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帕维尔所率领的部队赶到战场,坐在一旁的报务员,忽然有些激动地叫道:“师长同志,我收到了一份奇怪的电报。”
“奇怪的电报?”索科夫听报务员这么说的时候,眉毛不禁往上一扬,反问道:“什么奇怪的电报?”
“一份明码电报,”报务员的脸上露出了苦笑:“和上个月收到的那份电报,是同一个频率同一个波段发出的。”
如果报务员提到上月那份奇怪的电报,也许索科夫压根不会关心电报的事情。但此刻,他却意识到对方可能又有什么重大的情报,需要及时地传递出来,因此才采用了如此极端危险的方式发送。
索科夫向报务员伸出手去:“把电报给我看看。”
电报上的内容很简单:“德军的空军,一个摩托化师和两个步兵师,即将赶往布良斯克北面的交战地段。”
波图金站在索科夫的身旁,歪着头一起看完了电报上的内容后,用怀疑的语气说道:“师长同志,你说这会不会是德国人的阴谋?”
“如果报务员同志说得没错,这次发电报的人,和上次发明码电报的是同一个人。”索科夫朝波图金扬了扬手里的电报,“我需要立即把这件事向司令员同志报告。”
师级单位电台能收到的电报,集团军司令部的电台自然也能收到。因此罗科索夫斯基在接到索科夫的汇报后,不以为然地说:“索科夫少校,你们师现在的任务,是突破德军的第二道防线。至于什么明码电报的事儿,你还是把它忘记了吧。明白吗?”
“明白,司令员同志。”索科夫放下电话后,心里在暗想:如果电报上说的是真的,等德军的大部队一到,苏军所发起的进攻就会立即土崩瓦解。为了防止部队被击溃后,自己的师部也被一锅端,他立即给宾达索夫打去了电话,果断地命令对方:“上校同志,立即把战士们组织起来,在现有的地域构筑防御工事。”
“这是为什么啊,师长同志。”宾达索夫被索科夫的这道命令搞糊涂了,他不命令一直正在不停进攻的部队,为什么要修筑防御工事,因此不解地问:“要知道我们师如今正在进攻,而不是防御,我认为根本没有必要修筑什么防御工事。”
“上校同志,”索科夫看不出苏军有任何取胜的希望,他担心德军的增援部队一上来,那么苏军的进攻就会土崩瓦解,今天所取得的战果,也将化为泡影。为了预防德军可能发起的反击,他觉得有必要在事先做好防范措施,因此在电话里对宾达索夫说:“你是否明白,假如我军的进攻受挫,而德国人在这一地区转入反攻,并向我们所在的位置发起了进攻,我们如果没有任何的防御工事,该如何抵挡他们的进攻?”
宾达索夫虽说在自己的观察所里,也看到进攻部队受阻,但他丝毫不觉得德军有反击的能力,构筑防御工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不过对习惯于服从上级命令的他来说,既然索科夫已经下了命令,就算明知道这道命令是错的,他也要无条件去执行。
就在第1135团开始构筑工事时,第二道阵地的争夺战正朝着有利于苏军的方向发展。第1139团在得到看第1137团的支援后,顿时士气大振,战士们成功地冲进了敌人的阵地,在战壕里与敌人展开了交火。
不光近卫第31师取得了进展,就连奥尔洛夫的步兵军也成功地突入了德军的防御阵地,展开了残酷而激烈的战壕争夺战。看到这一幕时,朱可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扭头对罗科索夫斯基说:“看来我们及时将后续部队投入战斗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他用手朝近卫第31师所在的位置指了指,有些不悦地说,“你看看那个米沙在做什么?我们的部队已经取得了节节胜利,而他却在后方组织人手修筑工事,简直是乱弹琴。”
“大将同志,”虽说罗科索夫斯基也觉得索科夫的做法有些不妥,但他毕竟是自己的部下,在朱可夫的面前还是要帮他说好话:“反正近卫第31师剩下的部队暂时还不会投入战斗,让他们修修工事,也不是什么坏事。”他抬头望着空中盘旋和俯冲的战机,有些担忧地补充了一句,“我们的战机所携带的弹药,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
对于罗科索夫斯基的担忧,朱可夫却不以为然,他抬手看了看表,自信地说:“如果进攻一切顺利,我们的部队将在半个小时内,夺取敌人的第二道阵地。到时就可以战机返回机场,补充燃料和弹药,而我们的步兵也能趁机休整一段时间,再向第三道阵地发起冲击。”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却超出了朱可夫的设想,大群的德军战机忽然出现在战场上空。正准备撤出战场的苏军机群,见到骤然冒出来的德军战机,不管自身的弹药和燃料不足,勇敢地迎了上去。
双方的战机在战场的上空展开了激战,它们在不同的高度盘旋、追逐和搏斗,不时有被机枪或机炮击中的飞机,拖着长长的黑烟带从空中坠落下来,落在远处的森林里,腾起一股带着火苗的冲天黑烟后,又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
看到头顶上正在进行的空战,索科夫不禁蹙起了眉头,他的心里很明白,明码电报上所说的德国空军赶到战场了。如果它们早来半个小时,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但此刻苏军的战机弹药已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且油料也非常有限,如果继续在战场上空停留,恐怕就没有什么机会返回机场。
不过绝大多数的苏军飞行员,心里很明白,一旦自己架机离开,那么德军的飞机就能对地面进攻部队展开屠杀,因此就算弹药和燃料所剩无几,他们依旧勇敢地在这一地区和德军的飞机展开了缠斗。
有几名勇敢的飞行员,在打光了机载的弹药后,为了阻止德军飞机攻击地面部队,勇敢地驾驶飞机冲向了敌机。在轰的一声巨响后,双双化为一团火球,燃烧的机体碎片如同天女散花般地从空中撒落下来。
“我们的飞行员真勇敢!”波图金望着空中还在与敌机激战的苏联战机,感慨地说:“就算敌人的飞机比他们多几倍,依旧在勇敢地战斗。”
“参谋长,他们的确表现得很勇敢。”索科夫望着空中不断落下的双方战机,表情凝重地说:“但是他们的做法不可取。”
“为什么?”波图金好奇地问道。
“飞行员不能和步兵相比,一名优秀的飞行员需要大量的飞行时间在培养。”索科夫说道:“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们要做的就是先保存自己,这样才有机会消灭更多的敌人。像他们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只会使我们损失大量优秀的飞行员,从而削弱空军的实力。”
索科夫担心的问题,罗科索夫斯基也意识到了,他对朱可夫说道:“元帅同志,我军战机的弹药和燃料都快消耗殆尽了,如果让他们留在这里继续和德国人战斗,势必会伤亡惨重的。我恳求您,让他们立即撤出战场吧。”
朱可夫放下望远镜,扭头看了罗科索夫斯基一眼,随后点了点头,神情肃穆地说道:“罗科索夫斯基同志,你的说法是正确的,我们不能让优秀的飞行员就这样毫无价值地牺牲掉。”随后他吩咐通讯参谋,“给空军指挥部发电报,命令他们立即将战场上空的战机撤走。这些战机的弹药和油料即将耗尽,继续留下已没有多大的意义。”
随着命令的下达,战场上空剩余的苏军战机陆续离开,然而就算如此,这支遭受了巨大损失的空军部队,在很长时间内也难以恢复元气了。
德军掌握了战场的制空权后不久,在远处又有大批的步兵出现,他们在坦克的掩护下,朝着还处于混战状态的第二道防线冲了过来。
见此情形,朱可夫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暗说原来那份明码电报说的都是真的,德军的增援部队真的上来的了。但在这种时候,他却不能随便下令撤退,否则很有可能会演变成为溃败。因此他在思索片刻后,命令步兵军在现有的地段构筑防御工事,以便在进攻部队被德军击退后,也能依托这些阵地进行防御。
罗科索夫斯基让马利宁将命令传达下去后,望着近卫第31师的方向,感慨地说:“这个米沙考虑问题时,似乎总是比我们想得更远更全面。刚刚我们还在批评他命令部队修筑防御工事,是多此一举。如今看来,他似乎早就预料德军可能会对我们实施反突击。”
“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朱可夫等罗科索夫斯基说完后,开口说道:“德军已经掌握了战场的制空权,而且他们的增援部队也赶到了,在这种时候继续打下去,我们是很难达到预定目标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罗科索夫斯基连忙问道。
“命令部队停止进攻,暂时撤回被我军占领的第一道防线,”朱可夫艰难地说道:“在那里组织起新的防御。还有,想办法搞清楚发明码电报的人是谁,从某种迹象分析,他应该是我们打入德军内部的情报人员,否则无法提供如此准确的情报。”
“放心吧,大将同志。”罗科索夫斯基向朱可夫保证说:“我们会搞清楚的。”
负责左翼进攻的第1137和第1139团,在德军强大的反突击面前,只抵抗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被迫退出了德军的第二道防线,退回被自己占领的第一道防线,准备依托那里的工事,抵抗德军的下一步攻势。
随着近卫第31师的撤退,右翼步兵军的侧翼就暴露在德军的面前,为了防止部队被从侧门冲过来的敌人切断,奥尔洛夫果断地向部队下达了撤退命令。步兵军的指战员们交替掩护着撤出了第二道阵地,退回了第一道防线。
看到近卫第31师和步兵军陆续撤回了占领的第一道防线,朱可夫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他用手指着前方硝烟滚滚的战场,对罗科索夫斯基说道:“罗科索夫斯基同志,虽说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兵力,继续对敌人发起进攻,但我希望你们能将战线稳定在现有的区域内。”
罗科索夫斯基使劲地点了点头,回答说:“放心啊,大将同志。我们会尽一切可能,将防线稳定在现有的区域内。不过您需要给我们补充武器弹药,否则我们的大炮就是一个摆设,无法为这些和敌人展开阵地战的步兵同志们,提供必要的炮火支援。”
“放心啊,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朱可夫很清楚假如没有炮兵的支援,第16集团军的部队是很难坚守住这块占领的阵地,便点头表示同意:“你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应有的补给。”
得到了朱可夫的承诺后,罗科索夫斯基对卡扎科夫说道:“炮兵司令员,你立即选择合适的地点部署炮兵,随时做好为步兵提供炮火支援的准备。”
一两个小时前,还在为修筑工事一事而怨声载道的宾达索夫,看到进攻德军阵地的部队,在攻击受挫后,不得不退回了第一道防线时,不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原来占据优势的部队,居然会败得如此迅速。他心有余悸地对一营长杰特罗夫说道:“上尉同志,我不久前还觉得师长让我们在这里修筑防御工事,是多此一举。但此刻看来,师长早就考虑到我军的进攻有可能受挫,因此才会做出这样英明的决定。怪不得别人一个少校,就会被上级任命为代理师长,而我一个上校,只能在他的手下当团长。”
负责指挥布良斯克方向德军部队的司令官,是新上任的第2集团军司令官汉斯•冯•扎尔穆特。在得知空军已经掌握了战场的制空权,增援部队的反击也成功粉碎了苏军对第二道防线的进攻后,立即给前线部队下达命令,继续向北发起进攻,试图再度夺取被苏军占领的日兹德拉等地区。
面对德军的猛烈攻势,不管是奥尔洛夫的步兵军,还是索科夫的近卫第31师都死战不退。连续击退了德军发起的一连串进攻,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但他们终于在占领的第一道防线上站稳了脚跟。
朱可夫为了减轻第16集团军所承受的压力,命令左右两翼的第10和第61集团军积极行动起来,向德军的防御纵深发起了攻击。虽说两位波波夫将军指挥的部队,都没有取得什么进展,却有效地牵制了敌人的兵力,使他们无法全力向第16集团军进攻。从而是苏德双方的战线,稳定在苏军占领的第一道防线上。
6月22日的凌晨,索科夫正站在师部的门口,望着明亮的天空对波图金说:“参谋长同志,虽说莫斯科没有列宁格勒那样的白夜,但今晚的天空可真够亮的。”
“是啊,夏至是一年中,白天最长的一天。”波图金听完后,点了点头说道:“去年悍然向我们发起战争的法西斯,之所以选择这一天,可能还是因为白天的时间长,可以延长他们的作战时间,以便取得更大的战果。”
两人正在闲聊时,忽然有通讯兵从师部里跑出来,向波图金报告说:“参谋长同志,前沿有电话打来找您。”
波图金望着通讯兵问道:“谁打来的电话?”
