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忍不住多瞧宋倾城的背影两眼,听到身后有人说‘让让’,这才回神退到一旁,再往外看去,已经找不到那个女孩,想到师母她们还等着,他收回目光走去柜台买东西。
青年打开驾驶车门,恰巧听到里面母女俩的谈话,师母轻柔的嗓音传来:“一模不是正式的高考,你缺考两科,是因为参加你堂姐的葬礼耽搁,不算什么挽回不了的过失。”
女人说着,含笑的视线落在慕苒语小脸上:“不管你五岁还是十七岁,你永远是你爸爸最疼爱的女儿,接到你的电话,他早饭都没吃几口,还问我,你到底怎么不舒服了。”
想着生病的儿子,女人把头转向车窗那侧,灌进来的风吹乱她一池心绪,窗外的街景在倒退,二十年过去,再踏足这座城市,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保留着旧时的轮廓。
宋倾城穿着白色的亚麻衬衫,外披了件毛衣开衫,下面是棉质的牛仔裤,裤管被她卷起,脚上是魔术贴的白色板鞋,整个人就像一朵春日里绽开的玉兰,干净姣好,也让被她注视着的人内心安定下来。
宋倾城腹诽,其实没想到郁庭川会说这么一句,杀伤力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来的厉害,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只是两天一夜未见,总觉得他的气场越发沉稳,特别是他这样看着自己,让她心里的依赖更重。
宋倾城探身拿过来,是许东的电话,问郁庭川需不需要人开车,得知郁庭川他们已经离开,许东也就没其它事,挂了电话,郁庭川边看着前方路况边把手机递给宋倾城让她放好。
宋倾城默默给手机锁屏,假装没发现这个细节,把手机放回原处,然后靠着座椅,嘴边带着欣然的弧度。
过了会儿,她开口:“一模考成绩今天上午已经出来,我的总分是全校第三,全市一百多名。”
郁庭川闻言,浮光掠影下,侧脸轮廓挂起笑容:“考得不错,想好要什么奖励没有?”
宋倾城心里也笑,嘴上反问:“原来还申请奖励?”
“打算要什么礼物?”
郁庭川偏头看了她一眼,眼里的温暖,让宋倾城感觉自己会被融化。
毫无征兆的,想起他出差前晚的那场亲热。
宋倾城怀孕以后,两个人也会亲热,但每次都很注意,她能感觉到郁庭川的小心,那种做的方式,不但没有纾解身体里的谷欠望,反而越做越难耐,越做越空虚,忍不住想要更多。
好几次,到后来都是自己像八爪鱼缠着他不放。
郁庭川即便再动情都不会放纵,用手抚开她脸上发丝,压抑着呼吸,偶尔问她怎么样,永远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再难捱的时候,也只是把她抱起来,让彼此的身体挨着厮磨。
越是习惯他给予的疼惜,越是觉得离不开。
宋倾城缓缓把头靠去他肩膀,怀里还搂着书包:“那晚上回去交公粮,出一趟差,需要做例行检查。”
郁庭川开着车,腾出右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嗓音低低的问:“想检查什么?”
宋倾城道:“检查你有没有背着我偷吃。”
“忙得团团转,哪有工夫想这些。”像是为消除她那点疑虑,郁庭川过了会儿又说:“男人在这种事上,不是想要就能要,有的时候,精神上的疲惫直接影响身体方面。”
“精神压力大会导致不举是么?”宋倾城接话。
郁庭川:“……”
宋倾城把玩起他的手指:“要不你再请个秘书或助理,适当减轻工作量,难怪你前段时间都对我爱理不睬。”
男人叹息,搂着她的力度加重:“瞎想什么。”
宋倾城抬起头,亲了亲他削瘦的侧脸,又靠回去:“没关系,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
听着她安抚的话语,郁庭川倒是觉得啼笑皆非,意识到自己提了个不太好的话题,只不过,见她用脸颊轻蹭自己肩头,心头跟着一软,终究没再开口,只是拥紧她有些单薄的身体。
……
晚上7:48分,黑色路虎停在沈彻公寓的楼下。
郁庭川等在车里,没有上去。
路上,宋倾城接到沈彻的电话,沈彻问她郁庭川是不是也在,又隐晦的提了提,看到郁庭川这个叔叔,郁菁可能会生出叛逆的心理。
所以到了这边,宋倾城只一个人上楼。
等待之余,郁庭川点了支烟提神。
中途接到一通电话。
听完对方的交待,他说道:“暂时先这样,有问题你再打过来。”
收了线,目光落在手机屏保上。
手指间的香烟,雾白的烟丝袅袅,郁庭川用指腹抚过手机屏幕,照片上的女孩,乌黑的中长发发梢微卷,有着蓬松的美感,一脚踩在吧台凳的横档上,坐姿随意懒散,不知为何,竟让他生出‘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这样想着,倒也觉得好笑。
女孩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镜头,皮肤白皙,不化妆的五官,透着淡淡的明艳,不招人眼球,却又让人忍不住把视线投注在她身上。
郁庭川仔细看着,然后打开手机相册,那里有宋倾城的另一张照片,是她上回在凤岭山上拍了发来的。
如果说,穿校服的宋倾城,像一朵雏|菊,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安静生长,那么稍作打扮的宋倾城,就像是明艳的花苞,等待着绽放,换上高档礼服的她,犹如盛开到极致的蔷薇花,赏心悦目,足够令人难忘。
不常带着她出入各种场合应酬,不是觉得她谈吐见识不够,郁庭川有自己的私心,已经足够引人瞩目,就想把她藏起来,只让自己欣赏养着。
然而,再细心呵护的小鸟,也有羽翼渐丰的那天。
终有一日,将展翅高飞向更远的天际。
……
楼上,宋倾城敲开沈彻的公寓门,在门口就看见客厅里的郁菁,郁菁正蹲在茶几前,右手抓着鼠标,眼睛瞅着手提电脑的屏幕,不知道在捣弄着什么。
沈彻往外瞟了眼,问宋倾城:“你家大老板呢?”
“在楼下。”宋倾城说着,拿正眼看他:“其实是你不想见他吧,故意把责任推到郁菁身上?”
“怎么可能……”
沈彻干笑:“我是那种人么?”
