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科夫送走几位连长后,不禁为新战士所需的武器和服装而头痛。
见到索科夫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别尔金不禁好奇地问:“营长同志,我们刚刚补充了几百名战士,这可是令人高兴的事情,你怎么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副营长同志,”索科夫向别尔金诉苦道:“如今的后勤补给困难,我们营一下补充了六百多人,他们所需要的军装和武器该怎么解决?”
别尔金等索科夫说完后,表情轻松地说:“服装的事情好办,就算后勤再困难,只要我们向师部提出申请,相信几百套军装还是能给我们凑出来的。”
“那武器呢,我们又该找谁去补充呢?”索科夫有些不服气的说:“我在前天提交的报告中,曾请求师部为我们补充在战斗中消耗的武器弹药,谁知却被拒绝了。没有武器,战士们可没法打战,总不能让他们拿着木棍,去和德国人拼命吧?”
别尔金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递给了索科夫,同时说道:“营长同志,这是克里斯多夫发来的电报。我想你看了以后,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烦恼了。”
听说是克里斯多夫的电报,再加上别尔金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索科夫猜想电报上面的内容,肯定和自己急需的武器有一些联系。他连忙展开电报,快速地浏览上面的内容。
克里斯多夫在电报上说,他们在返回无名高地的途中,无意中发现了德军的一个中转站。经过反复侦察,发现这里存放着大量的武器弹药,以及各种军用物资,而守军只有一个排。
看完上面的内容后,索科夫将电报往桌上一放,低头看着地图,寻找克里斯多夫所提到的地方。他刚开始查找,别尔金已指向了具体的位置,并用手指轻轻地敲击了两下:“营长同志,就在这里!”
索科夫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克里斯多夫在电报中所说的位置么。他抬起头笑着对别尔金说:“副营长同志,你挺厉害啊,一下就找到地方了。”
别尔金咧嘴笑了笑,回答说:“不瞒你说,你离开的这两天,我一直在看地图,所以对克里斯多夫所说的位置,我早就熟记在心了。”
得知别尔金早就在研究地形,索科夫心里明白,对方肯定也想着打德军这个中转站的主意,便试探地问:“副营长同志,说说你的看法,你觉得我们应该去打德军的中转站吗?”
别尔金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我觉得应该打。但怎么个打法,我们却需要仔细地研究一下。”他拿起桌上的红蓝铅笔,用没有笔尖的那一头在中转站那里画了一个圆圈,说道,“根据我们获得的情报,在中转站的东西两侧,都驻扎有德军摩托化师的部队。一旦中转站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可以在十分钟内赶到。因此,我们只能采用偷袭战术,来夺取敌人的这个中转站。”
索科夫没有立即表态,只是盯着地图反复推敲。过了好一阵,他抬起头望着别尔金问道:“副营长同志,按照你们的想法,我们的偷袭应该派多少人?”
“我最初的想法,是派一支二十人的小分队,协助克里斯多夫的侦察小组,偷袭中转站,烧毁敌人存放在这里的物资。”别尔金如实地回答说:“但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我们缺少武器,在烧掉这里的物资就太可惜了。因此,我觉得至少要派出一个连的兵力,才能在夺取中转站后,搬走我们所需的物资。”
“副营长同志,我同意你的方案。”索科夫听完别尔金的计划后,觉得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接下来他就准备和对方讨论一下细节问题:“可是你想过没有,敌人的中转站离我们的阵地只有十几公里,他们的警惕性一定很高。一旦我军的行动被敌人察觉,偷袭变成强攻后,东西两侧的德军来增援怎么办?如果我们只出动一个连,可没办法一边阻击敌人,一边搬运物资。”
索科夫的话,让别尔金意识到自己的考虑还不够全面,因此虚心地请教说:“营长同志,那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夺取中转站的任务,我打算派两个连去完成。”索科夫指着地图对别尔金说:“其中一个连负责夺取中转站,而另外一个连则负责在路上阻击增援的敌人。”
“你打算让哪两个连,来执行这项任务呢?”别尔金问道。
“目前建制最完整的是二连,火力最强大的是机炮连。”索科夫信心十足地说:“二连负责夺取中转站,而机炮连则负责阻击来援的敌人。”
安德烈和瓦西里二人一接到索科夫的电话,就立即赶到了营指挥所。安德烈进门后,便好奇地问:“营长同志,您这么急着把我们叫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都坐下吧。”别尔金招呼二人坐下后,继续说道“把你们俩叫过来,是有战斗任务要布置。”
听说有战斗任务,瓦西里顿时眼前一亮,连忙追问道:“营长同志,是不是要对高地南面的敌人发起进攻了?”
索科夫抬手在他的钢盔上拍了一巴掌,没好气地说:“瓦西里中尉,让一支只有轻武器的部队,去主动攻击装备有坦克、大炮的敌人,这种蠢事也只有你想得出来。”
受到了批评的瓦西亚,脸上一点沮丧的表情都没有。相反,还笑呵呵地说:“营长同志,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开开玩笑。你快点说说,要给我们不知什么战斗任务?”
索科夫指着地图,将自己和别尔金的计划,向两位连长讲了一遍,并对两人进行了分工。最后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瓦西亚抢先答道:“在中转站物资搬空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一个敌人从我的阻击阵地经过。”
而安德烈却沉默了许久,最后说道:“营长同志,虽说我们连如今有两百人,但要把这么多的物资从十几公里外搬回来,还是非常困难的。战士们扛着这么重的物资,又是在满是积雪的森林里行军,速度肯定快不了,一旦和敌人遭遇,势必会损失惨重。”
“这一点我已经考虑到了。”索科夫接着说道:“你们连多带一些雪橇,等夺取了中转站后,可以将缴获的物资都放在雪橇上,然后让战士们拉回来,这样比手提肩扛要轻松得多。”
见索科夫把该考虑的事情都考虑到了,安德烈最后问了一句:“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天黑就出发,这次行动,我亲自带队。”索科夫抬手看了看表,“还有三个小时就天黑了,你们都回去做准备吧。”
索科夫带着部队来到了中转站附近,与停留在这里的侦察小组汇合。
克里斯多夫见到索科夫出现了,连忙上前向他敬礼,并按照条例报告说:“营长同志,克里斯多夫向您报告,侦察小组已顺利地完成了侦察任务,请指示!”
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幕,不光让克里斯多夫吃惊,也让周围的指战员大跌眼镜。只见索科夫上前,举起拳头照着克里斯多夫的肩窝,狠狠地砸了几拳,将他打了一个踉跄。就在众人一头雾水,就听到索科夫用手指着对方,怒气冲冲地说:“你带着侦察小组到了敌后,为什么不和营部联系,害得我还以为你牺牲了。”
克里斯多夫挨索科夫拳头时,也有点懵逼,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居然让营长一见面就揍自己。但他听到索科夫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又看到对方主动伸出的手,心里立即明白,对方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并不是真正地生自己的气。他的眼圈红了红,咧嘴笑着对索科夫说道:“营长同志,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说完,他握住了对方伸出的手。
索科夫抓住克里斯多夫的手,猛地往怀里一带,给对方来了个热情的拥抱。索科夫之所以会如此失态,是因为克里斯多夫是他来到这个时空后,最早认识的那批人之一。而在希姆基镇一战中,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里,只有谢廖沙、奥列格和克里斯多夫三人幸存。因此格外珍惜这份战友情的索科夫,才会在克里斯多夫带队深入敌后,迟迟没有消息的时候,每天地寝食难安。直到接到了克里斯多夫发回的电报,他心头的石头才落了地。
拥抱结束后,索科夫向后退了一步,板着脸问克里斯多夫:“德军中转站的情况,都搞清楚了吗?”见对方点头表示肯定,他扭头冲看热闹的人群喊了一声,“连长们到我这儿来。”安德烈和瓦西里就在人群里,听到索科夫的喊声,连忙挤了出去。
几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蹲下,克里斯多夫一手握着手电,一手在雪地上画出了中转站的简图,向众人详细地讲解德军的兵力分布、火力配置情况。
索科夫等克里斯多夫介绍完情况后,指着地上的那副简图,用平常的声调向两位连长布置战斗任务:“……中转站里只有四十多名敌人,此刻有半数的敌人正在睡觉,因此二连要对付的,最多只有二十名敌人……机炮连兵分两路,分别埋伏在中转站的东西两侧的道路上,阻击可能来增援的敌人。”
在布置完任务后,他抬起头,望着两名连长问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负责偷袭中转站的安德烈,在听完克里斯多夫的讲述,已经对攻击目标的情况了如指掌,因此听到索科夫的提问,他立即摇摇头,说:“我没有问题了。”
而担任阻击任务的瓦西里,则向克里斯多夫提出了一系列的问题,详细了解德军的兵力分布情况,以及合适的设伏地点等等。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瓦西亚也抬起头对索科夫说:“营长同志,我也没有问题了。”
“连长同志们,”索科夫站起身,对两位连长说:“既然任务都明确了,那就去做战斗准备吧。我留在这里,听候你们的好消息。”
两位连长也赶紧起身,挺直腰板,响亮地回答:“是!”