通讯兵连忙回答说:“是1135团一营营长杰特罗夫上尉打来的。”
索科夫急于知道杰特罗夫在这种时候打电话过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和波图金一同返回了指挥部。
波图金拿起话筒贴在耳边说道:“是杰特罗夫上尉吗?我是波图金中校!有什么事吗?”
坐在波图金身旁的索科夫,听到杰特罗夫有些激动的声音:“参谋长同志,刚刚出去执行任务的马特维和诺玛,在阵地前的雷区里,抓住了一名俘虏。”
“抓住了一名俘虏?”听到杰特罗夫这么说,波图金和索科夫的脸上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通常在雷区抓到的俘虏,都是排雷的工兵,他们的任务是在雷区中开辟出道路,为接下来即将发起的进攻做准备。因此波图金在沉默了片刻后,反问道:“是工兵吗?”
“不是的,参谋长同志。”杰特罗夫有些迟疑地说道:“是…是一个女兵。”
“什么,女兵?”杰特罗夫的话,差点让波图金和索科夫两人的下巴直接砸地上,两人的心里暗想“德国人难道找不到人当工兵了么?居然连女人都派到雷区来排雷。”因为这个消息太震撼了,所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杰特罗夫没有承认对方的工兵身份。
索科夫用手指着电话虚点了几下,吩咐道:“参谋长同志,让杰特罗夫上尉立即派人将女俘虏送到这里来,我们要搞清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波图金听后点了点头,随后对着话筒说道:“上尉同志,师长命令:立即将俘虏送到这里来,我们要进行审讯。”
等波图金放下电话后,索科夫立即问他:“参谋长同志,师里有懂德语的吗?”
波图金想了想,随后摇摇头:“好像没有!”
“哎呀,我怎么把他忘记了。”听波图金说师里没人懂德语,索科夫先是有点失望,忽然想起阿西娅懂德语,完全可以让她来担任翻译。想到这里,索科夫连忙拿起电话,拨通了伊斯特拉营。一听到别尔金的声音,便直截了当地说:“你好,别尔金同志,我是索科夫。有重要的任务,需要阿西娅前来协助,你立即派人把她送过来。”
伊斯特拉营的驻地,距离师部不过五六分钟的路程,阿西娅很快就来到了师部。阿西娅与索科夫久别重逢,心里格外激动,但当着师部里的参谋和通讯兵,她还是按照条例向索科夫报告:“师长同志,卫生员阿西娅奉命来到,请指示!”
如果在私下的场合,索科夫也许会给阿西娅来个热情的拥抱,但这种正式的场合,他只能一本正经地说:“阿西娅同志,待会儿我们要审问一名俘虏,由于师里没有懂德语的人,所以我专门打电话给别尔金,让他派人送你过来。”
听说索科夫让自己到这里,是为了当翻译,阿西娅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不过她还是挺直身体回答说:“师长同志,请您放心,我一定会为您做好翻译的。”
波图金早就听说过索科夫和阿西娅之间的故事,见两人在自己的面前一本正经地说话,却有意不揭穿他们,而是岔开话题问:“阿西娅同志,听说在你们营里有一名投诚的德军俘虏,平时都是他在负责翻译工作,他今天怎么没来?”
“报告参谋长同志,”阿西娅面向波图金,干巴巴地回答说:“恩斯特下士在前两个月的战斗中负伤,被送往了后方的军医院,到现在还没出院呢。”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马特维和诺玛两人便架着俘虏来到了师部。索科夫看到被两人架在中间的女俘虏,身材高挑,穿着一套合体的德军下士制服,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不过头上套着一个黑色头套,无法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模样。
不知怎么搞的,一看到这个女俘虏,索科夫的心里就涌起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他用手朝屋子中间的凳子一指,吩咐马特维:“上士同志,让她坐在凳子上。”
等马特维将女俘虏摁坐在凳子上之后,坐回了桌边的索科夫再次吩咐马特维:“把她头上的头套取掉。”听到索科夫的命令,马特维连忙摘掉了俘虏头上的头套。头套一摘掉,索科夫看到女俘虏的嘴里,还堵着一块破布,便朝马特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把破布取出来。马特维如实地执行了索科夫的命令后,向后退一步,和诺玛手握冲锋枪站在俘虏的后面。
见女俘虏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索科夫没有兴趣再细看,便扭头望着站在身后的阿西娅:“阿西娅,问问她的名字、军衔以及职务。”
就在阿西娅准备将索科夫的话,翻译成德语之时,女俘虏忽然惊呼一声,随后情绪激动地用娴熟的俄语问道:“你…你是…米…米沙吗?”
听到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小名,索科夫感到了惊诧,心说自己在德国那边这么有名吗?居然连一名德军下士都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是小名。他眯缝着双眼朝女俘虏望去,想看清楚是什么人。
“我的上帝啊!”阿西娅惊呼一声,随后从索科夫的身边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女俘虏,激动地说:“是你吗,阿杰莉娜?”
阿杰莉娜?!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索科夫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几步冲过去,用手撩起女俘虏脸上的头发,仔细地打量对方。“真的是阿杰莉娜,”在确认被阿西娅抱在怀里的俘虏,果然是很久不见踪迹的阿杰莉娜之后,索科夫走到了马特维的面前,从他的腰间抽出了匕首,割断了绑住阿杰莉娜双手的绳子。
“阿杰莉娜,”索科夫和阿西娅一左一右扶着阿杰莉娜坐下后,关切地问:“这几个月你去什么地方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波图金连忙冲马特维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退下去,随后亲自打了一盆水,放在阿杰莉娜的面前,让阿西娅帮她洗洗脸。
“阿杰莉娜,”等阿西娅帮助阿杰莉娜重新收拾打扮后,索科夫再次重复了刚刚的问题:“你这几个月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杰莉娜抬头望着索科夫,开口说道:“在几个月前,我被上级派往了布良斯克,在德军第2 集团军的司令部里担任翻译。”
听说对方在德军司令部里当翻译,索科夫的脑子里猛地联想到那两份来历不明的明码电报,连忙问道:“这么说,那两份明码电报都是你发出的?”
阿杰莉娜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逝,她点了点头,肯定地说:“是的,那两份电报是我发出的。”
“可是,你为什么要发明码电报啊?”站在一旁的波图金,亲眼见过两份电报,见阿杰莉娜承认是自己发出的电报后,不解地问:“难道你不知道,我军在接收电报的同时,德国人也能收到。这样一来,不是将你置于危险的境地吗?”
