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列夫斯基用鼓励的语气对索科夫说道:“少校同志,就把你刚刚对我说的那些内容,再向巴格拉米扬将军重复一遍吧。”
得到了华西列夫斯基鼓励的索科夫,连忙又拿起了讲解棒,将自己的观点又阐述了一遍,还特意强调巴尔文科沃的重要性,一再提醒巴格拉米扬:“作战部长同志,既然我军在战役开始后,不能迅速地夺取巴尔文科沃,那么敌人就有可能在这一地区集结重兵,对南方方面军展开突击……”
由于索科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巴格拉米扬的身上,以至于没有发现沙波什尼科夫和铁木辛哥两人,是什么时候回到了主席台。沙波什尼科夫望着侃侃而谈的索科夫,扭头问铁木辛哥:“元帅同志,这位少校是你们方面军的吗?”
“不是,至少现在还不是。”铁木辛哥摇了摇头说道:“他姓索科夫,目前隶属于西方面军的第16集团军,是朱可夫和罗科索夫斯基的部下。”
“哦,他就是索科夫?”沙波什尼科夫显然是听说过索科夫,因此一听到铁木辛哥这么说,他立即饶有兴趣地问:“他就是米哈伊尔?伊万诺维奇的儿子?”
“没错,就是他。”铁木辛哥点了点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听朱可夫说,他指挥打仗很有一套。前两天,乌斯季诺夫也向我推荐了他,因此我才会让他来列席这次会议。”
“老米沙是一个很优秀的指挥员,可惜死得太早了。”沙波什尼科夫摇着头,一脸遗憾地说:“这小伙子看起来不错,但可惜目光短浅了点,居然对这种大兵团作战评头论足。依我看啊,他充其量就是个营长的材料。”
“您说得非常有道理,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铁木辛哥连忙附和道:“我的部队曾经对巴尔文科沃发起了攻击,可惜最后以失败告终。等哈尔科夫进攻战役打响后,就算我军无法在短时间内占领巴尔文科沃,但德国人要想从这里发起反击,我认为是不可能的。”
沙波什尼科夫抬手看了看表,对铁木辛哥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准备开会吧。”
索科夫向巴格拉米扬说完自己的看法后,无意中发现两位元帅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连忙将手举到额边,有些慌乱地说:“你们好,元帅同志们!”
沙波什尼科夫冲他点了点头,随后淡淡地说:“好了,索科夫少校,你要说的话都说完。我们马上要开会,你还是尽快回你的座位吧。”
会议重新开始后,巴格拉米扬继续代表铁木辛哥发言:“……根据我们所获得的情报,德军的夏季攻势依旧是莫斯科,同时他们还会在南面发起一次次要的进攻,以牵制我们的有生力量。
经过分析,德军在经过了冬季战役后,他们在莫斯科南面的力量有所不足。因此,我们在这一方向动用布良斯克方面军、西南方面军和南方方面军,对他们实施全面的进攻,粉碎敌人在莫斯科南部的防御,肃清第聂伯河以东的全部德军……”
巴格拉米扬在谈完了作战意图后,眼睛望向索科夫所在的角落,继续说道:“刚刚我在会下听到一种说法,有人认为当我们发起了哈尔科夫进攻战役后,德国人会在巴尔文科沃地区集结重兵,对南方面军的部队实施突然打击,等击溃了友军部队之后,再攻击我西南方面军的侧翼,从而达到切断和合围我军的目地。我在这里,想告诉说这话的人,你的这种推断是荒谬和不切实际的。”
巴格拉米扬的话立即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开会的指挥员们都纷纷环顾四周,嘴里问道:“是谁啊?是谁做出这么荒唐的结论啊?”
听到巴格拉米扬当众批评自己,坐在最后一排的索科夫简直是羞愧难当,若是地上有一条缝,他都恨不得立即钻进去,真是太丢人了。
好在没等在场的指挥员搞清楚,究竟是谁说了让巴格拉米扬不高兴的话,华西列夫斯基就站起来打圆场:“巴格拉米扬同志,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们要发动的进攻战役,牵扯了三个方面军的数十万大军,慎重一点是没有任何坏处的。”
会议持续到中午一点,铁木辛哥见没人再提出任何问题,便宣布散会。
听到铁木辛哥宣布散会,出现会议的人纷纷起身离开会场,索科夫也站起身,跟着人群朝外走去。他刚走出门口,却有一名上尉将他叫住了:“请问是索科夫少校吗?”
“是的,我是索科夫。”索科夫望着这名陌生的上尉,有些纳闷地问:“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不是我找您。”上尉客气地说:“是华西列夫斯基将军想和您谈谈。”
得知华西列夫斯基想和自己谈谈,索科夫心里暗想,也许是自己的一些看法,和他的设想不谋而合,因此才想私下和自己聊聊。为了不影响到那些出来的指挥员,索科夫和上尉站在了墙边为他们让道。
等出席会议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上尉领着索科夫来到了华西列夫斯基的办公室门前。他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没等里面搭腔,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并随手关上了门。过了没多久,上尉打开们从里面走了出来,侧身让到一旁,向屋里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吧,少校同志,副总参谋长正在等您。”
索科夫走进房间,首先看到的是一张长长的会议桌,会议桌的尽头是一张横着的办公桌,副总参谋长华西列夫斯基就坐在桌后。
索科夫连忙绕过了会议桌,快步地来到了华西列夫斯基的面前,抬手向他敬礼,嘴里说道:“副总参谋长同志,伊斯特拉营营长索科夫少校奉命前来向您报告,请您指示!”
“索科夫少校,你来了!”华西列夫斯基朝会议桌旁的空椅子一指,笑容可掬地说:“别站着了,请坐吧!”
等索科夫坐下后,华西列夫斯基开口说道:“少校同志,我有件事情要通知你。由于你列席了这次重要的军事会议,为了防止泄密,可能要在莫斯科停留一段时间,同时,你所指挥的伊斯特拉营也将从西方面军,调到参与哈尔科夫进攻战役的西南方面军。”
虽说索科夫的心里早就猜到,自己的部队十有八九会参加这次的进攻战役,但真的听到华西列夫斯基这么说时,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苦笑。
“你指挥的部队,在这几个月里所建立的功勋,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华西列夫斯基继续说道:“最高统帅部大本营即将对西南方面军进行补充,像伊斯特拉营这样有战斗经验,又战功赫赫的部队,肯定是要补充到主攻部队去的。……我希望在这次战役中,你们营能建立更加辉煌的功勋。”
对于华西列夫斯基的期望,索科夫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此战德军伤亡仅2万多人,而苏军阵亡近8万,被俘24万。自己的部队再能打,毕竟只有一个营的兵力,在双方近百万大军的厮杀中,估计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别说立功了,自己能在这次战役中活下来,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索科夫脸上的表情,被华西列夫斯基看在眼里。他淡淡一笑,随后问道:“少校同志,你对这次的进攻战役,没有胜利的信心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索科夫的话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纠正说:“副总参谋长,我这样说,并不是什么失败主义论调,而是根据当前的形势来分析的。在战役的初期,也许我军能取得一些激动人心的战果。可如果巴尔文科沃不拿下来,那里将成为我军的噩梦。”
华西列夫斯基耐着性子听完索科夫的话,沉默了一阵后,开口说道:“索科夫少校,其实我和你的看法差不多,目前我军在莫斯科南部发起进攻的条件还不成熟。可是没有办法,这是最高统帅本人亲自拍板的事情,我们只能根据他的意愿,来制定这次具有重大政治意思的进攻计划。你明白吗?”
索科夫的心里早就知道,这次哈尔科夫战役是斯大林亲自安排的,他在会场上对华西列夫斯基和巴格拉米扬所说的那些话,无非是希望自己这只小小的蝴蝶,能使苏军避免这一次不必要的惨败。但从最终的效果看,除了华西列夫斯基外,谁都不相信他。巴格拉米扬甚至当着上百名指挥员的面,对自己进行不点名的批评。
“副总参谋长同志,”索科夫试探地问:“既然您知道我们的进攻很难取得成功,那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劝阻最高统帅本人,是吗?”华西列夫斯基不等索科夫说完,便抢先说道:“在铁木辛哥元帅提出这个方案之时,我就曾提出了反对意见。不光是我,连总参谋长沙波什尼科夫元帅、西方面军司令员朱可夫大将,都向最高统帅本人提出,目前我军在莫斯科的南部应该采取谨慎的守势,等大量地消耗了德军的有生力量之后,再发起反击。但是我们的意见,被否决了。因此我们只能配合铁木辛哥元帅他们,制定这次的进攻计划。”
“明白了,副总参谋长同志。”在确认了就算华西列夫斯基和朱可夫出面,也不能改变什么之后,索科夫彻底死了心,他有些心灰意冷地问道:“允许我离开吗?”
“等一等,少校同志。”华西列夫斯基叫住了他,好奇地问:“听说你设计了一种新式的火箭炮,有这事吗?”
“是的,有这事。”索科夫点点头,回答说:“昨天已经进行了初步的测试。如果顺利的话,大概能在三月后投入正式生产。”
可能是因为保密的缘故,华西列夫斯基就算身为副总参谋长,也没得到新式火箭炮的研制报告,想了解情况,还必须向索科夫这位设计者打听:“不知这种火箭炮的威力如何?”
“我所设计的107毫米口径火箭炮,威力和我们现在装备的火箭炮差不多。”如果别人问起新式火箭炮,索科夫可能会拒绝回答,但此刻问他问题的人是华西列夫斯基,就算自己不说,他很快也能了解到详情,因此他爽快地说道:说道:“但它的总重量轻,还可以快速分解和结合,拆开后的单个部件重量不超过30 公斤。为满足人背的要求,分解部分在结构尺寸上具备如下特点:上不过颈(便于抬头),下不过臀(便于跨步),宽不过肩(便于通过),重心贴身(防止扭腰)。假如这种火箭炮量产的恶化,它将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火箭炮。”
索科夫说这番话时,心里在暗想:别说现在,就算几十年后,这种火箭炮也不是别的火箭炮所能相提并论的。然而华西列夫斯基听完他这番话之后,却没有往心里去,部队如今装备的火箭炮威力如何,他是亲眼见过,而索科夫这种还在研制阶段的武器,要说胜过部队现有的装备,未免有些言之过早了。
华西列夫斯基和索科夫谈完了公事后,忽然问道:“少校同志,你父亲葬在什么地方?”没等索科夫开口,他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当年你的父亲过世时,我正好在外地,没有能见他最后一面,真是太遗憾了。”
华西列夫斯基的问题,让索科夫傻眼了。由于他没有继承这具躯体前主人的记忆,面对便宜父亲层出不穷的老战友,真的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华西列夫斯基拿起电话听了片刻,便从座位上站起来,挺直腰板说道:“好的,元帅同志,我马上到您的办公室。”
他放下电话后,有些歉意地对索科夫说:“少校同志,本来想和你多聊一会儿,但是总参谋长同志找我有急事,我们只能改天再聊了。”说完,主动向索科夫伸出手,“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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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科夫从总参谋部里走出来,站在陌生的街道上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沿着来的方向走去。来的时候,有专车把自己送到这里;要回家,只能自己想办法。
索科夫在后世时,从来没担心过会迷路的问题,就算到了陌生的地方,要想打车,只需要站在路边打个车就可以了,那些司机会将自己送到指定的位置。他来到了旁边的一条街道,见路上有不时驶过的车辆,既有军车,也有小轿车,他便学着后世那样,手臂与身体呈45度角,五指摊开、掌心向下,站在路边打车。
在后世的俄罗斯打车,因为正规的出租车少,因此包括警车、救护车在内的所有车辆,都能成为临时的出租车。司机看到有人在路边打车,停下来问几句,如果顺路,谈好价格捎上你就走,有些类似于华夏的顺风车;如果价格没谈拢,直接把车打发走,等下一辆。没有拒载,也没有黑车之说。
可是索科夫失算了,他忘记此刻是四十年代的苏联,而不是二十一世纪的莫斯科,私人拥有车辆的情况是凤毛麟角,在街道行驶的车辆,都有各自的任务,怎么可能随便停下来搭一位站在路边的军官。
看着来回穿梭的车辆不少,可就是没一辆停下,索科夫的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车停下来?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指挥员同志,您在这里做什么?”