索科夫很想亲自参加夺取中转站的战斗,但考虑部队夜晚在陌生的环境里作战,很容易发生混乱,必须要有一个人居中协调指挥。因此,他只能带着遗憾,留在原地等待最后的战斗结果。
一排长格里萨带着十几名战士,剪破了铁丝网,钻进了堆放物资的区域。他们巧妙地躲过了德军探照灯的照射,躲在了探照灯照不到的阴影里,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五名端着枪的哨兵,在货物中间的过道里,无精打采地来回走动着。
格里萨给自己的部下各指定了一个目标,随后用食指在脖子上轻轻一划,示意用刀将这些哨兵解决掉。周围的几名战士,看到格里萨的手势后,都点了点头,一人一个目标,小心地避开探照灯的灯光,朝哨兵接近。
德国人也许做梦都没想到,这里会遭到偷袭,因此警惕性并不高,战士们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把货场里的五名哨兵都解决了。看到货场里的哨兵被解决,格里萨又盯上了货场旁边的两座哨塔。这两座哨塔上的探照灯来回扫动,使前往德国兵住处的道路,始终处于灯光的照耀之下。
他把另外两名战士叫到面前,低声地吩咐他们:“你们一个负责一个哨塔,去将上面的德国兵干掉。记住,千万不要开枪。”
左边的哨塔,很快就被占领了。但在夺取右边哨塔时,却出了点意外,战士沿着木梯朝上爬时,惊动了上面的哨兵。这名哨兵抬手看了一下表,还不到换岗的时间,怎么就有人上来了。因为好奇,他就冲着下面随口问了一句。
谁知正在往上爬的战士不懂德语,听到哨兵喊了一嗓子,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连忙将挂在胸前的冲锋枪对着哨兵,打了一个短点射。虽然哨兵应声倒下,但夜深人静时响起的枪声,动静被无数倍地放大了。中转站入口的哨兵,听到岗亭方向传来的枪声,立即意识到出了问题,连忙躲进了沙袋工事,朝天鸣枪示警。
在木屋里睡觉的德国兵,听到外面响起的枪声,猜到可能是遭到了偷袭,很多人连衣服都没顾得上穿,就提着武器朝外冲。谁知他们刚刚冲到门口,就遭到了来自左右哨塔的交叉火力封锁,顿时倒下了四五个人。剩下的,又全部缩回了屋内。
德国人没有束手待毙,他们退回屋里后,敲碎了窗户玻璃,将枪从窗口伸出,对着外面进行漫无目标的射击,以防止偷袭的苏军冲进来。而德军指挥官,一名少尉则拿起了挂在墙上的电话,试图向附近的部队求援。等他拿起话筒,才发现一点声音都没有,电话线路已经被偷袭的苏军切断了。
被哨塔上的交叉火力封锁在屋里的德军,让他们变成瓮中之鳖。格里萨带着战士冲到窗前,扔了几颗手榴弹进去,在一连串的爆炸声之后,里面的抵抗停止了。没被炸死的德国兵,慌忙打出白旗投降。
在森林里等消息的索科夫,听到中转站方向传来了密集的枪声,不由心急如焚。他的心里很明白,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惊动附近的敌人,要不了多久,敌人的援兵就会从不同的方向赶来,假如安德烈他们不能迅速地解决战斗,就有被德国人抱饺子的危险。
索科夫听到中转站的方向,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哪里还待得住,慌忙带着保护自己的几名战士赶了过去。
等他到达中转站时,战斗已经结束,安德烈正带着人在清点战果,根本没有安排人将物资装车。索科夫见状大怒,冲着安德烈怒气冲冲地骂道:“安德烈少尉,你难道不知道枪声,已经惊动了附近的敌人。敌人的援兵马上就要来了,可你还有心情站在这里清点战利品。”
挨了索科夫骂的安德烈慌乱低下了头,惭愧地说:“对不起,营长同志,我错了。我这就安排人手将物资搬上雪橇。”
“除了武器弹药、药品和食物外,”索科夫一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吩咐安德烈:“那些军装、棉被之类的物资,待会儿我们撤离时,一把全给我烧光。我们得不到的东西,德国人也别想得到。”
二连拉来的五十辆雪橇,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货场旁边,战士们临时客串搬运工,他们掀开盖着弹药的篷布,将堆放整齐的木箱,一箱接一箱地搬到了雪橇上。
刚装满了七八辆雪橇,远处就响起了密集的枪声。索科夫连忙叫安德烈叫到面前,大声地问:“少尉同志,你们还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将雪橇全部装满?”
安德烈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战士们,心里暗自估算了片刻,然后回答说:“报告营长同志,至少还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将这些雪橇全部装满。您知道,我们除了要寻找弹药外,还需要找食物和药品……”
“我给你五十分钟,”索科夫不等安德烈说完,便打断了他后面的话。他知道半个小时是最低的时限,勉强能将雪橇装满,但要烧掉德军剩余的物资,时间是远远不够的,因此他又加了二十分钟:“如果到时完不成任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算我不说,你的心里也该明白。”
“明白了,营长同志。”安德烈匆忙地点了一下头,便转身冲着正在搬运东西的战士们喊道:“同志们,敌人正朝我们这里扑来,机炮连的战友正在顽强地阻击敌人,他们每一分钟都在流血牺牲,你们每节约一分钟,就能挽救一名战友的生命!大家动作快点,别磨蹭了!”
安德烈四处走动着,不停地重复他所喊的话。二连的战士听清楚他的喊声后,都纷纷地加快了搬运的速度。
索科夫小跑着来到了放电台的木屋,这里不久前经历过战斗,屋里依旧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他看到报务员坐在窗边,便吩咐他说:“报务员同志,立即和机炮连的瓦西里中尉取得联系,我要和他讲话。”
戴着耳机的报务员点了点头,拿起送话器就开始呼叫:“猫头鹰,猫头鹰,我是红星,我是红星,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连着呼叫了五六遍,对方终于有了反应。索科夫接过报务员递过来的耳机和送话器,把耳机往头上一戴,因为时间紧迫,他根本顾不得用事先约定好的代用名词,对着送话器直接就用明语呼叫:“瓦西里中尉,你听着,二连正在转运站这里搬运物资,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我命令你,务必坚守一个小时,明白吗?”
“明白了,营长同志。”耳机传出来的除了瓦西里的声音,同时还有清晰可闻的枪声和爆炸声,由此可知战斗有多么激烈。“在一个小时内,我们绝对不会让德国人前进一步。”
所有的雪橇装满后,二连的战士三人一组,拉着满载的雪橇朝中转站外走。剩下的战士提着汽油桶,朝剩下的物资堆里泼汽油,准备一把火将这里烧得干干净净,一点物资都不给德国人留下。
安德烈走到了索科夫的身边,向他请示道:“营长同志,还有十几个德国俘虏,您看怎么办。是带走还是就地枪决?”
“我们携带着这么多的物资,如果再带上俘虏,势必会拖慢我们的速度。”索科夫不想让俘虏成为了累赘,自然不想带上他们。但要他下命令,将放下武器的德国兵全部枪毙,他又做不出这么残忍的事。
经过一番思索,他指着远处的木屋,对安德烈说:“将他们全部绑上,关到那个木屋里去,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等战士们将捆绑得严严实实的德军俘虏,关进木屋之后,他们以为苏军要放火杀死他们,便大声地哭喊起来,苦苦哀求战士们饶命。可惜在场的战士没有一个听得懂德语,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喊什么,把房门一关,便返回货场放火去了。
等中转站的货场腾起滚滚烈焰时,索科夫虽然站在几十米开外的距离,但依旧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灼热。他抬手看了看表,发现刚过了五十分钟,他对站在旁边的安德烈说:“这么大的火,想必瓦西里中尉能看到。如果他足够聪明的话,就会带着部队及时地撤下来。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尽快赶回无名高地吧。”
就在索科夫他们沿着来的道路,返回无名高地之时,瓦西里也见到了中转站方向的大火,他的心里明白,这一定是二连完成物资的搬运任务后放的火,因此他果断地命令,采用交替掩护的方式朝森林里撤退。
遭到阻击的德军,是急于赶到中转站去救援的。见到苏军退进了森林,他们担心中了埋伏,没有去追击,而是继续赶往了中转站。
瓦西里的部队摆脱敌军后,很快就追上了在森林里行军的二连。见到兴高采烈的二连战士们,正兴高采烈地拉着一辆辆装得满当当的雪橇,有说有笑地朝前走着。他连忙命令自己的部下去帮忙拉车,以减轻一些负担。
索科夫见到瓦西里带着部队赶了上来,连忙关切地问:“中尉同志,你们辛苦了。怎么样,部队的伤亡大吗?”