“参谋长同志,我猜我可能知道原因。”索科夫抬手制止了波图金继续问下去,接口说道:“应该是负责发报的同志出了什么事情,以至于阿杰莉娜为了传递消息时,不得不冒险使用明码电报。”
“没错,米沙,就是你说的那样。”阿杰莉娜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配合我工作的报务员,是一名上了年纪的鞋匠。我每次有什么情报要传递,就以修鞋的名义到鞋店找他。但上个月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他忽然被捕了,然后就消息全无。为了将获得的情报传出,我只能冒险使用明码电报发送消息。”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索科夫心里暗想,这里距离布良斯克有上百公里之远,你一个弱质女流是怎么出现在前线的呢?
阿杰莉娜看出了索科夫对自己的怀疑,连忙解释说:“我连着发出了两份明码电报后,遭到了德国人的怀疑,不过他们抓不到我的什么把柄,不敢拿我怎么样。但这样一来,我从他们那里再也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正好白天集团军参谋长带着我到前线来视察,我是趁机溜出来的,本想爬进我军阵地,谁知还没有穿过铁丝网,就被两名战士俘虏了。”
听阿杰莉娜这么说,索科夫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虽说杰特罗夫的报告里,说是在雷区里抓到的阿杰莉娜,但真正的雷区是在铁丝网后面,如果不是马特维和诺玛两人及时地抓住了阿杰莉娜。等待她的命运,不是被地雷炸死,就是被阵地上执勤的战士开枪打死。因此他心有余悸地说:“幸好你没有爬进铁丝网,否则我们现在就只能给你收尸了。”
阿杰莉娜捧着阿西娅递给自己的热茶喝了一口后,望着索科夫问道:“米沙,你能派人送我到方面军司令部吗?我有重要的情报,需要立即交给上级。”
“把你送到方面军司令部,我没有这个能力。”索科夫见阿杰莉娜主动地岔开了话题,心里明白她所掌握的机密,不是自己这种级别所能知道的,不过要将她直接送到了方面军司令部,是不可能的,只能通过集团军司令部转送。“不过我可以先将你送到集团军司令部,让他们派人送你去方面军司令部。”
索科夫拿起桌上的电话,接通了集团军司令部,听到里面有人说话时,立即开口说道:“我是近卫第31师师长索科夫少校,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司令员同志报告。”
接电话的人等索科夫说完后,有些懒懒地说道:“索科夫少校,司令员同志正在睡觉呢,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对我说。”
索科夫不清楚接电话的人是谁,自然也不可能将这种机密的事情,随便向对方透露。既然罗科索夫斯基在睡觉,那么马利宁不见得也在睡觉,于是他继续说道:“对不起,我所说的事情非常重要,假如司令员同志不方便接电话,就请参谋长同志接电话吧。”
过了没多久,马利宁那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我是马利宁,索科夫少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索科夫听到马利宁的声音后,先是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阿杰莉娜,随后说道:“参谋长同志,给我们发明码电报的人,此刻就坐在我的身边。她说有重要的事情,需要立即赶到方面军司令部,您能派人来接她一下吗?”
马利宁等索科夫说完后,警惕地问道:“索科夫少校,你确认她就是发明码电报的人吗?”
“是的,参谋长同志。”对于马利宁的质疑,索科夫肯定地回答说:“我曾经和她打过交道,她是一个非常可靠的人,我相信她所说的都是真的。”
“既然是这样,”马利宁犹豫了片刻,随后说道:“好吧,我会尽快派人去接她的。”
“阿西娅,”索科夫一放下电话,就望着阿西娅问道:“你那里有多余的军装吗?”等看到阿西娅点了点头,便用命令的口吻对她说,“那你快点把军装取来给阿杰莉娜换上,她很快就要去集团军司令部了,总不能让她一直穿着德军制服吧。”
“好的,我这就去。”阿西娅的心里虽然不满索科夫用这种命令的口吻对自己说话,但还是遵照索科夫的命令,回驻地为阿杰莉娜取军装去了。
等阿西娅一离开,索科夫的目光又扫向了屋里的其他官兵:“各位,我有机密的事情,要和阿杰莉娜同志谈,你们先回避一下。”听到索科夫这么说,包括波图金在内的所有官兵都站起身,一声不吭地走出了门外。
索科夫见屋里只剩下自己和阿西娅两人,便开口问道:“前几个月,我在莫斯科的一家餐厅里和朋友吃饭时,见到一位陪着歪果仁来吃饭的女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位自称为爱娜的女士,就是你吧?”
“没错,是我。”对于索科夫的这个问题,阿杰莉娜没有否定,而是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是上级为我取的新名字。”
“阿杰莉娜,或者我该叫你爱娜。”索科夫走到阿杰莉娜的身后,将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试探地问:“在不涉及泄密的情况下,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那天你看到和我一起出现在餐厅的人,名义上是名外交官,但其实他是德国人的间谍。”阿杰莉娜转头望着索科夫说道:“上级安排我接近他,是为了通过他,而打进德军内部,以获取对我军重要的情报。”
对于阿杰莉娜的上级,让她以这种方式打进德军内部,索科夫心里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如果不是看到她是从德军方面逃回的,还真不敢相信她居然成功了。想到这里,索科夫感慨地说:“看样子,你是成功了。”
“是的,”阿杰莉娜点了点头,回答说:“我告诉他,自己的祖上是一名德国的贵族,后来移民到乌克兰,曾拥有几座著名的葡萄园和酒庄。可惜我家所拥有的这一切,都被布尔什维克无情地剥夺了,我们的父母在贫困交加中死去。我想为自己的家人报仇,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
索科夫将双手从阿杰莉娜的肩膀上离开,走到她的对面坐下,望着她说:“我想这名德国间谍结识你以后,一定对你所说的一切,进行过调查。”
“你说的没错,他的确私下进行过调查。”阿杰莉娜的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乌克兰如今被法西斯占据着,他们可以很容易地对我所说的那些葡萄园和酒庄继续调查。然后他们就会发现,拥有这些产业的主人,的确是一名巴伐利亚贵族的后裔,他所拥有的一切,后来都被布尔什维克没收了。不光夫妻两人在贫困中死去,宝贝女儿爱娜也下落不明。”
“阿杰莉娜,”虽说阿杰莉娜就坐在自己的面前,但索科夫还是心有余悸地问:“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在你打入德军内部的这段时间,真正的爱娜出现了,是否会给你带来危险?”
“米沙,你所说的这些问题,上级都考虑到了。”阿杰莉娜冲索科夫甜甜地笑着说:“真正的爱娜,早在几年前,就因为感染伤寒而死在了西伯利亚,因此上级才放心大胆地让我顶替她的身份,和德国人进行接触。”
“就算你获得了德国间谍的信任,并通过他进入了德军内部,也不可能进入要害部门。”索科夫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阿杰莉娜,继续好奇地问道:“如果只是在一般的部门,又如何获取我军急需的重要情报呢?”
“刚打进德军内部时,我为一名党卫队一级突击队大队长担任翻译,”说到这里时,阿杰莉娜的神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我的职责,就是出现各种极其秘密的审讯,看着那些该死的法西斯拷问被俘的军人或平民,将他们所说的话用德语翻译出来。”
说到这里,阿杰莉娜的眼圈红了,她连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以控制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过了好一阵,她才开口慢悠悠地说道:“我经常去参加德国人举行的各种聚会,为他们演唱老巴伐利亚的歌曲,或者弹几首贝多芬和巴赫的钢琴曲。久而久之,在德国人中间也算是小有名气了。新任的第二集团军司令官冯•扎尔穆特,也听说了我,因此一上任便将我调到了他的司令部,从而使我有机会获取德军的重要情报。”
索科夫起身给阿杰莉娜的茶杯添了点水,又接着问道:“能给我说说你的联络员吗?”
阿杰莉娜接过茶杯,向索科夫低声地道谢后,继续说道:“负责为我传递情报的,是一位参加过一次世界大战的老兵。他的一条腿在和德国人打仗时,被炮弹炸断了,就算安装了假腿,行走也非常不方便,因此他只能每天呆在做掩护的鞋店里,等着我将收集到的情报送上门,然后再发送给上级。”
“你经常去鞋店,就从来没有引起过德国人的注意吗?”索科夫问道:“特别是他被捕后,德国人也没有怀疑你吗?”
“我每次去鞋店,都是去修鞋。”阿杰莉娜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你也知道,我参加的应酬多,穿的鞋磨损得特别厉害,经常出入修鞋的鞋店,就显得再平常不过了。联络员被捕后不久,我又去过一次鞋店,谁知却遇到了藏在里面的秘密警察。好在其中一人认识我,知道我经常出席各种酒会,还以为我真的是去修鞋的,便没有为难我。”
索科夫听着阿杰莉娜讲述自己的故事,心里暗自想道:“假如负责发报的联络员不被捕,也许阿杰莉娜还能在敌人中间继续潜伏下去。可惜,因为那两份迫不得已发出的明码电报,使她的身份遭到了德国人的怀疑,以至于她在获得更为重要的情报后,不得不冒险逃回来。”
“德国人下一步会有什么行动呢?”索科夫随口问道:“他们是不是准备在斯大林格勒方向做做文章。”
话一出口,索科夫就意识到自己失言,因为他看到了阿杰莉娜脸上那吃惊的表情。就在他考虑该如何圆谎之际,波图金忽然从外面闯了进来,急急地说道:“师长同志,很抱歉打扰了你们。集团军派的人到了,此刻就在外面。”
“这么快就到了?”索科夫觉得自己和阿杰莉娜私聊的时间并不长,谁知集团军司令部派来的人就到了,他连忙问波图金:“参谋长,你知道来的是谁吗?”