宋倾城没有脱鞋,因为公寓里实在算不上干净,沈彻边跟她说话边收拾东西,没多久,怀里就抱满衣服跟臭袜子:“开网店招的那个客服,我跟她商量了下,允许她在家办公……我一个人住,难免脏了些。”
这时,郁菁也抬头瞧过来。
看到宋倾城,她没生出抵触心理,还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放开鼠标站起身。
宋倾城看了眼郁菁,又扭头看向沈彻,脸上神情,就像是刚发现郁菁在这里。
不等沈彻解释,郁菁先开口:“我就是没地方去,随便走走。”
“是这样,有人按门铃,家里的猫眼坏了,我直接开了门,然后就成你看到的这样。”
沈彻不忘补充说明。
宋倾城没理沈彻,看着郁菁说:“我过来看看跟沈彻合开的网店生意怎么样,你二叔今天刚出差回来,这会儿在楼下等着,我马上就得下去,你也跟我一块走吧,让你二叔送你回付家。”
不提沈彻通风报信的那茬,是为了避免郁菁产生不好的情绪。
沈彻在旁边说:“是呀,孤男寡女的,惹人闲话。”
那语气,恨不得赶紧把人送走。
郁菁没想在这里过夜,在宋倾城和沈彻聊完网店的事后,她就跟着宋倾城离开。
在电梯里,郁菁幽幽的道:“我想找份工作。”
宋倾城听了,转头看她。
郁菁的情绪偏低,再度开口:“在家里,我整天不知道能做什么,我妈不像以前那样没日没夜的待在医院,可是跟她面对面,连聊天的话题都找不到,我很怕不小心说错话。”说着,她抿了抿嘴角:“其实我想搬出来,不回郁家,也不去付家,就像你以前暑假那样在外面租房。”
宋倾城问她:“你真想搬出来自己住?”
“……”郁菁没接话。
显然,态度没她想的坚决。
宋倾城继续道:“自己一个人住,平日你得自己洗衣服,一日三餐要自己解决,每个月都要缴房租,还得考虑到独居的安全问题。”
郁菁是郁庭川的侄女,爱屋及乌,宋倾城也想照顾好他的家人,特别是他在意的家人,即便这种想法对如今的她来说,有些不切实际。
“你现在未满十八周岁,家里肯定不同意你独居,就算他们答应,你找房子的时候,那些房东也不会把房子租给你,如果你还是住在郁家或付家名下的房子里,那么,搬不搬出去都没有本质的差别。”
宋倾城用委婉的话语帮郁菁分析着:“你想搬出来,不过是冲动之下的念头,等你冷静下来,你就不会这样认为,我在外面租房子,是因为在我叔叔家待不下去,一个人住,常常顾不上吃饭,说是自由,更多的是孤独,跟人合租,你得考虑合不合拍的问题,不然很容易发生矛盾。”
郁菁突然说:“我舅舅跟外婆他们还不知道我爸妈的事。”
“我妈带我回付家,只告诉他们郁家这边的房间要重新装修,没法住人,暂时不出国,是因为我爸目前的情况不适合坐飞机。”
付敏跟郁祁东夫妻间的事,宋倾城插不上嘴。
说话间,电梯抵达一楼。
宋倾城对郁菁道:“先出去吧。”
郁菁没有动,嘴里说着:“这些日子,我妈都没说她打算怎么办,我不敢问,看到她依然每天去医院,我心里不舒服,我觉得爸爸背叛了妈妈,不该再得到我妈的照顾,可是我又不希望我妈真的不管我爸。”
“你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宋倾城说:“我妈丢下我再婚北上,那时候我觉得她狠心,却更希望她能回来看看我,可能是血缘关系的作祟,亲情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下的。”
郁菁第一次听宋倾城谈及自己的母亲,不由的扭头去看宋倾城,问出自己的困惑:“那她有没有回来看你?”
“……没有。”宋倾城如实道。
她顿了一顿,又开口:“她再婚后过得很好,如果带上我就是拖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释怀,即便她没在我身边,但我还有外公外婆。”说到这里,宋倾城的视线投在郁菁脸上:“除了你爸爸妈妈,你身边还有其他关心你的亲人,如果因为别人的过错来自暴自弃,以后你会发现,很不值得。”
郁菁问:“倾城,你跟我二叔在一起,真的快乐么?”
宋倾城大概猜到她为什么这样问,未等她回答,郁菁又问:“不是因为别无选择,所以只能将就着和我二叔在一起?”
“不是将就。”不管郁菁信不信,宋倾城依旧往下说:“我当初选择你二叔,目的不单纯,这点以前告诉过你,后来……我也是真的喜欢他。”
喜欢两个字,在旁人面前提及,还是会羞辱出口。
“他在年龄上比我大了一轮,我的学业又被各种事耽误,到现在才上高三,这样看着差距很大,可是跟他在一起,我不会觉得话可说。”
宋倾城坦诚的道:“以前的经历让我面对谁都带着三分提防,可能有人觉得我精明小心,其实我是害怕,有些事在我心里留下阴影,没办法轻易的抹去,我很怕对谁敞开心扉后,对方会狠狠捅我一刀,与其被伤害,不如自始至终不付诸真心。”
郁菁听着,微微咬了下唇角。
“可是在你二叔面前,我不会这样。”宋倾城轻轻莞尔,转眼看着郁菁:“有时候我不经意的回头,会发现他正用纵容的眼神看着我,没有刻意,好像本来就该如此,让我忍不住想去信任他,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保护好我。”
“我爷爷那样,我爸爸也那样,你怕不怕我二叔以后也——”
郁菁没再继续说下去,意思却很明显。
郁林江有不少女人,孩子都生了那么多,结果真爱的只有郁承业的母亲,郁祁东深爱付敏,身体依旧出了轨,都说子肖父,郁祁东在情、爱方面,没有彻底遗传自己父亲,但跟慕清雨的纠缠,难免让人怀疑郁家的男人是不是天生就无法忠于婚姻。
宋倾城没有骗她:“慕清雨跟我说那些的时候,我也怀疑,自己和你二叔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不过,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你二叔给我的感觉是不同的,我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郁菁低声道:“如果我爸爸醒了,我妈会跟他商讨离婚的事,现在我爸还昏迷着,我妈不会抛下他不管。”
“每个人对待感情婚姻的态度不一样,没有对跟错之分。”
宋倾城用手按着电梯的开门按钮:“我不比你大多少,看待事情的观点不一定就是正确的,你妈妈跟你爸爸的事,说实话,我不知道能评论什么,不过,我能理解你妈妈的做法,她是个值得尊重的好女人。”
闻言,郁菁的眼圈微红。
宋倾城不想再耽搁,看着她说:“出去吧,别让你二叔等太久。”
……
这一晚,郁菁回到付家已经快十点。
付晋尧恰好在家。
宋倾城没下车,郁庭川和付晋尧站在门口说话,她透过车窗看过去,男人叙旧聊天,免不了抽支烟,不过她很快注意到,郁庭川的手里夹着香烟,却没用打火机点燃。
大概一刻钟,郁庭川跟付晋尧道别。
回云溪路八号园的路上,郁庭川问她:“在沈彻那里,是不是跟郁菁说过什么?”
“郁菁想搬出来独住,我就给她分析了下这样做的弊端,还有,她对她父母的事还是很介怀。”宋倾城说着,目光落向开车的男人:“怎么了?”
郁庭川的眉眼有些舒展开来:“郁菁的舅舅说她看上去不像早上出门时那样沉闷,她现在这种年纪,大人不仔细留意,难保不会走上歪路。”
说着,前面遇到红灯。
他把车停下来,转头把视线投向宋倾城:“刚才没吃多少,饿不饿?”
回付家前,他们先在餐厅吃了顿饭。
宋倾城摸着自己肚子:“还好,回去蒸两包子当宵夜。”
郁庭川一笑:“天天吃包子不腻?”