“我们的伤亡不算大。”瓦西里摇着头说:“在黑暗之中,遭到阻击的德军,摸不清我们底细,因此打得有点畏畏缩缩。在一个多小时的战斗中,我们只伤亡了三十多人。”
“瓦西里中尉,你们干得不错。”对于机炮连在今晚战斗中的表现,索科夫是非常满意的,他笑着说道:“如果不是你们,我们估计缴获不了多少物资。你们将因为今晚的表现,而获得嘉奖。”
索科夫回到无名高地后,起草了一份报告,原来准备派人送到师部的。但切尔内绍夫听说他们夜袭德军的中转站,并取得了极大的战果后,立即改了主意,让索科夫亲自把报告送到师部,他要了解详细的战斗过程。
在前往苏希尼奇的路上,索科夫的心里还在埋怨切尔内绍夫有点小题大做。昨晚不过是一场小规模的战斗,自己交一份报告就够了,还需要亲自跑一趟师部么?
索科夫走进师部时,意外地发现罗科索夫斯基也在。他连忙先向罗科索夫斯基敬礼:“您好,司令员同志!”
“你好,索科夫大尉。”罗科索夫斯基伸出手,笑容满面地说:“听说你们昨晚干得不错,缴获了大量的德军物资,还一把火将不能带走的东西都烧光了,一点东西都没给德国人留下。”
“是的,司令员同志。”索科夫离开无名高地时,还能隐约看到从中转站方向升起的黑烟,因此他没有必要否认昨晚所采取的行动。“我昨晚率领两个连去袭击了德军的一个中转站,取得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战果。”
听到索科夫这么说,罗科索夫斯基呵呵地笑了起来,他扭头对旁边的切尔内绍夫说:“看来索科夫大尉很谦虚哦,昨晚那么大的战果,他都认为是微不足道的。”
切尔内绍夫等罗科索夫斯基说完后,笑着对索科夫说:“大尉同志,今早我们截获的一份德军电报,德军师长冯•吉尔斯已经被解职。”
索科夫知道切尔内绍夫嘴里所说的冯•吉尔斯,就是原来占据苏希尼奇的那个德军师的师长,他不解地问:“司令员同志、师长同志,你们把我搞糊涂了。这个冯•吉尔斯被解职,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切尔内绍夫见索科夫一脸茫然的样子,便向他解释说:“德国人运来了一批冬装,大概可以装备两个师。就存放在你们袭击的那个中转站,本来想今天分发到各部队的,谁知昨晚被你们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希特勒得知这个消息后,便立即下令免去了冯•吉尔斯的师长职务。”
听完切尔内绍夫的解释,索科夫在心里暗自感慨: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自己只想搞点武器弹药,武装一下自己新补充的那些兵员。中转站里存放的那些冬装,自己根本没有能力运走,为了不留给德国人,只能付之一炬,没想到居然阴差阳错,让希特勒解除了一名德军师长的职务。
罗科索夫斯基招呼索科夫坐下后,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随后笑着问道:“米沙,昨晚的收获不错吧?”
听到罗科索夫斯基叫自己的小名,又在问昨晚的战果,不禁引起了索科夫的警觉性。他连忙哭丧着脸说:“司令员同志,我们在昨晚的行动中,缴获的武器装备,至少可以装备一个步兵团。但是这些武器弹药我们不能上缴。”
索科夫的话,引起了罗科索夫斯基的兴趣,他饶有兴致地问:“为什么不能上缴呢?”
“司令员同志,您应该记得,我们营都是清一色的德械装备。所需的弹药,无法从我军后勤部门得到补充,只能靠我们平时的缴获。”索科夫为了打消罗科索夫斯基找自己要装备的念头,特意强调说:“缴获的弹药看起来很多,但如果我们要继续坚守无名高地的话,这些弹药最多只能支撑半个月……”
罗科索夫斯基听完后,哈哈地笑了起来,他用手指着索科夫,却看着切尔内绍夫说:“看到了吧,师长同志。索科夫大尉比我们的后勤部长还精打细算,要不,你就割爱,把他让给我,我安排他到后勤部门去工作。”
“请原谅,司令员同志。”听到罗科索夫斯基这么说,切尔内绍夫立即有礼貌,而又态度地说,“以我对索科夫大尉的了解,在前沿和法西斯侵略者枪对枪地较量,对他来说,才是最合适不过的。”
“行了行了。”罗科索夫斯基冲切尔内绍夫摆了摆手,说道:“我就给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说完,他又将目光转向了索科夫,“米沙,我以前曾经给你下过一道命令,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司令员同志。”索科夫响亮地答应了一声,随后口齿清楚的将命令复述了一遍:“您说:在没有得到您的命令之前,不准后退一步;同样,也不准随便前进一步。”
“没错,就是这道命令。”罗科索夫斯基点了点头,对索科夫说:“从现在开始,除了不准放弃阵地后撤一步的命令,继续有效外。是否把防御阵地向前推进,由你根据具体的情况,来临机决断。”
没等索科夫开口,就听得罗科索夫斯基继续说道:“还有,你们营的人数越来越多,但指挥员的军衔却不高。我正式向你宣布,从现在起,你晋升为少校军衔,各连连长都晋升为上尉。至于其余的班排长的军衔,你上报给切尔内绍夫师长,他会帮着你进行调整的。”
索科夫没想到在不经意间,自己的军衔就得到了晋升,而且手下的连长们也水涨船高,都被晋升为上尉军衔。面对这样的喜讯,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过了片刻,回过神的他慌忙将手举到额边,大声地说:“谢谢司令员同志!我向您保证,我和伊斯特拉营的全体指战员,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罗科索夫斯基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慢吞吞地说:“索科夫少校,现在你可以向我和切尔内绍夫师长,汇报你们昨晚战斗的详细经过了。”
“是!”索科夫响亮地答应一声,便开始向罗科索夫斯基和切尔内绍夫汇报工作。他把如何夺取中转站的经过,以及最后如何运走物资,烧掉剩余物资的事情,向两人详细地讲述了一遍。由于他亲身经历了战斗,再加上有几分口才,因此整场战斗的经过,被他讲得活灵活现,让罗科索夫斯基他们听得津津有味。
索科夫向罗科索夫斯基和切尔内绍夫汇报完后,试探地问:“司令员同志,师长同志,允许我现在返回无名高地吗?”
“少校同志,”切尔内绍夫称呼着索科夫的新军衔,笑着问道:“你难得回来一次,怎么不多停留一段时间啊?”
“我担心德国人吃了大亏,会对无名高地实施报复。”索科夫连忙解释说:“所以我需要立即赶回去。”
罗科索夫斯基点点头,说道:“你们昨晚刚袭击了德军的物资中转站,使他们损失了大量的物资,甚至还有一名德国将军因此而被解职,对你们实施报复是非常有可能的吧。”
索科夫向两人敬了一个还礼,转身朝外面走去。刚走了几步,他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便停住了脚步。切尔内绍夫看到索科夫站住了,便好奇的问:“索科夫少校,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师长同志,我想要一批军装。”索科夫回答说:“那些刚从战俘营里解救出来的战士,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烂不堪了。”
“司令员同志,”对于索科夫的这个请求,切尔内绍夫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扭头问罗科索夫斯基:“你看,能否从集团军后勤仓库里,给索科夫少校他们提供一批军装?”
罗科索夫斯基略一思忖,说:“好吧,我让后勤部门给你们提供一批军装。”说完,拿出纸笔,俯在桌上快速地写了几行字,将那张纸从本子上撕下来,递给了索科夫,“好了,你到后勤仓库里领军装吧。”
好在索科夫这次来苏希尼奇,还带来了一个警卫班。拿到了罗科索夫斯基的批条后,他立即带着部下急匆匆地赶往后勤仓库。
后勤仓库的门口戒备森严,每一辆进出的车辆,哨兵都要进行仔细的盘查。门口站着的一名少尉,看到索科夫带着几名战士走过来,连忙上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客气地说:“大尉同志,这是仓库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随便入内。”
索科夫冲少尉笑了笑,说道:“少尉同志,我有急事要找军需官,您能让我进去吗?”
“你们是哪支部队的?”听说索科夫要找军需官,少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这群人虽然穿的苏军制服,但装备的却是清一色的德械装备,便向后退了一步,手握住挂在胸前的冲锋枪,将枪口有意无意地对着索科夫,警惕地问:“找军需官有什么事情吗?”