索科夫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位穿着黑色呢子长大衣,戴着一顶白色绒线帽的年轻姑娘,她正在用好奇的目光上下地打量自己。看到问自己话的人,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索科夫连忙满脸堆笑地回答说:“我在打车!”
“打车?!”姑娘歪着头朝索科夫的身后望了一下,随后说道:“可是,指挥员同志,这条道上根本没有出租车,您怎么打车啊?”
索科夫朝街上穿梭的车一指,说道:“那些车也能当出租车啊。”
听到索科夫这么说,那姑娘不由噗嗤一笑,强忍着笑意说道:“指挥员同志,您刚刚说什么?街上的这些车也能当出租车吗?”
经姑娘这么一提醒,索科夫立即想到,自己是在1942年的莫斯科,而不是2017年的莫斯科,出了那少得可怜的出租车外,没有什么车辆能充当出租车。他冲着姑娘尴尬地笑了笑,随后问道:“姑娘,我想回列宁大街,您知道怎么走吗?”
姑娘没有直接回答索科夫的问题,而是从口中吐出了一个名字:“安妮。”
索科夫不由一愣,反问道:“您说什么?”
“我的名字叫安妮。”姑娘大大方方地说道:“不知我该如何称呼您?”
“我叫米哈伊尔,姓索科夫。”索科夫笑着回答说:“你叫我米哈伊尔或索科夫都行,也可以像朋友那样叫我的小名:米沙!”
“那我还是叫你米沙吧。”安妮对索科夫说道:“自从战争爆发之后,城里根本就看不到一辆出租车。如果你要回列宁大街,我给你的建议,就是坐公交车或地铁回去。”
“安妮,”索科夫叫着对方的名字,客气地问:“你知道附近什么地方,有公交车站或者是地铁站吗?”
“地铁站离这里大概有两条街,”安妮脸上带着甜甜的微笑说道:“而公交车站嘛,前面的路口右转,就能看到,那里的有轨电车就能经过列宁大街。”她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假如你不反对的话,就跟着我一起走吧,我正好也要去那个方向。”
既然有人愿意给自己充当向导,索科夫自然是求之不得,他便跟着安妮来到了公交车站前。这里等车的人不少,长长的队伍派出了老远,两人就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米沙,你的部队驻扎在什么地方?”安妮的话一出口,便看到索科夫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提问,让索科夫产生了误会,连忙又补充一句:“假如涉及到机密,就不用告诉我了。”
索科夫刚听到安妮问自己部队在什么地方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莫非这个女人是德国间谍,和我搭讪就是为了刺探军情?但听了安妮后面的话,觉得对方可能就是想和自己聊天,便含糊其辞地回答说:“部队在郊外,而我是到城里来休假的。”
一辆有轨电车停在了路中间,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离开队伍,朝电车走去。安妮用手拉了索科夫一下,对他说:“米沙,车来了,我们上车吧。”
两人上车后,一名体态臃肿的中年妇女冲着两人说:“请买票!”
索科夫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好在前段时间雅科夫给自己留了不少的钱,否则今天连买车票的钱都掏不出来,那就真是太丢人了。他摸出了两个五戈比的硬币递给了售票员。售票员接过硬币,放进了挎着的帆布包里,然后从卷成一团的车票里撕下两张,塞给了索科夫。
索科夫和安妮来到车尾,正好看到有两个空位,便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索科夫问安妮:“安妮,你在什么地方工作?”
“我在一家医院工作。”安妮回答说:“医院就在列宁大街。”
听说安妮在列宁大街的医院工作,索科夫心里暗想:不会这么巧吧,她和冬妮娅是同事?想到这里,他试探地问:“安妮,你们医院是不是有个叫冬妮娅的外科医生?”
“没错没错,是有一个外科医生叫冬妮娅。”安妮使劲地点了点头,随后有些好奇地问道:“难道你认识冬妮娅?”
索科夫想到医院有人曾经见过自己和冬妮娅外出,就算自己否认,安妮也会知道真相的,倒不如实话实说:“曾经打过交道,还一起吃过饭呢。”
“你们会结婚吗?”索科夫的话刚说完,安妮冷不防就问了一句。
“结婚?!”索科夫被安妮的话吓了一跳,他有些慌乱地回答说:“我和冬妮娅就打过一次交道,还吃了一回饭,现在说什么结婚,未免太早了吗?”
“米沙,你难道忘记了,现在是战争期间吗?”安妮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我刚刚就是陪一位女友去婚姻登记处办理手续,你知道她和那位中尉军官认识了多长时间吗?”没等索科夫回答,她便自问自答地说,“从认识到结婚登记,就只有短短的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索科夫也被这样闪电般的结婚惊呆了,他没想到在苏联的四十年代,就出现了闪婚一族。
“那位军官要上战场了,在咖啡店里喝咖啡时,认识我的女友,她是那里的服务员。两人聊了一阵,觉得挺聊得来,便决定去婚姻登记处登记。我的女友觉得这么隆重的事情,应该有一个比较亲近的人在身边,便给我打了电话。”安妮望着窗外,自顾自地说道:“在完成了登记手续后,军官将自己的津贴卡交给了我的女友,说每月可以领取他的津贴;就算他牺牲了,我的女友也能领取一笔抚恤金……”说到这里,她趁着索科夫没留意,抬手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水。
车停了下来,一批人下了车,又上来另外一批人。一名三十多岁戴着鸭舌帽、穿着某机械厂工作服的男子,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挤到了索科夫的附近。索科夫看到男孩只有三四岁的样子,自己不好意思继续坐着不动,便站起身给男子让座。
穿工装的男子向索科夫道谢后,没有让自己的儿子坐下,却让那个有七八岁的女儿坐下了。小男孩看到姐姐坐下,而自己却要和父亲继续站着,嘴巴一撇,就开始哭了起来。男子把脸一板,开始教训他:“你是男子汉,姐姐是小女孩。男子汉照顾小女孩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哭什么?”
挨了父亲责备的小男孩止住了哭声,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昂起头对父亲:“我记住了,我是男子汉,姐姐是小女孩,男子汉就应该照顾小女孩。”男孩说出这番话之后,立即引起了周围乘客们一片善意的哄笑声。
安妮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让那位当工人的父亲抱着自己的儿子坐下,她挤到了索科夫的身边,小声地说:“真是太有趣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教育孩子的。”
电车又陆续停靠了五六个站后,安妮对索科夫说:“我们在下一个站下车,走一条街就能到列宁大街。”
两人到站下车后,索科夫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自己还真没来过这里,如果不是安妮这个向导,自己肯定会迷路。两人沿着街道走了一段后,安妮望着路边排着长长的队伍,叹了口气,说道:“见鬼,又有这么多人排队,也不知道下班时,还能不能买到东西。”
索科夫朝排队的方向望去,见那是一家食品店,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从里面传出的面包香味。不过要想买到面包,却至少要排一两个小时的队。
他正在失望,忽然瞧见前方出现的一家店铺,从紧闭的玻璃门望进去,里面的商品琳琅满目,但却没人排队。他连忙用手指着那个店铺,问安妮:“安妮,你瞧,那里还有一家店铺,怎么没人排队呢?”
安妮扭头看了索科夫一眼,脸上露出了幽怨的表情:“米沙,你是在逗我玩儿吗?”
“我怎么逗你了?”索科夫不解地问。
安妮用手朝店铺一指,说道:“那是军官购物店,除了军官外,就算连普通的士兵都没资格去买东西,更别说我这样的老百姓了。”
听说那里是一个只能由军官购物的商店,索科夫的心里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别看他在列宁大街住了好几天,但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以至于他每次买东西,都要排很长时间的队。而不管排队还是卖东西的人,都没人告诉自己,说有专门的军官购物商店。
“走吧,我们到那里去买点东西。”索科夫牵着安妮的手,快速地穿过没有人的街道,来到了军官购物商店前,推开那两扇紧闭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商店里除了售货员,根本没有顾客。听到有人从外面进来,站在柜台后面聊天的几名售货员,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了过来。当她们看清楚进来是一名年轻的少校和一名年轻姑娘后,便停止了交谈,纷纷走回了自己负责的柜台。
索科夫牵着安妮的手,来到了一个卖烟熏火腿的柜台前,陪着笑问站在柜台后的售货员:“售货员同志,请问在这里购物,有什么限制吗?”
售货员用目光从索科夫的领章上快速扫过之后,回答说:“指挥员同志,根据您的级别,每种商品的上限是四公斤,而罐头类的上限则是五个。”
“我明白,谢谢!”索科夫向售货员表示了谢意之后,用手指着柜台里的烟熏火腿,说道:“这个先给我来四公斤!”
接着,索科夫又买了四公斤面粉、四公斤大麦,两公斤白糖,五听腌西红柿、五听腌黄瓜、五听腌蘑菇。如果不是因为拿不下,他肯定还会买更多的东西。为了让安妮高兴,他甚至还买了两块世面上几乎看不到的巧克力,塞到了安妮的手里。
在付账时,索科夫以为这么多东西,价格一定不便宜。谁知一算完账,居然还不到两卢布。他听到这个价格后,望着商店的会计问道:“会计同志,这个价格没算错吧?”
会计以为索科夫觉得东西太贵了,连忙又重新算了一遍,在确认无误之后,善意地提醒索科夫:“指挥员同志,如今是战争期间,有不少的商品都涨价了。请您放心,我已经核算过了,价格没有任何问题。”
会计根本不清楚索科夫不是嫌贵了,而是嫌太便宜了。如果是几十年后,这么点钱掉在地上,自己都懒得弯腰去捡,而在此时,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爽快地付了账,对柜台里售货员说:“售货员同志,麻烦您在打包时,将这些东西分成两份。好吗?”
