深海世界,又有种种克制遁法的禁制,再由外而内重重叠加。若仅一鼎,其中水压等若三千三百三十三丈深海,此后每多套一鼎,水压都会增幅三倍,九鼎齐出,纵然金刚不坏之躯也非要压成烂泥不可。如此巨压,其实连水自身也万万承受不起,所以九鼎核心之水也绝非凡水,而是一元重水。而且由于需要一定时间去重重增压,每多祭动一鼎,耗时都会更增三倍。尽管有此缺陷,但自此鼎炼成之日起,葬送在鼎中的强大荒兽神魔,依然不知凡几!
而钟则更是凶残,此钟能大能小,可化弥天金云、金光万丈罩落,笼罩之处包括声音、光线、元磁雷电在内的一切震动、波动都会被反复反射回荡,无尽振幅叠加,化作无穷铿锵杀音、灭绝死光以及凌厉雷电,乃至凝聚成亿万音刃光剑雷刀,将钟内一切彻底切割粉碎。此钟在白虎军手中,已不知将多少抵抗不降的异族城池、圣地乃至于神域尽数化为齑粉,钟下怨魂,数以千万计!
鼎钟合祭,则又是一桩惊天动地的杀法,不过自仙秦在洪荒界站稳脚跟以来,鼎钟便各由玄武、白虎两军执掌,从未合用过,而后又渐渐修改成用来完成“重水涤血”与“琉金塑骨”的关键载器。若是正派修真者,必然会顾忌以凶器修行,意蕴不祥。然而仙秦人仙一贯借争斗征战而修自身,神兵神铠就是最好的本命法宝,又哪里有什么忌讳?不过即使是用于自家修行,依然有着极大的凶险,历来修行失败陨命其中的人仙,亦不在少数!
负责主持仪式的玄武军主管,阴阳家宗师贾易高冠博带,佩黑白玉环,手捧一方九节符印,口中肃然宣告:“‘重水涤血’与‘琉金塑骨’合一之法草创旬余,甚至没有正式称谓,眼下也仅仅备齐三套,其中诸多不测之处。参与者气血拳意越是不纯,对自身性命拿捏越是不稳,危险越大,越早参与,危险也是越大。为公平起见,便以此次试炼所获军功决定参与顺序,军功前三者,第三名最先参与,其次第二、最后才是第一。后参与者,可凭‘紫郢玄光鉴’全程观摩前人修行过程,取长避短,以增胜算!”
说到这里时,一旁的罗应龙吹了一声口哨,将身边一面布满各种篆拓,表面呈现紫色的一面镜子向众人示意了一下,口中连声介绍:“此镜能映至微,无论内外,秋毫无漏,至于功能嘛,反正不会比‘秦王照骨镜’差就是了,而且还不用额外吞服什么药引。虽然关于侵犯各位的**这点很抱歉,不过毕竟这是之前说好的,我们也的确需要各位不吝献身去尽快完善这项新创的强化法门。如果不愿意,随时可以退出!”
他原本就是主导这一项目的关键“技术人员”,自然有参与其中并提供意见的资格。而有了他的“全程监控”,王宗超不仅仅要面对此次强化本身的难度,而且还要确保自身不露出任何破绽,哪怕凭着混沌原力的超强模拟以及都天神煞的混淆试听,也等于额外增添了许多难度。顺便,还能够坑郑吒一把,也借机摸清他的底细。
罗应龙说完之后,宋天、郑吒,以及依旧披着“荆无殇”马甲的王宗超都是沉默不语,虽然清楚对方从中作梗,但都到这种程度了,自然不可能被他这么一说就灰溜溜退出。
“既然各位皆无异议,我等立即开始!”
贾易说完之后,手捧符印,望天而拜:“奏请圣临!”
一言方落,只见龙形天光从天而降,落到一钟一鼎之上,虽然看上去只和舞台灯光特效差不多,没有什么多余动静,不过王宗超早已将一缕超脱色空的混沌原力暗中延展过去,能够借此清晰感应到鼎中一重又一重的水行世界正被开辟展开,其中甚至有活灵活现的水族繁衍。
这是七重雷劫才能拥有的虚空造物手段,但是其中又有异处,王宗超能够感受到,鼎中被创造出的水族完全称得上有血有肉,一切生命波动都真实得无法分辨真假,而且不少实力看来已大大超越了预计中的七劫鬼仙造物上限,而且其中隐隐伴随着宙光波动反馈,仿佛将存在于过去的强大生灵拂去历史的尘埃,从新再现出来。
“秦始皇肯定在时光规则领域涉猎极深!”王宗超一边举步上前,一边暗中探测龙形天光的虚实,但除了感受到一股至高无上的不容违逆的皇权气度,以及包罗万象而又被通纳归一的种种人文宗道气息之外,却一时无法感应到更关键的东西,更无从触及始皇的意志。而相应的,对方也同样对自己的探测没有任何异样反应。
“且慢!”忽然,只听在一旁稳稳端坐的王翦忽然出声,语气和缓地对王宗超说道:“荆无殇,此关与你而言绝不好过,若你自愿放弃,本将承诺亲自出手助你在半年内成就人仙,并抽取那头生擒的七首海蛇兽魂,为你加持兽纹图腾,未来当可成就玄武军最强兽魂贲士,位比副将!你也不必太过担忧都天神煞折损寿元,在你有生之年,本将每月都许你价值五千馘的延寿续命之药宝!”
所谓兽魂贲士,却需生擒荒兽,取其心血,拘其兽魂,在人仙身上配合血脉窍**蚀绘出独特的图腾,便能将其兽魂加持于身,再借军中的军威兵煞镇压,以自身气血拳意降服驾驭,一拳一脚皆有荒兽扑噬之威之煞,相当于提前拥有拳意实质的部分能耐,若加上本身心性、血脉契合,配合植入对应的先天兽箓,战力与人形荒兽无异。在强大荒兽层出不穷的洪荒界,这无疑是一条晋升身捷径。几乎每一个军团,都有一批能够在关键时刻发挥极为重要作用的兽魂贲士。只是这路子毕竟取了捷径,虽然战力强大,却难免在一定程度上受兽魂左右,几乎彻底断绝拳意实质之望,作战时也不好与袍泽的拳意配合,基本无法成为军中统领,不过地位也不低,一般都是大将直属亲卫。以“荆无殇”这等已激活相柳血脉之人,若依这路子,拥有七首海蛇战力也不在话下,在军中地位与待遇甚至有可能比拟副将。而王翦既然选择在始皇降下龙形天光时当众说出,必然是一言九鼎,无论如何都打不了折扣的。
王宗超以嘶哑中透着阴冷的语气回道:“除了我糟蹋了这一次宝贵的机会之外,将军大概也是担心我一身神煞**了神器?”
言语之下,怨愤不平之意,以及蠢蠢欲动的狰狞兽性,已近乎化为可为肌肤所感的实质——混沌原力原本就包含源自地狱的各种极端负面情绪,加上感应相柳血中凶念,此时模拟出来,完全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九渊归元鼎、万象碎灭钟皆是暗合共工、蓐收两界天地至理的神器,些许残余神煞,何足道哉?”王翦对王宗超表现出的怨愤与不甘丝毫不以为然,以他的地位,面临来自下属的怨恨多的事,但只要对方不敢违抗军令军法,他就不会计较,只是说道;“军法就是军法,你既已取得资格,即便有毁了两件神器的能耐,本将也不能阻你闯关,亦不能因两者被毁而降罪于你。本将只是提醒你:你还可以有另一个选择!”
“将军好意,属下心领!”
对此,王宗超只是回了八个字,脚下依然举步走向巨鼎。
王翦面色如常,只是微微颔首,也不再多说什么。
贾易则将一个禁制盘绕的锦盒捧出,解禁之后,盒盖自然开启,只见其中三枚丹丸,左边一枚色作深蓝,明明只有龙眼大小,但若是将目光直视其上,却又会感到它甚至比西瓜还大,而且还在持续向外膨胀,一种重重叠叠,厚重且稠密的水澜波动透珠而出,仿佛下一刻就要膨胀成汪洋大海汹然喷薄淹没一切。
右边的丹丸色若琉金,精芒闪耀,虽然并不耀眼生花,但当你眼帘将之映入时,就会感到所见到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种纯粹的金属质感,整个天地宛若金铁铸造。
居中的一枚则没有给人以太过强烈的感观冲击,看上去至清至纯,泛着化合万物的明澈而温润宝光,左右两枚丹丸透出的异状,到了它所在位置便自然而然地消弭于无。
“三枚宝丹一蕴藏一元重水,一蕴藏琉光金精,一蕴藏天一真水,皆有封禁,你且将对应的解封咒言记住,再将三丹一齐吞服。”
贾易将解封口诀一一告知后,又道:“在闯入九渊归元鼎第五鼎之前,切不可解封蕴藏一元重水之宝丹,否则必遭重水破体裂腹而亡。而在你解封重水宝丹,完成‘重水涤血’之后,万象碎灭钟才会开始震鸣,同理在碎灭钟第五次震鸣之前,亦不可解封蕴藏琉光金精之宝丹,否则必遭凝固的金气化作金铁之躯。至于蕴藏天一真水之宝丹则需在前两者皆解封之后,才将之解封用于调和金水,化劫解灾。切记,解封时间越晚,功效越强,若能忍到第九狱、第九震方才解封,成就之大不可限量!”
罗应龙忽然插嘴道:“据我所知,最高纪录也就忍到第八狱、第八震而已,能够去到第九的,肯定已经不是人了!”
贾易对罗应龙的话置若罔闻,交代清楚之后,只向王宗超行了一礼,口中说道:“请君入鼎。”
王宗超也还了一礼,随即取过三枚丹丸,只觉三者轻若无物,心知其禁制已将重力也彻底隔绝,只是在他的异质混沌原力面前,依然一览无遗,能够清楚感应到其中蕴藏的事物。
其中重水、琉金二丹与洪荒本源隐隐有一种玄妙的感应,与都天神煞亦有某种共通之处,但性质却是无比纯粹,显然尽得洪荒水、金之精华,而另一丹之内的天一真水则另有一种特异性质,洋溢着一种尤为圆润天然而又精微玄奥的道韵,与洪荒界诸事诸物透发的一种不加雕琢的蛮荒狂野之气迥异。
虽然不好以言语准确区分其差异,但这种区别,却是只有对天道的理解已经到了一定境界才能有所察觉的不同世界的“画风”区别,来自异界的事物,总会不可避免带上异界的天道烙印。也就是说,这种天一真水,乃是来自洪荒界之外的世界。
虽然一时还无法弄清这三种异物的性质,但他已基本能够肯定三者都堪称纯粹,并没有附加什么恶意陷阱的迹象,遂爽快地一口吞下,又一个纵身,人已没入鼎上螭龙喷吐的激流,不见了踪迹。
下一刻,王宗超已宛若置身无边深海,四下都是一派深蓝,波涛大作,暗流汹涌。心中大概估摸出四下水压约有千米之深,虽然以地球的标准而言称得上深海,不过对于共工界来说却不值一提。
哪怕是没有神铠的初级人仙,也完全可以在千米深海轻松生存,以他们对躯体的深入掌控,已完全可以只凭皮肤呼吸,并化解抵消来自四面八方的水压。说到底这终究不过是提供一个修行环境,自然会给参与者一个循序渐进的适应余地。
四周除了海水之外空无一物,不过在下方,却有数以万计密密麻麻如鬼火般的幽冷蓝芒,蜿蜒弥漫,从下而上向自己所在漫涌而来……
“原来这里的空间是一个层层相叠漏斗结构,只要不断向下,就能透过漏斗的下端出口,进入下一个漏斗!”