见少尉的警惕性如此之高,索科夫只能掏出了罗科索夫斯基写的那张批条,递了过去:“我们是伊斯特拉营的,我是营长索科夫少校,奉司令员同志的命令,到这里来领取物资的。”
少尉的右手食指搭在扳机上,用左手从索科夫的手里接过纸条,低头看了一眼,见上面有罗科索夫斯基龙飞凤舞的签名。别看少尉的军衔不高,但作为看守仓库的军官,他曾经多次见过罗科索夫斯基的签名,这个签名一看就不像是假的。
确认了对方的确是奉司令员的命令,到仓库来领取物资的,少尉松开了扣着扳机的食指,将批条递还给索科夫,笑着说道:“指挥员同志,请跟我来吧!”他转身走了几步,看到不光索科夫跟了上来,就连警卫班的战士也跟了上来,便停止脚步说,“仓库重地,不能进去那么多人,除了指挥员同志跟我进去,剩下的人都等在外面吧。”
见少尉如此负责,索科夫也不想让他为难,便对警卫班的战士说:“你们就留在外面吧。”
少尉带着索科夫走入了大门,朝军需官办公室走去时,忍不住好奇地问:“指挥员同志,我想问问,你们为什么装备的都是德械装备?”
“我们营从组建开始,就没有得到过上级的补给。”面对少尉这样的好奇宝宝,索科夫自然是要满足他的好奇心,他笑着说道:“我们只能通过缴获,从敌人那里获得武器装备来武装自己。”
少尉和索科夫说笑着,来到了一间挂着“军需官办公室”牌子的门口,少尉让索科夫稍等片刻,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房门刚一推开,索科夫就听到里面有人大喊大叫的声音,似乎正在冲什么人发火。
过了不多会儿,少尉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索科夫说:“指挥员同志,军需官同志在里面。我要返回哨位,你就自己进去吧。”说完,原地立正,向索科夫进了一个礼。
索科夫走进办公室时,看到一名没有戴军帽、脸庞红红的中年军官,正将手里的话筒,重重地搁在了电话机底座上。索科夫看到军官的这个举动,立即猜到刚刚的大喊大叫,是军官冲着电话另外一端的人在发火,他看清对方领章上的军衔时中校,连忙抬手敬礼说道:“您好,中校同志,我是到您这里来领取物资的。”
军需官斜着眼看了一眼索科夫,不耐烦地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想领取什么物资,有没有师级以上指挥员的签名啊?”索科夫听他这么说,连忙再次掏出罗科索夫斯基的批条,双手捧着递给了对方。
军需官一把从索科夫的手里抢过批条,漫不经心地看了起来。他以为这位佩戴大尉军衔的年轻军官,肯定是哪个师里派来领取物资的。他要先确认一下这个师和自己交情如何,以便决定是否给他们发放物资。
看到批条上有罗科索夫斯基的签名,军需官不禁楞住了,要知道以往拿着司令员批条来的人,通常都是中校以上的军官,而这次拿着批条来的居然是一位大尉军官,他试图搞清楚这位大尉和罗科索夫斯基之间有什么交情。便试探地问:“大尉同志,我想问问,司令员的这张批条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大概就十几分钟前,在近卫第11师的师部。”索科夫半真半假地说道:“我当时向师长做汇报时,正好司令员同志也在。他问我有什么困难,我说新补充的战士缺少军装,他便给我写了这张条子,并让我到这里来领取军装。”
“需要多少军装?”
索科夫心里想,虽说这次只补充了六百多人,但三连那些由游击队改编过来的战士,还有不少没有正式的军装。他在默算了一下数目后,回答说:“八百套!除了军大衣,还有套头衫、内衣裤、皮靴、皮带……”
“等一等。”军需官不等索科夫说完,便打断了他:“你们不是一个营吗?怎么有那么多人,比如今的一个步兵团人数都多。”
“我们营现在有上千人,负责一个单独的作战方向。”
“四百套。”军需官白了索科夫一眼,不情愿地说道:“多一套都没有。”
“七百套!”
“五百套。”
军需官和索科夫就像菜市场的小贩一般,为了多少套军装的事情,在那里讨价还价,最后军需官勉强答应提供六百套军服。
等军需官打电话安排人装车后,索科夫又对他说道:“中校同志,我差点忘记了,我们那里还有一个女兵连,能给她们提供肥皂吗?”
军需官不满地问:“有多少人?”
虽说女兵连经过几次减员,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但索科夫还是厚着脸皮说:“有八十个人。我知道您这里的肥皂比较紧缺,我也不要太多了,就给我八十块吧。”
“什么?你说什么?”刚刚坐下的军需官,听索科夫这么一说,立即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指着索科夫的鼻子,气呼呼地说:“你知不知道,按照规定,肥皂的供应是四个人一块。女兵连有八十个人,我最多给你们二十块。”
“我来的时候,司令员说了,因为女兵与男兵不同,所以肥皂的供应不能按照四人一块的标准。”索科夫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他说应该改成三人两块的标准来发放。”
军需官拿起桌上的那张批条,仔细地看了一遍,问道:“这上面怎么没写?”
“是我拿着批条要离开时,司令员同志临时想到的。”索科夫说着,拿起了电话话筒,递向了军需官:“如果您不信的话,可以亲自打电话问他。”
索科夫的假话把军需官唬住了,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既然是司令员同志说的,那么我就按照两人一块的标准,给你四十块。”
索科夫从军需官的手里接过装着四十块肥皂的木箱后,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中校同志,还有一件事情,我差点忘记了。”
“什么,还有事情?”听到索科夫这么说,军需官都快哭出来了,没好气地说:“你干脆把仓库里的物资,全部搬到你们营里去吧。”
“呵呵呵,”索科夫干笑了几声,对军需官说:“中校同志,情况是这样的。司令员同志给我们营里的全体指挥员都晋升了军衔,比如说我,被晋升为少校,但佩戴的还是大尉军衔。所以我想从您这里领一批军衔。”
听说索科夫只要军衔,军需官暗自松了口气,心说那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你就是要将军的军衔,我都可以友情赠送你一副。因此他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你给我一个准确的数字,我马上为你准备。”
当军装都装车完毕后,军需官像送瘟神似的,将索科夫送到了门口。看到对方坐上拉军服的卡车时,还笑着挥手,嘴里客套地说:“索科夫少校,欢迎你再来吧!”其实他的心里在想:最好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在我的面前出现了!
晋衔、换发新军装,对女兵们来说,都比不上索科夫摆在桌子上的那一箱肥皂有吸引力。来防空阵地视察的索科夫,并不是空着手来的,他除了给连里的指挥员带来新军衔,和二十多套小号的军装,还有就是这箱他从军需官那里“敲诈”来的肥皂。他一本正经地对连长柳芭说:“柳芭上尉,这箱子里有三十五块肥皂。我把分配权交给你,怎么分配,由你说了算。”
“谢谢您,营长同志。”柳芭看到桌上摆着的那一箱肥皂,激动得热泪盈眶:“我代表全连的战士谢谢您!敬礼!”她将手举到额边,向索科夫敬礼。周围的女兵,也学着她们连长的样子,向索科夫敬礼。
她们谁也不知道,这位让她们感激涕零的营长,却偷偷地留下了五块肥皂,准备送给他相好的阿西娅。
索科夫回到指挥所时,看到屋里只有一个坐在报话机前的报务员,别尔金却不知去向。他随口问报务员:“副营长去什么地方了?”
他没指望能从报务员这里,得到什么满意的答案,谁知报务员却出人意料地回答说:“他带着几名战士,到高地上给三连的战士送新军装去了。”
“哦哦哦,我知道了。”索科夫点着头朝自己的座位走过去,想坐着喝点茶,待会儿再把偷偷留下的五块肥皂,给阿西娅送过去。
他刚刚端着茶杯,就听到报务员说:“营长同志,刚刚有位战士来找您,说要特别要紧的事情。”
“哪个连的?”从来到这里开始,还从来没有战士进指挥所来找过自己呢,索科夫便好奇地问:“他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哪个连的,我不清楚。不过他穿的是新军装,身体也不行,看起来病恹恹的,应该是刚从战俘营里解救出来的战士。”报务员正在向索科夫汇报,忽然看到外面有人沿着交通壕走过来,连忙叫索科夫:“营长同志,您快点来看,他又来了。”
索科夫歪着头朝门外望去,果然看到一名穿着崭新军大衣的瘦高个战士,沿着交通壕朝这里走过来。很快,那战士就来到了门外停下,挺直身体喊了一声:“报告!”
“进来!”
战士走到索科夫的面前,抬手敬礼:“营长同志,坦克排战士瓦列里安向您报告!”