索科夫提着大包小包,和安妮一起来到了医院的大门外。安妮看到索科夫将大半的东西都递给自己时,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米沙,太多了,你给得真是太多了。我不能要。”
“安妮,我们不是朋友么?”索科夫面带着笑容问安妮,见她点头表示肯定后,又接着说道:“既然是朋友,那你为什么要拒绝一个朋友送给你的礼物呢?”说完,便将这些在战争期间异常宝贵的东西,塞进了安妮的怀里。
“米沙,谢谢你!”面对索科夫的盛情,安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如果我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地方,你尽管来找我。”
安妮的话提醒了索科夫,他当初与冬妮娅接触,就是因为这个医院时常要到季米里亚泽夫农业学院去拉伤员,他是想蹭车去探望罗科索夫斯基。如今冬妮娅到前线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还是一个未知数,因此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安妮的身上。
想到这里,他冲安妮咧嘴笑了笑,说道:“安妮,我正有事情想请你帮忙呢。”
“什么事?”
索科夫小心翼翼地说:“如果你们的医院派人到季米里亚泽夫农业学院去接伤员时,能安排我一同去吗?”
索科夫的请求,引起了安妮的警惕,她表情严肃地问:“米沙,你去季米里亚泽夫农业学院做什么?”
“是这样的,”索科夫见安妮对自己起了疑心,连忙向她解释说:“我的上级,是一名将军,在前段时间负伤了,是我乘飞机护送他去的季米里亚泽夫农业学院。你也知道,从这里去那家医院,交通非常不方便,所以我只能寻求你的帮助。”
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后,安妮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随后对索科夫说:“米沙,你如果真的要去探视你的上级,那我可以为你安排。但是,”她有些为难的说,“我不知道救护车什么时候出发,到时该去什么地方通知你?”
“安妮,我就住在那栋房子的三楼。”索科夫用手指着路对面的住处,对安妮说道:“如果有消息的话,你可以派人到那里通知我。”
两人在医院门口分开后,索科夫等抱着一堆东西的安妮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后,才转身穿过马路,回到自己的家中。
他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后,躺在床上回忆今天参加的军事会议,他清楚地记得,在参加哈尔科夫战役的三个方面军中,除了布良斯克方面军外,另外的两个方面军都损失惨重。如果自己的部队划归西南方面军指挥,那么等待自己的,就是在战场上被打死或当俘虏的下场。如果想摆脱这两种不幸的命运,只能去和罗科索夫斯基谈谈,根据自己的记忆,他在伤愈出院后不久,就担任了布良斯克方面军的司令员,自己的部队在他的麾下,才会有一线生机。
由于清晨起得太早,他在床上躺了没多久就睡着了,一直睡到有人在外面用力敲门,才把惊醒。他翻身下了床,睡眼朦胧地走到了门边,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安妮,她看到索科夫这个样子,有点疑问地问:“米沙,你在睡觉?”
“是啊,我在睡觉。”精神萎靡不振的索科夫有气无力地问:“有什么事情吗?”
“米沙,你不是要去季米里亚泽夫农业学院吗?”安妮急急地说道:“救护车就在楼下,还有几分钟就出发了。”
“什么,救护车就在楼下?”索科夫听安妮这么说,不禁浑身一震,整个人立即变得清醒了,为了确认自己没听错,他还特意追问道:“我没有听错吧?”
“是的,米沙,你没有听错,有两辆救护车就等在楼下。”安妮给索科夫肯定的回答后,催促道:“快点吧,别让司机等急了。”
“谢谢,谢谢你,安妮!”索科夫给安妮来了一个拥抱,并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穿上军大衣和靴子,最后把军帽往头上一扣,对安妮说:“我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安妮没想到索科夫会忽然亲自己一口,整个人立即处于宕机状态,听到索科夫后面的话,她才红着脸点了点头,小声地回答说:“好的,米沙。我们走吧!”
两人从楼房里出来,索科夫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军绿色的救护所,上面那个巨大的红十字标记,一看就是刚刷上去的。一名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冲着两人喊道:“喂,我说,你们两人动作麻利点,另外一辆车都走老半天了。”
在前往季米里亚泽夫农业学院的路上,安妮问索科夫:“米沙,待会儿需要我等你吗?”
“不用了。”索科夫想到自己见到罗科索夫斯基之后,不知要聊多长时间,如果让安妮留下来等自己,会影响到她的工作,便婉言拒绝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安妮有些担忧地问:“没有车,你到时怎么回家?”
“放心吧,安妮。”索科夫见安妮如此关心自己,心里不禁一暖,他笑着回答说:“医院里每天有那么多的车进进出出,我随便搭一辆就能回家了。”
索科夫当初找冬妮娅帮忙来季米里亚泽夫农业学院,是想装成医护人员混进罗科索夫斯基的病房。但他后来发现这种想法太一厢情愿了,既然医院有那么多人在保护罗科索夫斯基的安全,怎么可能让自己轻易地混进病房呢?好在现在有了一本特别通行证,想必走廊上和病房外的哨兵,不会再拦住自己的去路了吧。
救护车来到了季米里亚泽夫农业学院,索科夫向安妮告辞后,直接来到了罗科索夫斯基所住的那一层楼。走廊的哨兵见到索科夫的出现,立即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客气地说:“对不起,少校同志,这里不能随便进入。”
“战士同志,”索科夫满脸堆笑地对哨兵说道:“我是罗科索夫斯基将军的部下,想去探望他一下,行吗?”
“不行。”哨兵板着脸说:“将军同志需要休息,您不能去打扰他。”
索科夫从衣兜里掏出了特别通行证,递给了哨兵,问道:“现在我可以去探视了吧?”
哨兵接过索科夫手里的特别通行证,仔细地查看一番后,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走廊的另外一侧传来:“出什么事情了,撒伊特!”
听到这个声音,哨兵连忙转身面向那个方向,回答说:“中尉同志,有位指挥员想去探视罗科索夫斯基将军。”
“都几点了,还来探视。”一个中等身材,没有戴军帽,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尉沿着走廊走了过来,对索科夫说道:“指挥员同志,如今已过了探视时间,您还是请回吧。”
“中尉同志,”索科夫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怎么肯轻易放弃,他客气地对中尉说:“我是第16集团军的,探视完司令员同志后,我就要返回前线了。您看是否能通融一下?”为了加大筹码,他从哨兵的手里拿过自己的通行证,递给了中尉,补充说,“您瞧瞧,这是我的特别通行证。”
中尉接过索科夫手里的通行证,反复地看了两遍后,有些无奈地说:“好吧,少校同志,看在您是从前线回来的,又有特别通行证,我就破例一次。不过别待得太久,将军的身体还很虚弱,无法长时间与人交谈。”说完,便将通行证递还给了索科夫。
索科夫向中尉道谢之后,来到了门口有人站岗的病房前。门口站着的两名战士,正想伸手拦住他的时候,中尉在一旁说道:“让他进去吧。”
听到中尉的命令,两名战士连忙放下拦在索科夫面前的。甚至还有一名战士主动地推开了病房的门,陪着笑对索科夫说:“少校同志,您请进吧!”
索科夫走进了罗科索夫斯基的病房,发现里面的空间还挺大的,写字台、餐桌、椅子等一应俱全。甚至在病床的旁边,还摆着两张单人沙发,应该是让探访者坐的。
罗科索夫斯基听到有人从外面进来,便睁开了眼睛。看清楚来的是索科夫之后,他的眼睛不禁一亮,随后笑着说道:“米沙,是你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回前线去了。”
“司令员同志,”索科夫连忙来到床边,握住了罗科索夫斯基的手,关切地问:“您感觉怎么样了?”
“死不了。”罗科索夫斯基自嘲地说了一句后,招呼索科夫坐下:“米沙,别站着了,快点坐下吧,陪我聊聊天。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除了医生护士,就没见过别的人。而且医生护士每次检查完以后,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便离开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说说吧,你为什么还在城里?”
索科夫在病床旁的单人沙发坐下后,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词汇后,回答说:“司令员同志,我设计了一种新式的火箭炮,非常适合小部队作战或者在巷战中使用。因此上级命令我暂时留在莫斯科,等到新式火箭炮正式研制出来之后,再让我返回部队。”
“原来是这样啊。”脸上煞白的罗科索夫斯基,有点气喘地说:“郊外的形势怎么样了?我军的反攻还在持续吗?”
“司令员同志,严格地说,我们的冬季战役在三月初就结束了。”索科夫没想到罗科索夫斯基待在这里,居然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连外面的形势居然都没人向他报告,便主动地说:“不过最高统帅部正在部署新的战役。”
“新的战役?”听到索科夫这么说,罗科索夫斯基淡淡地一笑,随后说道:“假如我的猜测没错的话,最高统帅部大概是想在莫斯科的南部发起一次主动攻势,试图将敌人赶过第聂伯河,以便将更多的城市和地区从敌人的手里解放出来。”
见罗科索夫斯基足不出户,居然能如此准确地判断最高统帅部的下一步行动,索科夫的心里不禁暗暗称奇。不过他知道今天会议的内容,还属于绝密,因此对于罗科索夫斯基的这种猜测,他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罗科索夫斯基见到索科夫脸上的笑容有点尴尬,立即猜到了对方肯定知道一些重要的事情,但他并没有追问,免得让索科夫为难,反而主动岔开了话题:“米沙,这段时间你都住在什么地方?”
“最高统帅本人奖励给我一套住房,就在列宁大街。”索科夫觉得有些事情,罗科索夫斯基早晚会知道,就没有瞒他的必要,便如实地回答说:“是雅科夫带我去的,当他告诉我,说房子是奖励给我的时候,我也惊呆了。”
“这是你应得的,米沙。”罗科索夫斯基听到索科夫得到了一套房子,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诧之色,反而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毕竟你带人救出了雅科夫,使最高统帅本人能从屈辱中解救出来,这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大功劳。别说一套房子,就算是奖励三套四套房子,我觉得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两人扯了一会儿闲话,索科夫想起自己的部队很快就会被编入西南方面军,便请求罗科索夫斯基:“司令员同志,从我所掌握的各种情报分析,要不了多久,伊斯特拉营就会被调到其它的方面军。我希望您能帮我一把,别让我的部队离开西方面军。”
“这个事情,可能不好办。”对于索科夫的请求,罗科索夫斯基有些为难地说:“一旦最高统帅部做出了决定,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别说是我,就连朱可夫大将,也是无可奈何。”
见罗科索夫斯基如此为难,索科夫也不再强人所难,而是试探地问:“司令员同志,假如……我说假如,假如您有一天担任了更高级别的指挥员,能指挥更多部队时,能将我们营业划归您的麾下吗?”