虽然鼎中空间已扩展得大若渊海,但对于王宗超散发于外的一缕异质混沌原力来说,这种扩展却毫无意义,在他借诸其上的这一层感知中,这里依然是一个丈许方圆的鼎,甚至还可以毫无阻碍地感知到鼎外王翦、郑吒等人的动静,以及正在用一面紫镜映出自己的罗应龙。当然,如今的罗应龙也万万不能想到,自己在窥探对方一举一动时,自己的一举一动也同样一清二楚地落在对方眼中。
虽知而又故作不知,王宗超只管向深海潜去,很快已没入无数密密麻麻的蓝芒之中。
以王宗超的眼力,自然可以看清这每一点蓝芒都是一种细若发丝的小小游鱼,而每一只游鱼又有一种奇异的聚水能力,将四周的水以自身为核心聚在一起,形成一团乒乓球大小,散发蓝光的胶质水球,形成一层保护屏障而又丝毫不会妨碍自己的游动。当王宗超闯鱼群之中,当即不可避免被小鱼接连碰到。
小鱼虽小,但游动的速度却是极快,连带着胶质水球撞上来的力道也是不小。初时还罢了,但随着王宗超继续下潜,水压持续增大,鱼群越来越是密集,渐渐的每一秒的撞击从数以百计、数以千计直到数以万计,而且还在继续无止境地增长。
不仅如此,鱼与鱼之间也在一刻不停地彼此撞击,转折连弹往返折射,简直就是毫无规律可循的布朗运动。每当两条的鱼同时撞击一处部位,它们身上的胶质水球叠加到一起时,都会让该处的海水密度出现微妙的变化,水压数以倍增!当三条、四条游鱼挤一起碰撞过来时,水压甚至会出现数十、百倍激增。而且这种压力还会直接传入体内,引起体内血压、液压的骤然变化。
深海鱼虽然惯于以内外压一致的方式抵消巨大的深海水压,但这也代表着外部水压发生急骤变化时,也相应的缺乏抵御能力,很可能因急骤变化的血压摧爆血液心脏而暴毙,更激烈一点全身爆碎都有可能。这也是这种深海鱼群的厉害之处——它们正是以这种集群的方式狩猎,将陷入它们包围的生物粉身碎骨,再汲取牺牲者的血肉维生。
虽然这种深海鱼的防御与生命力并不算强,王宗超稍为发力,都可以将身侧的游鱼震毙,但这对于它们数以亿万计的群体却是微不足道,而且死亡的游鱼还会释放出某种气味,引来更多的游鱼疯狂聚集。
当王宗超持续下潜到水压近乎近万米深海的所在时,四下的游鱼已经密集到了宛若打扫沉积已久的旧屋,映着窗外阳光看到那无数飞扬的尘埃的地步。由于它们毫无规律可寻的布朗运动,本该密度稳定的海水竟然越来越趋近于可以随意压缩的气体状态,每一秒每一处的水压都会从数万米到数百万米疯狂波动涨落,从无数角度向王宗超周身上下发动永无止境的涤荡冲击,不断引动他体内的精血起伏动荡,随着鱼群翻涌的频率,一波比一波更猛烈地冲击着自己体内的血管、内脏、经脉、窍**。
在这样冲击下的王宗超,全身都像动荡水面中映出的倒影一样不断波动变形,这并非仅仅因为海水密度变化导致光线波动造成错觉,而是他全身真正出现这种激烈的扭曲动荡。若是换了普通人,这种伤害简直比将躯体像扭毛巾、揉面饼一样扭个几十圈、擀个几十回还要严重十倍,不到百分之一秒就会彻底碎成肉糜。
“原来如此,这就是以压缩液体造成杀伤的葵水神雷,这一招要真正练到得心应手的地步,大概还要到这种鱼群中练,体验它们看似混乱运动中的奇妙韵律,参悟它们扰动液体密度,让液体呈现部分气体性质的独特力场。如果能够适应这一切,使自身气血运转随波逐流,顺其自然而又能够守住精血不乱,就可以渐渐把自己全身内外每一处的柔韧度都锻炼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从分子层面改变物质构造,哪怕最坚硬的骨骼都可以向任意角度扭曲伸缩,哪怕是最纤细的毛细血管,都可以膨胀到比大腿更粗却又不爆裂。这种柔韧到极点且又毫无死角的躯体,说是免疫钝器杀伤也是可以的。这种鱼如果能够在武界也造上一批,无疑可以将‘软功’的巅峰推进到一个全新境界。而如果将这种可以激扰对方精血的力场用于攻击,也是不错的杀法!”
王宗超一边随意想着,一边继续下潜,看似不经意的手足划动,但荡起的一连串水波,却总能在不自觉中扰乱鱼群涌动的韵律,令无数游鱼因自相碾压而纷纷自爆。渐渐的,王宗超身侧的海水,已经说不清是水更多还是血肉更多。
这一关无论对他自己,还是对他目前伪装的“荆无殇”来说都毫无威胁可言,要知道相柳蛇裔原本就以躯体柔韧以及御水著称。
当四周血浆浓郁到近乎化不开,游鱼的活动也激烈到了一种近乎沸腾的程度之后,下一刻,所有游鱼彻底消失,伴随着一种奇妙的空间乍凝乍缩之感,眼前的海域为之一清。再没有了充斥每一处空间的无数游鱼,取而代之的是远方一个个泛着五颜六色光晕的发光水母,一条条瑰丽彩带从它们身上延伸出来,四处蔓延漂浮,绚丽璀璨。
表面上除了情景变换之外,没有太过强烈的变化,但王宗超却很清楚,他已经透过第一个“漏斗”的出口进入下一个“漏斗”,而且在过度的一瞬间,一股层层叠叠的空间收缩之力,已在他没有加以抗拒的情况下,将他整个人的大小压缩到不到原本三分之一的程度。
这并非因为空间的拓宽造成物体的相对缩小,而是真正的物质压缩。这种程度的压缩,却又丝毫不会将人体压坏,关键就在于之前上一关借着鱼群力场,已足以将所有坚持下来的人的血肉组织磨砺调整到比最松软的海绵还要来得更涨缩自如的程度。而且更关键还在于一点——人体最不好压缩的水,到了这层深海空间后已自动压缩成不到三分之一。不过由于四周的海水密度也是如此,所以并不会让人感到格外的异常。当然从现在起,随着继续下潜,水压的增加速度也会随之增幅三倍以上。
“照这个程度,下一层空间,水的密度已经能赶得上水银了!这整一个过程,目的就是将人体压缩到接近‘一元重水’的高密度状态,才好将其吸收?这种近乎可以将物质无限压缩,却又不会压塌原子引发核聚变的原理究竟是什么?”
“老爷子,要不要赌上一赌,我赌他至少能闯到第七关!如果我输了,再送你一滴天一真水,如果赢了的话……”巨鼎之外,看着紫镜中映出的已经连过两关的王宗超,罗应龙忽然侧头向王翦提了一个建议。
“不赌!”王翦只是静静看着镜子,一口回绝,干净利落!
罗应龙听得一怔,心中暗道;“我自己也就刚好到第五关及格线,这个鼎第八、九关基本已经不是拿来辅佐修行的,而是用来杀人的。那家伙假扮的对象连人仙都还不是,合理情况下也该到不了第六关,这么有利的赌局,他都不跟,难道也是发现这家伙隐藏实力?”
“这一关,终于开始有点意思了!”
短短两个时辰之内,王宗超连续通过了三批各有异能的洪荒鱼怪的考验,闯入第四层深海空间。此时他的身形已被压缩到原本的近百分之一大小,四周的海水也变得比水银还要致密沉重数倍,这样的密度,已经是地球上一切物质都无法企及的,只有在地心才有可能存在这种密度的物质。
而也就在这一关中,王宗超终于去向受阻。
没有任何具体的生物,只是横亘在面前的一层透明的薄膜,清透如琉璃,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表面潾潾的,鼓荡波动之间的变幻,然而却又叫人无论如何都无法看清对面的事物,也看不到任何映出的镜像。而王宗超无论如何变换着角度与方位向前冲,或者攻击这一层薄膜,都会感觉发出的力道如同落入一个完全把握不到重心与着力点的无底深坑,紧接着失去稳定的怪异力道反挫而回,便将他硬是逼退。
他发出的力道越猛,反挫的力量就越强,然而又并非原封不动地生硬反弹,那反挫的力道俨然彻底改变了性质,变得漂浮莫测,但偏偏又充满无可抗拒的压迫感与渗透力,直透心肺,激扰气血。而当他以缓慢加力的方式向前施压时,就会感到自己的发出的力量就像落在一方弹簧垫上不断积累,最后一举把他反弹回去。
如果说原封不动的强硬反弹就像力量打在一堵墙上,如今这种反挫就像高速打在水面上的那种反击,虽然在极高速撞向水面的情况下,水面与硬地已经没有多少区别,但还是有微妙的差异。王宗超所面对的,仿佛是一层密度趋于无限,浮力与表面张力也趋于无限的水膜,无论如何试图突破,都会遭遇近乎无限大的浮力与表面张力强力反挫。
是谓“水无常势”,无论何种力道轰击上去,反挫而回的力量都会带上一份沉浮莫测的阴柔“水性”,加倍难测难防,可教人不觉间内腑重创。
顺带一提,由于密度越大的介质光线传播速度越慢,所以光线在这层水膜中的传播速度也是极低,折光率同样趋于无限,因此任何角度射入水膜的光线都只能近乎垂直于膜面,以平行光形式射出,导致它虽然不会阻碍光线穿透,但却根本无法成像,让人通过它看清对面的事物。
“虽然我突破这层水膜的手段不下数十种,但如果局限于‘荆无殇’,可就没有这么多了。而且这一关对于人仙来说,关键还是如何以‘力’的手段去破解,如果取巧,就失去修行的意义!”
王宗超看似徒劳地不断出手轰击这水膜,在半个时辰之内,足足轰击了数百万次,在这个过程中,不断体验着被反挫的力道以及这层水膜本身的奇妙性质。
“所谓液体的表面张力,是液体表面具有自动收缩的趋势,一般来说液体密度越大,分子相互吸引力也会越大,所以表面张力越大。在水膜所在的平面,一种力场褶皱了空间,令物质沿着这个面万倍收缩,创造出远远超越常理的超高密度以及伴随而来的超级表面张力。
这种空间褶皱很有意思,不同于须弥芥子一类手段收缩放大的是宏观空间,它却是褶皱微观空间,在不损毁物质的情况下让物质从微观层面向更高维度重重褶皱,就像一大块蓬松海绵被挤压成一小块,但如果解除了力场,却又能还原如初。这也是鼎中世界的海水能够无限压缩的关键因素!
这么说所谓一元重水,也就是一种在微观维度处于极限叠缩态的水,若能参透、掌握这种褶皱微观维度的力场,就能够让自身在质量与结构不变的情况下,实现大小如意,而且还有无数种运用方式,比如发出葵水神雷,或者创造出这种高防水膜,而要以力破解水膜的关键,则在于参悟这种力场并反向破解!
虽然我暂时还无法彻底参透,但这层水膜也不过仅仅局限于一片薄薄的平面,要加以破解,又有何难!”
已经参透了足够的奥秘,王宗超忽然出手连圈,在已经阻住他多时的水膜上圈出层层涟漪,细密而规整的涟漪向四面重重扩散,仿佛一朵有无数重花瓣的花卉正在飞速舒展开来。
每一层涟漪展开,都代表着有一重空间褶皱被解开,涟漪中心的水膜密度随之直线下降……下一刻,王宗超已毫无阻碍地穿过水膜,轻松得宛若闯过一层脆弱的肥皂膜。
水膜的对面,却是某种长近一丈,近似鼻涕虫,又像没了甲壳的贝壳的蚌的某种软体生物,见到王宗超闯进,这奇怪生物柔软滑腻的躯体一下抽搐,顿时又有一层水膜从它体表向外扩散开来。
这一次王宗超不费吹灰之力,挥手间已将水膜破开,又顺手一击,将这只软体动物打了个粉碎。当血肉在海水中爆开扩散的同时,其中蕴含的独特精血波动也随之散发开来。
都天神煞在他身上向四周不断扩散渗透,看似自然而然地侵蚀生灵精血,但实质却带着他的混沌原力渐渐蔓延开来,又渐渐要形成庞大得足以笼罩整个海渊世界,却又异常缥缈朦胧,若有若无的共工虚影。
在立意上,共工法相是王宗超感应洪荒开辟之前的共工本相所凝,当为万水之宗,不过在如何御水的细节上,却还有大量需要完善的细节。王宗超如今的做法,类似于向冥冥中的共工意志奉上血祭,换取更多的信息,以便共工法相进一步完善。这种手段,的确也可以说是趋于魔道。
不过这一切在表面上,只是生灵的精血生机被都天神煞吞噬而已。而从某种程度上讲,都天神煞吞噬生灵的过程,其实也就是向十二祖巫奉上血祭,只不过若是没能做到念通神煞,就无法在这个过程获得好处,只能等着都天神煞在将牺牲品生机吞噬殆尽后自然消散于天地。
“那么,下一关也就是理论上可以让精血开始融合一元重水的最低要求了!”