“是我,索科夫少校!”没等波图金回答,便有一人从外面走进来,抢先回答道:“我是集团军政治部主任罗曼诺夫。”
罗曼诺夫和索科夫是认识的,握手寒暄几句后,他来到了阿杰莉娜的面前,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说道:“原来是你啊,阿杰莉娜同志,我们又见面了。”说着,朝阿杰莉娜伸出手,补充了一句,“我代表第16集团军的全体指战员,欢迎你的归来!感谢你给我们提供的宝贵情报。”
索科夫听到罗曼洛夫这么说,立即想起在几个月前,正是他从伊斯特拉营里接走了阿杰莉娜,并将她送回了莫斯科。因此他等罗曼诺夫一说完,便试探地问:“主任同志,我想问问,你这次是准备把阿杰莉娜送到方面军司令部,还是直接送回莫斯科呢?”
“索科夫少校,由于你们在报告时,没有说清楚带着重要情报返回的情报员,就是阿杰莉娜同志。”罗曼诺夫笑着对索科夫说:“因此我只能按照程序,将她先送到了方面军司令部,再由军事委员布尔加宁同志安排人手送她去莫斯科。”
罗曼诺夫转身面向阿杰莉娜:“阿杰莉娜同志,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索科夫陪着罗曼诺夫、阿杰莉娜走出了指挥部,见外面的空地上停着两辆吉普车,车旁站着几名孔武有力的战士,他们的手里都端着波波夫冲锋枪,警惕地观察着四面的动静。一见到罗曼诺夫走出来,便有一名中尉走过来,向他请示道:“主任同志,我们现在出发吗?”
“是的,我们现在出发。”罗曼诺夫说完,转身对阿杰莉娜说:“阿杰莉娜同志,你和我坐一辆车!”
就在阿杰莉娜向索科夫告别后,准备等车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等一等,阿杰莉娜,等一等。”众人扭头望去,只见是阿西娅正一路小跑着过来。
站在吉普车旁的一名战士,连忙上前拦住了阿西娅。看到阿西娅被罗曼诺夫带来的战士拦住,索科夫连忙冲着他说:“战士同志,这是师里的卫生员,让她过来吧。”
谁知战士听了索科夫的话,居然不为所动,只是向罗曼诺夫投去了询问的目光。见到了罗曼诺夫点头表示同意,便把身子一侧,为阿西娅让开了一条路。
阿西娅来到了阿杰莉娜的面前,将手里捧着的一套军装递给了她,嘴里说道:“阿杰莉娜,这套军装给你。虽然没有你身上穿的这套德军制服合身,但毕竟是我们自己的军装。”
“谢谢你,阿西娅。”阿杰莉娜接过了阿西娅手里的军装,然后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激动地说:“我为自己能重新穿上这身军装而感到自豪,对我来说,天下没有一件衣服,能比你送给我的这套军装更好。”
阿杰莉娜离开一周以后,索科夫忽然接到了马利宁打来的电话。集团军参谋长在电话里急急地说道:“索科夫少校,把你的指挥权移交给参谋长,然后立即赶到司令部来。”
索科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放下电话就对波图金说:“参谋长同志,我需要立即赶往集团军司令部,师里的工作就交给你全权负责。”
“师长同志,出了什么事情吗?”波图金听索科夫这么说,不由好奇地问:“你到集团军司令部开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把指挥权移交给我,这还是第一次。我觉得,肯定是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波图金说完这话后,沉默了片刻,随后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难道与阿杰莉娜带回来的情报有关系?”
波图金的话提醒了索科夫,让他想起历史上发生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差不多就是从这两天开始的,因此他连忙问道:“今天是多少号?”
波图金毫不迟疑地回答说:“29号,师长同志,今天是1942年6月29日。”搞清楚具体的日期之后,索科夫立即意识到著名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已经开始了,他点了点头,说了句:“知道了!”随后拿起放在桌上的钢盔,往头上一戴,大踏步地走出了师指挥部。
此时此刻,索科夫的心里很激动,他知道由于苏军在哈尔科夫和克里木一连串的失利,使来之不易的预备队消耗殆尽,从而使南翼的部队受到了严重的削弱,让德军重新夺回了战略主动权。德军接下来将采取什么行动,在哪个方向发起进攻,他都非常清楚。可他更加明白,虽说自己知道这些事,但却不能告诉任何人。别人信不信倒是其次的,假如德军的每一步行动,都和自己所说的完全一致,面对内务部门的审查,自己又该如何自圆其说呢?
来到司令部时,索科夫意外地发现除了几名集团军首长外,参加会议的只有步兵军军长奥尔洛夫将军,以及他的军政治委员拉特舍夫。见到索科夫走进来,罗科索夫斯基冲他点点头,随后示意他坐在会议桌旁的一个空位上。
等索科夫坐下后,罗科索夫斯基又继续往下说:“……德国法西斯统帅部在莫斯科附近遭到失败后已经恢复了元气,并在最近两个月,给自己的军队补充了人员和技术装备。由于盟军没有开辟第二战场,从而使德国人可以从法国和比利时抽调新的师投入东方。
目前,希特勒匪徒在苏德战线的南翼集中了大量兵力,利用我军在克里木和哈尔科夫附近春季战役的失利,于昨天,也就是6月28日,B集团军群司令官魏克斯指挥霍特的第4装甲集团军、冯•扎尔穆特的第2集团军在沃罗涅日方向上转入进攻,在布良斯克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的接合部上,对我们的第13和第40集团军实施突击。敌人在这里突破了我军防御并迅速向东南推进,使战场的主动权落入了他们手中。”
“司令员同志,”罗科索夫斯基的话刚说完,奥尔洛夫就插嘴问道:“德军第2集团军司令官不是魏克斯吗,什么时候变成了冯•扎尔穆特?”
“是这样的,奥尔洛夫将军。”对于奥尔洛夫的这个疑问,马利宁向他做出了解释:“根据我们截获的情报,由于希特勒觉得集团军群司令官冯•博克元帅的指挥过于保守,便撤销了他的职务,让魏克斯接替了他的职务。而第2集团军司令官一职,则由冯•扎尔穆特接任。”
“可是司令员同志,我还是不明白。”奥尔洛夫听完马利宁的解释后,目光依旧盯着罗科索夫斯基问道:“我们第16集团军所在的位置,距离沃罗涅日似乎太远了点,难道上级想将我们调往这一地区吗?”
“奥尔洛夫将军,有一点你说对了,集团军所占据的位置距离沃罗涅日的确太远了。而且就算上级要调动我们,也需要抽调新的部队来接替我们的防区,在目前的情况下,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罗科索夫斯基望着奥尔洛夫说道:“我今天上午接到了方面军司令员朱可夫的电话,说我已经被最高统帅部任命为布良斯克方面军的司令员……”
得知罗科索夫斯基被任命为布良斯克方面军的司令员,奥尔洛夫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接着他向罗科索夫斯基伸出手,激动地说:“司令员同志,请接受我对您的祝贺。祝贺您能担任更高级别的职务!”
“谢谢,奥尔洛夫将军。”罗科索夫斯基和奥尔洛夫握手时,眼光却瞥向了索科夫所在的位置,但两人目光相遇时,索科夫仿佛感觉罗科索夫斯基用眼神在对自己说:米沙,你猜对了,我果然被最高统帅部任命为布良斯克方面军的司令员。
停顿了片刻之后,罗科索夫斯基又继续说道:“朱可夫大将的意思,是准备让马利宁同志接替我的职务,但却被他拒绝了。因此,我这次前往布良斯克方面军任职时,马利宁同志将随我同往,并继续担任我的参谋长职务。另外,卡扎科夫、奥廖尔和马克西缅科也将调出西方面军,随我一起上任。”
在宣布完这些决定后,罗科索夫斯基的目光在奥尔洛夫和索科夫两人的身上来回扫了几步后,试探地问:“今天把你们叫到这里来开会,就是想征求你们的意见,是打算继续留在第16集团军,还是随我前往布良斯克方面军?”
“司令员同志,”罗科索夫斯基的话音刚落,索科夫就迫不及待地表态说:“我愿意随您一起到布良斯克方面军去。”
“索科夫少校,”罗科索夫斯基听到索科夫这么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反而郑重其事地说道:“你继续留在第16集团军,很快就会被正式任命为近卫第31师师长,军衔也将被晋升为中校。但如果你跟我去布良斯克方面军,充其量只能当一个团长。所以你要慎重考虑,毕竟这是关系到你未来前途的大事。”
好不容易有一个抱苏联未来元帅大腿的机会,索科夫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连忙表态说:“司令员同志,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别说是团长,就算您让我当营长,甚至连长,我都是心甘情愿。”
对于索科夫的表态,罗科索夫斯基感到非常满意,他的脸上不禁浮出了一丝笑意。很快,他又转向奥尔洛夫问道:“你的意思呢,奥尔洛夫将军?”
“这个,这个……”奥尔洛夫没想到罗科索夫斯基会直截了当地问自己的意见,不免显得有些慌乱,“我需要认真地考虑一下。”
罗科索夫斯基似乎对奥尔洛夫特别看重,听他这么说,便立即表态说:“奥尔洛夫将军,我即将前往布良斯克方面军,需要有丰富经验的指挥员协助我的工作,你是最佳的人选。我向你保证,只要答应一起去,别说步兵军军长,就算是担任一个集团军司令员,也是可以的。”
罗科索夫斯基所提出的条件,让奥尔洛夫有些心动,使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拉特舍夫。军政治委员立即说道:“军长同志,虽然我们两人搭档的时间并不长,但已经是一个整体了。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坚决支持你。”
虽说罗科索夫斯基提出了丰厚的条件,自己的搭档拉特舍夫也表明了态度,但奥尔洛夫依旧皱着眉头在思索。见奥尔洛夫如此优柔寡断,索科夫心里不禁暗想:在苏军的七十个集团军司令员名单中,好像从来没有奥尔洛夫这个人,看来他最后是拒绝了罗科索夫斯基向他发出的邀请。
“司令员同志,”在经过许久的思索之后,奥尔洛夫终于开口问道:“我能问问,将由谁来接替您的职务吗?”