罗科索夫斯基听到索科夫这么说,眉毛不禁往上一扬,有些意外地问:“米沙,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没有,我什么风声都没听到。”差点说漏嘴的索科夫,听到罗科索夫斯基这么问,慌忙摇着头否认说:“司令员同志,除了您和雅科夫,我在莫斯科一个人都不认识,到哪里去听什么小道消息。”
“哦,你在莫斯科一个人都不认识?”罗科索夫斯基望着索科夫,笑着问道:“但你不是莫斯科人吗?至少在你的履历上,是这样写的。”
罗科索夫斯基看似随意的话,让索科夫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出来,他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居然忘记自己是莫斯科本地人了。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谨慎地说道:“司令员同志,根据我的分析,你伤愈出院后,上级可能会对您的工作进行调整。”
“调整,怎么个调整法?”对于索科夫的这种说法,罗科索夫斯基饶有兴趣地问道:“米沙,把你的分析说来听听。”
“司令员同志,在保卫莫斯科的战斗中,您指挥的部队给德军以沉重打击,粉碎了他们夺取莫斯科的企图,建立了赫赫战功。”索科夫先是奉承了罗科索夫斯基两句后,便转入了话题,为他“分析”未来职务的调整:“您的能力如何,最高统帅部都看在眼里。因此我估计等您一出院,肯定会让您到某个方面军担任司令员职务。就像您刚刚所猜测的那样,我军将在莫斯科的南面,有一次重要的进攻行动。而参与这次行动的几个方面军部队里,西南方面军的司令员铁木辛哥元帅、南方面军的司令员马林诺夫斯基将军,两人职务都不会做任何的变动。倒是布良斯克方面军的司令员戈利科夫将军,也许会另有委派,而他空出来的职务,最高统帅部会安排您接任。”
听完索科夫的话之后,罗科索夫斯基笑了起来,他认为像方面军司令员级别的任免,别说索科夫这样小小的少校,就算是伏罗希洛夫、布琼尼、铁木辛哥这些元帅,在任命正式下达前,也根本不可能知道具体的人事安排。因此他把索科夫所说的话,真当成了对方的分析,便笑着说:“米沙,假如我真的担任了布良斯克方面军的司令员,那我一定将你的营编入我的部队。毕竟像你这样优秀的指挥员和能打仗的部队,在什么地方都是抢手货。”
虽说罗科索夫斯基只是用调侃的语气说这番话,但索科夫心里悬在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只要铁木辛哥不在罗科索夫斯基出院前,将自己的部队划给到西南方面军的建制内,那么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解决了令自己烦心的事情,索科夫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而罗科索夫斯基从入院到现在,根本找不到人和自己说话,正憋得难受,好不容易来了个比较亲近的部下,要说的话自然就不免多了一点。两人越聊越开心,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门外走进来,见到和罗科索夫斯基谈笑风生的索科夫,不禁微微地蹙起了眉头。他信步来到了罗科索夫斯基的面前,表情严肃地说道:“将军同志,时间不早了,为了您的身体能早点康复,请早点休息吧。”
罗科索夫斯基经医生这么一提醒,连忙抬手朝挂在墙上的钟望去,发现已经过了十一点。他有些歉意地对医生说:“对不起,医生同志,今天有一位老部下来探视我。我一时聊得高兴,就忘记时间了,请原谅,我马上就休息。”
索科夫看到医生进来,便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他连忙站起身,将放在旁边沙发上的大衣,搭在了手臂弯上,对躺在病床上的罗科索夫斯基说:“司令员同志,我可能还会在莫斯科待一段时间,您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您。再见!”说完,他抬手朝罗科索夫斯基敬了一个礼,随后转身迈步走出了病房。
看到外面天色已晚,索科夫知道地铁和公交车肯定都已经停了,这么远的路,自己肯定不能走回去,因此只能想其它的办法。他在底楼看到一名坐在火炉旁取暖的护士,便上前向对方打听:“护士同志,我想问问,这么晚了,又去列宁大街医院的救护车吗?”
护士听到有人问自己,连忙抬起头,看清楚是一名少校后,客气地说:“指挥员同志,要送列宁大街医院的伤员,下午都已经送走了。您这么晚去那里,是为了探视伤员吗?”
“不是,我不是探视伤员。”索科夫连忙摇了摇头,解释说:“我是住在列宁大街医院附近。现在天色已晚,公交、地铁都已经停了,所以我想问问有没有顺风车。”
得知索科夫只是想搭顺风车,护士脸上蒙上了一层寒霜,就在她打算直接拒绝索科夫的时候,无意中瞧见索科夫军服胸前,挂着两枚勋章,其中一枚居然是目前等级最高的列宁勋章。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问道:“指挥员同志,您是刚从前线回来的?”
“是的,我前几天刚回莫斯科,是护送一名首长回来的。”索科夫说到这里,抬手朝上面指了指,说道:“目前他就住在楼上,我是特意来这里探视他的。”
“我明白了,指挥员同志。”护士站起身,态度和蔼地说:“您是到这里来探望负伤的上级,因为耽误的时间太久了,所以错过了回家的公交车和地铁。我说得对吗,指挥员同志?”
“没错,是这样的。”索科夫不知护士这么说的目地,但还是点了点头,如实地回答说:“所以我问问是否有顺风车,如果没有的话,我只能走着回家了。”
“指挥员同志,瞧您说的,怎么能让你走路回去。这么冷的天,又那么远的路,等您走回去,会被冻伤的。您等一等,我去帮您问问,看还有没有顺路的车。”
虽然索科夫不清楚护士为什么忽然对自己如此客气,但他还是感激地说:“谢谢您,护士同志,如果没有顺利的车,就不必勉强了,不能因为我,而打扰到司机同志的休息。”
护士走到了一张桌案前,拿起放在上面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后,停了片刻,随后问道:“喂,鲍里斯吗?我是娜塔莎。我想问问你,你的货物都装完了吗?……什么事?有一名指挥员,想要去列宁大街的医院,我想让你顺便捎过去,反正你待会儿要路过那里。”
娜塔莎放下电话后,笑着对索科夫说:“指挥员同志,您的运气真好,我们正好有一辆救护车,要送货到37号医院,可以经过列宁大街,您就坐这辆车回去。”
听说娜塔莎为自己安排了一辆救护车,索科夫连忙向她表示了感谢,正好大衣兜里还有一块在军官商店里买的巧克力,他便送给娜塔莎表示自己的谢意。娜塔莎接过巧克力,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地灿烂。
过了没多久娜塔莎听到外面响了两声喇叭,便对索科夫说:“指挥员同志,救护车来了,就停在外面,您跟我来吧。”
索科夫跟着娜塔莎走到住院部,果然看到一辆救护车停在门口。一名中年司机从窗口探出头,冲着娜塔莎喊道:“喂,娜塔莎,你说的指挥员在什么地方,让他快点上车,我还要抓紧时间赶路呢。”
娜塔莎没有理睬他,而是走到车旁,拉开了副驾驶的位置,随后向索科夫做了个请的姿势:“指挥员同志,请上车吧,鲍里斯会将您送到目的地的。”
救护车离开医院后不久,开车的鲍里斯忽然从兜里掏出一个扁平的不锈钢酒壶,冲索科夫扬了扬,问道:“指挥员同志,来一口,御御寒。”
索科夫知道酒壶里装的肯定是伏特加,连忙摆了摆手,说道:“谢谢,鲍里斯同志,我晚上从来不喝酒。”
见索科夫拒绝了自己,鲍里斯嘟囔着说:“这可是别人捎给我的好酒,据说是来自波兰,你不喝真是可惜了。”说完,他用左手手肘压住了方向盘,扭开盖子,一仰头,咕咚咕咚地喝起酒来。
“小心驾驶!”看到这司机居然边开车边喝酒,索科夫顿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提醒司机:“开车别喝酒,当心会出事故。”
“没事!指挥员同志,我可是老司机了。”鲍里斯将酒壶拧上盖子后,往衣兜里一塞,大大咧咧地说:“我每次开车都要喝酒,喝得越多,驾驶得越稳。”为了向索科夫证明自己的实力,他继续说道,“有一次我到前线去拉伤员,路上遭到了敌机的轰炸,道路被炸得坑坑洼洼,而如果我们当时停着不动的话,很快也会被敌机投下的航弹炸得粉碎。我当时就找娜塔莎要了一小瓶酒精,喝完之后,开着车就冲出了敌机轰炸的区域。”
鲍里斯的话,不光没有让索科夫安心,反而使他更加胆战心惊。虽说莫斯科入夜之后,街上的车辆极少,但鲍里斯却把一辆救护车开出方程式赛车的速度,更是让索科夫的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好不容易看到自己熟悉的街道出现在前方,索科夫连忙朝那里一指,对鲍里斯说:“司机同志,你把车靠边停下,我就在那里下车。”
鲍里斯虽然喝了酒,但意识还算清楚,他朝索科夫指的位置一看,随后说道:“指挥员同志,那里离医院还有四五百米呢,不如我将你送到医院门口,反正就是一脚油门的事儿。”
“不用不用。”索科夫慌忙摆着手说道:“司机同志,我想下去走走,你就把我放在那里吧。”见索科夫固执己见,鲍里斯也不相劝,便在他指定的位置停了车。索科夫下车后随手关上了车门,冲鲍里斯道谢后,迈着大步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索科夫回到家里,脱下军大衣挂在门旁的衣帽架上,径直走进了浴室,准备洗个澡。谁知他刚刚脱光衣服,便听到门口有人在敲门。听到敲门声,他还有些纳闷,心说都快十二点,谁会在这种时候登门。
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对方敲错门了,本来不想搭理的,但敲门声却一直没有停止,同时还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米哈伊尔•米哈伊尔诺维奇,你在屋里吗?”
听到有人在外面叫自己的本名和父名,索科夫便知道对方没有敲错门,而是专门来找自己的。门外的声音比较熟悉,索科夫只用片刻,便响起敲门的是护士安妮,连忙答道:“是安妮吧,请等一下,我马上就来。”说完,便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为了不让安妮久等,他胡乱地将衣裤套在了身上,随后拉开了房门。门口站着的果然是安妮,见到索科夫为自己打开了房门,安妮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米沙,我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没有。”索科夫不想深夜有个女人站在门口和自己说话,要是被邻居们看到,恐怕有些事就说不清楚了,他连忙抓住安妮的手,将她从门外拉了进来,嘴里说道:“安妮,有什么事情,进屋说吧。”
安妮进门后,站在走廊里对索科夫说:“米沙,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安妮的话让索科夫楞了片刻,他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和司令员同志很久不见,聊起来就忘记了时间,让你为我担心,真是不好意思。”他说完这话后,忽然想起自己刚到家,安妮怎么可能这么及时就过来呢?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好奇的问:“安妮,你怎么知道我回家了?”
“我下班后,就一直没有回家,待在医院的收发室里。”安妮向索科夫解释说:“我看到你房间的灯亮了,所以特意过来看看。”她说完后,停顿了片刻,又提出了一个让索科夫难以拒绝的请求,“米沙,现在天太晚了,地铁和公交车都停了,我没法回家,能让我在你这里住一晚吗?”
次日清晨,习惯早起的索科夫从睡梦中醒来,刚一动身子,便感觉枕边有人,扭头一看,原来是只穿着单薄内衣的安妮正在一旁熟睡。
看到睡在一旁的安妮,他才想起,昨晚安妮主动要求在自己的家里留宿,自己稍作思索便同意了。原以为会发生一点浪漫的事情,但安妮可能是因为工作太劳累了,躺在床上和自己说话,说了没几句就睡着了。为了不打扰安妮的休息,自己和她同床共枕了一宿,结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简直比柳下惠还要柳下惠。
他坐起身,正准备下床,却将睡在一旁的安妮惊醒了:“米沙,你醒了?”