“不腻。”
宋倾城思索后开口:“其实炖银耳也行,就是比较麻烦。”
郁庭川看着她的目光很温和:“今晚就吃这个,你先回楼上睡觉,我还有点公事,在客厅忙完,银耳差不多也炖好了。”
闻言,宋倾城翘起嘴角:“那我也在客厅看会儿书。”
……
与此同时,南城某处酒店。
女人抱臂站在落地窗前,听到门铃声,她转身去开门,发现来人是苏延,自己丈夫带的学生,瞧见苏延手里的宵夜,她微蹙的眉头松开:“把苒语送回季家了?”
苏延点头,跟着师母走进酒店:“小两口没事,您不用担心。”
“没事就好。”女人坐在沙发上。
她看到苏延要留下宵夜,摆了摆手:“你拿回去吃吧,我没有胃口。”
苏延刚要回房间,却被喊住。
房间内安静好一会儿,女人开口:“苏延,明天你早点起来,开车送我去一趟陆家。”
“好的。”苏延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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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6日,是周日。
郁庭川出差归来,这一天,他推掉所有应酬,安心在家陪着小妻子。
上午九十点钟,太阳已经高高挂起。
用过早餐,宋倾城就拿上书包去露天阳台。
郁庭川把手机调成振动搁在书房,陪着妻子坐在二楼的藤椅上,长腿交叠,身上是休闲裤和衬衣开衫,宋倾城单手托腮做习题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报纸,不时端起杯子品一口茶。
偶尔,宋倾城会抬头看过去。
察觉到她的注视,郁庭川抬眼对上她的视线,微笑道:“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宋倾城说着,继续低头做题。
用水笔写下方程式的同时,她的嘴边不禁扬起笑容。
不同于此处温馨,另一处却是别样的情形。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进香颂园,女人坐在车后排,看着外面绿茵浓重的路边树景,心情有些复杂,二十年前,她带着两岁的女儿离开南城,这里没有香颂园,如今确实是物是人非。
今天早上,她让苏延开车去陆家以前的住宅。
那里已经成了老城区。
从前住在那的人家大多搬走,不少房子都转租他人,她下车询问良久,这才在一个开五金店的老板那里得知,陆家的生意做大后,十年前就搬去香颂园。
对方说完,狐疑的看着她:“你是陆锡山的……”
“他是我的朋友。”她微笑,话说得客气:“我很多年前移居国外,这趟难得回来,所以想见一见老朋友。”
老板瞧她的姿态端庄,一看就是有钱人,也就实话实说:“年前的时候,陆锡山开车撞死人,还肇事逃逸,电视报纸都上了,不过他后来投案自首,被判了两年有期,这会儿应该在牢里。”
“他们以前住这里,出事的时候,老邻居们还讨论过,哎,现在做生意不容易,陆家的公司这些年都在亏损,远没有表面风光。”
闻言,她怔愣,显然没料到这样的结果。
老板又说:“你去香颂园瞧瞧,不出意外,他老婆还住在那里。”
“好。”回过神,她莞尔。
离开的时候不忘道谢。
轿车行驶在小区的林荫下,她看着一排排公寓楼,脑海里还想着老板那些话,她在国外这些年,有意无意不去探听国内的消息,儿子身体不好分去她大部分精力,还有个原因,不愿意再跟过去发生任何纠缠。
上一回,她往余饶的家里打电话,还是在七八年前。
接电话的是她母亲。
母亲在电话里的声音平淡,不等她开口,先说:“过几天,料理完你爸爸的七七,我就打算带着孩子去南城生活,你以后不用再打电话来了。”
她握着手机,大脑里一片空白,良久才反应过来,听到自己问了句:“爸爸怎么了?”
“你爸爸上个月没了。”母亲的情绪平静,只是叹气一声:“人年纪大了,生老病死很正常,谁都有这一天。”
她怔怔道:“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母亲没有责骂她,只是说:“你既然去了国外,告诉你也赶不回来,就当是给你省两张机票钱,孩子我会照顾好,不用你再费心。”
不等她再说话,那边已经挂断电话。
母亲跟孩子在陆家这里,其实是她自己的猜测。
回国前,她不止一次往余饶的家里打电话,每回只听到提醒停机的女声,不知道老家其他亲戚的联系方式,又想到母亲说过,在孩子完成学业前,不打算再回余饶。
她再婚的前几年,知道陆锡山偶尔还去余饶探望孩子。
母亲带着孩子来南城,特别是在父亲过世后,不排除是陆锡山的建议。
这样想着,宋莞慢慢的呼出一口气。
没多久,轿车停在一栋别墅前。
苏延挂档熄火,扭头说:“师母,就是这里。”
宋莞‘嗯’了一声,然后推开车门下去,细高跟鞋踩在地上,随后,整个人站在了轿车旁,她带着副香槟金色的墨镜,白色的九分裤,浅色的碎花雪纺衫,米色的长丝巾在风里轻轻曳动。
她扎着低松的马尾,阳光映着深咖的发色,优雅大方,年龄上看不出已经四十出头。
苏延也下了车,隔着车身问:“师母,要我去问问么?”
“不用。”宋莞柔声开口。
说着她转头,眼睛透过墨镜看向苏延:“你在车上等我,我问到事情就出来。”
话落,径直走去陆家的大门前,伸手按了门铃。
过去许久,有人来开门。
看出对方是保姆,宋莞依旧很客气:“你好,请问这是不是陆锡山的家?”
梁阿姨瞧见来的是个漂亮女人,先是愣了一愣,不认识对方:“你找我们先生有事?”
“我刚回国,听说他出了点事,所以过来他家里看看。”
宋莞往别墅投去一眼,随后又看着保姆说:“他的太太葛文娟在么,我今天过来,其实还有些旧事想询问。”
梁阿姨见对方进退有度,不像什么恶人,于是侧身让路,一边说:“那先进来吧,太太还在楼上睡觉,这些日子公司事多,她都没睡过安稳觉。”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自从先生出事,家里已经很久没来客人。”
走进别墅,宋莞的脚步有片刻放缓。
看着屋子里的陈设,不免想起自己在陆家的那段日子。
算不上开心,更像是她不愿去回忆的污点。
在客厅沙发坐下的时候,宋莞把视线投向电视机旁的相框上,除了陆锡山跟葛文娟,还有个长相标致的女孩,看着有十八九岁。
葛文娟有个女儿,宋莞是知道的。
只不过,宋莞对这个女孩的记忆还停留在多年以前。
看着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女孩,很自然的,想到自己生下的那个女儿,算起来,应该已经二十三岁。
当年,她把孩子从慕家送回余饶,因为父母不喜慕席南,她心里多少堵着一口气,在国内的那几年,不曾再回余饶一趟。
后来出了国,更是没有机会再见那个孩子。
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看过。
其实现在,就算女儿站在她面前,宋莞承认,自己也认不出对方。
她不爱那个孩子,自然能硬得起心肠,虽然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只不过,这种想起只是一闪而过。
多年以后,再来找这个女儿,她的心里不是没半点触动。
没多久,梁阿姨下楼来。
“太太已经醒了,很快下来。”
宋莞点头,在梁阿姨泡来茶的时候,开口说谢谢。
梁阿姨放下茶杯,想起自己没问客人姓什么,这会儿再提倒显得不礼貌,所以只说:“您先等会儿,我先去厨房忙。”
葛文娟下来的时候,宋莞刚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回去。
楼梯拐弯处,葛文娟看到客厅里的女人,脚步硬生生停下来,以为是自己眼花,在对方抬头看来的刹那,她的脸色骤然难看,搭在楼道扶把上的手攥紧,望着宋莞那张脸,情绪跟着风起云涌。
宋莞好像不知道自己带给葛文娟不小的冲击,站了起来,看着葛文娟说:“我今天过来就是问点事,问完就走。”
葛文娟冷笑:“你要问事去牢里找陆锡山,看到你,他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宋莞说:“我不跟你吵架,也没那份闲心再跟你争什么。”
“你倒还是老样子,依旧恬不知耻。”葛文娟投过来的目光,似要把人戳穿,她勾起嘴角,笑容讽刺:“把别人家里搅得天翻地覆,自己还能厚着脸皮上门,怎么,在国外过不下去,又打算来找你的老相好?”