“我的职务,将由西南方面军的作战部长巴格拉米扬少将接任。”罗科索夫斯基从奥尔洛夫的问话中,听出对方不愿意跟自己前往布良斯克方面军,脸上不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冲对方点了点头,说道:“希望你和新任司令员能好好合作。”
索科夫敏锐地发现,当奥尔洛夫表明自己态度的同时,不光罗科索夫斯基失望了,就连坐在拉特舍夫也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他对奥尔洛夫错失良机,而感到了深深的遗憾。
会议结束后,罗科索夫斯基等奥尔洛夫和拉特舍夫一离开,便吩咐索科夫:“米沙,你回去抓紧时间收拾一下,我们明天中午就出发。”
索科夫等罗科索夫斯基说完后,试探地问:“司令员同志,我能将伊斯特拉营一同带到布良斯克方面军吗?”他问这话时,心里已经考虑好了,就算罗科索夫斯基不同意,自己也要把万尼亚、格里萨、谢廖沙和阿西娅等人带上,有了自己的班底,在新的部队里才能迅速地站稳脚跟。
谁知罗科索夫斯基听后,居然很干脆地说:“可以。毕竟伊斯特拉营到现在为止,都是一个单独的作战单位,就算调走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得知自己可以带着伊斯特拉营同往新部队,索科夫不禁喜出望外,连忙将手举到额边,向罗科索夫斯基敬礼,同时问道:“司令员同志,允许我现在回部队去安排工作吗?”
“可以。”罗科索夫斯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明天中午十二点出发,你和你的部队可不要迟到了。”
苏联最高统帅部组建沃罗涅日方面军的目地,是为了改善该地区的作战指挥情况。因此抽调了布良斯克方面军的指挥机关和左翼的一些部队,去组建这个新的方面军,原布良斯克方面军司令员戈利科夫调任该部队的司令员,而他空出的职务,则由罗科索夫斯基接任。
罗科索夫斯基带着马利宁、卡扎科夫等人,乘车赶到叶列茨以东15公里处的方面军司令部。还隔着老远,坐在前排的马利宁就扭头对罗科索夫斯基说:“司令员同志,布良斯克方面军留守的指挥员出来迎接您了。”
罗科索夫斯基透过车窗朝外面望去,果然看到在一栋淡黄色的两层楼建筑物门口,站着一群军官,其中还有一名将军。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形,就像在等待接受检阅一般。
车刚停稳,那名将军就一路小跑到车前,主动为罗科索夫斯基打开了车门,恭恭敬敬地说:“司令员同志,您好!我是方面军参谋长卡扎科夫少将,我代表布良斯克方面军的全体指战员,欢迎您的到来!”
“原来是你啊,卡扎科夫同志。”罗科索夫斯基看清楚对方后,不禁喜出望外:“我们有好多年不见了,好多年了。”
这位叫卡扎科夫的方面军参谋长,曾经是和罗科索夫斯基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如今在此地重逢,心情还是蛮激动的:“是的,自从您进入伏龙芝军事学院高级首长进修班学习,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虽说罗科索夫斯基在来这里之前,就知道方面军参谋长姓卡扎科夫,但他却没想到会是自己的老战友,毕竟姓氏相同的人很多,跟着自己一起到这里的炮兵司令员,也是姓卡扎科夫。他望着对方说道:“真没想到,我会在这里遇到你。”
“我是奉命留下向您移交部队的指挥权,”卡扎科夫对罗科索夫斯基说道:“完成移交工作后,我会立即赶往沃罗涅日方面军,去担任新的职务。”
在司令部里,卡扎科夫向罗科索夫斯基和马利宁移交完指挥权后,开口对罗科索夫斯基说道:“司令员同志,我已经给第3、第13、第48和第38集团军司令员打来电话,让他们尽快赶到这里与您见面。原方面军副司令员奇比索夫少将,没有去沃罗涅日方面军,他专门向大本营提出申请,希望继续留在这支英雄的部队。大本营同意了他的请求,任命他为第38集团军司令员。”
听卡扎科夫这么一说,罗科索夫斯基不禁对这位奇比索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了留在布良斯克方面军,居然主动放弃了副司令员的职务,而担任一名普通的集团军司令员。
不过没等下属的几名集团军司令员赶来,莫斯科方面的电话却先打了过来。斯大林在电话里对罗科索夫斯基说:“罗科索夫斯基同志,你已经到达布良斯克方面军了吗?”
“是的,斯大林同志。”罗科索夫斯基连忙恭恭敬敬地回答:“我已就任方面军司令员。”
“很好。”斯大林等罗科索夫斯基说完后,接着说道:“我派去接你的飞机,已经到了叶列茨,你立即赶到机场,乘飞机赶到莫斯科,我需要和你好好地谈谈。”
三个小时后,罗科索夫斯基便出现在斯大林的办公室里。斯大林和他握了握手,关切的问:“怎么样,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你的伤势都好了吗?”
“是的,斯大林同志,我的伤势早就好了。”罗科索夫斯基面带着笑容回答说:“我认为我现在的身体,是完全能胜任前线工作的。”
“很好,很好!”斯大林连说两个很好之后,把罗科索夫斯基叫到了墙壁前,指着挂在上面的大地图问道:“你说说,德国人有什么企图?”
罗科索夫斯基望着地图,目不转睛地盯着用红线所标注的苏军防线,蓝色标注的德军进攻方向。看了许久之后,他转身对斯大林说:“斯大林同志,德国人向我们发起了新的攻势。”
“是的,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斯大林点燃了他的烟斗,有些不耐烦地说:“我知道德国人重新发起了进攻,这一点早就有人向我做了详细的汇报。我如今只想知道,德军的企图究竟是什么?”
“继续夺取我们的城市,消灭我们的军队。”罗科索夫斯基不知该如何回答斯大林的这个问题,只能含糊其辞的说:“这就是他们的企图……”
“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斯大林打断了罗科索夫斯基的话:“德国人想占领我们的城市,消灭我们的军队,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他们使用什么样的兵力,向我们的哪座城市发起进攻呢?这是我们作为决策者,应当了解,也必须了解的事情。只要看穿了敌人的计谋,猜透了他们的真实意图,我们才能采取正确的方式,粉碎他们的阴谋。”
“斯大林同志,”罗科索夫斯基忽然想起前段时间从布良斯克逃回的阿杰莉娜,便试探地问:“上周不是有一名我们的情报员,携带着重要的情报返回吗?不知她的情报里面,有没有德军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是的,情报员带回的是一份重要的情报。”斯大林走到桌边,取下叼在嘴里的烟斗,在烟灰缸上磕了几下,把里面的烟灰都抖出来,随后冷笑着说:“上面说,德国人下一步的行动方向是斯大林格勒。但是很显然,这是德国人的阴谋,他们想通过这份情报,使我军的防御重点转移到错误的方向去。这样一来,他们就能派兵夺取巴库,获得高加索的石油;甚至能继续向北攻击莫斯科。”
如果是索科夫在这里,肯定会为阿杰莉娜所带回的情报感到吃惊,因为德军接下来的进攻方向,正是以斯大林本人名字命名的斯大林格勒。但可惜的是,索科夫并不在这里,而站在斯大林面前的罗科索夫斯基,对德军的下一步进攻方向却是一无所知。因此他对斯大林所说的分析,是深信不疑的。
接下来,斯大林给罗科索夫斯基所布置的任务,就是积极地采取各种进攻行为,以牵制德军在布良斯克、奥廖尔和沃罗涅日方向的兵力,使他们无力向莫斯科进攻,也无法抽调兵力去支援进攻高加索的部队。
两人的谈话结束后,罗科索夫斯基望着斯大林问道:“斯大林同志,允许我离开吗?”
谁知斯大林听后,却冲他摆了摆手,说道:“等一下,我这里有一次谈话,这说不定对你也是很有意思的。你先坐一会儿。”说完,斯大林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了电话,对着话筒说,“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让科兹洛夫到我这里来一趟。”
听到科兹洛夫的名字时,罗科索夫斯基的眉毛不禁往上一扬,他根据前段时间的战报,知道由于刻赤的惨败,科兹洛夫本人被解除了克里米亚方面军职务,同时还被降了军衔。但斯大林此刻让自己留下来听他和科兹洛夫的谈话,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按照罗科索夫斯基的想法,斯大林在见到科兹洛夫时,肯定会大发雷霆,甚至威胁将对方送上军事法庭。然而当科兹洛夫走进来时,斯大林表现得异常平静,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意,也没有半点不满。他和科兹洛夫握过手之后,开口客气地说:“科兹洛夫将军,您说吧,您请求我接见您。您有什么问题要对我说?”
“我不服,斯大林同志。”科兹洛夫听到斯大林这么问,情绪异常激动,甚至有点歇斯底里:“我觉得对我的处理意见不公平,我不应该为这次的失败承担这样的责任。”
斯大林没有打断他的话,而是平静地听完他抱怨后,不动神色地问:“您说完了吗?”
“说完了!”
“您抱怨说,我们对您的处理不公正?”