第五重海渊,四周海水的密度已经压缩到正常数百倍的程度,而王宗超也开始对如何叠缩自身微观维度有了一定的心得,正在尝试实施间,迎面就只见眼前有疏而不漏的深蓝丝线组成一张纵横交错的立体网络,只是稍为接触到数根发丝,顿时觉得一股无法言喻的阴冷,凝成无数条冰丝,渗入肌肤,涌入筋肉,直到深入到骨骼、血脉乃至窍**之中,某种扯之不断,截之不绝,阴柔强韧,连绵无尽的怪异力道如蚕丝蠢网般困绕全身上下每一处。
王宗超却很清楚,这种丝发其实根本不是固体,而是某种与之前的水膜类似,超高密度且又超高流速的极细水流,入侵体内后,立即在体内交织构建出一套血循环之外的诡异且精密的水循环体系,若没有合适的方法,就算移山倒海之力也不能扯断任何一根水线。
“九重考验,层层递进,这种设置看来倒像是模仿鬼仙的雷劫,真是辛苦仙秦不知去哪里找来了那么多适合磨炼人仙的洪荒异兽,可惜眼下还没有略去形迹,化为抽象概念上的劫数……”
王宗超忽然一震,缠上身的水丝顿时枯萎崩散,一股怪异的毒力随之发出,沿着水丝来源蔓延反击,这却是他开始模拟出多首海蛇的独有毒力展开反击。
正一边施展手段,一边继续下潜,就见铺天盖地的深蓝色丝发爆涌而来,充斥了所有的空间。就仿佛海底有一座酝酿积蓄了万年,终于得以喷发的火山,只不过这火山喷的不是熔岩,而是水丝,铺天盖地的水丝!
鼎外,王翦正与罗应龙等人全神贯注地观看紫镜中映出的王宗超的表现,王宗超如今所施展的手段相对于“荆无殇”这个身份而言都仍能解释得通,就凭他能够在试炼中力压许多菁英人仙位列前三的表现,能够闯到第五关还不足为奇。王翦虽然认为他面临的凶险极大,但多半也是在“琉金塑骨”这一层上,若仅仅完成“重水涤血”,多半是不成问题的。
就在此时,王翦身上玄武将符忽然亮起,他微微一皱眉,将手一按,顿时有一道旗门降下,将他笼罩其中,外来一切神念感应,都被旗门彻底断绝,这却是在即将阅读、商讨机密军情时的一种保密措施。旗门之内,乃是一个沟通龙气而降下的一个**小千世界。
“蒙恬,你没有半句事先知会,却忽然要与老夫相商紧急军情,是为何故?”
旗门之内,面对龙气拟化的蒙恬虚影,王翦开口问道。
这种旗门内封闭空间的保密措施,不仅针对旁人,还针对商讨军情的对方,让对方不清楚自己所处的地点以及正在做的事,毕竟眼下进行的仙秦两种顶级强化合一的研究计划对外仍是高度保密。除了推动这一计划的玄武、白虎军高层之外,他并不希望其他军团获知其中详情。哪怕因为军团之间交流的规则不得不让郑吒参与,他也严格限制了所有试炼胜出者的活动范围与对外通讯,不让郑吒有将这一切汇报给蒙恬的机会。
这其实也是正常的举措,无论哪一个军团都有对外保密的核心机密,尤其是某些风险极高而又关系极大利益的事项,免得失败遭人横加攻讦,成功了又惹来觊觎者。
“事关重大,不敢走漏了风声,故未曾事先知会,还望王老将军见谅。”蒙恬先是诚恳赔礼,随即问了一句:“不知这次老将军主持的绝地试炼,可曾有深染都天神煞而不死,甚至表现夭矫不群者?且此人与我派去的郑校尉还隐约有着同进同退的利害关系?”
听闻蒙恬所说,王翦先是一怔,随即冷笑:“看来老夫军中诸事,终究瞒你蒙大将军不过!”
王翦原本对蒙恬这种关键时刻突然派郑吒前来横插一脚的行为颇为不满,不过此举合乎军规,也并无指摘之处,而且也不清楚蒙恬究竟是通过那些渠道探知了风声。毕竟这一次金水合一的强化项目是玄武、白虎两军联合推动,也难保不是白起一方出了漏子或者出于什么目的故意走漏风声。不过眼下蒙恬竟然连荆无殇之事也探知得一清二楚,而且还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却未免过分嚣张跋扈了。
以仙秦军制,武将冒然将手伸到自己职权外的领域,在其他军团中安插眼线,原本就是一种禁忌,更勿论青龙军近期还在故土遭遇重挫。在此功过尚待评定的时期,若是再爆出逾越之举,只怕蒙恬这青龙军主将之职也就到了头了。当然,王翦也心知对方不会如此不智,所以在表露不满的同时,也静等对方解释。
“老将军误会了,蒙某之问,事出有因!”蒙恬不敢怠慢,当即解释道,“此次青龙军‘归化大计’遭遇重挫,皆因两人,一人乃当年通天灵藤所遗之木灵女,如今已然修成仙道的姜紫媛,另一人蒙某本以为是某异世武职神祇人间化身,且该神已为某所制,本该不足为患,不料其一身能耐却更是高深莫测……”
听得蒙恬说明事情大致经过,王翦不由动容,开口问道:“你说此人虽走的是炼气士路子,但身上诸般窍穴皆已成功凝炼,满十二万九千六百之数?”
“此人窍穴并未做到以一衍百,且身外窍穴不可感,不可测,故只能确定此人体内一千一百九十七个主窍皆已成功凝炼,而且练法与我等炼窍法大相径庭,除了同样凝结对应身神之外,诸窍并无丝毫震动,似乎仅仅在窍中开辟一储纳元气、扭曲虚空之界域。当他以窍中界域融入‘日月星辰神禁罗网’后,还会生出何等变化,也概未能知!
不过既然是炼气士的路子,此法所凝炼身神也该旨在主宰某种天地元气运转,体内诸窍尽皆圆满,已能等同于‘千变万化’境界,不过并非肉身千变万化,而是元气千变万化。正是凭着元气变化通玄,这才让我军吃了一个大亏,夺取了‘日月星辰神禁罗网’。”
“开辟窍中界域,这倒奇了!”王翦啧啧称奇,若有所思道:“圣帝已然以无上智慧推出:当人体体内诸窍尽皆凝炼圆满之后,若要更近一步,突破内外界限,便需以无悔拳意,于体外真空连续开辟九十九窍,斧凿天地,开苍茫天地之窍为己窍,合九九极数,补足一元之数,引动内外诸窍连锁共鸣,一齐粉碎,置之死地而后生,方能晋身粉碎真空之不可思议境界。但若是一开始便于体内窍中开辟界域,岂不是宛若内外倒置,反其道而行之?”
“人仙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若反其道而行,炼自身窍为天地窍,说不定反而顺应了天道,其中脉络,正合我等远征洪荒后,天庭于故土所传天地仙道!”蒙恬断然道:“人仙炼窍法越是往下练,诸窍震荡共鸣,交相叠衍之情形越是繁复精微,每多凝炼一窍,耗损的精力都需加倍,到了我等境界,即使不用分心军务且又药食充足,起码也需近十年才能凝炼一窍。但若是仅仅在窍中开辟界域,诸界相对独立,全数凝炼的难度也会大幅下降,或能开辟另一番别开生面之炼窍之法,与人仙炼窍互为参照。
不过欲知其中玄机,终究要招纳或者生擒此人!好在我已得了可靠情报,此人于近期必将前往五行仙天,而且此人因贪图日月星辰神禁罗网,已然身染网中神煞,而单凭他的‘元气千变万化’,显然还不足以变化消解都天神煞,若是前往五行仙天,必定难逃侦查。若此人意欲蒙混过关,便需有一个神染神煞而又能堂而皇之前往五行仙天的身份!
而我仙秦自古以来,大都天神煞总共动用三次,造就三大绝地,其中中央戊土天之下的那一处早已封绝,素无人员出入,而我军与朱雀军共管的那一处试炼之地,某已暗中前往镇守,外松内紧小心戒备。至于老将军所看管的这一处,某则派出与那人有些瓜葛的故土归化之士,以期引蛇出洞!若是这次试炼中忽然出了有某所言诸项特征者,就该是确凿无疑了!”
“原来如此,我原本还道荆无殇冒然攫取相柳精血,多半已遭相柳凶念吞噬了本心,只是表面上记忆与神智犹在,这才能有此表现,却不料其中还有这层内幕,想来之前都天神煞突然凝聚共工之相,也该是此人的元气变化!”王翦恍然大悟,蓦地嘿然而笑:“你既有此心,何不一早便坦然相告,直到如今方来知会,分明便是不甘老夫抢了你这份功劳,还指望着招纳此人。想来你所遣的郑校尉身上,定然携着你的纳降文书吧?”
“老将军见谅,蒙某故土之行折戟而归,眼下只求将功补过。况且此人玄功变化难测,我也怕提前走漏风声让他有所觉察。”蒙恬拱手赔礼,又叹了口气,“此人既已露了形迹,而那郑校尉还未出示文书,多半也是知情不报,心存侥幸了!”
“这也是你们青龙军的事,老夫可管不了太多。”王翦冷然道,“只是因你延误军机,此人眼下已以荆无殇的身份得了‘重水’、‘琉金’、‘天一’三丹,正在‘万象碎灭钟’笼罩下,于‘九渊归元鼎’内修行,若是再迟了些,教他将‘重水涤血’与‘琉金塑骨’一并完成,强上加强,越发无人能制,你又准备如何收场?”
“事竟险些至此?”蒙恬吃了一惊,他不曾想到王宗超行事竟是如此高调嚣张,也不知眼下这两大强化合并的项目,但随即又暗呼侥幸,口中说道:“不过如此一来,此人岂不已等同自投罗网,加上兀自不知身份泄露,我等骤然发难,完全可以用万象碎灭钟震散他全身窍穴,再将之镇压到九渊归元鼎最底层!不过若非事不得已,还是尽量留他一命,此人若是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但愿如此,你当初将他囚于‘日月星辰神禁罗网’,不也是自信十足?嘿嘿……‘元气千变万化’,好一个‘元气千变万化’,难怪他可以将相柳蛇毒与凶性都演绎得毫无破绽!他既有此依仗,又焉知有何等厉害手段还未使出?”
“他的元气虽变化多端,但诸窍却相对恒定,肉身不能随意散化元气,只需镇住他的肉身即可。再者,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他以有心算我无心,如今却是我等以有心算他无心,成算甚高!”说到这里时,蒙恬忽然下定决心,拱手肃然宣告:“蒙某愿与王老将军立下军约,此事若成,王老将军当居首功,若败,则由某一人承担一切罪责!”
…………………………………………
“原来蒙恬早已在守株待兔谋算我了,不过他如果不知道我非在限定期限内前往五行仙天不可,也没可能作出这种布置,这么一来就是其他轮回小队给我挖的坑了,在不能暴露主神相关信息的情况下,看来还有人非要设法算计我这一把……”
与此同时,正处于鼎中的王宗超对王翦与蒙恬从头到尾的对话已是了然于胸,从头到尾,毫无疏漏,虽然明明隔着九渊归元鼎的重重禁制,以及龙气降下旗门屏蔽一切机密,但这一切对于超越色空的异质混沌原力来说完全不起任何作用。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王宗超的视角、心神甚至人格宛若一分为二,其中一个有血有肉,依旧在深海世界中不断向前搏杀,试图掌握以褶皱微观维度来随意操纵物质密度的根本奥妙,力精气神高度合一,充分沉浸于探索未知领域以及突破在即的满足与感动中,其中又伴随着念通神煞而不断涌现的一系列玄奥莫名而又纷乱古怪的信息,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与水性相关,这使得共工法相不断出现一系列微妙的变化。而另一个人格则高高在上如渊如镜一般将身周一切事无巨细地映出,无视任何障碍,不受任何干扰,甚至本体的一切情绪波动乃至生死存亡状态,都与之没有任何关系!