索科夫觉得对方两次来找自己,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笑着问道:“瓦列里安,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瓦列里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扭头朝坐在不远处的报务员看了一眼,似乎有顾忌。
“报务员同志,”索科夫猜到对方要说的内容,肯定是非常机密的,因此他命令报务员:“你先出去一下。”
报务员起身离开后,索科夫对瓦列里安说:“好了,战士同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瓦列里安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营长同志,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先向你介绍一下我以前所在的部队。”
见这个瓦列里安说话磨磨唧唧的,索科夫的心里都有些不耐烦了,便催促道:“战士同志,有什么事情,就请说吧。我很快就要出去,所以只能给你三分钟时间。”
“我在被俘前,是第16集团军下属坦克第14师3团2营的坦克手,军衔是少尉。”瓦列里安从索科夫的语气中听出了不耐烦,于是也不再说废话,而是直截了当地说:“我是在斯摩棱斯克的战斗中被俘的。”
索科夫原本有些心不在焉,但听到对方说他也曾是第16集团军的一员,不由引起了兴趣。他望着瓦列里安,耐心地听着继续往下说。
“我们师在战斗中损失很大,”瓦列里安面无表情地说道:“除了少数运气好的同志突出了重围外,剩下的不是被俘就是牺牲了。当时和我一起被俘的战友里,就有雅科夫•朱加什维利中尉……”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
见他的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索科夫便催促他:“战士同志,继续说啊,你怎么说一半不说了?”
索科夫的话说完后,却看到瓦列里安像看傻子似的盯着自己不说,便一头雾水地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营长同志,”瓦列里安满脸震惊地问:“您居然不知道雅科夫•朱加什维利是谁吗?”
“他是谁啊?我为什么要认识一名普通的坦克兵中尉呢?”索科夫漫不经心地说完了这句话,猛地想起了瓦列里安所提到的这个雅科夫•朱加什维利是谁了,他猛地从座位上蹦起来,吃惊地问:“战士同志,你说的是最高统帅本人的儿子雅科夫•朱加什维利吗?”
“没错,就是他。”瓦列里安点着头,给了索科夫一个肯定的答复。
索科夫诧异地问:“他不是早就被送到德国去了吗?”
“没有,他一直在距离莫斯科不远的战俘营里。”瓦列里安石破天惊地说:“至少在一周前,他还和我一起待在科泽利斯克地区的战俘营里。”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索科夫听到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瓦列里安在撒谎,没准他就是德国人派来的奸细,便冲着对方吼道:“斯摩棱斯克在苏希尼奇西北面的几百公里外,德国人就算不把他关押在当地的战俘营,也会将他关在尽可能靠西面的战俘营里,怎么可能送到科泽利斯克地区的战俘营里呢?况且根据我得到我的情报,在被俘后不久,他就被送往了德国,被关在奥弗拉格克斯集中营。”
瓦列里安见索科夫如此激动,没有解释,而是等他发作过后,才开口说道:“营长同志,我说得都是真的。我们之所以被关在科泽利斯克地区的战俘营,是德国人随时准备拿他做文章。至于说德国集中营的那个雅科夫是假的,是另外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军官冒充的,他的名字叫奥贝斯特•杰尼切夫。”
“为什么?”索科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喘着粗气问道:“德国人为什么要在德国的集中营里,安排一个假的雅科夫呢?”
“我听看守说,曾有几个特别小组,对雅科夫进行过营救,可惜都是失败了。”瓦列里安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们在德国安排一个假的雅科夫,可能是为了转移大家的视线,使营救人员搞不清雅科夫究竟在什么位置。”
瓦列里安的解释合情合理,让索科夫觉得事实有可能就是这样的。他沉默了许久,开口问道:“那你知道雅科夫如今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瓦列里安走到桌前,指着摊放在上面的地图问道:“可以吗?”在得到索科夫的许可后,他用手指着一个位置,说道:“这里有个小型的战俘营,只能关押一百多人,看守人数也不多,雅科夫从科泽利斯克地区的战俘营里被带走后,应该就关在这里。”
索科夫盯着他手指的位置,发现原来是苏希尼奇南面五十公里的一座小城市——杜米尼奇,那里到处都是森林、湖泊和沼泽,建立战俘营的可能很大。不过索科夫没有发表意见,只是望着瓦列里安问:“战士同志,既然你知道雅科夫的下落,在获救的时候,为什么不向上级报告啊?
“报告了!”瓦列里安满脸苦涩的说:“但是没人相信,甚至还有人威胁我,说若是我在乱说,就把我枪毙。”
瓦列里安说话时,索科夫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以确定他是否在说谎。好在最后观察的结果,证明他说的是真话。索科夫冲他摆了摆手,说道:“战士同志,你先回去休息吧,你所说的情况,我要立即派人去核实的。记住,这件事不准告诉任何人。”
“明白,营长同志。”见索科夫终于相信了自己的话,瓦列里安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抬手向索科夫敬礼后,转身迈着大步走出了指挥所。
望着瓦列里安离开的背影,索科夫感觉自己如同在做梦一般:“我的上帝啊,斯大林的儿子雅科夫,居然就被关在距离此处仅仅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小型战俘里,这怎么可能啊?”他忍不住又在想,瓦列里安是不是对自己说谎了?但当他仔细回想了瓦列里安说话时的神态,觉得对方不像在说谎,所说的应该是事实。
索科夫继续想道:后世的资料里,都一再强调斯大林和雅科夫的关系不好,父子二人之间势成水火。但自己对这些说法都是半信半疑:天下就没有不爱自己子女的父母,就算双方有矛盾,当自己的孩子深处危险之中时,做父母的也会毫不迟疑地伸出援手。现在既然自己知道了雅科夫的下落,不管是的真的,还是德国人设下的陷阱,自己都必须派人去营救。
虽说营救行动的成功率不高,但却必须进行。能否救出雅科夫,是运气问题;但有没有派人去营救,则是态度问题。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得到情报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无论如何掩盖此事,都走漏风声的可能,一旦被斯大林知晓此事,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别尔金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索科夫正坐在桌前埋头写着什么。他走过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探头去看索科夫在写什么,却意外地发现对方似乎画地形图,便好奇地问:“营长同志,你在画什么?”
谁知索科夫听到他的声音,却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后,放下手里的纸笔,起身快步走到了门口,朝外面张望。索科夫如此神秘的举动,激起了别尔金的好奇心,让他更加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了答案。
索科夫走回来以后,表情凝重地对别尔金说:“副营长同志,你接下来听到的一切,希望你能绝对保密。一旦泄露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别尔金还是第一次见索科夫用如此严肃的态度,和自己说话,他心里猜到,自己将听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便点了点头,回答说:“放心吧,营长同志,我是一个布尔什维克,我知道如何保守组织的机密。”
听了别尔金的保证,索科夫这才压低嗓门,将瓦列里安所说的事情,向他重复了一遍。谁知别尔金听完后,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似的,从自己的座位上蹦起来,情绪激动地吼道:“这不可能,这个瓦列里安可真敢编瞎话,雅科夫在杜米尼奇的德军战俘营里?这怎么可能,要是他真的在那里,内务特别行动小组的同志早就把他救出来了,还会听任德国人把他作为宣传的工具,用来瓦解我军的士气吗?”
“安静,副营长同志,安静点。”索科夫担心隔墙有耳,连忙制止了别尔金,并再次来到了门边,朝外面张望,深怕有人听到自己与别尔金之间的谈话。指挥所外静悄悄的,除了十几米外,有个哨兵在交通壕里来回走动外,就没有看到别的人了。索科夫重新回到屋里,压低声音对别尔金说:“副营长同志,小声点,小心被别人听到。”
看到别尔金点头表示知道了,索科夫又接着说:“我仔细考虑过了,就算这是德国人设下的陷阱,我们也必须派人去营救。”他的话刚说完,忽然意识到此事不能让太多的人知晓,便补充说,“为了保密起见,这次行动将由我亲自带队。”
“营长同志,我的耳朵没毛病吗?”别尔金听到索科夫的这种说法,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明知道这有可能是德国人设下的陷阱,还要亲自带队去,这不是送死吗?”
“雅科夫究竟有没有在杜米尼奇的战俘营,我们谁也不知道。”这次的营救计划,如果得不到别尔金的支持,是很难成功的,因此索科夫试图说服他:“但假如雅科夫真的在呢?如果我们不去冒险,不是错过了营救他的良机吗?如果我们得到了雅科夫的消息,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一旦被内务部的人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我就算不说,你心里也该明白。”
别尔金沉默了。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眉头拧成了两个疙瘩,苦苦地思索起来,是否有必要派人到杜米尼奇去实施营救限购行动。过了良久,他抬起头,望着索科夫问道:“营长同志,我能和这位瓦列里安谈谈吗?”