“是的。刻赤惨败的原因在于,大本营的代表严重地妨碍了我的指挥。”
“梅赫利斯怎么妨碍您了?”斯大林继续问道。
“他妨碍我指挥,在我军要采取作战行动的时候,他却要开会,甚至发出了互相矛盾的命令。以他大本营代表的身份,来压制我这个司令员。”
“就是说,他妨碍了您。”斯大林心平气和地问道:“科兹洛夫同志,请您告诉我,你们两谁知方面军司令员,是您还是梅赫利斯?”
科兹洛夫有些心虚地回答说:“是我。”
“这么说来,您是方面军司令员,而梅赫利斯不是。”斯大林表情如常地问道:“就是说,指挥部队的应该是您,而不是梅赫利斯,我说的对吧?”
“是的,不过……”
斯大林打断了科兹洛夫后面的话:“您刚刚说过,您是方面军司令员。”
“没错,我是方面军司令员。”科兹洛夫使劲地点了点头,回答说:“可是梅赫利斯到处安插自己的亲信,替换掉那些有丰富战斗经验的指挥员,并且不让我指挥部队作战。”
“难道您忘记了,将方面军交给您指挥的最高统帅部大本营,而是梅赫利斯”说到这里时,斯大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色:“您的司令部里有高频电话吧?”
“有的。”
“既然有高频电话,为什么不向我报告呢?”斯大林盯着对方的眼睛,语气严厉地说道:“哪怕只向我报告一次,说有人妨碍您指挥。那么我就会亲自过问此事的。”
“我想打电话。”科兹洛夫有些慌乱地回答说:“但是没有机会。”
听科兹洛夫这么说,斯大林好奇地问:“为什么?”
“他随时都在我的身边,”科兹洛夫有些心虚的说:“我不敢当着他的面,向您控告您所排出的代表。”
“为什么您不能当着他的面,给我打电话呢?”斯大林问道:“这样也许我们就能迅速地把问题解决了。”
对于斯大林的询问,科兹洛夫沉默不语。
斯大林冷哼一声,接着说道:“如果您认为有理的是您,而不是他,那为什么他在身边时,您不敢给我打电话?很显然,科兹洛夫同志,您害怕梅赫利斯胜过了德国人,是吧?”
“不是的,斯大林同志。”科兹洛夫有些激动地喊道:“您不了解梅赫利斯。”
“科兹洛夫同志,我很了解梅赫利斯。虽说他缺乏指挥作战的经验,但我听说部队开始溃败时,他表现得非常英勇,甚至还亲自乘坐吉普车赶往前线,去阻止后撤的部队,并将他们组织起来进行防御。”斯大林抽了一口烟后,继续说道:“在华西列夫斯基交来的报告中,指出了导致你们失败的种种原因:如防御纵深配置薄弱,预备队使用不当,不善于协同作战,指挥员应变能力差,方面军主要领导执行命令不坚决等等。您作为方面军司令员,应该为方面军的失败承担一切责任,而不是将战役的失败,归结于梅赫利斯对你的干扰。我个人认为,科兹洛夫同志,我们对您做出的处理,是完全正确的,您应该受到惩罚。”
等科兹洛夫走出去之后,斯大林转过身对罗科索夫斯基说:“罗科索夫斯基同志,这是一场非常有意思的谈话,我希望能从中吸取教训。”
“我会吸取科兹洛夫将军的教训,斯大林同志。”罗科索夫斯基深怕斯大林一时心血来潮,将梅赫利斯派到自己的部队来担任大本营代表,便试探地问:“我想问问,您打算任命谁担任方面军的军事委员?”
好在斯大林接下来的话,让罗科索夫斯基安了心:“我会派军级政委苏赛科夫同志,到布良斯克方面军担任军事委员一职。”
罗科索夫斯基走出最高统帅的办公室时,波斯克列贝舍夫迎上来问道:“罗科索夫斯基将军,您现在就要回前线吗?”
“是的,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罗科索夫斯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需要立即返回前线,您能给我安排一辆车,送我去机场吗?”
索科夫带着伊斯特拉营,乘坐第16集团军提供的卡车,前往图拉。他们在那里下车后,徒步行军三天,向东南方向走了两百多公里,赶到了位于叶列茨以东的方面军司令部。
不过他们快赶到目的地时,却被一个检查站前被拦住了。带队的是一名下士,他丝毫没有受到索科夫的军衔比自己高的影响,而是干巴巴地问道:“指挥员同志,你们是哪一部分的?要到什么地方去?”
“我们是伊斯特拉营。”别尔金在一旁回答说:“我们正准备前往方面军司令部。”
“伊斯特拉营,没听说过。”谁知下士对别尔金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打着官腔问道:“口令!”
“没有,什么都没有。”听到下士提出的一连串问题,索科夫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我们刚刚从日兹德拉赶过来,怎么会知道你们的口令呢?”
“不行,”下士公事公办地说:“没有口令,你们不能从我们这里通过。”
忍了很久的二连连长瓦西里上尉火了,他用手指着对方的鼻子,厉声说道:“你们是哪一部分,立即把你们的指挥员找来。我要问问,他是如何教育自己部下的,居然采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的友军。”
“对不起,上尉同志。”下士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看到瓦西里朝自己发火了,有些慌乱地回答说:“我们连指挥所距离这里有四五公里……”
“立即给你们连长打电话,”瓦西里朝不远处的木头岗亭一指,说道:“你立即给他打电话,将我们这支部队的番号告诉他。”
“可是,可是……”见到瓦西里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下士越发显得慌乱:“我担心贸然给连长打电话,会受到他的批评。”
“下士同志,我命令你。”瓦西里提高嗓门冲下士说道:“你以为我找他干什么?我是想尽快证实自己的身份,听明白没有?”
“是,上尉同志。”挨了骂的下士,硬着头皮跑到岗亭,给自己的连长打电话。准备向他汇报这里出现了一支部队的事情。
下士去打电话时,阿西娅从后面挤到索科夫的身边,好奇地问:“米沙,出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他们不让我们过去?”
没等索科夫说完,警通排排长谢廖沙就没好气地说:“遇到一个神经病,居然问我们要口令。没有口令就不让我们从这里通过。”
打完电话的下士,很快就从岗亭里跑过来,陪着笑对索科夫说:“少校同志,我已经给连长打电话了,他说马上就赶过来,请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我说下士同志。”下士的话刚说完,瓦西里又朝他发难了:“我们这几天走了两百多公里,战士们都很疲倦了。想尽快赶去休息吧,又被你们拦在了这里,到底还要等多久,才让我们通过?”
等了十几分钟后,一辆敞篷的吉普车开了过来。车刚停稳,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军官,连车门都没打开,便直接跳下了车,来到索科夫的面前,抬手敬礼后说道:“您好,少校同志,我是方面军警卫团一连连长谢尔盖上尉。”
“您好,上尉同志。”索科夫抬手还礼后,客气地对谢尔盖说:“我是少校索科夫,奉新任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将军的命令,率领伊斯特拉营赶往方面军司令部驻地。”
“很抱歉,少校同志,我没有接到关于你们要来的通知。”谢尔盖等索科夫说完后,不卑不亢地说:“现在是下午一点,请你们在这里再停留半个小时,我的部下会放你们通过的。”说完,上尉再次抬手向索科夫敬礼,随后坐上车又离开了。
见上尉居然不按套路出牌,索科夫也有些傻眼了,心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警卫连的连长过来打个照面,什么都没有详说,只是让自己再等半个小时就离开了?
站在旁边下士见索科夫朝自己投来了询问的目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后回答说:“少校同志,据说待会儿有一支特殊部队要通过这里。在他们通过之前,凡是没有口令的人,一律不准从此通过。”
下士所提到的神秘部队,引起了索科夫极大的好奇心,他连忙追问道:“下士同志,能告诉我,是什么特殊部队吗?”
“对不起,少校同志,我不能告诉您。”下士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说:“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能告诉您,这是机密。”
“好吧,好吧。下士同志。”索科夫不想为难对方,便冲他挥了挥手,说道:“我不问了,免得你为难。”随后索科夫转身对别尔金说,“别尔金同志,战士们走了这么远的路,想必已经又累又饿了吧。让他们解散后在原地休息,抓紧时间吃东西喝水。”
别尔金点了点头,转身冲着后面的行军队列大声地喊道:“全体听我口令:立正!原地休息,解散!”随着别尔金的一声令下,全营的指战员纷纷散开,在道路两侧的树林里找地方坐下,抓紧时间喝水吃干粮。
半个小时后,从远处开来了一支车队,前面是一辆装甲车开路,中间是三辆墨绿色的公共汽车,但车窗上拉着窗帘,看不到里面坐的是什么人。公共汽车后面,又是两辆满载着战士的卡车。
下士见到车队驶过来,连忙吩咐检查站里的战士:“快点把路障搬开。”检查站里的战士听到下士的吩咐,连忙从休息的地方跑出来,把摆在了路中间绑着铁丝网的木架移开,为车队让出一条通道。
当车队从面前驶过时,别尔金小声地对索科夫:“少校同志,你说车上是什么人?为什么有装甲车为他们开路,后面还有两车战士保护他们?”
由于看不到车里的情况,因此索科夫根本不清楚车上做的是什么人,他随口说道:“可能是什么慰问团吧?”
“不会,绝对不是什么慰问团。”曾经集团军政治部工作过一段时间的别尔金说道:“我见过不少慰问团,但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多官兵保护的慰问团。”
旁边的谢廖沙再次插嘴说:“刚刚检查站的下士说,是有一支特殊部队。我想公共汽车里坐的,就是那支神秘的特殊部队吧。”
等车队驶过了检查站之后,下士跑过来对索科夫说:“少校同志,车队已经通过检查站,您的部队也可以继续前进了。”
索科夫虽然想知道特殊部队的情报,但他很清楚,从下士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因此他也没有多费唇舌,而是吩咐别尔金:“集合部队,准备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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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特拉营穿过检查站,又向前走了两三公里,索科夫忽然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吉普车,车旁站着几名军人,其中一名中尉正背靠着车身在抽烟。看到索科夫的队伍过来,中尉连忙将手里没抽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快步地跑了过来。
还隔着好几步,中尉就大声问道:“是索科夫少校吗?”