“嗯,是啊。”索科夫坐在床边一边穿袜子,一边有些慌乱地回答说:“我习惯了早起,现在该是起床的时间了。”他穿好靴子,没有立即站起身,而是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随后对安妮说,“刚六点,离上班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说完,他逃也似的来到窗前,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朝外面望去。三月底的莫斯科,依旧是冬天,强降温、强降雪是常有的事情。昨晚不知什么时候下了一场雪,此刻外面的街道、建筑物上都被一层薄薄的积雪所覆盖。
“米沙!”安妮翻身下床,踩着柔软的地毯来到了窗前,她伸手从后面环抱着索科夫的腰部,问道:“你在看什么?”
刚起床的索科夫只穿着秋衣秋裤,而从后面环抱着他的安妮穿得更少,那柔软的部分在索科夫的后背上磨蹭了几下,居然让他起了自然的反应。虽说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但大清早的,他可不想化身为狼,将安妮这么可爱的小白兔就地吃掉,于是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我……我在看外面的雪景。”
安妮听他说完后,盯着外面的雪景,开口说道:“每年的五月,我都会和朋友到郊外的别墅,去种蔬菜,那里的土壤可真够肥沃的,只要松一遍土,再把土豆、胡萝卜、圆白菜、西红柿把地里一撒,就什么都不用管了。等到了九月,我们就可以去收获这些蔬菜了。”
索科夫很早以前,就曾经听说俄罗斯人都是把种子往地里一撒,就什么都不管,只需要到季节去收获就可以了。他从前都以为是一个段子,但听安妮这么一说,才知道居然是真的。他忍不住好奇地问:“安妮,这样种出来的蔬菜,产量高吗?”
“都是种来自己吃的,无所谓产量高低。”安妮有些感慨地说:“去年我在郊外种的土豆,还没来得及收获,德国人就打了过来,白白地便宜了敌人。也不知道今年有没有机会再去种土豆。”
虽说索科夫的脑子里清楚地记得,德军自从在莫斯科城下惨败后,就再也没有发起对莫斯科的进攻。但他深怕因为自己这只小蝴蝶的出现,会让已知的历史发生偏移,便含糊其辞地对安妮说:“假如德国人不进攻莫斯科的话,我想你到郊外去种土豆的愿望,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安妮的声音,很快又从索科夫的身后传来:“米沙,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安妮,”索科夫伸手抓住安妮在自己腹部十指交叉的双手,同时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就尽管问吧!”
“你喜欢我吗?”
“喜欢!”安妮的话音刚落,索科夫的答案就脱口而出。
“真的吗?”安妮的声音里充满了疑问。
索科夫扭过头,望着脸蛋红扑扑的安妮回答说:“当然是真的,这还能有假?”
“你会和我结婚吗?”安妮接着问道。
对于安妮的这个问题,让索科夫尴尬异常,他心说我认识你还不到一天时间,谈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早了点。
见索科夫变得迟疑,安妮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她松开抱在索科夫腰间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低着头声音有点结巴地说:“米沙,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随便的女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马上就离开这里。”
索科夫连忙转过身,上前抱住了安妮,安慰她说:“安妮,你不要多心,我不是这个意思。要知道,你我认识还不足24小时,现在就谈婚论嫁,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听完索科夫的解释,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安妮的脸上,她笑着说:“难道你忘记了,我们昨天相遇时,我正好参加完我女友的结婚仪式,要知道,她和那名军官认识不过五个小时,就直接选择了结婚。我担心两人下次相见时,是否还能认出对方。不过没办法,这就是战争,有些事情肯定会变得和战前不一样。”
安妮说完,从索科夫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低头看了一眼被顶起小帐篷的秋裤,随后冲着索科夫妩媚地一笑,嘴里说道:“我现在要去洗个澡,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帮我搓背。”她转身朝浴室走去,边走还边脱掉身上的衣物。
等走到浴室门口时,安妮已经是身无寸缕。她从虚掩的浴室门后探出头,对索科夫说:“米沙,我现在开始放热水,等浴缸里的水放满后,你就过来帮我吧。”说完,她还朝索科夫抛了一个媚眼,让索科夫的身子都酥了半边。
索科夫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假如还没有点行动的话,未免就太窝囊了。就在他快步走到浴室门口,准备推门而入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外面用力地敲门。骤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安妮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下就缩回了门后,并随手关上了浴室门。
被搅了好事的索科夫,冲着门外恼羞成怒地问道:“是谁,是谁在门外?”
门外安静了好一阵,才有一个怯生生地声音说道:“少校同志,我是雅科夫上尉的部下,他让我来接您,说有重要的事情和您商议。”
听说是雅科夫派来接自己的人,索科夫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他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缝,看到外面站着一名戴着船形帽的战士。战士见索科夫开门,连忙将手举到额边向他敬礼。
索科夫的目光从战士的领章上快速地瞥了一眼,随后对他说道:“上士同志,请您在外面稍等片刻,我洗漱完毕,就跟你去见雅科夫上尉。”说完,他用力关上了房门,将战士关在了外面的走廊上。
索科夫此刻的心中对雅科夫充满了怨念,眼看自己就要和一位年轻漂亮的护士,发生一点不得不说的故事之际,你居然一大早就派人来敲门。幸好还什么都没有发生,要是正在啪啪啪的时候,那名战士在外面狂敲一气,把我吓出了毛病该怎么办?
听到索科夫将外面的门关上了,裹着一张大浴巾的安妮红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索科夫柔声说道:“米沙,你要出门,先用浴室吧。”
索科夫洗漱完毕,在穿军装时,对抱着膝盖坐在沙发床上的安妮说:“安妮,你上班的时间还早,你再多睡会儿。这是钥匙,待会儿离开时,记得把房门锁上。”说着,他将攥在手里的钥匙,塞进了安妮的手里。
“米沙,”安妮接过钥匙,望着索科夫问道:“你没有钥匙,回来时可怎么进门啊?”
索科夫在安妮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笑着说道:“我回来的时候,会去医院找你拿钥匙。假如你下班时,还没有看到我回来,可以先回来帮我做饭。好吗?”
见安妮红着脸点头表示同意,索科夫才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对外面的战士说:“好了,上士同志,我们出发吧。”
那战士看到索科夫只是随后将房门带过来,并没有锁门,便好意地提醒索科夫:“少校同志,您的门还没有锁呢。”
索科夫自然知道这种房门没有钥匙,是锁不了的,否则他也不会将门钥匙留给安妮。此刻见上士有点多管闲事,他便冲对方摆了摆手,有点不耐烦地说:“上士同志,锁门的事情,您就不必操心了,我们要尽快赶过去见雅科夫上尉。”
两人一前一后朝楼下走去时,索科夫听到房门被嘭地一下关上了,随后又传来了钥匙锁门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索科夫的心里就明白,是安妮把房门锁上了。
来找索科夫的上士是一名司机,他带索科夫上了停在楼下的一辆黑色轿车,随后发动了车辆。在车启动之后,索科夫问司机:“上士同志,我们去什么地方?”
正在开车的司机,快速地扭头看了索科夫一眼,回答说:“少校同志,我送您去火车站。”
“火车站?!”索科夫听到司机这么说,不禁纳闷地问:“我们去火车站做什么?”
上士摇了摇头,回答说:“对不起,少校同志,我只是接到指示,送您到火车站,其余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见司机似乎一点都不知情,索科夫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处了。不过莫斯科有九个火车站,不管司机是否知道雅科夫叫自己去的原因,但他肯定知道要去哪个火车站,于是便接着问道:“我们去哪个火车站,您总知道吧?”
“是的,少校同志。”司机点了点头,回答说:“是巴维列兹火车站。”
听说是巴维列兹火车站,索科夫的心里就开始嘀咕:这个火车站开出的火车,通常是开往主要开往伏尔加河下游以及哈萨克斯坦,中亚,高加索地区。难道雅科夫要带着自己离开莫斯科?
过了半个多小时,轿车来到了车站。面对检查站执勤的战士,司机只用手指了指挡风玻璃上的特别通行许可证,便被放行了。
司机将车停在候车大厅的门口,然后带着索科夫直接穿过了售票大厅,由于俄罗斯从来没有检票口一说,因此他们两人径直来到了站台上。
雅科夫此刻正背着手站在一列绿皮车旁边,和几名军衔差不多的尉级军官说话。司机来到雅科夫的身后,不管对方是否看到了自己,还是先抬手敬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报告说:“上尉同志,我已经奉命将索科夫少校请来了!”
正在与军官们聊天的雅科夫,听到司机的报告,转身看到了面色铁青的索科夫,立即满脸堆笑地上前和索科夫握手,同时笑着问:“米沙,因为事情紧急,因此我不得不一大早派人去找你。希望没有打扰到你的休息。”
索科夫虽说心里对雅科夫恨得牙痒痒的,但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没有,怎么会打扰到我的休息呢?你也知道,我一向都起得很早,司机到我家的时候,我已经起床很久了。”
雅科夫把司机打发走以后,对索科夫说:“米沙,上车吧,我们还有二十分钟就出发了。具体的任务,我在路上再详细地告诉你。”
听到雅科夫这么说,索科夫在心里暗自嘀咕:“大清早把我叫到火车站,会有什么重要的任务呢?”
站在车厢门口的列车员,见到雅科夫带着一群军官朝自己走来,连忙将手举到了额边,向他们敬礼。至于说到检票,这些又不是普通的平民,就算没有买车票,也照样可以乘车。
雅科夫上车后,站在一条狭长的走廊上,对众人说道:“同志们,四人一个包厢,你们可以自由组合。”几名军官听雅科夫这么说,立即分成了两组,打开车门,各自进了属于自己的包厢。
而雅科夫等军官们都进了各自的包厢后,拉开了旁边的一个包厢门,对索科夫说:“米沙,这是我们两人房间,进去吧。”
索科夫走进了包厢后,看到窗户的左右各有一张床,床的中间是一个小茶几。他径直走到右边的床前坐下,等雅科夫也坐下后,开口问道:“雅科夫,我现在能问问,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下诺夫哥罗德。”雅科夫的嘴里吐出了一个地名后,便含糊其辞地说:“我们需要到那里去执行一项秘密的任务,你是必不可少的人选。”
“我是必不可少的人选?”雅科夫的话,让索科夫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雅科夫,你现在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特别的任务吗?”
“不行,米沙。”雅科夫摇了摇头,态度异常坚决地说:“在得到授权之前,我什么都不能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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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索科夫与雅科夫打交道的时间并不多,但对他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见他迟迟不可告诉自己到下诺夫哥罗德的目地,便只能自己暗自猜测起来。
对于下诺夫哥罗德这座城市,索科夫多少有些了解,城里除了有生产“嘎斯”汽车的制造厂外,还有飞机制造厂、发动机制造厂、机械厂、钢铁厂和石油有机合成厂等等。这次去下诺夫哥罗德,肯定不会去什么汽车和飞机制造厂,钢铁厂和石化厂也不会去,剩下能去的地方,就只剩下发动机制造厂和机械厂,可能是新式火箭弹的推进系统需要完善,因此雅科夫便特意带自己同往。
想到这里,他望着雅科夫,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雅科夫,不知道了下诺夫哥罗德之后,我们是去发动机制造厂还是机械厂?”