这种感觉,就像在玩一个第三视角RPG游戏,王宗超本人相当于游戏中的主角,而这个视角则是屏幕之外玩家的视角,虽然屏幕映出的场景锁定了游戏扮演主角,只能跟随主角的移动而移动,但玩家看到的一切却不等同于主角所看到的,游戏中能够妨碍主角视野的事物,并不代表能妨碍玩家。而对于玩家来说,游戏中再激烈的恩怨情仇万般险恶,都也不过是一场不会真正妨碍到自己的游戏。
如果要给一个定义的话,大致可以称为“有限范围的上帝视角”,不过究其源头,或者称为“天魔视角”还要更贴切一些。或许,对于真正拥有这种视角的天魔来说,诸天万界都不过是一场场游戏罢了。
在超然一切之上这一点上,或许类似于王宗超在香格里拉时凭借佛祖舍利加持的视角,但那种视角毕竟还是立足自身,不像“天魔视角”一样从一个完全于己无关的角度去看。虽然未免过于冷漠,在某种程度上却称得上真正意义的“旁观者清”,以此为参照,王宗超有足够的信心去及时修正都天神煞对心智的负面影响。
“事已至此,也无需顾忌太多了,趁着对方还未真正图穷匕见的时机,尽量参透‘重水涤血’与‘琉金塑骨’这一切背后隐藏的根本奥妙,再杀出重围!眼下此地位于共工与蓐收界交界,空间水性甚强,可以较轻松地潜入虚空,共工法相的威力也依然巨大,若能进一步参透金性,凝聚蓐收法相,单凭这些人拦不住我!唯一可虑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秦始皇,不过也只能赌他不会为我屈尊出手了!”
纵然形势颇为严峻,但王宗超考虑的依然是凭实力说话而不是降服,他很清楚这一切说到底也不过是蒙恬针对他的计算。至于秦始皇,从蒙恬与王翦的对话来看,明显没有专门针对他而有过什么指示,也多半没有特别关注过他。
仙秦已然立国超过两千年岁月,如今的秦始皇也早已不是历史传说中一天批阅数百斤奏章的那个勤劳的皇帝。基于法家治国的理念,在各种法制规章已经历经两千年完善的今天,仙秦军方官方已经习惯于一切遵循法规行事,也习惯了事事通过龙气向秦始皇启奏,而又永远只迎来千篇一律的模式化回应的这种状况。一切功过奖罚,爵位升贬,也都照着原本拟好的章程即可核定,仿佛秦始皇无论是否存在都不会影响这一切继续运转下去。是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以秦始皇如今已神化到近乎“不可见”的层次,基本上只要不发生动摇仙秦根基的大事件,就不会迎来他的直接干涉。王宗超自忖自己哪怕再强,相比相柳还颇有一段距离,眼下即使杀出重围,也多半不会和秦始皇直接怼上。
王宗超心中打定主意,手上却依然一如既往,在纷乱狂野的出击中幻化荒蛇百噬,每一秒都出击数以百计,宛如魔蛇般妖娆灵动的双臂,伴随着身形急速旋转,在身周幻化出千万蛇潮盘曲乱舞,凶戾惊天的一幕。看似肆意狂乱的出击,却造成一波更甚一波的旋绞涡流,每一波旋过,都将绕身而盘的亿万无限柔韧的水丝拉得更长一倍也更纤细一倍,如此近百波过后,这些水丝已然纤细得彻底了无痕迹,紧接着又在某种在水中酝酿已久,而又突然激发力场涤荡冲击之中,彻底消融于水……
“好,这一关破得甚好!”
此时王翦已经与蒙恬联络完毕,又凭玄武将印调兵遣将,暗中在殿外布下重重兵甲禁制,这才解除旗门,正好从紫镜中看到王宗超突破第五重海渊的一幕,忍不住出声赞叹。
“九渊归元鼎”中设下的重重关卡原本就是王翦依自身感悟的人仙绝学精华设立,以他的目光,自然能够看出虽然表面上王宗超运用了相柳蛇毒又以相柳的形意出击,但实质上却完全是沿着人仙路子来的以力破解。
“在掩饰真正身份的前提下,仍能轻易做到许多玄武军精锐都做不到的这一点,此人若是转修人仙,成就也是不可限量。”王翦心中暗道,“只可惜此人心气太高,不知厉害,终究要吃过一番苦头,狠狠挫去傲气,才能心悦诚服归于王化。”
一方面有心观察王宗超能耐,一方面也是静等王宗超自行闯入更深的海渊方便发挥“九渊归元鼎”更强的镇压之威,王翦并不急于马上发难。更何况,场中还有一个更霸道的“万象碎灭钟”,两大杀器伺候,加上以有心算无心,王宗超就算神通再广,也该翻不出天去。当然,由于蒙恬的前车之鉴,为保万无一失,王翦仍然作出了一系列额外的布置。包括现场的宋天、罗应龙等人,在万一王宗超还能脱困而出的情况下也能派上用场。其中郑吒虽然立场暧昧,但如果事到临头,谅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相助王宗超。毕竟,就眼下来说,郑吒也仅仅有知情不报的嫌疑而已,即使王宗超身份暴露,表面上从未与“荆无殇”有过接触、交流的他也完全可以推说不知情,但若是直接相助暴露身份的王宗超,也就只能将自己陷进去。
郑吒却不知王宗超身份已然暴露,只是和宋天、罗应龙一样全神贯注观摩王宗超在镜中的表现,虽然因为都天神煞这一大干扰源,某些细节时而会出现失真,但整体上依旧能看个明白,看着看着,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他的动作,怎么看起来越来越慢了?”
事实上,镜中映出的王宗超动作一直以来都没有变慢的迹象,但郑吒很清楚随着越来越往下潜,王宗超的身形正在越缩越小,眼下大概只是稍大的昆虫程度,只不过映出的影像一直跟着调整放大而已。而照常理来说体型越小的个体,相同速度情况下活动频率理应越来越快,正如雄鹰哪怕飞行速度比蜂鸟更快,也绝对无法以蜂鸟的频率去煽动翅膀。然而王宗超体型既然明显大幅缩小,动作却没有明显变快的迹象,显然只能说明他变慢了。
王翦笑而不语,宋天依旧冷着一张脸,倒是罗应龙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你不知道液体密度越大,阻力越大吗?把你浸在水银里,你还能剩下几成速度?再说,这种水还有一种无法阻挡的渗透邪性,你动得越快,就会感觉身体像灌铅一样越是沉重!”
“原来是这样……”郑吒喔了一声,罗应龙虽然解答了他的疑问,但实质上这些他只要入鼎也能够体验到,更本质的关键根本没有透露,说了也等同于白说。
“我的速度明显越变越慢,仅仅从身体上感觉,是随着四周阻力越来越大,速度越受限制,而如果从视觉来看,则是随着介质越来越致密,光线在水中传播速度越来缓慢,然而……这些都不过是表象!
不会错,‘九渊归元鼎’乃至‘一元重水’,这一切隐藏的根本奥妙,就是‘质量如水’!”
不知不觉中,已经即将进入第七层海渊的王宗超欣然而喜,双眸泛着智珠在握的湛然之光,随着自身的密度以及四周海水密度越来越是超乎想象的致密,越是能够感受到那种无所不在的质量渗透。
移动速度相对较慢的躯体尚不明显,但当他手脚越是快速出招、划水,这种渗透就会让他越发明显地感到手脚越来越沉重,越发巨大的惯性也相应妨碍了他速度的进一步提升,但当速度慢下来后,又会恢复原状。这种渗透,并非真正手脚进水的那种渗透,而是类似于“速度越快,质量越大”的相对论效应。
随着这层感悟,第一次念通神煞时获得的,烙印在他记忆深处,无比深刻的水火对撼一幕再次浮现出更深入的细节:一方是纯粹的光焰与炽热,一切能量与粒子都以光速在横冲直撞,疯狂躁动沸腾,但是无边无际的漫涌的“水”却浸湿、阻碍了一切,让一切光速运动中的粒子如同轻巧的棉花吸饱了水分一般获得了“质量”,变得越来越缓慢、冷却,显出越来越明显的物质形态。
“记得量子物理学有一个理论:按照标准模型理论,基本粒子并没有质量,但事实上却是除了光子以外的基本粒子都是有质量的。其中关键,就在于宇宙间遍布的‘希格斯场’,基本粒子在与希格斯场的相互作用下就像浸湿的海绵一样获得了质量,而且就像浸在水中的物体,运动速度越快,受到的阻碍越大,体现出来的就是质量加大。‘希格斯场’这一特质,其实也就是一种‘水性’。”
在风云任务之后,尤其经过暗黑任务,王宗超找楚轩补了不少现代物理知识,无论是高能、量子还是宇宙物理,都是王宗超武道开始涉足的领域,有必要进行一定程度的了解。当然,这方面楚轩也不会耐心给他讲解,最多只是指明方向再甩资料给他。方正以他眼下的脑域开发程度以及计算力,了解这些也没什么妨碍。不过这些对于他来说都不过是玄学之外的另一种参照与思路,并不意味着他真正想改换科学路线,而且真正了解掌握这些也不是科学家那样凭着计算推演以及试验,而是需要身体力行,以武实证!
就像一名武学高手即使没有学过任何经典力学原理,依然可以通过无数次练习,总结各种诀窍让每一个动作都自然而然地遵循最完美的力学原理去行动。不过若是一开始学过力学原理,却可以省去不少弯路,只是能不能将理论化为武学修为,终究还是免不了千万次练习与实践。
而与现实生活处处可见的经典力学不同的是,高等物理理论往往需要更加苛刻极端的条件才能进行体验与修炼,就像仅仅知道核裂变、核聚变理论,但没能接触到相应事物或者在面对该事物时没有最起码的自保能力的情况下,却仍然无从着手修炼。眼下“九渊归元鼎”的特殊环境以及‘一元重水’这种特异物质,正好为王宗超切身体验、实证“希格斯场”提供一个循序渐进的绝佳环境。
“照这个理论来说,物体是物体,质量是质量,两者并非密不可分,而是等同于蓬松的海绵与海绵中的水的关系,如果将海绵挤压到饱和,就可以把水给挤出来,不过绝大多数物体中的‘水分’都远远谈不上饱和,只有一种特殊物质处于饱和状态,就是‘一元重水’!”
王宗超早已解开体内“一元重水”的封禁,但却不直接接触它,而是先将之存于混沌原力所开辟的星宇空间中,以各种方式去体验这一滴体积虽小却异常沉重的水的特性。而当他以刚刚习得的褶皱物体微观维度的手法对这一滴水进行进一步压缩时,就会发现这一滴水竟然还可以进一步压缩,但是无论体积再怎么缩小,其密度却依然恒定不变,似乎质量凭空减少。而每逢对它进行压缩时,都会有一种异样波动散发,让王宗超身体莫名变沉,同时也感到到四周海水密度更增,也就是说它消失的质量会凭空转移到临近的物体之上,不过当它恢复原状,又会把这部分质量收回。
即使是王宗超,也只能通过操纵重力场让自己变轻变重,或者以灵气光环暂时性的扭曲自己的物理量,却无法随意改变自己的质量,在高速运动中,依旧要遵循相对论的铁则,然而如今这一层限制却眼看着即将被突破。
“也就是说‘一元重水’就像吸饱水的海绵,虽然依旧可以进一步压缩,但却必然会出现‘质量溢出’。质量如水的奥妙,我算是悟通了!”
不同于形态相对稳定的物质,王宗超早已了解“元气如水”意境,而他的“混沌水劫”,也蕴含着“时光如水”的意境,在凝聚共工法相时,又悟出“空间如水”,如今又悟透“质量如水”这一层。随着时间、空间、能量、物质四大宇宙基石近皆圆满,外放的共工法相在人形外表之下立即有了深刻的变化,仿佛有一个完好自洽的水行宇宙正在酝酿成形!