宋莞来这里,不是为了跟她做口舌之争,不顾葛文娟话里的冷嘲热讽,径直开口问:“我过来就是想问问,我母亲跟安琦在哪里?”
“她们是你的家人,你跑来这里找,你这个女儿跟母亲倒当的称职。”
“……我出国太多年,家里的电话早就停机。”想到自己有求于人,宋莞只能放低身段:“要不是联系不到她们,我不会来陆家,这趟回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找到安琦跟她外婆。”
葛文娟讥笑:“亲妈死了大半年,你现在才来找,是不是晚了?”
“……”宋莞看着葛文娟,脸色苍白如纸。
葛文娟见她神态不对,终于有点畅快,边往下走边说:“去年你母亲的葬礼,陆锡山过去了,你母亲死的时候孤家寡人,我跟韵萱夫妇俩也去凑了人头,省得老人家走得太凄凉。”
“怎么走的?”良久,宋莞回过神。
她的目光锁着葛文娟,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十二月初。”葛文娟在沙发坐下,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瞅着宋莞突遭打击的模样,再度开口:“老太太这两年心脏不好,之前就吐了回血,好不容易救过来,结果回去余饶没两个月,人就没了。”
宋莞的耳边嗡嗡,却依旧能听清葛文娟的话:“葬礼上,做法事的和尚问老人家什么时辰走的,愣是没人说得出来。”
“那安琦呢?安琦在哪儿?”
葛文娟听她一口一个‘安琦’,又见宋莞这样焦急,心中隐隐有猜测,别开眼的同时说道:“也死了,比你妈早死五年。”
“不可能。”
宋莞勉强让自己保持镇定:“那个孩子一向健康,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她是健康,健康到跑去吸白粉。”葛文娟嗤笑一声:“还把余饶前任书记的儿子打成重伤,被判了刑,在牢里跟人斗殴,被人捅了好几刀,我们去医院的时候,她就躺在那里,连肠子都出来了。”
闻言,宋莞脸上最后那点血色也褪尽。
葛文娟继续道:“都死了也好,也算了(liao)你一笔心事,你母亲住在南城的医院,每个月都要一大笔钱,你那个女儿也不省心,她们要是还在,你恐怕巴不得再逃得远远的。”
“……”
从陆家出来,宋莞看上去格外憔悴。
苏延在车里瞧见,立刻下车,眼里流露出关心:“师母。”
“没事。”宋莞强作淡定:“先回去吧。”
坐进车里,耳边仿佛还有葛文娟最后那席话:“你女儿倒是继承你的好本事,不好好读书,小小年纪就去勾引那些生意场上的大老板,还流了个孩子,其实死了也好,如果活到现在,指不定还要怎么给我们添乱!”
宋莞缓缓闭上眼,不愿去相信,但那些话还是烙进她脑子里。
许久,她开口对苏延说:“现在去高铁站。”
苏延抬眼看后视镜,有不解。
“我要去趟余饶。”宋莞深吸口气,缓声道:“有些事我想亲自去证实。”
苏延闻言,在前面的路口掉转了车头。
……
宋莞抵达余饶,差不多下午三点。
出高铁站,苏延拦了辆出租,等宋莞坐进去,他合上后排车门,自己坐在副驾驶室里。
中途,看了眼后面脸色极差的宋莞。
在苏延的印象里,师母一直都是柔美含笑的样子,特别是当她跟老师在一起,除了逸阳生病的时候,很少见师母露出这样失魂落魄的神情。
二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在桐梓巷的巷口。
宋莞自己推开车门下去。
走进巷子,她看到墙壁上写着红色的‘拆’字,心里的感觉越发不好,待她走到熟悉的家门口,发现掉漆的大门长年失修,有些倾歪,屋檐下挂着蜘蛛网,她上前叩门,无人应答,也没人来开门。
“找人?”这时,有个中年女人经过。
宋莞闻声回头,不是以前邻居,但她仍然客气点头:“对,这家人是不是不住这里了?”
那女人却说:“人都死了,当然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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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文以来,葛文娟做了第一件好事,为她鼓个掌,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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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死了,这句话浇灭宋莞最后那点希望。
她的神情怔忡,反应过来,拉住准备走的女人,问道:“我当年出国的时候,人明明没什么问题,怎么会都死了?”
“七老八十的人去了不是很正常。”
女人看着宋莞的样子,叹气:“说起来也挺可怜的,人走的时候,葬礼还是亲戚好友帮忙办的,家里也没个能主事的男人,也是运道不好,上个月墓园被强拆,两老口子的骨灰都没拿出来,这事差点就上了电视新闻。”
宋莞怔怔,没料到还发生了这种事。
苏延过来的时候,恰巧听见那个中年妇女说:“我听他家的亲戚讲过,其实有个女儿,就是结婚去了国外,挺不孝的,父母过世都没回来,只顾着自己潇洒快活去了。”
“师母。”苏延借话打断对方。
宋莞就像没听到对方说的不孝女是自己,又开口问:“那你知不知道她家那个叫陆安琦的孩子去了哪里?”
女人摇头:“我住在这里一年多,没听过这个人。”
“……”宋莞慢慢松手。
这时,前面的屋门口出现个青年,正是孟浩,冲着中年女人喊了声妈,也瞧见宋家门口站着的一男一女。
“我就回去。”中年女人应下,离开宋家门口。
孟母回到家里,被儿子问起那两人是谁。
“估计是宋家的远方亲戚。”孟母边在水槽前洗手边说:“他们都不知道宋家老太太去世的事,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倒像是有钱人,刚还问我认不认识陆安琦,宋家哪有这号人。”
孟浩说:“宋家不是还有人,倾城在南城,您告诉他们没有?”