“是的,我是索科夫。”索科夫望着这名陌生的中尉,反问道:“中尉同志,您是哪一部分的?”
“您好,索科夫少校。”中尉确认了索科夫的身份后,抬手向他敬礼:“马利宁将军派我来找您,请跟我来吧。”说完,做了个请索科夫上车的手势。
“可是,中尉同志。”索科夫扭头朝自己的部下看了一眼,为难地说道:“我要是跟您去见马利宁将军,那我的部队怎么办?”
“放心吧,我的部下会带他们去宿营地的。”中尉转身叫过一名上士,吩咐他说:“上士同志,你带伊斯特拉营的同志到为他们准备的宿营地去。”
安排好部队的去向,索科夫跟着中尉上了车。他问为自己开车的中尉:“中尉同志,不知道马利宁将军在什么地方?”
对于索科夫的问题,中尉笑了笑,说道:“少校同志,等到了地方,您自然就知道了。”
车在行驶的过程中,中尉朝索科夫抱在怀里的突击步枪看了一眼,好奇地问道:“少校同志,您拿的是最新式的冲锋枪吗?”
“不,不是冲锋枪,是新式的突击步枪。”
“突击步枪?!”中尉将这个单词重复一遍后,有些纳闷地问:“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武器,是什么东西?”
“就是大家常说的自动枪,”索科夫见中尉对这种新式的突击步枪一无所知,便趁机向他科普起来:“既可以像步枪那样,对远处的目标进行精准射击;也能像冲锋枪一样,进行连发射击。非常适合近战时试用,因此我将其称为突击步枪。”
中尉显然是上过战场,对武器方面还有着一定的了解。他等索科夫说完后,又问了一句:“不知这种突击步枪使用什么子弹,步枪弹还是手枪弹?”
“步枪弹的威力太大,连发射击后坐力太大。而手枪弹威力太小,穿透力不够。”索科夫回答说:“这种步枪采用的,是融合了步枪弹和手枪弹两种子弹优点的7.62毫米的短筒中间威力弹。”
看到中尉还想继续问下去,索科夫连忙打断了他:“中尉同志,这种武器和配套的弹药,还是属于我军的机密,我不能说太多了。您明白吗?”
正准备继续了解这种新式突击步枪的中尉,听到索科夫这么说,脸上不禁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明白了,少校同志,我就是看到这种枪支比较特别,所以多问了两句。”他在停顿了片刻后,又试探地问,“我想问问,这种枪支将来会在部队里列装吗?”
“会的,中尉同志,一定会的。”来自后世的索科夫,自然很清楚,价格低廉、操作简单、结构结实的AK47,是生产数量最多,装备最广泛的一种枪械,便毫不迟疑地回答说:“这种武器早晚会成为我军的制式武器。”
中尉驾驶的吉普车驶进了一片森林,沿着一条崎岖的小道朝前开去。又向前开了几百米,他将车停在了一栋门口和窗前都有哨兵站岗的建筑物前。随后扭头对索科夫说:“少校同志,到了,马利宁将军在里面等您。”
索科夫向中尉道谢后,打开车门下了车。门口的哨兵拦住了索科夫的去路,客气地问:“少校同志,您有什么事情吗?”
“喂,西皮亚金同志。”没等索科夫回答,正准备开车离开的中尉,就冲拦住索科夫的哨兵喊道:“这位少校是马利宁将军的客人。”
“对不起,少校同志。”哨兵听到中尉这么说,连忙向索科夫道歉:“我不知道您是马利宁将军请来的。”说完,把身子一侧让到了一旁,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进门后穿过大厅后向右转,将军的办公室在走廊右侧的第三个房间。”
索科夫走进建筑物,按照哨兵的指点,来到了第三个房间的门口。马利宁坐在一张摆在屋子中间的办公桌后,正低头写着什么东西,丝毫没有察觉到索科夫的到来。
索科夫连忙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等马利宁闻声抬起头时,才将手举到额边,按照条例报告说:“参谋长同志,少校索科夫奉命来到,请指示!”
“米沙,你来了。”看清楚来人是索科夫,马利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站起身绕过了桌子,走过来和索科夫握手,随后歉意地说:“很抱歉,由于种种原因,没能给你们提供必要的交通工具,害得你们在路上徒步行军,真是很对不起。”
可能是担心索科夫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马利宁在停顿片刻后,又补充说道:“虽说我即将成为方面军参谋长,但目前还没有正式上任,因此方面军内部的许多资源,我是没有能力调配,因此希望您能理解。”
“少校,”见索科夫脸上的表情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马利宁便招呼他来到了墙边,用手指着墙上的地图,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我奉命将一件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来完成。”
索科夫抬头看着墙上的地图,盯着那些分别代表苏军和德军的红蓝线条,耐心地等待着马利宁向自己下达作战命令。
马利宁喜欢索科夫这种沉得住气的性格,他拿起靠在墙边的讲解棒,指着地图说道:“德国人的部队正冲向顿河,他们把主要的兵力集中在东南方向,部分兵力沿着顿河西岸向北实施突击,试图扩大突破口。但是他们的进攻,遭到了普霍夫少将的第13集团军、利久科夫将军的坦克第5集团军的顽强阻击。
根据最高统帅部的命令,我们将在这一区域对德军实施反突击。其中坦克第5集团军应该切断向顿河推进的德军交通线,并从后方进攻他们,粉碎他们占领沃罗涅日的企图。经过我和司令员同志的商议,决定由你率领伊斯特拉营穿插到敌人的后方去,协助坦克第5集团军的部队,切断德军的交通线。”
马利宁在介绍完任务后,望着索科夫说道:“索科夫少校,这是一项艰巨而光荣的任务,同时也是十分危险的任务。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马利宁的话刚一说完,索科夫就摇着头说:“我坚决服从您的命令。”
“很好。”对于索科夫的态度,马利宁感到很满意,他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你和伊斯特拉营的同志们,先在宿营地休息一晚。等明天一早,我就给你们派去向导,由他带着你们穿插到敌人的后方去。你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向我提出来,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会帮你们解决的。”
“参谋长同志,”索科夫早就在考虑,该如何为伊斯特拉营里补充所缺乏的物资,此刻听到马利宁这么说,便顺水推舟地提出:“要完成上级的任务,我们首先需要得到弹药和药品的补给。其次,营里的电台还需要的电池,希望您能帮我们解决。”
“没问题,”见索科夫提出的要求很简单,马利宁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在明天出发前,你们将会得到应有的补给。”
索科夫带着详细的作战计划,返回伊斯特拉营的驻地后,召集连排指挥员开会。在介绍完任务后,他有些顾虑地对在此的人说:“指挥员同志们,这次的任务很艰巨,明早领取了所需的弹药和物资后,我们就将行军一百多公里,赶往沃罗涅日西面的季姆地区,去破坏德军的交通线。由于营里近期补充了大量伤愈出院的伤员,而我们的行军路线又全是森林和沼泽,他们可能无法适应如此艰苦的条件,因此我打算将他们留下。大家有不同意见吗?”
经过这三天的徒步行军,一些伤员因为过于疲劳,到时伤势复发,把他们留在这里,无疑是最正确的决定。对于索科夫的这个提议,所有的指挥员都表示了赞同。“没意见。”
不过当索科夫问大家对这次要执行的任务,有什么意见时,二连副连长安德烈上尉起身问道:“少校同志,破坏德军交通线这种任务,就算是普通的游击队也能完成,为什么要派我们营去呢?要知道,我们可是正规军。”
安德烈的话立即引起了在座的指挥员们的响应,大家也有着同样的想法:明明游击队就能完成的任务,为什么要让伊斯特拉营去负责呢?要知道,从这里到目的地虽然只有一百多公里,但在森林和沼泽地区的行军,和平地上行军是不一样,指战员要多花费几倍的体力。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大家才会赞同索科夫的意见,将那些体质弱的指战员留下。
“没错,指挥员同志们,你们说得很对。破坏德军的交通线,在敌后活动的任何一支游击队都能完成。”索科夫的话一出口,屋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在场的指挥员都把目光投向了索科夫,想听听他接下来所说的话。索科夫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从目前的形势分析,敌人对我军发起的进攻,是他们蓄谋已久的夏季攻势,因此他们的弹药物资的消耗将是非常巨大的。为了确保交通线不遭到破坏,他们势必会抽调重兵,对运输线进行保护。你们说说,在这种情况下,游击队对德军的交通线的破坏,能起到效果吗?”