而就在此时,已经潜入第七重海渊的王宗超只见眼前一团致密而粘稠,仿佛一大团无比浓稠的黑胶般的黑暗弥漫开来,虽然依然是液态,但却无比致密也无比粘稠,已然近乎凝固的固态。
一旦接触到这团漆黑,王宗超便感到一股无比腻人的凝滞胶结感伴随着一种一样的阴冷死寂向他身体入侵,让他的全身出现一种越来越浓烈的死灰,气血越来越趋于粘稠凝滞,仿佛要化为毫无生命的凝固沥青,四周也变得一片死寂,包括声音在内的一切震动都为之凝固胶结。
“似乎已经是厉害程度不下于七首海蛇的海兽了,不过‘重水涤血’最根本的奥秘我已经悟出,眼下只算个添头!”
王宗超纵臂一展,一股异力到处,立即让眼前弄得化不开的黑胶为之沸腾,无数大小泡沫纷纷暴涌开来,仿佛空间都被侵蚀出无数空隙,看似七首海蛇毒毁空间的异毒,实质却另有玄机。
随着黑胶渐渐瓦解,一头体型堪比蓝鲸的漆黑异兽也随之出现,它的扁平而厚实的身躯如同一个张开的扇面,一排十二个如同黑宝石一般的亮点,散着幽幽的光芒,如同鲨鱼一般的巨大的阔口里露出磨盘一般的参差而粗钝的牙齿,看上去这头异兽应该习惯将猎物连皮带骨嚼得粉碎,一团浓厚如漆的黑气正从它扁扁大口中不断喷出……
“连来往于奢比尸界与共工界,在深渊之下以腐肉、尸骨为食,吞噬一切生机的阴王鲸也在他手下撑不了多久,果然不愧是能猎杀七首海蛇的仙秦勇士!”
王翦见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忽然向贾易下令,“他已将要完成‘重水涤血’了,立即祭动‘万象碎灭钟’!”
“王翦要动手了!”
借着“天魔视角”,王宗超对于九渊归元鼎之外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皆了如指掌。在王翦开口下令的同时,他已将一滴一元重水从体内的一个星宇空间中解放出来,使之与自身血脉相融,并蔓延渗透到全身每一处。
一元重水密度为凡水十二万九千六百倍,如今这一滴一元重水虽然只有鸡蛋大小,但重量已经接近一吨,这样密度的液体渗入人体,无疑比水银入体还要严重无数倍,轻易就可以压垮肢解人体的基本结构,即使能够承受,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沉淀到底再渗出体外,难以将之吸收。不过王宗超如今的身体密度已经压缩到接近一元重水的十分之一密度,当一元重水渗入血脉之后,又再猛地一缩,身高一下缩小为原本一半,极限压缩之下,自身密度已经与一元重水无比接近,没了根本差异。这一滴一元重水也就如同普通水分一般,能够被人体所吸收。
“潜入越深的海渊,身体融合重水的效果越好,融合重水之后,身体就或多或少带上重水的特性,配合悟出的褶皱微观维度之法,就可以任意压缩放大自身体积,乃至精确控制身体任何一处以及外物的大小与密度。不过这都不是最根本的,最根本是要做到感知、扰动‘希格斯场’,做到在已压缩到质量饱和状态下,依旧能够将质量挤出去的无限压缩!”
在融合一元重水的同时,王宗超的身体依旧不断缩小,而随着他自身密度越来越超出四周海水的密度的同时,他的下沉速度也越来越快。
与此同时,悬在九渊归元鼎之上的万象碎灭钟已开始震动,紧接着只见一道宛若实质,散发着无穷凛冽之气的金光从钟下罩落,将九渊归元鼎映了个满目明耀,连三条螭龙口中喷吐的水流都变得宛若金液一般。
金钟震动,金光亦随之震动,与此同时所有目视这一切的人双眼都不由眯了一下,只觉得钟下金光随着震动频率出现深刻的变化,时而浑然一片,时而异常凌厉刺目,宛若亿万道异常分明的锐利金弦正在虚空中穿梭交织。
与此同时,在鼎中第七层海渊底部,即将进入第八层海渊的王宗超只觉一团金光笼罩而下,一股淬厉、凛冽之气扑面而来,仿佛重重海渊世界都被这股无可抵挡的凌厉一举穿透!四周海水顿时染上一种水银般的金属质感,然而又并不妨碍视野,确切说反而更多了一种被穿透剔透感,原本浑厚而柔和的海水,转眼间平添一种刺骨锥肌的无比森寒,连口鼻都能直接嗅到、品味到这股无比尖锐冷冽的气味。耳中更是听到一阵悠长刺耳,极具穿透力,叫人气血为之躁动不息的凄厉长音。
紧接着耳中只闻铿锵杀伐之音大作,身边似有无数金戈铁马,锣鼓喧嚣,音波也化无形为有形,金质海水中到处可以见到一圈又一圈的音波震荡。每当有一圈音波震开,便有一柄刀枪剑戟,斧钺勾叉俱全的兵刃凭空杀出,无远弗迪地四下纵横斩伐,然而却并非具体可见的刀枪剑戟,也并非刀意枪意,而是纯粹的一股股砍劈刺削绞割铲砸俱全的诸般劲锐贲烈力道。
这一股股劲锐力道变化精微,各有玄机,或开山断岳、或削发分尘、或电花疾闪、或烈震轰荡、或叠劲无穷,多数为人仙的独有发劲,也有不少说不清来历的,虽无实质的兵刃为凭,但借着弥漫四方的凌厉金气,俨然与借神兵利器施为无异!
虽然只是一震,但余韵却绵绵不绝。横劈斜斩,肆虐八方的诸般烈劲更如滚雪球般不断积累,片刻功夫就已有亿万道之多,直将一层浩渺深邃海渊都绞了个支离破碎!
此时鼎外贾易正向郑吒等人介绍道:“万象碎灭钟,内外功能不同,对内是无限反射其中的诸般力道,而且能将原本散乱的力道变得越来越齐整锐烈。世上没有绝对不动的事物,所以被碎灭钟笼罩的一切实物都会越震越发激烈,越是挣扎动弹,死得越快,若不能及时破钟而出,迟早都会被自己的震动撕个粉身碎骨!
至于对外,万象碎灭钟则别有一种存录诸般烈劲的功能,尤其是借金属兵刃斩伐到钟上的烈劲,皆能在钟面上环绕传递,近乎永不消竭,而且诸般力道互不扰混,可以不断积蓄。届时只要激发,便能释放以之对敌!”
“这么恐怖?”郑吒听得一愣一愣,“那么如果白起将军每天都轰它几下,等用时再一举释放出来……”
“并非如此!”贾易摇头道,“此钟虽然受得了拳意实质等级的攻击,但用时却不可一下激发超越钟体所能承受的力道上限,否则只会一下炸个粉碎。而且此钟只有对内释放,不泄于外的力道才能反复使用,若是对钟外释放,则用完即无,而且随着距离越远,力道越是分散,威力大减。
而完成‘琉金塑骨’者,全身骨骼也会或多或少带上这一特性,若是你的骨骼承受得起拳意实质一击而无损,便能将这样的攻击‘存录’在骨骼中,必要时再将之释放对敌。不过即使完成‘琉金塑骨’,你的骨骼承受力相比万象碎灭钟也会大有不如,多半还是存录不了拳意实质等级的烈劲,而且存录时间有限,最多两三个月就会渐渐衰竭。此法珍贵之处,还是在于可以极大增幅你的躯体耐受性以及对各种震劲的感知,并让你能够在平日将诸般精微劲力记录在骨骼中,随时加以体悟,亦可刺激骨膜骨髓洗髓伐筋,而对敌时,又能将平时存录骨骼中的诸劲连同自身力量一并聚于一点轰出,哪怕赤手空拳亦不逊色凭借坚锐神兵所发挥杀伤力!若能进一步悟出金性之力,所发诸劲更能借一切金铁之物畅通无阻传导,对手越是披坚执锐,在你手下越是不堪一击!”
郑吒听得眼前一亮,心中直道:“好东西,这摊当真来对了,有了这种特性的骨骼,我的毁灭之力绝对可以增幅到一个更强的境界……”
与此同时,王宗超身上已经多出好几处刀割斧劈的痕迹,只是靠着全身肌肤骨骼在结合一元重水后已柔韧到无与伦比的程度,还未破皮见血罢了。
“‘琉金塑骨’这种功效对人仙来说已堪称强大,对于郑吒的躯体特性与作战风格也尤为适合,不过这都是现象而不是本质,我所追求的,何止于此?”
王宗超对贾易的话语都一清二楚,却仍装作一副不知身份已然泄露的模样,仅凭躯体柔韧若水的变化滑卸化解诸般锐烈劲道,不过眼下形势虽然还足以支持有余,却远不如当初在“九渊归元鼎”第一层海渊的轻松。
只因“九渊归元鼎”层层压缩的漏斗状结构,让“万象碎灭钟”发出的震动也随着漏斗的深入而加倍集中,加上密度越大的介质,对于震动的传导性越是良好,所以眼下仅仅是第一震,其难度就已经大大超乎“九渊归元鼎”第一层海渊。
“立即启动第二震!”就在此时,王翦忽然下令,郑吒闻言一怔,开始生出不妙的预感,却听王翦开口又说了一句:“金性凌厉直截,重勇猛而不重积累,如今正该以不成功即成仁之决绝,一鼓作气闯关!”