孟母听了一愣:“刚才被他们问懵,倒是忘了。”说着,甩了甩手上水珠:“那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等她出去,宋家门前已经没人。
回南城的高铁上,宋莞看了一路夜景,心不在焉,情绪明显不高。
许久,她收回视线开口:“苏延,你说这像不像报应?”
苏延坐在旁边,不知该如何接这话。
宋莞自顾自的说下去:“我跟着你老师出国,这些年对家里的情况不闻不问,做到了铁石心肠,所以现在,老天跟我开了这么个大玩笑。”
“全国有十几亿人,不会找不到合适逸阳的肾源。”苏延顿了顿,又说:“其实,哪怕是直系亲属,也不一定就会匹配成功。”
想到儿子的病情,宋莞说不出宽慰的话来。
几年前,她跟丈夫就做过检查。
可惜配对结果皆不理想。
这晚,宋莞带着母亲女儿逝世的消息离开余饶,刚出南城的高铁站,接到儿子再次突发高烧的消息,不得已,连夜买了高铁票返回北京。
也是同一晚,宋倾城被郁庭川带着去看了一场话剧。
坐在影剧院里的观众,年龄保持在三十以上。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寥寥无几。
宋倾城一直觉得,能坐下来静静观看两个小时话剧的人,就跟喜欢听演奏会的观众一样,应该是极具内涵的,不像在电影院里,看着无厘头的电影,偶尔全场哄堂大笑。
坐在她左侧的,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
一看就是那种知识分子。
没多久全场关灯,一片漆黑下,只有舞台上亮如白昼。
舞台上演的话剧是《哗变》,改编自作家赫尔曼*沃克的获奖小说,这些信息宋倾城是从手里的宣传册里看到的。
二战尚未结束,近乎报废的“凯恩号”战舰在执行一次战斗任务的时候,在南太平洋海面上遭遇到强台风,舰长魁格和副舰长兼执行官玛瑞克就如何避免台风的问题发生严重分歧,因此爆发了美国海军历史上最为著名的一次哗变事件。
整场话剧没有一个女性角色。
两个多小时,两个场景,俨然一场法庭辩论。
这种男人戏却没让宋倾城觉得无聊。
正看得津津有味,她的右手被轻轻握住,观众席上光线晦暗,宋倾城仍然转头去看,然后勾起唇角,把视线重新投向舞台上。
话剧结束后,依旧让人意犹未尽。
从剧院离开的时候,宋倾城被郁庭川搂腰护着,走下台阶,听到其他人讨论话剧内容,宋倾城也转过头评价:“我以为话剧是枯燥的,没想到还不错,你是不是经常来看话剧?”
“偶尔得空,刚好有场次,会过来看一看。”
说着,郁庭川问她:“喜欢看话剧?”
宋倾城点点头:“比电影有深度,不止我喜欢,宝宝肯定也喜欢。”说着,她把手放在肚子上,低头问:“宝宝你说是不是?”
郁庭川听得一笑:“孩子现在能回答你?”
“嗯,虽然他现在还不能说话,不过我们母子连心,它已经把观后感告诉我,说是很喜欢跟爸爸一起看话题。”
见宋倾城讲的一本正经,郁庭川目光纵容,搭在她腰际的手收紧:“既然喜欢,那以后就跟爸爸妈妈多来几次。”
宋倾城听着他说‘爸爸妈妈’,心里漾起甜蜜:“爸爸那么忙,以后老往剧院跑,公司怎么办?”
“这就要问它的妈妈。”
男人的叹息声中似有宠溺。
宋倾城莞尔:“孩子的妈妈认为,为了攒奶粉钱,爸爸还是得好好工作,还有妈妈的学费,暂时也要靠爸爸来挣。”
郁庭川低头看她,眼角眉梢都似挂着笑。
随即,宋倾城抬起手,指尖摸了摸他的眼角:“有些鱼尾纹,不过很有魅力。”
“不觉得老?”郁庭川握住她的手。
“不会。”宋倾城眼底有笑:“特别有男人味,我很喜欢。”
不管他怎么变,都是自己心上的那个人。
曾经,她感觉每天都过得沧海桑田。
可是现在,只要跟郁庭川在一起,每一天都是岁月静好。
四月的倒数第三天,三中开了一场家长动员大会,尽管宋倾城希望赵师傅帮忙出席,真到那日,下午出现在教室里的却是另一个人。
宋倾城坐在教学楼外的花坛边,还是不明白,堂堂恒远的老总怎么对她的家长会这样上心,不惜抽出时间特意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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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绵也坐在花坛边,随意伸着长腿,扭头跟宋倾城说:“本来还没发现,刚才看到你叔叔坐在我爸旁边,简直跟父子俩似的,也不是说长相,就是气质上,你叔叔显年轻。”
闻言,宋倾城嘴边的弧度加深。
“还有啊,刚才你叔叔走进教室里,周围顿时安静了不少。”苏绵拼命找词形容着:“跟其他家长很不一样,就是那种老板的派头,特别明显。”
宋倾城回道:“他在公司里,差不多总经理的级别。”
“反正就是有钱人。”
苏绵咂舌,随即话题一转:“对了,我上回拍照片的那期杂志已经出来。”
她边说边从书包里拿出那本杂志,递给宋倾城。
宋倾城发现这期杂志的封面就是周琦,周琦身上穿的,就是那套深蓝色毛衣跟条纹衬衫,编成麻花辫的长发垂在身前,三十岁的周琦这样打扮,帅气中流露出几分成熟韵味。
苏绵凑过来,评价道:“我个人觉得还是你穿这一身好看。”
宋倾城做光替拍的那几张照片,苏绵已经在杂志社认识的姐姐那里看过,对方找她打听宋倾城,话里的意思,希望宋倾城兼职去给她们杂志社做模特。
苏绵告诉对方,宋倾城要专心备考,暂时没有出去做兼职的打算,对方还失望的叹了口气。
宋倾拿着杂志翻了几页,还没翻到苏绵的照片,先被一篇跨页采访吸引目光,因为她认出,接受采访的,是那日在杂志社跟她搭讪的外国人。
这篇采访的标题是——模特经纪人:风光背后的付出。
原以为对方是借职业名头勾搭女生的骗子,没想到真是模特经纪人。
苏绵见宋倾城在看这篇采访,在旁边说:“这是杂志社特意请来的经纪人,我听玲姐说,这个威廉带出过几个有名气的模特,la也是国际上比较知名的模特管理集团。”
宋倾城静静听着,快速把采访浏览了一遍。
采访的内容比较笼统,也比较官方化,可看性不强,无非是告诉读者,模特这行看着风光其实很辛苦,需要毅力才能坚持下来。
看完后,宋倾城就把这页翻过去。
下午四点左右,有班级开完家长会,家长陆陆续续走出教学楼。
宋倾城起身去了趟楼上。
她就读班级所在的那层楼,过道上没什么人,偶尔有老师发言的声音传来,走到教室的门口附近,宋倾城停下脚步,像是不经意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讲台桌前,英语老师正在说话。
宋倾城把视线投向教室后方,然后看见了坐在自己位置上的男人。
家长会进行两个小时,已然进入枯燥的阶段。
原本还想着,郁庭川会不会拿了手机在会上发信息谈生意,结果真的瞧见了,发现他并没有开小差,耐心听着老师在说英语学习方面的注意点,只不过,他坐在那些穿着迥异的家长里,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就像苏绵说的,那股有钱人的铜臭味略浓。
宋倾城没再走过去刷存在感,折返到拐角处的宣传窗前打发时间,刚刚站定就被路过的班主任叫去办公室。
班主任先是表扬她一通,然后帮她分析一模考中的不足之处。
比起班上的第一名跟第二名,转校来的宋倾城,让老师更加不放心,怕她临场发挥出现失误。
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
“如果发挥正常,以你一模的成绩,考上南城大学的几率还是很大的。”班主任看了看一模考的成绩单,说完考试的事,又问宋倾城:“今天来开家长会的是你叔叔?”