“可以。”索科夫知道别尔金是一个谨慎的人,假如不让他亲耳听见瓦列里安所说的话,他是很难下决心的。索科夫拿起桌上的电话,给警卫排长谢廖沙少尉打了个电话,命令他到坦克排,把一名叫瓦列里安的战士叫到营指挥所来。
只过了几分钟,谢廖沙便带着瓦列里安来到了指挥所。为了防止泄密,索科夫冲谢廖沙挥了挥手,说:“谢谢你,谢廖沙,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先出去吧。”
等谢廖沙离开后,索科夫招呼瓦列里安在桌边坐下,随后说道:“瓦列里安同志,麻烦你把刚刚对我说的话,再向政治副营长同志重复一遍。”
别尔金等瓦列里安说完后,警惕地问:“战士同志,你能保证,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面对别尔金的质疑,瓦列里安表情平淡地说:“政治副营长同志,我知道,你认为我是在危言耸听,但是很遗憾,我说的都是真的,这就是事实。”
“那你说说,”别尔金是政工人员,在某方面的警惕性,要比索科夫高多了,他继续问道:“德国人为什么要将雅科夫送到杜米尼奇,总有什么理由吧?”
瓦列里安歪着头耸了耸肩膀,说道:“德国人担心雅科夫会被救走,因此在德国布置了一个假的雅科夫,来混淆视听外,还将真正的雅科夫不断地更换地点,以免被特别小组的人找到。”
索科夫在心里已经决定,今晚就赶往杜米尼奇去营救雅科夫。为了防止德国人把雅科夫转移,参加行动里的人中必须有一个懂德语,这样才能从德军俘虏的口里,了解到想知道的情报。不过出于保密的原因,肯定不能用恩斯特。因此他直截了当地问瓦列里安:“瓦列里安同志,你懂德语吗?”
“是的,营长同志。”瓦列里安点着头说:“我懂一点德语。太深奥的词语我不会说,但基本的交流没问题。”
“既然你懂德语,那就参加我们的行动小组吧。”索科夫正式宣布:“我将亲自带一支三十人的小分队,赶往杜米尼奇的战俘营。此次行动的真正任务,只有我们在场的三人知晓,明白吗?”
“明白!”别尔金和瓦列里安异口同声地答道。
由于这次奔袭的路程有点远,如果没有交通工具,一个来回至少要五六天时间。索科夫深怕夜长梦多,便命人将奇袭中转站时缴获的六匹军马用来拉雪橇。
在临行前,他叮嘱别尔金:“副营长同志,这次任务关系重大,在我们回来之前,不管任何人问起,你都不能透露半点风声,明白吗?”
“放心吧,营长同志,我会保守秘密的。”别尔金在和索科夫握手告别时,特意嘱咐他:“多注意安全,期待你们凯旋归来!”
“放心吧,我们会平安回来的。”
索科夫来到了小分队集合的面前,望着一个个昂首挺胸、精神抖擞的战士们,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将手一挥,无比威严地宣布:“全体听我口令:立正!向后转,上雪橇!出发!”
连索科夫在内的三十一名指战员,分别坐在六架德军军马牵引的雪橇上,朝着几十公里外的杜米尼奇。
和索科夫坐在同一架雪橇上的谢廖沙,急于知道此次行动的具体任务是什么,便凑近索科夫问道:“喂,我说米沙,既然我们都已经出发了,你总要告诉我,我们到底去杜米尼奇做什么?”
谁知索科夫哼了一声,打着官腔对他说:“谢廖沙少尉,你现在也是一名军官,你难道不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吗?”谢廖沙没想到自己会在索科夫这里碰了一个软钉子,只能干笑两声,把身体往后一仰,靠着雪橇上的给养堆闭目养神。
小分队走的这条路线人迹罕至,森林里的积雪很深,由马匹牵引的雪橇,每小时不过走四五公里而已。索科夫不禁暗自庆幸,如果没有马匹和雪橇,让战士们扛着各自的武器以及配套的弹药,在齐腰深的积雪里行进,一个小时最多一两公里。要走完这五十公里,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就算到了目的地,战士们也会因为体力不支,而无法立即投入战斗。
赶到目的地时,已经是半夜了。好在天上有月亮,才使索科夫他们及时地发现了集中营所在的位置。
索科夫用望远镜看着远处的这座小型集中营,和以往见过的集中营也没有什么区别。整个营地被带刺的双层铁丝网围住,靠近入口处,有一个四五米高的木头岗亭,上面架着机枪,上面来回摆动的探照灯,正扫描战俘营中的木屋,以防有战俘从里面溜出来。
“瓦列里安同志,”索科夫放下望远镜,不解地问:“我不明白,德国人在这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修这么一个战俘营,有什么意义?”
“据说这里是德国人专门修来关押军官的地方,”虽说这里距离战俘营还有五六百米之远,但瓦列里安说话时,还是习惯性地压低了嗓子,“我当时被关押在这里时,还曾经见过两名将军。”
“将军,这里关押过将军?”趴在索科夫另外一侧的谢廖沙,听说战俘营里有被俘的将军,顿时激动起来,“米沙,要是我们能从这里救出一名将军,那可就立大功了。”
听到谢廖沙这么说,索科夫不禁哑然失笑,心说这座战俘营里就算有十名将军,也比不上雅科夫一个人重要。他转头吩咐谢廖沙:“谢廖沙,你带两个班的战士,剪断铁丝网进入战俘营,干掉里面的看守,明白吗?”
谢廖沙接到命令后,习惯性地问了一句:“里面有多少看守?”
“只有二十几个。”瓦列里安抢着回答说:“一般天黑之后,除了岗亭和门口的哨兵外,其余的看守都在入口左边的木屋里睡觉。”
得知战俘营里只有二十几名看守,谢廖沙咧嘴笑了笑,自信地对索科夫:“米沙,你放心吧,我会让在这些看守在睡梦中就去见上帝的。”
谢廖沙带着战士顺利地接近了铁丝网,两名战士用携带的钳子剪断了铁丝,接着又从剪开的缺口爬进去,准备去剪第二道铁丝网。谢廖沙心里暗想,这次的行动真是太简单了,敌人一点察觉都没有了,就让我们顺利地进入了战俘营。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两道铁丝网中间腾起了一团耀眼的火光。一名拿着钳子的战士手舞足蹈地飞到了空中,又重重地摔下来,引起了更大的爆炸。
“见鬼,是雷区!”谢廖沙做梦都没想到,德国人会在两道铁丝网中间布置雷区,按照他的经验,两道铁丝网之间的通道,应该是看守巡逻的地段,怎么能埋上地雷呢?
地雷的爆炸声,惊动了岗楼和门口的哨兵。探照灯立即扫向了谢廖沙他们所在的位置,两个班的战士在瞬间就暴露在探照灯的强光下。目标一锁定,岗楼和门口的机枪,就瞄准谢廖沙他们所在的位置开火。
几名猝不及防的战士,立即就倒在了密集的机枪火力之下,剩下的战士连忙就地卧倒,朝着德军的机枪还击。枪声惊动了木屋里睡觉的看守,他们提着枪,衣冠不整地冲出来。他们一边开枪,一边朝着谢廖沙他们所在的方向接近。
在战俘营另外一侧的索科夫,看到这种情况,立即给身边的战士下令:“狙击手,打掉机枪和探照灯;机枪手,用火力封锁德军前进的道路,不能让他们靠近谢廖沙他们。”
随着命令的下达,岗楼上的探照灯首先被打掉,德军失去了射击目标后,枪声立即变得稀疏起来。而正在冲向谢廖沙他们的看守,又被机枪封锁了去路,只能就地卧倒,朝索科夫他们所在的位置还击。
谢廖沙见敌人的火力弱了,立即命令战士用手榴弹炸开了铁丝网,快速地冲进了战俘营,从看守们的后方迂回过去。
战斗持续了十几分钟,战俘营里的看守被全部消灭了。但小分队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五人牺牲,七人负伤。
索科夫来到了战俘营门前,冲着正指挥战士打开大门的谢廖沙命令道:“谢廖沙少尉,枪声可能惊动了附近的敌人,我们需要立即转移,立即让所有的战俘都从木屋里出来。”
索科夫的命令,很快就被传达下去,那些待在木屋里的战俘,听到外面枪响时,就猜到可能是自己的部队来营救自己。当他们看到苏军制服的战友,踹开紧闭的木门,冲了进来时,不由得热泪盈眶。
但这些战士却顾不上和他们寒暄,而是冲他们大声地喊道:“同志们,快离开这里,敌人马上就要来了!”喊完后,还走到战俘们睡的木床旁,将那些还睡着没起来的战俘一一叫起来。
索科夫站在战俘营的入口处,见自己的战士带着一队队穿着竖纹囚犯的战俘,陆续从战俘营里走出来,朝停放雪橇的位置走去。他想让瓦列里安辨认一下,这些人里有没有雅科夫,但左右却没有看到人,他忍不住大声地叫道:“瓦列里安,瓦列里安,你在哪里?”