“难道是我多心了……”郑吒正有些犹豫不定间,就见贾易已催动万象碎灭钟发出了第二震,这一震之下,眼见钟下便有无数细碎的金色星辉如同金砂倒倾一般直泄入鼎中去了。
鼎中的王宗超举目望去,只见无数流萤金砂自上而下狂涌而至,竟然将亿万道金锐烈劲纷纷吸纳,凝聚在一起,紧接着化为无数形态凝实而又瞬息万变的金甲兵将、黄金异兽异虫等形态,伴随着密密麻麻连成一片,无比尖锐刺耳的烈震波动,向自己直杀了过来。
蓐收界生灵多为生长金属外壳的异虫,不过异虫却并非体型越庞大越厉害,不过至今为止发现的最强大异虫反而是一种体型小到近乎肉眼难辨,色泽金黄而又通体透明,在黑暗中会散发淡淡金光的飞蚁。这种被称为琉金蚁的飞蚁虽然集群活动,但无论数目还是繁衍速度在蓐收界各种虫类中都几乎堪称垫底。它们的强大之处,在于躯体坚硬无比,飞翅锐利更胜刀剑而又无物不噬,还能发出摧毁一切固体的激锐音波。除此之外,它们更有一种厉害异能,可以以聚在一起组合拟态,化为被它们吞噬的任何一种生物。虽然它们所模拟的只是该生物的物理形态以及物理攻击力,但当它们吞噬人仙之后,甚至连人仙的各种独特的精微发劲以及各种神铠神兵的物理功能也可以轻易模拟出来,这就足够让人见而色变。在找到克制这种飞蚁的方法前,仙秦因它们而折损的人命数以十万计,不过也正因为研究透了它们的特性,这才铸成了“万象碎灭钟”,又研究出了“琉金塑骨法”。由于融合炼化了亿万飞蚁的生命烙印,这“万象碎灭钟”也同样具备其对应的异能。
王宗超双手急舞,转眼间就以难以想象的繁复玄奇手法,将四周的海水不断压缩成不稳定的一元重水状态,束成丝、织成网,暗合水行法度,在身侧布下层层叠叠,密度变幻莫测的繁密防御网。阴柔而汹涌,绵软而强韧,连绵而不绝的无穷水丝水幕层出不穷,以柔克刚,以粘胜锐,将四面八方肆虐杀至的金色兵将与异兽尽数抵挡住。
只是稍为接触,王宗超就已经清楚越是硬碰硬的强势反击,发出的力量越是会被反复反震反伤,所以马上采用了在“荆无殇”身份下所能用的最恰当防御手段。
“只是第二震就比我之前遭遇的那一波强出近十倍,除了因为第七重海渊的增幅之外,也是因为碎灭钟被更加不留余地地催动!”鼎外的罗应龙凭着紫镜看得津津有味,心中暗暗叫好:“看来王翦也已经发现这家伙的反常之处,开始要下杀手了!这样一来我也要做好准备以防万一。话说回来,这种琉金飞蚁看着真让人眼热,如果能够抓到一批,炼入我的太虚法袍的话……”
“‘九渊归元鼎’七层之后的退路尽数封绝,已经没法退出了。王翦希望生擒我,就会利用我还意图掩饰身份的时机温水煮青蛙,不断削弱、试探我的实力,不会一下狠下杀手。而这段时间,同样可以让我参透‘琉光金精’蕴含的玄机。”
王宗超早已解封了体内的“琉光金精”,将之存于一处星宇空间,并用种种属性的元气对它反复冲刷,试探其特性。一时只觉它是一块近乎没有质量,又能够不断向外缓慢扩展的凝固金光,施加在它之上的各种劲力都能畅通无阻毫无损耗的传递出去,而且热能、电、磁、光各属性能力都能通过它而近乎无耗损地迅速传递转换或者反射反弹,此外一时无法解析出更多信息。
而万象碎灭钟则越摧越急,不给王宗超任何喘息转圜余地,第二震之后,第三震接踵而至,让王宗超宛若陷入千万披坚执锐的人仙以及各种具备强大物理攻击力的异兽的疯狂围攻之中。而等到第四震发出,各种将士与异兽的形态已经在走马灯的飞速轮转中彻底化为一团绞杀一切的混金飓风,亿万细碎的金色火花刺啦啦的疯狂闪动,紧接着又开始形成密密麻麻的精耀电芒,王宗超一个防御失守,几道细碎电芒随之入侵,只在他右臂一触,就在一连串令人心胆俱寒的爆裂声中将他的一条胳膊爆了个血肉模糊,体无完肤,仿佛被虎魄这个等级的神兵疯狂砍劈了数十上百下。
“看来如果不以混沌原力抵挡或者用上‘永不磨损’规则,无法单凭肉身承受这种攻击。”王宗超一边运转拟化的气血回复伤势,一边冷静地继续解析“琉光金精”的特性。
随着万象碎灭钟震动越发激烈,琉光金精也已开始响应其震动,同频共鸣,内外呼应,让王宗超对其特性越来越有深刻体会——那是一种近乎完美的振动感应与传导特性,一切固体、液体、气体的震动,以及光线、电磁场、引力波,乃至虚空的震动,都可以透过它毫无损耗地传递转化,随意积蓄释放,所以它近乎没有重量,而且外观上内外通透,而这种特性,也足以成为完成“琉金塑骨”人仙的独特能力。
下一刻,第五震已发,一震之下,王宗超布下的重重水丝、水幕防御已在无形之中瓦解,只因一股切割一切的凌厉金气弥补,已经连海水也彻底切割分解。虽然表面上看还是水,但已经彻底失去了粘聚性,这样的水滴在任何物体表面上,都会一下散成一摊,根本无法凝聚成水滴,同样也失去了表面张力,所以王宗超已经无法继续敛聚水丝水幕。
然而暴露在这种打击之下的王宗超却没有马上粉身碎骨,虽然皮肤创伤累累不断增多,但实质这些伤都未曾深入,大都见血即止。在王宗超的体表,有着无数细小而又不融于水,比水银更沉重致密百倍的血珠正在急速滚动,每一瞬都发生着数以千万计的碰撞,时而又如同炸开一个微观血海般澎湃膨胀开来,形成一种看似混乱实而尤为精妙的缓冲,配合着躯体的种种微妙发劲,在黏合、痊愈创伤的同时不断分散化解着四面八方的凌厉切割锥刺。
目睹着这一切的王翦一时缄默无语,就连他也预料不到王宗超能够马上领悟并运用出这种手段。这是唯有完成“重水涤血”并经过长时间刻苦修行的人仙才能运用出来的高深气血防御技巧。除了体表的血珠之外,更重要的是王宗超体内的气血也同样敛抱成密度堪比一元重水的无数微观小团,形成一种类似无数浑圆铁砂与胶囊、弹簧组合在一起的精妙繁复抗击结构,配合着窍穴震荡发力,这样的防御,在无铠人仙中绝对可以堪称首屈一指,虽崩山裂海的打击亦可等闲承受!
“好家伙,简直就将人仙的独有气血体系玩出花来,让人无法相信那都不是他真实根底而仅仅是一种模拟。他难道还打算继续撑下去,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一直撑到第七震?不过王翦明显疑心已生,他再强撑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罗应龙死死盯住镜中王宗超的每一个细节,心中不由生出震撼之感,只因哪怕是他,当初也不过是撑到五渊五震,而且还是借了天一真水,而如今的王宗超,却明显还没有正式动用天一真水。
“好贲烈霸道的震劲,不过对于人仙来说,他们反而可以借这样的震动谐调振幅各大窍穴的震荡。而琉光金精,正是要在这种特殊震荡之下,才能与人体骨骼完美结合,不产生任何排异,也不至于将人体化为没有生命的金属。
不过我已先完成‘重水涤血’,包括骨骼在内的躯体物理性质有异,变成可以千百倍伸缩的特殊柔性物质,与刚性的琉光金精的结合难度就会随之大增,毕竟它的最佳结合体还是骨骼一类坚固物质,也难怪仙秦一直做不到将‘重水涤血’与‘琉金塑骨’合一。罗应龙是靠了‘天一真水’才统一两者,我倒要试试,能否凭着自己的能耐去做到这点!”
此时王宗超已将体内的“琉光金精”彻底解放,全身筋骨皮肤顿时如同镀上一层金膜一般充满了内外通透的金属质感,时而充满坚不可摧,不可改变的冷硬,时而有如清风,似流水般四下流转,让人想不到金属竟然也能有如此的灵动柔和,刚与柔频繁切换,没有一刻稳定下来。
间不容发,在万象碎灭钟的团团急旋中,第六震已发。此震无音,声势远不如前几震浩大,然而却引发琉光金精内外交感,强烈共鸣。王宗超猛觉得脑海中爆发出一声锐响,眼前五花八门的精光频闪乱颤,就好像被捏住了口鼻、捂住了眼耳,却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又像是全身上下每一颗细胞都仿佛爆豆子般“噼噼啪啪”地纷纷爆开,而这种爆裂又不断深入、深入、再深入,一直深入到每一个分子、乃至原子深处,与琉光金精结合,让全身每一处最细微的物质构造发生着最深刻微妙的变化。
紧接着,就是第七震!
九渊归元鼎第七渊!万象碎灭钟第七震!
两者结合,异变徒生!
眼前虚空频繁闪现无数斑斓细碎且又砥砺粗糙到极点的锐棱刺角,原本平整的真空处处生出无比狰狞淬厉的质感,而且每一秒都在剧烈闪烁变化。王宗超只感到全身内外每一处都如同亿万根锐针细剑在疯狂攒刺、切割一般,将五脏六腑、血脉筋骨、脑髓骨髓一起搅了个纷纷碎碎。
但这痛苦来得快去得也快,随着躯体各处神经信号也被纷纷截断,很快地王宗超就感受不到生物意义上的痛苦。下一刻,王宗超全身上下各大窍穴光环绽放,如同千百旋绕星云交响辉映,重叠勾连,诸窍身神以一种超越于时空之上的互感互动密切保持联系,维持以各自为枢纽的元气循环,确保对自身每一处的掌控。
“这是什么?人身诸窍,几时有这种形态,这是什么独特功法?而且诸窍皆备,无一疏漏?”目睹紫镜中清除映出的,王宗超体内犹如宇宙太虚的星系形态诸窍,贾易的瞳孔骤然紧缩。
万象碎灭钟第七震霸道无匹,足以将生物体一切血气的流转、神经信号乃至神念统统粉碎,寸寸截断,在这种状况下,即使一个人身躯还能保持完好,也无法控制好自己的身体。不过炼窍法已经修炼到一窍通衍百窍的人仙却是以窍穴身神为枢纽控制自身,而诸窍之间,则以一种超越时空的方式共振互感,不受万象碎灭钟影响。而王宗超的炼窍法也是同理,不过他的诸窍之间却并非以共振互感来联系,而是通过重重扭曲虚空来构成一种不可分割的联动整体,两者似同实异。如今在万象碎灭钟威能全开的情况下,这一底蕴终告暴露。
郑吒暗叫不妙,但表面上只露出应有的惊诧,王宗超的计划原本就是一种冒险,他对此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自然不会因此而闹个惊慌失措。
“此人绝非荆无殇,必是李代桃僵,图谋不轨之辈!”王翦瞥了郑吒一眼,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便不需与他客气,倒要看看他是否有资格入第九渊,受第九震!”
另一边,王宗超混沌原力已不再模拟血气,转眼间已在身周布下一片非光非暗,混同一切的异空间,消融化解粉碎一切的剧震与碾压一切的巨压,蓦地只觉身周巨压以及物质密度再次骤增三倍以上,然而在某种霸烈无匹的震波之下,四周已不再呈现出液态,而是化为无边无尽,仿佛浓缩、凝固到极限的金铁与雷霆之海。
“原来我已被镇入九渊归元鼎第八渊,而万象碎灭钟第八震发出,则将一切原子的电子震得悉数脱离原子核束缚,化为自由电子。
所谓金属性,其本质也就是原子电子容易脱离,可在不同的原子间自由替换,失去电子的正离子与负电子相互吸引,形成金属键彼此连结,哪怕随意更换位置也能重新建立联系,这也是金属有优良的延展性与强韧,以及优良热能、动能导体,并能引发光、电、磁一系列特殊效应的根本原因。
所以自由电子、阴阳两极离散,这才是金性的本质。却并非指金银铜铁之类特定的金属元素,哪怕是氢一类非金属元素,只要能在特殊条件下拥有自由电子,也能拥有金属态,比如金属氢。如今这万象破灭钟,竟然能将所有物质的电子都彻底震散成自由电子,也就是可以让一切都呈现出理论上最超强金属态!
微观领域阴阳离散,却偏偏能够形成物理性质坚固强韧的金属,造化之奇着实难言,不过眼下情况,却是有些不妙了。”
正所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随着万象碎灭钟第八震将所有物质的电子都彻底震散成自由电子,四周已是数万倍海水密度的重水每一个原子都通过超强金属键紧密结合,形成一种同时具备固态与液态的奇异物质。它既有着固态金属的无比坚固强硬,又有着近乎液体的超强可塑性,无论你给它造成任何破损与裂痕,这些裂痕都会在瞬间消失,恢复成一个无隙可寻的整体,就像抽刀断水,一刀过后,水仍如昔。
理论上自由电子越多,正离子半径越小,金属键越强。而金属键越强,金属的硬度越大,熔点越高,再加上第八渊重水数万倍凡水的超高密度与超高压力。此时此刻,王宗超宛若被禁锢在一颗体积接近木星的金属行星核心,四周全是近乎艾德曼合金一般不可摧毁,即使摧毁也会瞬间恢复的超致密金属,仅以物质层面而论,已经毫无破禁而出的可能性。
物质层面的禁锢固然让人窒息,而在能量层面上,四周却是无比躁动活跃,到处全是疯狂游走乱窜,彻底沸腾的自由电子之海,哪怕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动静,都能够引发雷霆霹雳光热电磁一系列激烈狂躁的连锁反应。而诸般存录在万象碎灭钟之内的人仙劲力,则畅通无阻地在四周超强硬超致密的金属态物质中驰骋纵横,向王宗超狂轰滥炸,甚至借着人体诸窍感应,超越空间限制锁定、直指王宗超体内窍穴要害。虽然王宗超一开始还能一混沌原力系数化解,但随着轰击的人仙之力渐渐提升到接近拳意实质等级,就开始有些支持不住了。
哪怕是强如王宗超,也万万无法做到自身完全不动,任凭蒙恬、王翦等级人仙疯狂攻击而不损根本,再支持片刻,王宗超全身上下已有部分窍穴出现轻微裂痕。
“厉害,仙秦军团的两件压轴法宝合璧果然非同小可!不过即便如此,也仍然有一线生机!”