“是我的家人。”宋倾城回答。
班主任没留意到她偷换概念的答案,只点点头:“家长会结束,让你叔叔来趟办公室,关于你学习上的问题,我跟他简单聊一聊。”
宋倾城刚走出办公室,经过楼梯口遇到跟其他老师走在一起的季凉城,不免感慨这个世界真小。
季凉城是代表元维来三中探讨高三学生的地理备考方案的。
瞧见宋倾城,季凉城不算太惊讶。
一模考成绩出来后,他就发现宋倾城在三中上学。
凭郁庭川在南城的金钱地位,别说是把宋倾城塞进三中,只要他想,让宋倾都不是难事。
季凉城记起在年初的教研会上,有教师提到三中要扩建宿舍楼跟实验楼,也提到不用教育局拨款,还有教师打趣,看来三中也跟元维一样,不知道收了哪家土豪的孩子,连带着附送一大笔教育投资金,难怪三中校长最近在外面总是一脸的春风得意。
现在想来,那个散财的土豪就是郁庭川。
宋倾城过往的经历,季凉城大概知道一些,如果背后没关系,公立学校确实不敢收这样的学生。
就像几年前,陆锡山跑断腿,也只能把宋倾城塞到元维。
季凉城看过宋倾城一模考在全市乃至全省的名次,保持这种水准直到高考,被南城大学录取的可能性很大。
不过,被录取的前提,是郁庭川肯在南城大学捐赠一笔数额不小的钱财。
现在社会,公平的很现实。
一个有案底的学生,哪怕是高考状元,调看过档案后,高等学府录取的时候会斟酌再三,为了不毁‘百年清誉’,最后的结果往往不如人意。
宋倾城没停下和季凉城打招呼,径直走去教室。
这会儿,家长会已经结束。
走到教室的窗前,宋倾城就瞧见英语老师被几个家长围着在问情况,扭头朝后排瞅去,郁庭川已经不在位置上,她正想着下楼找人,转了身就瞧见郁庭川拿着手机走回来。
很显然是去接了电话。
郁庭川看到她,眉头微微松开:“刚才去哪儿了?”
“办公室。”宋倾城走至他的身边:“班主任把我叫过去,给我分析了下成绩,还想跟你谈一谈。”
闻言,郁庭川收起手机,然后去了趟办公室。
班主任见着郁庭川,表现的相当客气,起身握手后主动给泡了茶,又拖过椅子让郁庭川坐,之后大致讲了讲宋倾城的情况。
宋倾城本人没有回避,听到班主任表扬她聪明反应快,当着郁庭川的面,她多少感觉不好意思。
郁庭川听了,倒是从善如流的开腔:“她素来聪慧,不需要家里操心什么。”
“……”宋倾城微微抿起嘴角。
这日,从教学楼出来,郁庭川难得教育她:“成绩好要保持下去,不可骄傲自满,接下来一个多月,才是最辛苦的时段。”
宋倾城走下台阶,回过身看着他,往后退了一步:“我哪有骄傲自满,事实上我一直虚心好学,刚才班主任就是这么说的,宋倾城同学,学习刻苦,乐于助人,你不还点头附和了。”
郁庭川两手抄着裤袋,放缓步伐直至驻足,视线落在她身上,眼里带了笑:“现在这样,小尾巴还没有翘到天上?”
“哪有。”宋倾城矢口否认。
“……那就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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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两人走去停车的地方。
一路上,宋倾城没敢跟郁庭川太亲近,怕被人瞧出端倪,周围行人是不多,却难保楼里不会有眼睛往外看。
宋倾城始终落后郁庭川一两步,默契的跟在他身后。
绕过体育馆,再也看不到后方的教学楼跟宿舍楼。
郁庭川的脚步没停,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出西裤口袋,伸到背后,即便没有言语的暗示,宋倾城却懂了他的意思,确定四下没人,不动声色地上前,牢牢握住男人温暖的大手。
感觉到他的回握,迎着夕阳的余晖,宋倾城抿嘴浅笑。
季凉城刚发动车子,抬头就看见不远处西装挺括的男人牵了女孩的手踱步走着。
这一幕,没有让他觉得违和。
仿佛本来就该如此。
早过而立之年的郁庭川,这样陪人漫步,着实不像他的行事做派,多了几分惬意,少了几分严肃,就连旁观者的情绪都被稍稍牵动。
五月中旬,宋倾城有了显怀的迹象。
比起同月份的其她孕妇,宋倾城的肚子不算大,身形变化细微,穿上宽松的衣衫,看不出她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
也是在这几天,医院那边下达了郁老的病危通知书。
周末,宋倾城随郁庭川去医院探望老人家。
这个时候,郁老的意识有些不清。
宋倾城腹中有孩子,不宜长时间待在重症病房里,郁庭川在床前陪老人家的时候,嘱咐她先去外面散会步。
这日来医院的郁家人不少,可能都清楚郁老的身体情况,不敢再怠慢。
从住院部出来,宋倾城坐去假山旁的长椅。
没多久,有人在她耳边打响指。
宋倾城闻声转过头。
郁承业双手插袋,站在长椅后冲她咧嘴,那头橘黄色头发已经被他染回来,虽然他一脸笑容,依旧不像个改头换面的好人。
不想理会他,宋倾城起身就走。
“别走啊!”郁承业直接挡住她的去路。
宋倾城皱眉看他。
郁承业却说:“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二哥在楼上,上回他差点把我打成脑震荡,现在我见他都得避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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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庭川打过郁承业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件事宋倾城并不知情。
听郁承业话里的意思,他应该是在近段时间被打的。
郁承业舔着牙关,一边观察宋倾城,判断出她是真的不知道,一屁股在长椅坐下,翘着二郎腿提醒:“就是三月上旬的事。”
说着,他拿余光瞥了眼宋倾城:“那次你家里长辈的坟被拆,我二哥回国,直接上恒远总部,在会议室里逮着我就打,当着那么多高管,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闹得我现在成了全公司的笑话。”
墓园被强拆的事,宋倾城以为只跟慕清雨有关,没想到郁承业也趟了这趟浑水。
更没想到,郁庭川为此动手揍过郁承业。
宋倾城想起自己那日退烧醒来,发现郁庭川的右手骨节处有破皮,他说是飞机上被洗手间的门夹到,现在看来,是动手时候蹭破的。
“其实我挺冤枉的。”郁承业叹气,抬头瞅着宋倾城:“我哪知道你外公外婆葬在那里,也算见识了女人的恐怖,一言不合就掘人祖坟,事后我打电话质问慕清雨,她说我就是个拉线的,她是投资人,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管不着,你说气不气人?”