索科夫的话让雅科夫愣住了,他瞪大眼睛望着索科夫,惊诧地问:“米沙,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发动机制造厂?”
看到雅科夫没有否定自己的猜测,索科夫便知道此行的目地,是与改进火箭弹的推进系统有关。火箭弹在空中飞行,要保证它的飞行稳定方式有两种:一是尾翼稳定,二是涡轮旋转稳定。如今装备部队的喀秋莎火箭炮,属于前者,而自己“设计”的火箭弹,则属于后者。
索科夫冲着雅科夫淡淡一笑,说道:“我是猜出来的。我们这次去下诺夫哥罗德,是为了改进新式火箭炮的推进系统吧?”
见索科夫已经猜到了此行的目的,雅科夫在迟疑了片刻之后,决定还是把实话说出来,反正再过几个小时,在火车站也会遇到发动机制造厂的人接站,就算自己不说,索科夫到时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雅科夫开口说道:“没错,你猜得很对。我们这次去的目的地,的确是发动机制造厂,厂里有一个生产小组,是专门负责火箭炮推进系统的。你所设计的新式火箭炮的推进系统,与如今装备部队的喀秋莎火箭炮不同,还需要重新改进。”
此行的目地,除了改进火箭弹的推进系统外,还有什么别的任务,雅科夫没说,索科夫也没问。他的心里很明白,雅科夫能对自己说这么说,已经是冒着受处分的风险,提前向自己泄密了。如果再继续追问的话,只会让自己的“老朋友”为难。
下诺夫哥罗德距离莫斯科有差不多五百公里的距离,按照正常速度,在七个小时内就能到达。但由于个别地段遭到了德军的轰炸,以至于列车不得不几次停下来,等待铁路工人抢修道路。
等到达下诺夫哥罗德的莫斯科火车站时,已经是华灯初上。雅科夫他们一行人从车厢里出来,早就等候多时的两名接站人员就迎了上去。
接站人员应该早就接到了莫斯科方面的通知,知道带队的是一名上尉,因此来自发动机制造厂的那名军人,直接抬手向人群中唯一的上尉——雅科夫敬礼,嘴里说:“您好,雅科夫上尉,我是发动机制造厂的军代表莫什科夫中尉。”
“您好,中尉同志。”雅科夫抬手向对方还了一个礼,满脸歉意地说:“火车晚点,让你们久等了。”
脸庞被冻得通红的中尉听到雅科夫这么说,连忙笑着说道:“没关系,雅科夫上尉,现在是战争期间,总是会有不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一点我们能理解。”说完,他用手一指旁边一名穿着便服的人,向雅科夫介绍说,“这是厂里的工程师库尔克。”
雅科夫连忙向对方伸出手,客气地说:“您好,库尔克工程师。”他可能是考虑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和库尔克之间的合作是少不了的,便用手指向索科夫,说道,“我来给您介绍一下,这是索科夫少校,新式武器就是他设计的。”
原本表情冷漠的库尔克,听到雅科夫这么说,不禁眼前一亮,连忙握住了索科夫的手,热情地问:“原来那个新武器是您设计的,真是失敬了。”他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又好气地追问,“少校同志,您是军事工程师吗?”
“不是的,库尔克同志。”听到库尔克的提问,索科夫有些尴尬地回答说,“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步兵营长,这种新式武器也是一时心血来潮,而设计出来的。”
军代表莫什科夫深怕几人聊起来就没个完,连忙催促道:“工程师同志,有什么话到厂里再说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军代表带着一行人出了火车站,上了停在站外的一辆改造过的公交汽车。看到人都到齐了,军代表冲司机点了点头,说道:“好了,司机同志,开车吧。”
坐在库尔克身边的雅科夫,笑着问道:“工程师同志,这是厂里用来接工人上下班用的车辆吧?”
“没错,上尉同志,是我们的厂车。”库尔克笑着回答说:“我们的厂区有差不多一个中等城市那么大,如果没有车辆的话,从厂门走到生产车间,至少需要一个多小时。”
好在发动机制造厂离车站并不远,只过了十几分钟,厂车就开到了两扇紧闭的大铁门前。有一名中士带着两名战士上车瞧了瞧,又和莫什科夫聊了几句以后,便下了厂车,吩咐执勤的战士打开大门,让厂车进门。
厂车从敞开的大门开进去时,索科夫借助车灯的照明,看到除了门口有两个架着机枪的沙袋工事外,门里面还有一个高射机枪阵地。有几十名工人模样的人,正在大门旁的一间小屋子前排成了长队。
排队的工人引起了索科夫的好奇,他抬手拍了拍坐在前排的库尔克,好奇地问:“工程师同志,那些工人在这里排队做什么?”
库尔克听到索科夫的问题,头也不回地回答说:“那些工人刚下班,要在值班室经过检查后,才能离开工厂。”
雅科夫听库里克这么说,忍不住插了一句:“你们厂的管理,可真够严格的。”
“没办法,上尉同志。”库尔克表情严肃地回答说:“我们是重要的国防单位,如果没有严格的制度,一旦让德国特务或者破坏分子混进来,将给我们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厂车在一栋盖着伪装网的两层楼房前停下,莫什科夫带着众人下车走进了楼里。索科夫根据里面的布置,看出这应该是厂里的招待所。
莫什科夫从前台服务员那里取了钥匙,来到雅科夫的面前,对他说道:“上尉同志,你们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在招待所的二楼,四个双人间和两个单人间。”他快速地朝站在雅科夫身旁的索科夫瞅了一眼后,继续说道,“您和少校同志,可一人住一个单间。”
库尔克等莫什科夫说完后,也对雅科夫说道:“上尉同志,因为火车晚点,所以我们今天的计划必须做一些修改。你们先到各自的房间,把行李放下,然后到一楼的餐厅吃饭。至于工作嘛,我们可以推迟到明天再说。”
“指挥员同志们,”雅科夫转身面向站在一旁的八名军官,对他们说:“你们立即回各自的房间,将行李放下,然后到餐厅吃晚餐。吃完以后,我们立即展开工作。”随着命令的下达,那些军官们立即提着各自的行李,跟着招待所的服务员朝二楼走去。
雅科夫等军官们都离开后,笑着对索科夫说:“米沙,你应该没带任何行李吧,不如我们先到餐厅,边吃边等那些回去放行李的家伙。”
餐厅里的桌椅,和军营里的一样,都是长方形的桌子,配上两排长条凳,这样可以坐更多的人。索科夫和雅科夫两人并肩坐下,库尔克坐在他们的对面,而莫什科夫则跑到厨房,安排厨房的工作人员给军官们准备晚餐。
库尔克望着雅科夫问道:“上尉同志,您看我们是现在就谈工作呢?还是待会儿到了办公室再谈?”
对于库尔克的这个问题,雅科夫毫不迟疑地回答说:“还是去办公室谈好一些,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人来人往的,要是泄密就不好了。”
虽说库尔克知道这里是内部招待所,一般闲杂人等是很难随便进入这里,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同意了雅科夫的提议。
军官们陆续从各自的房间来到了餐厅,在长桌的两侧坐下。见到人都到齐了,厨房准备的晚餐也都摆上了桌子,作为主人的库尔克大声地说道:“吃吧,同志们!”他看了看手表,象顺便似地补充说,“火车晚点了四个小时,你们可能早已饿了。”
由于在晚餐前,雅科夫曾经说过要连夜工作,军官们吃饭的速度很快,仅仅用了五分钟,就把摆在自己面前的面包片,切成片的干肠、奶酪,大麦粥以及一碗红菜汤消灭得干干净净。
见到军官们如此迅速地吃完了晚餐,库尔克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惊诧的表情:“我的上帝啊,你们吃饭和打仗一样,这么快就全部吃完。”
“工程师同志,”索科夫听到库尔克这么说,便笑着回答说:“上过战场的军官,通常吃饭都很快,因为我们不知道下一次战斗在什么时候打响,所以必须随时保持警惕。”他停顿片刻后,又补充说,“既然我们已经吃完了,那就请您带我们去办公室吧。”
大家来到了附近的办公楼,这里有不少值班的技术人员,看到库尔克带着一帮军官走进来,便猜到肯定有什么重要的工作,连忙迎上来问:“库尔克工程师,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库尔克朝旁边的军官们一指,对技术员说:“你带他们到七号绘图室,看看我们这两天新绘制的图纸。”等技术员带着那群军官离开后,他又冲雅科夫和索科夫二人说,“你们到我的办公室来吧,有些细节,我们还需要讨论一下。”
库尔克的办公室很大,里面除了办公桌,还有一张长长的会议桌。会议桌和办公桌一样,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图纸。库尔克打开桌上的台灯,抽出一张图纸,推到了两人的面前,开口说道:“你们来看看,这是我最新的构想。”
索科夫抬头过去一看,是一张火箭弹的草图。没等他开口问什么,库尔克已经率先对两人说道:“两位指挥员同志,你们应该知道,火箭弹通常由战斗部、火箭发动机和稳定装置3部分组成。战斗部包括引信、火箭弹壳体、炸药或其他装填物。火箭发动机包括点火系统、推进剂、燃烧室、喷管等。如今我军装备的喀秋莎火箭炮所用的火箭弹,是属于尾翼式火箭弹,完全靠尾翼保持飞行稳定。”
说到这里,库尔克抬头望着索科夫,开口问道:“少校同志,根据您的设计思路,新式火箭炮所用的火箭弹,将不同于我们现在使用的尾翼火箭弹,对吗?”
“没错,是这样的。”索科夫点着头,回答说:“由于我们现有的尾翼折叠技术还不够完善,尾翼稳定火箭弹占用空间较大,不宜采用管式定向器。因此我觉得新式的火箭弹,应该采用涡轮稳定火箭弹,这样靠从倾斜喷管喷出的燃气,就能使火箭弹绕弹轴高速旋转,产生陀螺效应,保持飞行稳定。”
“少校同志,”库尔克等索科夫说完后,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这个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就太困难了。”
“工程师同志,新式武器的研制,肯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雅科夫作为此次的领队,觉得在这种时候该自己出来说话了,便打断了库尔克后面的话,“武器装备部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厂来完成,是出于对你们的信任。难道您打算辜负上级对你们的信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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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您说的,上尉同志。”对于雅科夫的这种说法,库尔克有点尴尬地回答道:“上级将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厂,就是对我们的信任,我们怎么能轻易地辜负这种信任呢?”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后,他又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索科夫,陪着笑说,“少校同志,您请继续。”
索科夫心里想着涡轮稳定火箭弹,是五十年代才发明,能否提前面世,完全取决于眼前的这位工程师。正因为如此,他努力将自己记忆中的东西,都详细地阐述给库尔克听:“……涡轮稳定火箭弹,它依靠弹体绕弹轴高速旋转所产生的陀螺效应来保证飞行的稳定,这与普通炮弹在飞行中类似,区别在于涡轮稳定火箭弹使弹体旋转的力矩,由火箭发动机燃气从与弹轴有一定切向斜角的喷口喷出所形成。……”
库尔克这次没有打断索科夫的话,而是将他所说的话,都认真地记在了本子上。等索科夫说完后,他还虚心地请教了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对于库尔克的提问,索科夫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所知道的知识,都一股脑地灌输给了库尔克。
雅科夫招呼索科夫回招待所时,索科夫还随口问了一句:“雅科夫,我们不等另外的那几名军官了?”