“营长同志,”旁边站着的一名狙击手回答说:“他死了,他刚刚被德国人的机枪打死了,尸体就停放在我们刚刚潜伏的位置。”
听说瓦列里安牺牲了,索科夫不由感到了头疼,他心说我又不认识雅科夫,总不能在这里大声地问:谁是斯大林的儿子雅科夫吧?
谢廖沙带着部下把营地里清理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一个战俘,便跑过来朝索科夫报告。还隔着老远,他就大声地喊道:“索科夫少校,我已经检查过了,里面一个战俘都没有了。”
当时有几名战俘从索科夫的身边经过,其中一名听到谢廖沙的喊声,便停住了脚步,扭头朝索科夫望去。看了片刻之后,他试探地问:“索科夫少校?我想问问,您的名字,是不是叫米哈伊尔•米哈伊尔诺维奇?”
索科夫借助旁边德军工事里的火光,看清楚眼前和自己说话的人,是一位穿着竖纹囚服、中等身材的男子,虽然他头发蓬乱、又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子,但依旧可以看出是位英俊的美男子。索科夫在脑子里暗想:这是谁啊,为什么能叫出我的本名和父名?
他觉得此人看起来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心里暗想自己以前是否见过此人。那人见索科夫迟迟不说话,又接着说了一句:“我的上帝啊,你真的是小米沙,和米沙叔叔长得一模一样。难道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雅科夫啊!”
听到此人所说的俄语中,夹杂着浓浓的格鲁吉亚口音,索科夫再猜不出对方的身份,未免就太可笑了。他正要说话,谢廖沙已经跑了过来,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雅科夫后,对他说道:“索科夫少校,战俘营里都检查过了,所有的战俘都救出来了。”
索科夫不想让谢廖沙知道雅科夫的身份,便吩咐他:“既然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那就转移吧。记住,将所有的伤员和牺牲的战士都运回去。这事我就交给你,你亲自去办。”
打发走谢廖沙,索科夫避开了所有的战士,将雅科夫拉到了一旁试探地问:“雅科夫,你怎么知道我的本名和父名,我们以前曾经见过吗?”
“米沙,你这是怎么了?”雅科夫望着索科夫奇怪地问道,在称呼上,他没有用客气而疏远的“您”而是较为亲近的“你”:“难道你真的把我全忘记了吗?要知道,我刚从格鲁吉亚来莫斯科时,一句俄语都不会,也没人陪我,天天呆在豪华的寓所里发呆。后来有一天,米沙叔叔带你来拜访我的父亲,我们就是在那时认识的,不久就成为了好朋友。别忘了,我的俄语还是你教我的呢……”
“什么,我和斯大林的儿子是好朋友?!我还教过他说俄语?!……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雅科夫轻描淡写所说出的话,让索科夫有一种神经错乱的感觉,他甚至感觉自己正在做梦,做一个荒唐无比的梦,这一切真是太超出正常人的理解范围了。
索科夫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夺舍这具躯体时,没有将原主人的记忆继承下来。他只能通过老邻居谢廖沙,来了解一些“自己”过去的经历。看到雅科夫一脸惊诧地望着自己,他连忙掩饰地说:“雅科夫,你有所不知,我前几个月在德军的轰炸中,曾经受过很严重的震伤,导致以前所有记忆都变成了一片空白。”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还指着远处谢廖沙的背影,对雅科夫说:“刚刚离开的那名少尉,是我家的老邻居,和我一起读书、一起工作,甚至一起参军,但我在受伤后,连他是谁都认不出,更别说别人了。”
索科夫用这番牵强的解释,成功地说服了雅科夫后,又接着说:“雅科夫,我得知你被关押在杜米尼奇的战俘营里,所以专门带人来营救你。”
对于索科夫的这种说法,雅科夫可不相信,他心里暗说,如果不是我提醒你,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如今居然是是专门来营救我,这话谁相信啊?但不管怎么说,别人毕竟救自己脱离了虎口,这份情谊还是要记住了。想到这里,他淡淡地问:“索科夫少校,不知您是怎么知道我被关在这个战俘营的?”
索科夫听到雅科夫对自己的称呼变了,便猜到对方肯定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便向他解释说:“是和你一起被俘的瓦列里安少尉,前不久获救后,编入了我的部队,是他告诉我的。”
听到索科夫提起了瓦列里安,雅科夫放下了心头的戒心,他朝左右张望了一番,问道:“他在什么地方?”
“在刚刚的战斗中,”索科夫表情严肃地说:“他在和敌人的对射中牺牲了。”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雅科夫开口问道:“米沙,这次营救行动,他知道吗?”
索科夫知道雅科夫所说的“他”,指的是斯大林,连忙摇了摇头,说:“这次的营救行动,是我擅自决定的,没有向任何人汇报。知道行动内幕的只有三个人,其中包括已经牺牲的瓦列里安在内。”
雅科夫点了点头,又接着问:“米沙,你说说,我被德军俘虏的事情,他会生气吗?”
“雅科夫,你被俘的事情,他肯定会生气。”索科夫想到自己曾在一份资料中看到,雅科夫死在战俘营后不久,斯大林曾经发生过一次中风,也许两者之间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他决定尽自己的能力,来化解这对父子之间的矛盾。于是他望着雅科夫说:“但是他更担心的是你的安危。据我所知,他曾经派出了几支特别行动小组,前来营救你,结果因为种种原因,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了。”
“真的吗?”雅科夫一把抓住了索科夫的手,激动地问:“他真的派人来营救过我吗?”
“没错,是真的。”索科夫忽然想起雅科夫的被俘,让斯大林大丢面子,虽然私下派人去营救,但在公众场合却从来没承认过这件事。自己这次擅自行动,成功地救出了雅科夫,要是大张旗鼓地送回莫斯科,让斯大林当众下不了台,到时自己不光没有功劳,没准还会把小命搭进去。想到这里,他小心地提醒雅科夫:“雅科夫,你被俘的事情,一直被德国人拿来做文章,因此他并没有公开承认此事,免得影响到军心和士气。因此,你获救的事情,不能大肆宣扬,你明白吗?”
雅科夫听后点了点头,有些不情愿地答应:“我知道了。”
“这个战俘营里有人认识你吗?”
听到这个问题,雅科夫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后摇着头说:“应该没有,我是前两天刚送到这里的,被关在一个单独房间里,还没有和这些战俘营里的任何人说过话。”
得知战俘营里没人认识雅科夫,雅科夫不禁暗松了一口气,心说没有人认识就好,这样一来,就不会走漏风声。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急救包,对雅科夫说:“雅科夫,我想在你的脸上缠上绷带,免得被熟悉你的人认出来。行吗?”
“可以。”雅科夫非常爽快地答应了索科夫的提议。
由于获救的战俘有上百人,小分队携带的六架雪橇坐不下,大家只好在森林里的积雪中徒步行军。在路上走了两天,终于回到了无名高地。
索科夫吩咐谢廖沙带战俘去休息后,自己带着脸上缠满了绷带的雅科夫回到了营指挥所。刚一走进指挥所,别尔金就迎了上来,着急地说:“营长同志,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情了?”索科夫听到别尔金这么说,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东窗事发了,自己偷偷带队去执行任务的事情,被上级发现了。他有些心虚地问:“是不是我们的这次行动,被上级察觉了?”
“报务员同志,你先出去吧。”别尔金打发走了报务员以后,正准备说是怎么回事,却无意中看到了站在索科夫身后的雅科夫,他连忙向索科夫投去了询问的目光,意思是在问:这人是谁,需要让他离开吗?
索科夫摇了摇头,说道:“副营长同志,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他就是我们要营救的那个人,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说。”
得知面前这个脸上缠满绷带、只露出了嘴眼鼻的怪人,就是斯大林的儿子雅科夫,别尔金忍不住朝他多看了两眼。不过他并没有鲁莽地叫对方的名字,而是面向索科夫说重要的事情:“营长同志,情况是这样的。在不久前,集团军司令部准备和右翼的第61集团军联合行动,夺取被德军占据的波普科沃村。我们师也要参与这次进攻,由于师里的兵力不足,师长切尔内绍夫给我打来了电话,让我们营抽调两个连,去参加这次战斗。”
听说切尔内绍夫要从营里抽调两个连,索科夫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什么时候?”
“原定是三天后调走的,但半个小时前却忽然打来电话,命令抽调出的部队,必须在明天早上就到达苏希尼奇。”别尔金说完后,向索科夫请示道:“营长同志,我们该怎么办?”