在王宗超体内,天一真水已然释放,沉浮于混沌原力之中,释放出一种至清至纯,仿佛可以化合万物的明澈而温润宝光,所到之处,原本冷硬的琉光金晶也变得柔软、圆润起来,与之水乳交融,完全不分彼此。一时间让王宗超直有一种久旱逢甘霖的感受,连毫无生命的金铁之气也变得灵动而富有生机。
混沌原力全力运转,在化解诸般针对窍穴而来的破袭之力同时,又全力同化、模拟天一真水的特性。一时间,混沌原力生出种种前所未有的微妙灵动变化,泛发出空前强烈生机,仿佛化作浸润一切、包容万物的生命源泉,转眼间就将一直未能消化的都天神煞化合消融了两三成。在其浸润之下,各处开始出现轻微裂痕的窍穴也迅速弥合如初。
种种玄之又玄的感悟涌上心头,恍惚之间,一直并无头绪的神级血苍穹忽然有了全新的进境,仿佛距离突破仅有薄薄的一层纸。
若能突破这一层关隘,立即就能有翻天覆地的质变,然而虽然明明感觉只差些许,但却偏偏是咫尺天涯,一时间无论如何都无从更进一步。而且这种因天一真水而触发的意外灵感,还在随时间推移而渐渐淡去。
“看来神级血苍穹,是无望在眼下临阵突破了,而仅仅这样,仍然不足以化解眼下危局!”
急躁、懊恼都是无用,王宗超只能继续保持冷静,认真评估局势,思考如何应对。
“借着‘天魔视角’,九渊归元鼎与万象碎灭钟的基本构造我都了如指掌,这两件法宝合璧虽然犀利,不过也造成新的破绽。九渊归元鼎越是将万象碎灭钟的威力重重压缩凝聚,对自身造成的负荷越大,所以在第九渊、第九震的最强处也将会是最脆弱的一环节。不过能够利用这一弱点的前提是:我必须在第九渊、第九震之下争取到足够的转圜余地!”
万象碎灭钟之下,只见道道雷光疾闪,如疾风暴雨般不断向九渊归元鼎深处落去。
论气势,这道道雷光未免过于细碎,远远比不上壮阔经天的天地之雷,不过却自有一种无物不破的锐烈,以及瞬息万变,凭空跳跃,几乎没有任何移动轨迹与规律可言的莫测,让人完全无法想象面对这种雷光,该如何抵挡,又该从什么方位去抵挡。
事实上,此雷非雷,只是存录万象碎灭钟的人仙劲力,不过在第八震造成的阴阳离散情况下,特殊力道扰动自由电子之海,才能显化雷光。
“三十六天罡雷法之中,白虎军的‘金离神雷’的穿透力最强,也最擅长破坏窍穴,此子竟然还能苦苦支撑,这可不仅仅是元气变化的能耐,看来得了‘重水涤血’与‘琉金塑骨’之助,他的肉身与窍穴强度,已然超出我等良多!”王翦负手而立,目光深沉,虽然王宗超的能耐的确超乎预料,但他也能看出对方也的确仅余招架之功了,这样下去,全身窍穴重创甚至破碎都只是迟早的事。
人仙已成功凝练的窍穴异常坚固,加上修成一窍通衍百窍之后诸窍各有精微独特的振动衍化规律,瞬息百易,渺不可测,若无专门针对窍穴的攻击手段,往往将一个人仙打到不成人形都还损害不到他的窍穴根本。不过一旦人仙的窍穴受创甚至破碎,导致的后果轻则寿元、修为大损,非服用天材地宝外加长时间调养无法恢复,重则彻底断绝进境乃至殒命。除非已晋升血肉衍生境界的人仙,窍穴才有类似七劫鬼仙的神念那样的无限再生能力。不过即使是血肉衍生境界的人仙,一次性被摧毁的窍穴太多,也有可能跌落血肉衍生境界。
王翦对于人仙窍穴破损的后果了如指掌,不过对于王宗超的特异窍穴,可就一无所知了。所以他眼下很好奇,颇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王宗超如果一连被毁去数十甚至数百个主窍之后,又会导致何等效果。毕竟要研究透某种新事物,解剖、拆解之类破坏性措施都往往是最直接有效的,最有可能发掘出根本底蕴的。反正以王宗超对仙秦的敌对行径,如此作为也无可厚非。
“仙秦兵家的两件看家法宝合璧果然够**啊……不过这家伙明明还有‘一气生万界’的高端空间能力没有施展,虽然在这种巨压巨震之下,生成的空间也会转眼被摧破,也不大可能单凭这种手段突破钟鼎禁制,但好歹能让他不至于像眼下像凝固在琥珀里的虫豸一样狼狈。看样子,他还在搓大招找机会。”罗应龙透过紫镜看得津津有味之余,心中也暗自嘀咕,不过王宗超的“一气生万界”手段,他眼下也不好挑明了与王翦讲。
“好一个‘金离神雷’,人仙系攻击并不像紫媛的剑芒一样动辄撕裂虚空,却偏偏能够自发利用真空已有缝隙,发挥量子隧穿效应,再无懈可击的防御,被它突破都绝非零概率。而眼下超致密与阴阳离散的物质又成了绝佳导体,自由电子之海近乎压缩成浓浆,又在第八震的鼓动下屡屡冲击我的混沌原力,使得阴阳二气频频分裂离散,量子层面的空隙更大,被其穿透的概率竟然超过十分之一,将其湮灭的概率只有不到三分之一!”
王宗超眼下被死死禁锢,动弹不得,只觉包裹周身的混沌元气在金离神雷打击之下犹如暴雨之下千疮百孔的破雨衣,每一刻都有数百金离神雷打上身来,又如被磁石吸引的铁砂般自动袭向窍穴,往复转折反弹。对于这种具有可怕穿透力的金离神雷,一切筋络血肉,都无法对它起到明显的妨碍。
窍穴是身神主宰的绝对领域,又运用“不可磨损规则”,自然能将金离神雷抵御反弹,不过在其反复侵袭之下,四周围绕的星云光环已经飘摇欲散,渐渐有被打乱、打散彼此联系的趋势。
倒是已经融入琉光金精,化为“金骨”的骨骼在这种打击之下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只要接触到“金骨”的金离神雷都会在“金骨”表面往复飞驰传递,虽然近乎永不消竭,但也已被局限于特定范围活动,无法威胁到王宗超骨骼内部的窍穴,这也使得这些窍穴已然能够起到中流砥柱作用,牢牢维持住周身窍穴联系。
“看来对付金离神雷的最佳方式不是抵御,而是创造一个畅通无阻的绝对金性领域加以引导,这也就是‘琉金’的存录功能。只可惜我已被禁锢住,‘金骨’只能化解部分威胁,况且按照贾易的说法,‘金骨’也承受不起拳意实质等级的打击,而从我与蒙恬对战的经验看,拳意实质也完全足以突破‘不可磨损规则’杀伤我的窍穴,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九渊归元鼎与万象碎灭钟合璧,若要以绝对的力量由内而外强破,几乎等同于破坏巨型金属行星的核心,如今我的体型被压缩得太小,根本调集不起这么庞大的力量,可是如果放大体型,却又承受不起九渊归元鼎的巨压!”
完美完成“重水涤血”,参悟出叠缩与扩张自身之法后,王宗超已能做到在不运用任何空间能力的情况下,将自身体型缩小到十二万九千六百分之一,或者扩大到十二万九千六百倍。前者优点是可以极大增幅抗击尤其是抗压能力,但弱点却是能够调集运用的天地元气的量大大减小,自身元气又被压缩成近乎凝固的液态、固态,诸如‘混沌四劫’一类需要运作空间的高深元气运转都施展不开,后者则是反过来。而在压力堪比恒星核心的第八、九渊,若是自身密度小于四周物质密度,承受的压力将是无比恐怖。在这种处境下,王宗超绝不能随便解除叠缩状态。
“单凭空间能力也出不去的,一元重水这种叠缩态物质,原本就会自发渗透蔓延到更高维度,就像一张湿透的纸会弄湿叠放一起的其他纸,浸没其中,哪怕是向其它空间维度跳跃也会面对一元重水。眼下四周的水既然在已被震得阴阳离子离散,化为凝固金属,这种禁锢就同样封锁了高维空间,更何况还有钟、鼎本身的重重空间禁制。
至于自身进入升维状态,在没有足以炸开维度的超强外力,以及对该外力特性早有了解,加以针对性的准备情况下,殊不可行。王翦已经知道蒙恬曾吃过这个亏,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王宗超心中霎时闪过众多破局方案,又迅速否定,“……归根到底,可行性最大的破局之法,还是在于模拟、借用万象碎灭钟的震荡之力,用于瓦解四周金属键禁锢,进而在第九渊、第九震时将这股震动瞬间增幅到超越钟、鼎所能承受上限,不过问题是这种阴阳离散震波已绝对是拳意实质境界人仙才能掌握的技巧,我目前还运用不出来。”
混沌原力虽然理论上能够模拟万事万物,但许多高端事物都难以做到逼真模拟,比如天一真水,王宗超就只能把握、模拟其部分特性而已。至于万象碎灭钟的震动,其第八震已经无限接近拳意实质等级,而王宗超以混沌原力模拟人仙窍穴,最多也就模拟四、五百主窍,五百窍以上,震荡的窍穴越多,越是模糊失真,距离启发人仙拳意实质妙用还有极大的差距。
论能够调用的力量之大,王宗超远远凌驾于拳意实质人仙之上,但仍然做不到拳意实质人仙在微观领域引发的种种量子效应,这也就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除非我能够彻底改造自身窍穴,让其也拥有人仙窍穴的微观特性,这才能真正发挥出人仙拳意实质的威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不用全数改造,就我的估算,只要能够改造其中九个主窍,就能够对其他虚拟窍穴起到足够的修正效应,在短时间内模拟出拳意实质威能。
阴阳离散这一金性本质,倒是提醒了我。就像原子就是由一个相对恒定的原子核,以及呈概率波动的电子云构成。所以天人之窍的恒定不动以及人仙之窍的瞬息百变也完全有可能参照这一最为普遍常见的模型统一到一起,微宏两相互为两级,相离而又统一,同时兼备两者之长。”
王宗超这阵子获得了许多人仙炼窍的秘要,本已在琢磨着如何以此进一步完善改造自己的炼窍法,然而毕竟时日甚短,若仓促而行,成功的可能性压根就不到百分之一。
不过眼下的形式虽然凶险,却为窍穴改造提供了千载难逢的契机——万象碎灭钟的阴阳离散震波以及金离神雷在破坏窍穴的同时也有可能将窍穴进一步分化再造,九渊归元鼎的超高压在禁锢自身的同时也可以最大程度遏制窍穴的失控炸爆,而最重要的,还是天一真水所蕴含的完美和谐道韵。
这是一种无比柔和,包容一切,化合万物,滋润生命的大和谐与大一统,在这种道韵之下,一切的矛盾、错乱与瑕疵杂质都能够得到最大程度的包容与协调,达成一种圆满稳定状态。也就是说,它可以视为一种法则层面的绝佳润滑剂、中和剂或者黏合剂,连混沌原力也奈何不了的都天神煞,都能够化解近三成,就可见其厉害。而生命原本也是自然造化的一种圆满和谐体现,所以天一真水对绝大多数生命体都有着极大的裨益,不过这只是附带效果,其本身其实并不蕴含生机。
“趁着天一真水的大半功效还在,破釜沉舟,一次性将九大窍穴彻底打碎,重生再造为统一微宏两相的理想形态,即使其中有着重大缺陷,无法长久稳定维持,但能撑到让我杀出重围就够了!”