宋倾城听着,心里却不把这些话当真。
虽然她跟郁承业没见过几回,但上次在郁庭川的办公室,郁承业对她出言不逊,还拽着她的手戏弄,怎么看都是滑头性格,就算墓园的事跟他有关,他现在肯定也撇的一干二净。
况且——
慕清雨人已经不在。
宋倾城没想再把一个死人拉出来评头论足。
“不相信我说的?”郁承业反问。
“信跟不信,有差别么?”
宋倾城说完这句话,没打算再理他。
“当然有区别,这里面区别大着呢!”郁承业边说边拦在宋倾城面前,嬉皮笑脸的说:“你相信了,我二哥自然也就信了,他信了,不会再去余饶搞个跑马场。”
宋倾城问:“什么跑马场?”
“恒远之前就打算在余饶建个大的工程项目,包括小区跟购物广场,结果我二哥月中旬让他手底下那个梁竟在会议上提出再投资建设跑马场,类似于那种风景庄园,和主题公园算是同类娱乐设施。”
“……”宋倾城知道余饶会建主题公园,本来葬着外公外婆的那片墓园拆迁,就是因为这个公园。
郁承业见宋倾城不表态,只好说:“那个主题公园我有投资,我挣个钱也不容易,还跑去日本拉人投资,哪知道会坑在女人手里,一旦跑马场建成,绝对会分走主题公园的已有或潜在客流,到时候别说盈利,就连回本都难。”
“所以呢?”宋倾城不答只问。
郁承业:“……”
“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你跟我说这些也是白说,如果有问题,你可以直接找你二哥谈。”
宋倾城走之前,又看着郁承业说:“恒远这么大的集团,有不少股东,你二哥他做任何决定,肯定是顾及到大多数人的利益,如果他的提议不好,方案书在董事会上就通不过,有些话说出来你可能不爱听,但你这样,把自己的私利放在第一位,就连我这种门外汉都看不过去。”
郁承业嗤笑,随即道:“说的好像我二哥不谋私利,他要是一心为恒远,手里那几家小公司跟基金会哪儿来的?”
宋倾城打断了他:“一个人有多少能力,拥有相应的财富不奇怪,与其在这里说人是非,不如回家好好反省自己,只有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才能更好的进步不是么?”
郁承业:“这话你现在说给我二哥听更合适。”
不等宋倾城开口反驳,郁承业继续道:“我二哥老想着造车,原先董事局里有好几个董事被他说动,我爸也不像以前那样极力反对,不过最近,有家以视频产业起家的企业搞造车项目已经触礁,哪里是契机,摆明是个黑洞,有这么个前车之鉴,已经有董事向我二哥提出质疑,指不定哪天那个汽车产业园的项目又要被搁置。”
宋倾城闻言,微微的怔愣。
公司的事郁庭川很少跟她提及,她自己又在上学,所以,并不了解他在董事会上遭到刁难的情况。
“这么来看,你对我二哥的关心不够啊。”
郁承业啧了一声,往后靠着长椅:“有个李董一向跟我二哥走得近,不过最近,我看这风向不对头,就连我爸都瞧出来,李董不再像以前那么支持我二哥,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宋倾城道:“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让你多了解我二哥,不好么?”
“……”
宋倾城不信他这么好心,没在假山前久留,转身刚要走,身后响起郁承业的声音:“那个李董,我大哥在的时候,一旦涉及表决问题,通常都站我大哥那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一次,郁承业没再阻拦宋倾城离开。
目送宋倾城的背影,郁承业想着自己最近的憋屈,刚刚也算是小小的出了口恶气。
但随即又觉得自己不够磊落。
斗不过自家二哥,给他在意的女人添点堵,难免小人了点。
……
走进电梯,宋倾城还在想郁承业说那番话的用意。
没涉足商场谈过生意,但也听出来,有董事突然不支持郁庭川,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
宋倾城回到楼上,在过道里遇到出来的付敏。
“回来啦?”付敏看见她,眉眼亲和。
比起三月末的时候,付敏看上去更纤瘦,说话越发的温柔,但宋倾城在这份温柔里察觉到些许沉默,哪怕付敏唇边会挂起微笑,却不同于以往,这种差别被宋倾城看在眼里。
慕清雨的事后,宋倾城心想,大嫂终究是落下了心结。
如果付敏真的不介怀,不会至今仍住在付家。
四月底,郁菁回了元维重新上学。
从这点上来看,最起码近半年,付敏不会再带着丈夫出国治疗。
“庭川还在里面陪老人家,明蓉明惠她们也来了。”付敏交待:“你进去吧,今天小菁学校不上课,我先回趟付家看看,要是小菁没别的事,晚上我带她过来医院。”
付敏离开后,宋倾城推开病房门进去。
病房里,异常的安静。
宋倾城刚进去就瞧见郁明惠,对方歪坐在沙发上打哈欠,倒像是没睡醒,郁菁的四姑郁宁娴抱着儿子坐在旁边,郁庭川则还陪在病床前,郁明蓉则坐在另一侧给老人捏着冰凉的手。
郁老的面色蜡黄,戴着氧气管,已经是大气进小气出,闭着眼睛,让人分不清楚是睡着了还是陷入昏迷当中。
宋倾城看着郁老这样,难免想到去世的外婆。
过了会儿,郁明蓉起身去洗手间接水,打算给老人家擦一擦手。
宋倾城进去帮忙。
放水的时候,郁明蓉把视线停在宋倾城的小腹处,宋倾城穿着宽松的棉布衬衫,瞧不出肚子大小,她问的关心:“这胎也四个月了,老二有没有带你去做过检查?”