索科夫的心里在想,调动部队的时间忽然提前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便追问道:“副营长同志,我不在的这几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是的,”别尔金点了点头,答道:“据我所得到的情报,德军对第61集团军的防区发起突然攻击,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破了我军的两道防线。”
“什么,德军在右翼实施反突击了?”听到这个消息,索科夫感到有些意外,连忙又问:“上级采取了什么措施吗?”
别尔金摇摇头,回答说:“不清楚,有些情报,不是你我这个级别的指挥员所能知晓的。”
索科夫抬手看了看表,对别尔金说:“如果敌人在右翼取得了进展,那么我们这个方向也会受到攻击;一旦调走两个连的话,我们就根本挡不住敌人。副营长同志,我要立即赶到苏希尼奇找司令员谈谈。营里的事情,就交给你负责了。”
“等一等,”别尔金看到索科夫带着雅科夫就要离开,连忙叫住了他,转身从墙上摘下一件崭新的军大衣,朝雅科夫努了努嘴,对索科夫说:“营长同志,你的朋友穿这身衣服去司令部可不合适,还是把这件衣服穿上吧。”
索科夫向别尔金道谢后,接过了军大衣,递向雅科夫说道:“穿上后吧,我们两人到苏希尼奇去见司令员。”
索科夫带着雅科夫离开不久,报务员就从外面回到了指挥所,好奇地问别尔金:“副营长同志,和营长一起进来的那个怪人是谁啊?”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别尔金就冲他一瞪眼,严肃地说:“报务员同志,你的责任是收发电报,与你无关的事情少打听。”
…………
半个小时后,载着索科夫的卡车,来到司令部门外停下。
索科夫下车后,对司机说:“广场里这里不远,你把车停到那里,我办完事就过去找你。”随后转身对刚下车的雅科夫说:“我们走吧!”
索科夫带着雅科夫来到了司令部门口,正要朝里面走,却被一名执勤的中尉拦住了。中尉很有礼貌地问:“少校同志,您是哪部分的,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我是伊斯特拉营营长索科夫少校,”索科夫向哨兵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有要紧的事情,要见司令员同志。”
中尉的警惕性很高,等索科夫说完后,继续问道:“您是接到了谁的命令,到这里来见司令员的?”
“谁的命令也没接到。”索科夫如实地回答说:“我有特别重要的情报,要立即向司令员汇报,中尉同志,请您让我进去吧。”
“不行,少校同志!”中尉干巴巴地说道:“您没有集团军首长的命令,是不能随便进入司令部的。这是司令部重地,请您不要在这里停留!”
索科夫虽然碰了个钉子,但他绝对不会轻易地放弃,他上前揽住中尉的肩部,用商量的口吻对他说:“中尉同志,麻烦您给参谋长马利宁上校打个电话,就说我有急事要见司令员。对了,我差点忘记告诉您了,司令部所在的这栋建筑物,就是我带着部队占领的。”
也许是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中尉迟疑了半天,终于点点头,说:“好吧,我给参谋长同志打个电话,至于他同不同意见您,我就不敢保证了。”
中尉走到了一旁的岗亭里,拿起电话联系上了马利宁,他恭恭敬敬地说:“参谋长同志,您好,我是门口的值星军官,有一名伊斯特拉营的少校……”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索科夫,示意自己记不清他的名字,索科夫连忙小声地说“索科夫”,中尉听清楚后,立即提高嗓门对着话筒,“伊斯特拉营的索科夫少校,他说有急事要见司令员同志。”
马利宁听说是索科夫有急事要见罗科索夫斯基,连忙吩咐中尉:“既然他又急事,就让他进来吧。”
“明白了,参谋长同志。”中尉放下电话后,冲索科夫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着说:“少校同志,请进去吧。”
索科夫带着雅科夫走进建筑物,在里面找到了马利宁。马利宁看了一眼索科夫身后的“怪人”,问道:“索科夫少校,你有什么事情要找司令员?”
听到马利宁的提问,索科夫迟疑了一下,他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害关系,还是决定不把此事告诉马利宁,便含糊其辞地说:“参谋长同志,我要说的事情很正常,需要私下向司令员汇报。”
马利宁对索科夫本来就有好感,听说他要当面和罗科索夫斯基谈,也就没刁难他,而是领着他们二人来到了罗科索夫斯基所在的房间。
罗科索夫斯基正在与其他几名集团军首长,共同研究如何加强右翼防御的问题,见马利宁带着索科夫二人进来,便随口问了一句:“参谋长,有什么事情吗?”
“司令员同志,”马利宁走到罗科索夫斯基的面前,对他低声说道:“索科夫少校说有要紧的事情,要对私下说。我问他是什么事情,他都不肯说,看来这事挺严重的。”
罗科索夫斯基转过身,面朝着索科夫问道:“索科夫,你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吗?”
索科夫进门时,就仔细观察过屋里的人,有集团军副司令员扎哈罗夫、炮兵司令员卡扎科夫、装甲兵主人奥廖尔、军事委员洛巴切夫等。此刻听到罗科索夫斯基所说的话,他有些为难地说:“司令员同志,我想单独和您谈谈。”
“跟我来吧。”罗科索夫斯基走到墙边,推开一扇门,冲索科夫一摆头,“有什么事情,进来说。”
就在索科夫要迈步进入小房间时,马利宁叫住了他,客气的说:“索科夫少校,请交出你的随身武器。”
索科夫知道这是规定,便非常配合地将冲锋枪、手枪都交给了马利宁。看到马利宁的目光又盯向了雅科夫,连忙说道:“参谋长同志,您放心,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罗科索夫斯基等索科夫二人进了房间,随后关上了房门,有些不悦地说:“米沙,别卖关子,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就直接说。我正在召开军事会议呢。”
“司令员同志,您请稍等,答案马上就会揭晓。”说完,索科夫伸手帮雅科夫解缠在脸上的绷带。
罗科索夫斯基坐在旁边,想看这个索科夫究竟要搞什么鬼。但等雅科夫脸上的绷带都解开,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时,罗科索夫斯基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他冲到了雅科夫的面前,将他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用手指着他,吃惊地说:“你……你是……雅科夫?!”
“是的,将军同志。”雅科夫点了点头,给了罗科索夫斯基一个肯定的回答:“我就是雅科夫•朱加什维利。”
“你不是被德军俘虏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震惊中的罗科索夫斯基,扭头问索科夫:“米沙,你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令员同志,是我带人把雅科夫从战俘营里救出来的。”索科夫便将自己如何得知雅科夫的下落,又如何组织小分队到杜米尼奇奇袭战俘营的事情,源源本本向罗科索夫斯基讲了一遍。
在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罗科索夫斯基望着雅科夫,却在问索科夫:“这件事,有多少知情人?”
“在伊斯特拉营里有三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政治副营长别尔金,还有一个是报讯的瓦列里安,不过他已经在战斗中牺牲了。”索科夫说完以后,忽然想到现在罗科索夫斯基也知道此事,连忙又补充说:“我说错了,应该是四个人,还有一个是您。”
罗科索夫斯基见索科夫将知情人的数目,控制在如此小的范围内,便猜到他肯定有什么想法,便接着问道:“米沙,这件事你是怎么考虑的?”
“司令员同志,德国人一直在拿雅科夫被俘的事情做文章,我们应该进行反击。”索科夫的心里早就有一个完整的方案:“我们先把雅科夫送回莫斯科,然后对外宣称,说雅科夫从来不曾被俘,只不过是在战斗中负了伤,躲在集体农庄里养伤。如今伤愈后,又重新返回了莫斯科。”
对于索科夫的这个提议,罗科索夫斯基思索了许久,才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一个办法,不过我要先请示斯大林,看他的意见如何。”
他的话音刚落,摆在桌上的电话便响了起来。索科夫本能地朝铃声响起的地方望去,发现是一部高频电话,他的心跳不禁骤然加速,暗想:“这不会是斯大林打来的电话吧?”
很快,他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听筒里传出了斯大林的声音:“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我来问你,德军突破了你们右翼的第61集团军,你有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啊?”
“有的,斯大林同志。”罗科索夫斯基连忙回答说:“我们向右翼派去了有坦克加强的部队,一是巩固我们的防线,二是准备在第61集团军支持不住时,去支援他们……”
汇报完工作,罗科索夫斯基察觉斯大林打算挂断电话,连忙又说:“斯大林同志,我这里有个非常重要的人,想和您通话,不知您是否允许?”
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罗科索夫斯基,斯大林估计早就挂断电话了。他沉默了片刻,吩咐罗科索夫斯基:“把电话给他。”
雅科夫走过去,从罗科索夫斯基的手里接过话筒,紧紧地贴在耳边。但他却久久没有说话,站在一旁的索科夫,清晰地看到他握着话筒的手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不说话?”斯大林听到这边迟迟不说话,有些恼火地问:“你到底是谁?”
“是我!”雅科夫用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是雅科夫•朱加什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