王宗超主意已定,混沌原力随之运转,故意沿脊椎露出一线空隙,万象碎灭钟发出的千百道金离神雷顿时毫无阻碍地透过脊骨缝隙长驱直入,直打得王宗超脊椎一线上的大椎、身柱、神道、灵台、至阳、中枢、脊中、命门、长强九窍星云形态彻底溃散,错落裂痕遍布……
人仙修行之基,先从练活一根脊椎开始,人仙武道中脊椎称为大龙,唤醒潜龙,才能一飞冲天。所以凝练难度最低,甚至在成就人仙之前就已能完成凝练的九大窍穴,也就是这脊椎上的九窍,此九窍甚至可以称为诸窍之枢纽,王宗超要冒险改造窍穴,就需从这九窍下手……
“王将军,我看此人手段似有几分熟悉,只怕是在故土相识的一名故人。”一直随众人一起观看紫镜的郑吒忽然向王翦拱手说了一句。
“喔?你总算认出来了?”王翦闻言只是冷淡一笑。
“此人能耐高深莫测,又刻意变换身份,卑职也一直难以确认,不过如今观其层出不穷的手段,却有七八成把握!”郑吒面无愧色,继续说道,“我与他也曾有些交情,只可惜他与青龙军有怨,对仙秦成见颇深,我却归化仙秦,眼下却是形同陌路。不过蒙将军毕竟惜才,早授纳降文书于我,若此人愿降,即可既往不咎。
我也略知此人性情,此人一贯吃软不吃硬,以卑职之见,若能确定真是此人,或可网开一面,诱之以降……”
“那是蒙恬打的算盘,与本将何干?”王翦一口回绝,“眼下他竟敢冒我玄武军将士身份,图谋兵家重器,已是死罪!蒙恬愿与他既往不咎,本将可不曾松这个口!”
罗应龙却嗤笑一声:“等到这家伙已成了俎上鱼肉,你才‘认出’此人,这时机未免把握得太好了!”
“卑职拳拳之心,日月可鉴!”郑吒一脸正气,以拳击胸道,“若不是我认识的那位故人罢了,若当真是他,要说他已是俎上鱼肉,只怕为时尚早……”
“是么……噫?立即将其镇入第九渊,启第九震!”言语间,王翦忽然注意到王宗超开始出现崩溃性的窍穴严重破损,但转眼间,他就发现那毁损的九大窍穴竟然是出现在齐整的脊椎一线,明显是有意为之,当即厉声下令!
对方有所图谋不要紧,只要在对方还未能做好准备一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对方彻底击垮,那么再精巧再可怕的阴谋都会随之粉碎!
随着王翦一声令下,鼎内空间随之变幻,第八渊迅速向最底层沉降,海水密度向真正的一元重水极限飞速逼近,紧接着而万象碎灭钟的威能,也开始淋漓尽致摧向巅峰!
在更恐怖绝伦的离散震波之下,电场中正负粒子分裂离散,磁场在连绵磁暴中分裂出大量正负磁单极子,物质之外的虚空中,也有大量正反粒子以比平常状态更活跃千倍、万倍的程度凭空分裂而又瞬息湮灭。在一派离散躁动之中,一道薄如蝉翼,细若丝发,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无匹锋芒剧烈闪烁震荡,直斩向王宗超。
虽然无比轻薄纤细,但这一道锋芒却无比鲜明地遍布七万七千七百七十七处凶厉惊天的铮铮棱角,每向前推进一分都伴随着七万七千七百七十七次强烈震荡与微妙的瞬息变向,势如厉电转折,凭空跳跃,仿佛前进的过程中,屡屡停顿,然后出人意表地瞬间出现在另一个临近位置,犹如一个个毫不连贯画面强行组合在一起,每一次瞬变又都剧烈切割、搅动虚空,让原本就是一派沸腾离散的虚空亿万裂壑频闪,璀璨雷霆厉光与漆黑空间碎片同时冲天而起,一圈圈朝外荡漾爆发。
这一击,绝对是来自最擅长杀伐与破坏的拳意实质巅峰人仙,毫无保留的全力一击!
一击之下,王宗超脊椎四裂,等若开门揖盗的九大窍穴摧枯拉朽地被一下从中洞穿,随即又在其猛烈旋绞之下,一下轰然炸爆。一时仿佛有九个微缩宇宙在王宗超体内炸开,磅礴无伦的毁灭元气向四面八方扩散,冲击得其他窍穴也随之纷纷移位,彼此层叠勾连的光环错综动荡,全身筋骨更是直欲分崩离析。不过在与此同时,已经压缩凝聚到极限的混沌元气已从四面八方向这九大爆开的窍穴猛压而回,将一切向外喷薄的能量与物质碎片都压缩回去。
混沌无质,却沉重得足以压垮一切,湮灭一切,眼看着九个窍穴炸爆的窍穴即将在混沌中彻底化为乌有时,却忽然有九个朦胧不清的身影出现在远窍穴所在位置,如同天维地柱般硬生生将一处崩塌的小小天地撑起,既避免了九个窍穴的坍塌湮灭,又避免其彻底炸散,维持住一种阴阳离散而又依旧平衡统一的微妙状态。
人仙的攻击,最厉害之处不仅在于可以干涉量子层面的诸般力道,还在于一股拳意精神,若是真正的拳意实质人仙摧毁王宗超的窍穴,那么就连窍穴中的身神都会被拳意彻底斩杀。不过如今这万象碎灭钟内存录的不过是纯粹的力道,虽然因为第九震的配合增幅以及九渊归元鼎的层层聚焦变得加倍厉害,但毕竟没有包含拳意,也就使得王宗超的窍穴被摧毁后,其中的身神还能勉强继续维持,以绝对的意志干涉窍穴的重塑。
理论上身神虽是所在窍穴的绝对主宰,犹如神域之主,但事实上,身神也无法违背窍穴的基本构造与规则随意行事,所以也就唯有在原有窍穴彻底崩溃破碎,一切又因阴阳离散之力而高度活性化的这种状态,才有可能彻底打破原有桎梏,进行颠覆式重塑再造。
在绝强的身神意志干涉之下,将自己对能量物质时间空间、大到多元宇宙小到微观量子的一切感悟心得都倾注其中,外加无可计量的元气投入,九个窍穴很快重新稳定、成形,新生的窍穴,表面上依然是身神所在的一方恒定且独立的洞天秘境居中,四周星云围绕形态,但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四周星云其实是由无数闪烁震荡,瞬息百变的空间节点构成,而每一个节点又似乎是一个更小的洞天,其中又隐约呈现一尊身神主宰,仿佛中央不动身神在四周虚空中分化出上百变化莫测的投影。
宏观与微观、恒定与变化两相兼备,而又构成一个不可分割的统一整体,新生窍穴形态看来更是玄之又玄,高深莫测,然而这个玄奇高妙的形态才刚刚昙花一现短短一瞬,随即便已呈现不可挽回的崩溃瓦解之势。
毕竟,这只是王宗超这阵子触类旁通,借助他山之石攻玉,综合平生所学构思的一种最为理想状态,又借着各种天时地利勉强付诸实施,其中纰漏之大,根本就是千疮百孔,又怎可能真正长久稳定维持?若是这样也能成功,简直就是临时抱佛脚却抱出一个兼备天人、人仙之长,完全凌驾于人仙炼窍法之上的全新炼窍体系,就算他是道祖转世,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形同儿戏。
不过也就在这九大新型窍穴即将崩溃的同时,一道宛若清泉甘霖的气息流淌而过,渗透、浸润九大窍穴,一种圆满、醇和,包容一切,化合诸异的意境随之而生,竟然让这九大窍穴勉强维持住稳定。
“新型窍穴底蕴太浅,随时都会再度崩溃,哪怕凭着天一真水的神效,最多也就是支持一分钟的全力作战,要速战速决!”
稍为稳住阵脚,立即有一连串不断震荡跳跃的节点从混沌元气中生成,以脊椎的九大新型窍穴为主干,仿佛枝叶蔓延,转眼间就形成一张由近七百个明灭闪烁,层叠变幻节点构成,遍布全身的繁复网络。
万象碎灭钟的烈震传来,震动这张由九大新型窍穴以及七百余虚拟窍穴组成的网络,顿时以一衍百,分化衍生出无以计数种各有微妙差异而又彼此共鸣呼应的震荡频率,仿佛千万根长短不一错综勾连的琴弦被黄钟大吕一齐震动,奏响一曲余韵深远的奇异曲调,在微不可察的量子真空往复激荡,引起一系列微妙而繁复的变化。
王宗超窍穴的破立重生,一切变故只在顷刻。罗应龙以法力驱使的紫镜并不能清楚映出王宗超窍穴构造,只能大致观察到王宗超有九大窍穴已被一次性毁去,正松了一口气之余,紧接着就听王翦沉声说了一句:“情况不妥,在场各位作好迎战准备!”
“怎么回事,这么说他真能像八卦炉的齐天大圣一样来个绝境翻身?”
罗应龙心头一凛,随即只见镜中的王宗超忽然抬起双手,虽然四周依然是极坚硬极致密的超合金,但与王宗超接触的部分却彻底失去了刚性,仿佛蓬松的海绵一样随意伸缩变形,而且彻底解除了任何摩擦与阻力,对王宗超的行动完全没有造成妨碍。
双手抬起,双掌一合,已将从虚空杀到的,又一道七万七千七百七十七处锐棱合一的跃震锋芒收入掌中,只在一瞬间,也不知王宗超的双手作了什么极尽繁复精微的动作,紧接着就见这一道锋芒一下从中分散,化为七万七千七百七十七粒细碎闪烁的光点,如同金砂纷茫,融入王宗超周身。
“好一个化整为零!”只听王翦出声赞叹:“他已借助‘琉金之骨’,将白起的一计‘七杀戮神刃’存录到骨骼之中!”
“什么?”罗应龙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说即使完成‘琉金塑骨’,骨骼也无法存录拳意实质等级的劲力吗?”
“只是单凭琉金特性无法硬生生承受罢了,但若是完成‘琉金塑骨’者也有拳意实质境界,又参透对方力道特性,在骨骼受力的瞬间将其力道瓦解分散即有可能承受下来。”王翦面色凝重之余,也带着难以的感慨叹服,“看来此人已经悟透了‘水性之力’与‘金性之力’,又不知如何借第一道‘七杀戮神刃’破灭九窍,临阵突破了炼窍法,才能施展出拳意实质人仙的手段。这番表现,着实惊人!
虽说仅凭悟透金水二性与拳意实质境界,仍远不足以破坏钟鼎,但此人能耐不可以常理揣测,只怕下一刻便破鼎、裂钟而出,也不无可能!我等还需未雨绸缪,早作准备!”
第九渊、第九震,已是九渊归元鼎与万象碎灭钟威能的极限,如果王宗超还能够撑下来,王翦也已经没有办法再下狠手,只能早作准备以防万一了。
郑吒借机苦苦劝说:“据我所知,此人也算一言九鼎,言出必践之辈。既然形势已非万无一失,我等何不稍留一线,向他阐明要害,若他愿意归降,便可避免钟鼎被毁,玉石俱焚之险,耗在他身上的天材地宝也不至于从此糟蹋,又叫仙秦平添一位旷世将才,岂不两全其美?”
王翦还未回应,就听罗应龙哈哈一笑:“所谓临阵突破,还不是脱了我天一真水的福,要知道天一真水至阴至柔,具先天五行化生调和之妙,若是走火入魔,或者兼修、转修与本身修为大有冲突的功法,得了天一真水之助,多半都可以无险过关。不过有了天一真水可不意味着百无禁忌,比如都天神煞便不是天一真水能解,此人身中都天神煞,还被迫强行临阵突破炼窍法,这世上的本命修持之法,又岂有这般儿戏之理?此人若不是已成了纸糊的老虎,再过片刻就会不攻自溃,我的名字从此倒过来写!就凭他这点虚张声势的本钱,也有资格来讨价还价吗?”
罗应龙一边谈笑风生,一边伸手将背后的青铜古剑,信手一挥,便在万象碎灭钟罩落的金壁之外布下青青冥冥的重重清光,幕天裹地的铺展开来,犹如浩瀚无垠的亘古天穹,往复循环流转,口中说道:“就算他真能侥幸破鼎,我也敢与他奉陪到底!不过若是真由我拿下他,浪费在他身上的天一真水可非要讨回来不可!”
“王将军……”郑吒闻言大急,立即转向王翦。
“两位所言,皆有些道理。”王翦语气深沉如昔,但望向九渊归元鼎的目光却已多了一份由衷的期待,“不过单是完美完成‘重水涤血’与‘琉金塑骨’,又悟彻金水二力,已堪称空前绝后,更勿论还能临阵突破炼窍之法,如此天纵奇才,本将舍了一条老命以试成色,又有何妨?”
(周末本来写好近万字,但总感觉还要改改,加上要忙的事多,只能拖到现在,剩下的本周末应该可以再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