谁知雅科夫听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们还有别的事情,我们就不等他们了。”
索科夫站在走廊上,望着那几个还敞开房门、透出灯光的房间,对雅科夫说道:“我们既然是一同来的,那就应该一同离开啊。”
“我们走吧!”雅科夫将手搭在了索科夫的肩膀上,揽着他朝楼梯间的方向走去,同时嘴里说道:“虽说他们是和我们一起来的下诺夫哥罗德,但要执行的任务和我们不同,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雅科夫的话,让索科夫感到有些意外,他惊诧地问:“雅科夫,你的意思是改进火箭弹推进系统一事,只有我们两人来负责;而那些军官则有其它的任务?”
“没错,是这样的。”雅科夫点了点头,说道:“别看他们和我都是一个部门的,但他们这次到这里来,有别的任务。具体什么任务,却是绝对保密的,连我都不知道。”
两人回到招待所,在走廊上分手时,索科夫问雅科夫:“除了改进火箭弹推进系统外,我们还有别的任务吗?”
“有的,”雅科夫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们明天下午去机械厂。”
“去机械厂?”索科夫朝前后左右看了看,见走廊上只有自己和雅科夫,便压低嗓门问道:“雅科夫,能告诉我去机械厂的目地吗?”
“这个也没什么可保密的。”雅科夫耸了耸肩膀说道:“曾有不少高级指挥员向乌斯季诺夫同志反映,说我军在战场上轻武器不如德军,希望能有更优越的步枪来准备我们的部队。”说到这里,他抬手看了看表,对索科夫说,“米沙,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索科夫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屋子虽说不大,但却摆了不少的家具。窗户的一侧摆着一张写字桌和两把椅子,另一侧则是一张单人床。屋子的中间,摆着一张圆形的餐桌,上面铺着浅蓝色的桌布。
一想到明天要去机械厂,和厂长讨论研制新式步枪,索科夫的心里不禁又有了新的想法:“也许我可以让AK-47提前登场。”
他来到窗边的写字桌前坐下,打开了摆在桌上的台灯,又从背着的公文包里掏出纸笔,在上面画AK-47的分解图,并在各种零部件下面,详细地标注了尺寸。
第二天吃过午饭之后,雅科夫和索科夫二人就乘坐发动机制造厂提供的吉普车,前往十几公里外的机械厂。
机械厂虽然也是国防单位,但他们的防御措施却并不严格。看到发动机制造厂的吉普车驶过来,在门口执勤的哨兵甚至没有拦车进行检查,便拉起了护栏放行了。
吉普车驾驶员是一名老司机,他显然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进入厂门后,他就驾驶着车辆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厂部大楼前。他将车停下后,扭头对坐在后排的索科夫和与雅科夫说道:“两位指挥员同志,这里就是机械厂的厂部大楼。厂长尼古拉耶维奇的办公室在三楼,你们上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两人刚走进大楼,便有一名工作人员迎上来问道:“两位指挥员同志,请问你们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是从莫斯科来的,”雅科夫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的厂长在什么地方?”
工作人员被雅科夫的这种说话口吻吓了一跳,以为是内务部的人来抓捕厂长。但看清楚两人穿的都是普通陆军的制服时,心里才暗松了一口气。他抬手向上一指,说道:“厂长在三楼的会议室,正在召开每周一次的工作会议。”
雅科夫和索科夫两人又来到了三楼,这次不用向任何人打听吧,便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走。根据苏联建制的特点,走廊尽头就是会议室,这是绝对错不了的。
在两扇紧闭的木门外,有个工人打扮的年轻人,坐在一把椅子上打瞌睡。雅科夫他们二人的脚步声,把他惊醒了。他抬头朝打断自己的睡眠的不速之客看了一眼,随后起身迎上来,礼貌而又警惕地问:“两位指挥员同志,你们是做什么的,到这里做什么?”
雅科夫掏出自己的证件,朝他晃了一下,随后揣进了衣袋,对他说道:“我是武器装备部的雅科夫上尉,我们刚从莫斯科来,有要紧的事情,要见尼古拉耶维奇厂长。”
得知两人是来自莫斯科的重要人物,年轻人不敢怠慢,连忙用讨好的语气说:“两位指挥员同志,我是厂长秘书,厂长正在开会,大概再过十分钟就出来了,请你们稍等一会儿。”他把两人请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随后又主动地倒了两杯热茶端了过来。
两人的茶还没有喝完,会议室的门便打开了,一群穿着工作服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地议论着什么。男秘书连忙逆着人群挤进了会议室,向厂长报告雅科夫他们的到来。
等会议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一名头发花白的高个子男子,跟着男秘书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来到雅科夫的面前,伸出手客气的问:“是从莫斯科来的雅科夫上尉吗?”
“是的,我是雅科夫。”雅科夫点了点头,反问道:“您是厂长尼古拉耶维奇吗?”
“我是尼古拉耶维奇,我一直在等待你们的到来。”尼古拉耶维奇和雅科夫握手后,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吧,请到我的办公室来。”
一行人来到厂长办公室,分宾主坐下后,尼古拉耶维奇才注意到了坐在雅科夫身旁的索科夫,便好奇地问:“雅科夫上尉,不知这位少校该如何称呼?”
“我是索科夫少校,是野战部队的指挥员,不是什么军事工程师。”没等雅科夫回答,索科夫便抢先回答说:“你们要谈什么,请随意,不要在意我。”
尼古拉耶维奇对雅科夫说:“上尉同志,自从我们一月份接到上级下达的研制任务后,一直在努力地设计新式步枪,但是很遗憾,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取得什么理想的成绩。”
雅科夫等尼古拉耶维奇说完后,也代表武器装备部的乌斯季诺夫,向对方说了一些套话,无非就是让对方继续努力,在什么什么时间之前,研制出能装备部队的新式步枪。
索科夫在旁边听了一阵,见两人都说的是一些没有营养的话,便忍不住插嘴说:“厂长同志,我能谈谈自己的看法吗?”
尼古拉耶维奇见索科夫想说话,便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客套地说:“指挥员同志,您有什么想法,就尽管说出来吧。”
“厂长同志,”索科夫为了能让对方接受自己即将推出的AK47突击步枪,因此先要向对方灌输新的射击理念:“我觉得新式枪支要想取代我军现有的装备,必须具备结构简单,结实耐用,故障极少,造价低廉,威力巨大的特点……”
尼古拉耶维奇在得知索科夫不是军事工程师时,一直把他当成透明人,此刻听到他说的这种设计理念时,不由眼前一亮,连忙追问道:“少校同志,能说得再具体点吗?”
索科夫从兜里掏出自己昨晚画的图纸,递给了尼古拉耶维奇,并客气地说:“厂长同志,这是我射击的一种新式步枪,请您过过目。”说完,双手捧着递给了尼古拉耶维奇。
尼古拉耶维奇接过图纸,只看了几眼,脸上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抬头望着索科夫问道:“少校同志,不知道这份枪械的图纸是谁画的?”
索科夫竖起大拇指朝自己的鼻子指了指,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本人设计的。”
索科夫的话一出口,别说尼古拉耶维奇惊呆了,就连雅科夫脸上的表情也异常精彩。雅科夫的心里在暗暗地想:我的上帝啊,索科夫不久前刚设计了一种新式的火箭炮,让工程师们看了以后拍案叫好。这刚过了多久,居然又设计了一种新式的步枪,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尼古拉耶维奇翻看着那几张简图,吃惊地说:“少校同志,真是没想到,您居然懂得机械制图。要知道,这么精细的图纸,没有个七八年的经验,是绝对画不出来的。”
索科夫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根据我的这款设计,这种新式的步枪应该属于自动步枪,与如今各国装备的步枪相比,枪身短小、射程较短,射击距离营保持在300米,这样适合较近距离的突击作战。
……采用导气式自动原理,导气管位于枪管上方,通过活塞推动枪机动作,回转式闭锁枪机。”
尼古拉耶维奇听索科夫说完后,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一把抓起电话,对着话筒说道:“秘书,立即通知总工程师到我这里来一趟。”
总工的办公室,离厂长办公室相距不远。过了不到一分钟,便有一名带着圆框眼镜、满脸皱纹的男子走进了办公室。一进门,他就对尼古拉耶维奇说道:“厂长同志,我正在研究新式步枪,刚刚有点思路,结果就被你打断了。你有什么急事吗?快点说,说完以后,我还要回去继续工作。”
索科夫听到总工对厂长如此不客气,不禁哑然失笑。而尼古拉耶维奇等对方说完后,立即将手里的几张图纸递过去,嘴里说道:“总工同志,您瞧瞧这份新式步枪的图纸,然后在谈谈你的看法。”
总工接过了图纸,没有立即看,而是问尼古拉耶维奇:“厂长同志,不知道这步枪的图纸,是谁绘制的?”
“就是这位索科夫少校。”尼古拉耶维奇朝坐在位置上的索科夫一指,向总工介绍说:“他是来自野战军的少校,不光设计了这款步枪,甚至还亲自绘制了图纸。”
总工听完尼古拉耶维奇的话,朝坐在一旁的索科夫看了一眼,表情冷漠地说:“厂长同志,我觉得让一位不是军事工程师的指挥员,来设计将来可能列装部队的新式步枪,是非常草率的。”说完,他便要将手里的图纸递还给尼古拉耶维奇。
见总工将手里的图纸递回来,尼古拉耶维奇真是有些左右为难,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就在这时,感觉自己被轻视的索科夫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总工说道:“总工同志,您连图纸都没看过,怎么知道我设计的步枪,是不适合列装部队的?”
总工抖了抖手里的图纸,一脸不屑地说:“指挥员同志,打仗,也许我比不过您;但是,要说到制造武器,您却是彻头彻尾的外行。以我将近三十年的经验来判断,您设计的这种武器,根本没有什么可取之处。我看,您还是回前线,去指挥部队打德国人,还更合适一些。”
面对总工程师的质疑和不屑,就算泥人也有三分火起。索科夫望着总工的眼睛,不卑不亢地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总工程师同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您连我的图纸都没看,怎么就知道我设计的步枪,不适合列装部队呢?”