“有。”宋倾城如实点头:“上星期去拍过片,医生说暂时没发现问题,宝宝比较健康。”
“我能感觉到老二对这个孩子的在意。”
郁明蓉微微笑:“刚才我过来,见他在,问起你的情况,我自己生过孩子,孕期里男人对你关不关心,我多多少少瞧得出来。”
宋倾城摸着肚子,淡淡莞尔:“我知道的。”
说着,郁明蓉叹了口气:“老人家的情况不太好,医生刚刚来过,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应该就是这几天。”
“医生没办法?”宋倾城问。
“不管是谁,年纪大都会有这么一天。”郁明蓉关上水龙头:“现在这样,也算寿终正寝,其实老人家方才醒过,和老二说了几句话,神智不是很清楚,后来药性上来,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傍晚回到云溪路八号园,宋倾城向郁庭川问起郁老的具体情况。
想到老人病重,心情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郁庭川的说辞跟郁明蓉的相差无几。
老人家已经九十几岁,生老病死,人之常态,所以,在这个年龄离开并不突然,这两年,郁老的身体健康反反复复,家里其他人早就有了准备。
晚饭后,郁庭川给慕家那边打了通电话。
这几个月里,joice待在北京,郁庭川偶尔会打电话跟慕晏青这个大舅子联系,询问joice在慕家的情况,有的时候也会跟孩子视频。
即便不是亲生父子,这么些年过去,郁庭川担下孩子的那声‘爸爸’,如今慕清雨离世,哪怕这个孩子的身世尴尬,也没有刻意的疏离,特别是宋倾城怀孕以后,郁庭川看见其他孩子,较之以往更具耐心。
如果郁老的情况真不好,按照南城本地的习俗,作为曾孙的joice必须参加丧礼。
睡觉前,郁庭川放了盆热水给宋倾城泡脚。
上星期的半夜,宋倾城的脚突然抽筋,巩阿姨跟余嫂都说是孕妇缺钙引起的,郁庭川打电话问过江迟,然后每晚睡前都让她泡脚舒缓疲劳。
宋倾城刚把脚放进水盆里,郁庭川就撸起衬衫袖口,半蹲在一旁,男人的大手跟着浸入水中,随后握着她的白皙脚丫,开始帮她洗脚。
“……”宋倾城坐在床畔,双手搭着床沿。
看着他用拇指腹抚过自己的脚背,宋倾城的心境平和,撇开享受这点,更多的是动容,动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视线一遍遍描摹他低着的五官,尔后,嘴角微微扬起。
郁庭川问:“在外面一天,脚底板酸不酸?”
“还好。”她轻声道。
“真的不酸?”他又问了一遍。
宋倾城嗯一声,这几日都是郁庭川帮她洗的脚,开始她觉得别扭,想要自己洗,他却没让,理由很简单,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到腹中孩子,孕妇不适宜上时间弯腰俯身。
片刻后,宋倾城开口:“最近公司是不是很忙?”
“怎么这样问?”
“……就是有这种感觉。”
郁庭川抬头,看着她神态扭捏,似笑非笑的问道:“突然关心起公司的事,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宋倾城的视线对上他眼睛:“我关心你不行么?”
“行。”郁庭川笑了,继续帮她洗着脚:“只要不思虑过度,进而影响自己的健康。”
“我健康得很,宝宝也是。”
宋倾城又把话题转到他的工作上:“那个汽车产业园怎么样了?都快大半年,那些董事还没有答应么?”
“有些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郁庭川拿过毛巾,替她擦干脚上的水珠,一边开腔:“董事们有自己的利益考虑,汽车产业园的项目,机遇跟风险并存,不是每个人都跟你老公一样有冒险精神。”
说着,他再度抬头,灯光下,男人的眉眼尤为深邃。
看在宋倾城眼里,也是格外的迷人。
她忍不住伸手,手指碰到郁庭川冒青的下巴,感慨的道:“该剃胡渣了,有些扎手。”
郁庭川顺着她的动作,用潮湿的大手握住她手腕,温柔的摩挲着:“明天早上起来帮老公刮胡子。”
宋倾城闻言,缓缓勾起嘴角:“好啊。”
这一声,应得不负责任。
郁庭川眼里却满满是温情,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那现在先去给剃须刀充上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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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知道遛鸟的小流氓(郁承业):拉过小板凳吃瓜看戏,你们斗,我捡漏。
郁老板: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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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倾城以为郁庭川是跟她说着玩,谁曾想,隔日早上,郁庭川真的叫了她给自己剃胡渣。
“要是弄出血怎么办?”
没这方面经验,生怕刮到他脸上皮肤。
郁庭川把剃须刀塞到她手里:“电动的怕什么,就算真刮伤也无碍。”
“刮伤留疤就完了。”
“男人跟女人不一样,没那么在乎外表。”郁庭川搂着她,话里有抚慰她的意思:“小伤口结痂,过几天就能愈合,没你想的严重。”
宋倾城听了,低头用拇指推上电动剃须刀的电源键,整个洗手间里,是剃须刀嗡嗡嗡的响声。
然后,她重新望向郁庭川:“那我真剃啦?”
郁庭川已是默许的态度。
宋倾城第一次拿着剃须刀帮男人剃胡茬,难免笨手笨脚,即便郁庭川说随她怎么剃,她心里还是有顾虑,不敢太随便,今天是周一,他还得去公司,自己要是让他破相,想想都觉得有些尴尬。
剃须刀的刀面接触到男人下颌,宋倾城抿紧嘴唇,视线一转不转的盯着,到后来,忍不住抬起左手捧住男人的脸。
郁庭川看着她这副严肃样,目光温善,握在她腰上的大手扣紧:“有这么恐怖?神经紧绷成这样。”
“……还不是怕弄伤你。”宋倾城目不转睛。
说是剃胡茬,剃了五六分钟,也只是在装模作样。
快七点的时候,郁庭川终于放过她。
把剃须刀还回去之前,宋倾城看了看刀面,还是有剃下来一些胡茬,她已经摸索到用剃须刀的门道,要不是赶时间,大可以慢条斯理地帮郁庭川把冒青的下巴剃干净。
“其实,下巴有些胡渣挺好的。”宋倾城出去前忽然道:“你这样看着更有男人味。”
说完,顾自己离开洗手间。
郁庭川瞅着她的背影,倒是失笑,随后拿起剃须刀重新给自己刮胡茬。
这天出门,宋倾城不免多打量郁庭川几眼。
其实是打量他下巴。
郁庭川有所察觉,发动了引擎问她:“在看什么?”
“看帅哥。”宋倾城的目光专注:“也看自己一半的劳动成果。”
“还知道自己半路撂了担子。”
“一回生两回熟,以后就不会这样。”
郁庭川的嘴边噙起笑意:“看来得专门买把剃须刀给你做练习用。”
闻言,宋倾城也勾起唇角。
这份好心情,并没有维持一整天。
下午时候,宋倾城趁着课间看了看手机,发现有新短信,是郁庭川在3点02分发来的,也就是十几分钟前,短信内容简洁,只说郁老的情况不好,他从公司过来学校,接了她一块去医院。
宋倾城读完短信,没再留在教室,去办公室向班主任请了假。
得知她家里长辈病危,班主任没有不放人。
郁庭川到学校差不多三点半。
傍晚四点左右,宋倾城跟着郁庭川走进老人家的病房,除去郁林江,郁家其他堂亲表亲的长者也来了不少,郁林江的其他子女都在场,还有医生戴着听诊器在为郁老检查身体。
这个时候,再做这些检查也只是走走形式。
宋倾城感觉到凝重的气氛,不知道能说什么,郁庭川已经走到床边,低声向医生询问情况。
房间里,只有轻微的交谈声。
站在床尾附近,宋倾城的余光注意到洗手间门旁,恰巧瞧见郁承业正拿了瓣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洋葱,偷偷往眼角位置擦。
对方像是留意到什么,朝宋倾城这边看过来。
郁承业对上宋倾城目光:“……”
------题外话------
这更字数少,晚上继续,郁家二儿媳妇的身份注定要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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