“指挥员同志,”见到索科夫有暴走的迹象,总工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武器的设计,不是靠一时的冲动,这是一项很严谨的工作,如果没有相关的知识储备和多年的实践经验,要想设计出一款合适部队使用的枪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说话也许太直接了,但这都是事实。我看您还是收回您的设计吧。”说完,就打算将手里的图纸交还给索科夫。
索科夫并没有接总工递回来的图纸,而是把双手往身后一背,继续说道:“总工同志,我恳请您看一下这份图纸。如果您看完之后,依旧坚持您原来的观点,我就无话可说。可要是连图纸都没有,便随便地做出结论,未免有点太草率。”
尼古拉耶维奇是看过图纸的,他对上面画的枪械是非常感兴趣的。因此等索科夫一说完,立即帮腔说道:“亲爱的叶甫盖尼•瓦西里耶维奇,我建议您还是看看这份图纸吧。至少,我看过图纸后,觉得这正是我们需要研制的新式步枪。”
总工听到厂长都在为这款新式步枪说好话,觉得如果自己不看一下图纸的话,估计会让大家都无法下台,便从上衣兜里掏出了老花镜戴上,将图纸凑到眼前仔细地看了起来。他最初脸上挂着轻蔑的表情,但看着看着,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等他看完图纸后,抬头望着索科夫问道:“指挥员同志,您的这种新式步枪,打算使用什么口径的子弹,为什么在图上没有标注出来呢?”
索科夫昨天在绘图时,有意把子弹和弹匣的数据省略了。他这么做的目地,就是想确认看图的人,是真的认真在看图,还是纯属敷衍。此刻听到总工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他便知道自己的图纸已打动了对方。
不过索科夫没有立即回答总工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总工同志,在我回答您的问题前,您能先告诉我,我设计的这种新式步枪怎么样?”
“怎么说呢?”总工取下老花镜,塞进了上衣兜里,若有所思地说道:“从您绘制的图纸来看,这是一款相当棒的步枪,如果制造出来的样枪,能顺利地通过各种测试的话,我相信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列装部队。”
见到总工认可了自己的设计,索科夫才开口说道:“总工程师同志,这种新式的步枪,我打算使用7.62mm口径,发射7.62×39mm中间型威力枪弹,并采用容量30发子弹的弧形弹匣供弹。”
总工听完索科夫的话之后,扭头望向办公桌后面的厂长,问道:“尼古拉耶维奇,您听说过中间型威力枪弹吗?”
尼古拉耶维奇摇了摇头,说道:“从来没听说过?”
在得到了尼古拉耶维奇的答复后,总工再次面向索科夫问道:“指挥员同志,我想问问,您是从什么地方听说过中间型威力枪弹?”
好在索科夫在穿越前,看过一本介绍中间型威力枪弹的书,因此听到总工的问题,便信口说道:“我曾经在一本书里看到,我国著名的枪械专家费德洛夫,认为我军制式的7.62×54mmM1891型枪弹,作为自动步枪的弹药,威力过大,因此在1916年研制出一只6.5×50.5mm口径的自动步枪,并给它定义了一个新的枪名——自动枪。
费德洛夫在兵工厂亲自监工,生产了一小批M1916自动枪,并配发给第189步兵团所属的一个经过严格挑选的官兵组成的连队,到前线作战时试用。我记得他在这种自动枪装备部队时,曾经说过:未来的单兵武器,可能演进成为两种类型的枪械,一种是冲锋枪和轻型卡宾枪合二为一,使用新枪弹;另一种为轻型自动步枪,应该使用威力较大一些的枪弹……”
总工等索科夫说完后,叹了口气,说道:“指挥员同志,现在知道费德洛夫的人可不多啊。别说普通人,就算是军工行业的人员,知道费德洛夫的人也非常有限,更别说他当年提出的这种中间型威力枪弹了。”
停顿了片刻,他又接着问道:“这么说,您看过费德洛夫的书吗?”
索科夫知道费德洛夫出版过两本书,恰巧他知道这两本书的名字,便厚着脸皮说道:“没错,总工同志,我曾经看过他所写的《自动武器》和《轻武器演进》两本书。”
“这两本书不错。”总工等索科夫一说完,便接着说道:“如果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武器设计师,这两本书是必看的参考书籍。”
见总工对这份新式步枪的图纸表示了认同,不光索科夫心里松了口气,厂长也同样如释重负,他深怕自己的这位总工犯犟,否定了这种不错的新式步枪。他起身问道:“叶甫盖尼•瓦西里耶维奇,根据这个图纸,几天能制出样枪?”
总工翻看着手里的图纸,回答说:“如果只是制造样枪的话,天亮以前就能完成。但少校同志所说的中间型威力枪弹,相对说要麻烦一些,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制造出来。”
“不行,半个月的时间太长了。”尼古拉耶维奇摇着头说:“两位指挥员在这里只能待几天,他们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我给两天时间,一定要把中间型威力枪弹生产出来,哪怕只造出一百发也行,我们就可以试试这种新式步枪的威力。”
总工小心翼翼地将图纸叠好,放进了上衣口袋,转身就朝外面走去。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身走回到索科夫的面前,主动伸出手,友好地说:“少校同志,我们来正式地认识一下,我是机械厂的总工程师叶甫盖尼•瓦西里耶维奇•巴扎罗夫。”
索科夫见自己的“设计”得到了总工的认可,连忙伸手握住对方的手,摇晃了两下后,笑着说道:“我叫米哈伊尔•米哈伊尔诺维奇•索科夫,是野战军的少校。”
总工巴扎罗夫显然有了好感,他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迟迟不肯松开,并开口保证说:“少校同志,我立即安排人将您的图纸重新进行绘制,然后再进行样枪的组装。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同一时间,您就能看到样枪了。”
等巴扎罗夫离开后,尼古拉耶维奇笑着对索科夫说道:“少校同志,我觉得您所设计的这款步枪,要不了多久,就有可能成为我军的制式装备。”
一直没有说话的雅科夫,等尼古拉耶维奇说完后,终于开口问道:“厂长同志,明天真的就能拿出样枪吗?”
“没错,上尉同志。”尼古拉耶维奇点了点头,朝索科夫看了一眼后,继续对雅科夫说道:“根据索科夫少校所提供的详细图纸,我们的技术人员和工人一定能在明天之前,将样枪制造出来。”
雅科夫带着索科夫到这里来的目地,是为了向厂长了解机械厂研制新式步枪的事宜,此刻见索科夫提供的设计图纸,已经得到了厂长和总工的认可,便起身向厂长告辞。
两人来到厂部大楼外,雅科夫见附近没有什么闲人,扭头望着索科夫说道:“米沙,你真的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了。前段时间设计出来的新式火箭弹,就让乌斯季诺夫同志对你另眼相看;今天居然又拿出了一份新式步枪的设计图纸,居然将厂长和总工程师镇住了。”
听到雅科夫这么说,索科夫呵呵地笑了两声,随后谦虚地说:“这都是我平时没事时,瞎琢磨出来的,还不知道造出来的样枪,是否能达到理想的效果。”
雅科夫等索科夫说完后,脸色严肃地说:“米沙,你不了解巴扎罗夫工程师,他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在某些事情上,甚至达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总而一句话,他是一个非常难缠的人。但他在看了你的设计图纸后,居然也赞不绝口,看来你的设计是非常成功。我有一种感觉,如果你设计的这款枪支列装部队后,你没准会被载入史册。”
对于雅科夫的分析,索科夫没有反驳,因为他的心里很清楚,AK47突击步枪的制造者卡拉什尼科夫,47不光是苏联陆军的制式武器,也是全球使用人数最多的武器。
索科夫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岔开了话题问道:“雅科夫,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雅科夫抬手看了看表,回答说:“我原以为今天至少要天黑以后,工作才会结束。谁知你一拿出设计图纸,就让问题变得简单了。反正现在没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到城里去转转。”
两人重新坐上吉普车后,雅科夫问司机:“司机同志,我们想到城里玩玩,你给我们推荐几个景点吧!”
司机等雅科夫说完,立即不假思索地说道:“下诺夫哥罗德的景点很多:克里姆林宫、大波克罗夫步行街、高尔基童年故居、契卡洛夫阶梯、州美术馆、契卡洛夫铜像、以及众多的教堂。”
索科夫听完司机说的一系列景点后,笑着对司机说:“司机同志,我们对下诺夫哥罗德不熟悉,麻烦您给我们当个向导,到那些比较有名的景点去逛逛。”
见索科夫将主动权交到了自己的手里,司机也不说话,便直接启动了汽车,径直驶向了自己觉得最合适的景点。
吉普车开了半个小时,在一条欧式风格的街道旁停下。司机对两人说道:“两位指挥员同志,这里是波克罗夫卡步行街,请下车吧,我给你们当向导。”
索科夫从车里出来,站在街口朝里面望去,只见宽敞的街道上空荡荡的,既看不到摆摊设点的,也看不到几个行人。他扭头问司机:“司机同志,为什么街上没有人啊?”
“少校同志,”司机礼貌地回答说:“现在是上班时间,要等到七点以后,附近的居民们才会到这条街上来散步休闲。两位指挥员同志,你们请,我给你们当向导。”
司机走在最前面,边走边用手指向两侧的建筑物,向两人介绍道:“……左侧是克里姆林宫,右侧能看到高尔基的铜雕像。……这条街道是根据很久以前座落在这条街上的一座教堂命名的……原来这条街道上,有很多商店、咖啡厅、餐厅和纪念品店,但自从战争爆发后,大多数都歇业了,如今只剩下一家餐厅和两家咖啡厅……”
步行街不长,只有三四百米长。逛完了步行街后,司机自作主张地带着两人来到了克里姆林宫,继续向两人介绍说:“下诺夫哥罗德的克里姆林宫始建于1500年,前后历时15年才完成。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共建起了长2000米,高20米的城墙,上面有13个塔,每个塔的高度为30米。当时,克里姆林宫经常遭鞑靼部队的围攻,但从来都没有被攻克过。直到到十七世纪中叶,随着俄罗斯在对喀山战争中取得了决定性胜利,下诺夫哥罗德克里姆林宫已经失去了其军事战略意义,……”
导游站在宫门的入口处,扭头问两人:“两位指挥员同志,你们想进去看看吗?在这里的城墙上,可以远眺伏尔加河。”
“走吧,米沙。”雅科夫没等索科夫说话,便抢先表态说:“我们也到城墙上去眺望一下伟大的伏尔加河。”
几分钟以后,三人便站在了克里姆林宫的城墙上,眺望远处的伏尔加河。雅科夫在感慨这里景色优美之时,索科夫却望着奔腾不息的伏尔加河,心里暗暗想到:再过几个月,在这条伟大河流的下游,就将爆发一次苏德之间的大会战。为了一座以最高统帅本人名字命名的城市,双方的上百万大军在这里展开了殊死的搏斗。苏军在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之后,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这场人类历史上最为血腥和规模最大的战役,不光是苏德战争的重要转折点,也是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转折点。
“米沙,你在想什么?”正当索科夫的心里在考虑几个月后的那场大血战时,雅科夫的叫声将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我看你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河面,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索科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冲他笑了笑,说道:“雅科夫,这里的景色真是太美了,以至于我都看得入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