指挥员们听到索科夫这么说,都在心里仔细地琢磨他的话,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游击队因为规模、装备和战斗力等因素,伏击一两个小型运输车队还行,但要是遇到德军派遣了装甲车护送的车队,你再让他们去试试?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敢以卵击石。
见大家似乎都被自己说服了,索科夫又继续往下说:“而我们营虽说是正规军,但既有攻坚的经验,也有在敌人后方打游击的经历。上级肯定是经过周详考虑,觉得只有我们营才能对德军的交通线构成威胁,才将这项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的。”
索科夫的这番话,让全体指挥员们内心的荣誉感油然而生,一想到上级是因为信得过自己,才将这么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交给自己,每个人都不禁把下巴抬得高高的。
会议结束后,指挥员们都回各自的部队去了。但过了不到半个小时,营指挥所就被近百名战士围得水泄不通。谢廖沙见这么多战士从不同的方向涌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命令警通排的战士进行警戒,他则冲进指挥所向索科夫报告。
得知指挥所被战士们包围了,别尔金顿时大惊失色:“什么,战士们把指挥所包围了?”他的第一反应,莫非是营里的战士叛变了,毕竟在最近补充的兵员里,除了伤愈出院的伤员外,还有不少被解救出来的战俘,没准他们中间就有德国特务,如今煽动他们叛变了。想到这里,他连忙对索科夫说:“少校同志,看样子情况有点不妙,说不定是不明真相的战士,受到了德国特务的蛊惑,发生了哗变。你先跳窗走吧,这里由我来应付。”
虽说索科夫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要让他丢下指挥所里的战友,独自一人逃跑,这样的事情,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而且就算只身逃脱,但丢失了部队,也是足以将他送上军事法庭,甚至掉脑袋的大罪。因此他必须留下,去和围在外面的战士们谈谈,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他摇了摇头,态度坚决地说:“不行,别尔金同志,我不能走,我要出去和战士们谈谈。”
看到索科夫准备出门,别尔金和谢廖沙一左一右抓住他,苦苦相劝:“你不能去,外面太危险,要是贸然出去,会有生命危险的。”
索科夫扭头望着别尔金说:“别尔金同志,你觉得我丢下部队一走了之,就会安全吗?”
别尔金听索科夫这么一说,渐渐地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刚刚劝索科夫逃走的说法不妥。就算侥幸逃脱了性命,但上级也饶不了他。想得这里,他松开了索科夫的手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容,对索科夫说:“少校同志,我陪你一起出去。”随后吩咐谢廖沙,“中尉同志,把少校放开。”
索科夫和别尔金走出指挥所,看到门外聚集了一百多名战士,但他们是站在警通排战士布置的警戒线外。看到索科夫出来,立即有人喊道:“少校出来了!”
屋外顿时响起了各种喊声:“营长!”“索科夫少校!”……
索科夫原以为一出门,就会面对无数黑洞洞的枪口,但此刻看战士们只是在喊自己,却没有什么过激的行动,连忙抬手向下压了压,等现场变得安静之后,他开口说道:“同志们,你们好,我是索科夫少校。你们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话音刚落,场面又免得混乱起来,无数的人同时在说话,但谁也听不清究竟说的是什么。索科夫只能提高嗓门喊道:“安静,同志们,请安静!”等战士们重新安静后,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说,“同志们,你们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一个个地说,千万别这样嚷嚷,我根本听不清楚你们在说什么。”
“营长同志。”索科夫的话刚说完,一名没有戴军帽,头上还缠着绷带的上士,挤出人群来到了所索科夫的面前,大声地说:“我对您有意见。”
“你是二连的叶戈尔,从希姆基开始,跟着我参加了不少的战斗。”看到首先发言的战士,是自己熟悉的叶戈尔上士,索科夫的心里踏实了许多,他冲对方点了点头,笑着说:“对我有什么意见,就尽管提拔,毕竟我们是出生入死的老战友。”
“营长同志,我听说部队马上要去执行重要的作战任务。”叶戈尔上士依旧称呼索科夫从前的职务:“可是为什么要把我们留下?难道我们身上有伤,就没有资格参加战斗吗?”
听完叶戈尔的问题,索科夫立即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情,根本不是别尔金所担心的哗变,围在营指挥所附近的战士,肯定都是要被留下的那部分战士。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试探地问:“叶戈尔,你的指挥员安排你留下吗?”在看到叶戈尔点头表示肯定后,他又将目光投向其他的战士,大声地问:“你们也和叶戈尔上士一样,要被留在这里吗?”
“是啊,营长同志。”“营长同志,求求您,让我们去参加战斗吧,我们不会拖部队的后腿!”“营长同志……”“少校同志……”
索科夫听着战士们扯着嗓子,激动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时,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他光考虑到这些战士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行军,但忽略了他们对祖国、对人民的热爱,为了打败法西斯侵略者,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奉献自己的热血和生命,身体上的一点点伤痛,对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叶戈尔见索科夫沉默不语,连忙抓住他的手臂,激动地说:“营长同志,带上我们吧。我向你保证,我们在场的所有人,就算是爬,也会爬到目的地。”
站在一旁的别尔金,听完战士们的表态后,不禁为自己的部队,和自己这些英勇的战士感到骄傲和自豪。原本他对深入敌后作战,还存在着一些疑虑,但此时此刻,看到战士们的热情,他心里涌起了一股强大的自信心。他走到了索科夫的身边,凑近他的耳边,低声地说:“少校同志,假如您不撤销会议上的那道命令,我想这些战士是不会离开的。”
“你说得对,别尔金同志,我们不能打击指战员们的这种热情。”索科夫说完后,将右手高高地举过了头顶,示意在场的战士们安静。战士们看到索科夫一举手,便知道他准备说话,便纷纷地闭上了嘴巴。
“战士同志们,是我考虑到你们的身体,可能无法承受那样强度的行军。”索科夫望着面前的战士,有些激动地说:“但看到你们现在的反应,我意识到自己错了。你们都是好样的,我为你们感到骄傲!”说完,他抬手朝战士们敬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得到了索科夫承诺的战士们纷纷散去,等人走得差不多时,索科夫却发现有几个人站在原地没动窝,定睛一看,原来是闻讯赶来的几位连长。他伸手朝几人一指,用严厉的语气命令道:“你们跟我到里面来!”
连长们得知自己的部下,去围堵营部时,都被吓了一跳,慌忙赶过来制止。不过他们等他们赶到时,那些战士已经被索科夫安抚了下来。此刻听到索科夫吩咐,他们不敢怠慢,连忙穿过由警通排战士组成的警戒线,跟着进来营部。
众人一进门,一连长万尼亚就态度诚恳地向索科夫认错:“营长同志,我们错了。我们安排这些战士留下后,没有及时地做好思想工作,以至于他们采用了这种极端的方式……”
“万尼亚上尉,你不必再说了。”索科夫不等万尼亚说完,就打断了他后面的话,自顾自地说道:“根据我的观察,这些战士的身体是无法适应强行军,如果带上他们随部队一同行动,肯定会影响到我们的行军速度。”
索科夫的话,让几位连长感到了震惊,要知道他们刚刚在外面,可亲口听到索科夫向战士们承诺,会带着他们一起采取行动的,此刻怎么又出尔反尔了?
别尔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对索科夫:“索科夫少校,你刚刚不是对战士们说,要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去参加战斗吗?”
“没错,我是这样说过。”索科夫转身面对这别尔金说道:“我肯定会让这些战士参加战斗的,因此我们原来的计划要进行适当地调整。”
“怎么调整?”别尔金好奇地问道。
索科夫的目光从众人的身上扫过,随后说道:“我想大家应该还记得,伊斯特拉营在前几个月的战斗中,因为损失太大,全营只剩下两百人,保留四个连的建制显得不太合适,我便对其进行了缩编,只保留了两个连的建制。”
说到这里,索科夫有意停顿了片刻,看到大家都点头,才接着说道:“但经过这两个多月的补充,全营的人数又恢复到了四百多人。因此我打算将营里的连级建制恢复到三个。不知道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对于索科夫的这种说法,二连长瓦西里有些顾忌地说:“营长同志,我们马上就要打仗了,在这种时候调整建制,合适吗?”
“瓦西里上尉,你别担心,这次的调整,不会影响到部队的战斗力。”索科夫心里很明白瓦西里担心调整建制后,连里的军官和战士就会发生变动,对彼此间的配合会产生不好的影响,因此趁机向大家介绍说:“我打算把那些原定要留下的战士,编入新的三连,让他们作为第二梯队,跟在营的后面行动。”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索科夫的安排,让别尔金眼前一亮:“一连、二连组成第一梯队,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往季姆地区执行作战任务;而新成立的三连,作为第二梯队,跟在营主力的后面慢慢行军,就算体质差的战士,应该也能坚持下来。”
“营长同志,”万尼亚等人还是像以前一样,习惯称呼索科夫原来的职务:“您打算让谁来担任三连连长呢?”
索科夫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没说话的安德烈:“我看到三连连长,就有安德烈上尉来担任吧。大家都知道,他以前是二连连长,因为部队缩编,二连和机炮连合并后,他才被我任命为副连长的。现在,到了让他官复原职的时候了。”
听到索科夫任命自己为三连连长,安德烈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表情。他连忙表态说:“营长同志,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带好三连,在这次的穿插任务中建立新的功勋。”
确定了组建新三连的方案后,索科夫再次向三位连长布置作战任务:“万尼亚上尉的一连,作为全营的先头部队,明天一早就出发,迅速地赶往季姆地区;我将随瓦西里的二连一起行动,跟在一连的后面,如果一连和敌人遭遇,我们能及时地赶去支援。至于三连嘛,”说到这里,他扭头望着别尔金,笑着补充说,“就有别尔金同志和安德烈上尉一同指挥,跟在营的主力后面慢慢行军。”
第二天一早,马利宁不光给索科夫他们送来了所需的武器弹药和各种物资,还有一个班的向导,这样一来,就算伊斯特拉营以排为单位采取行动,也不用担心会在陌生的地域迷失方向。
看到一连的指战员领取完物资,准备动身出发时,索科夫连忙叫住万尼亚,问道:“上尉同志,你们把电台用的电池都带上了吗?”
万尼亚用手一指身旁战士手里沉甸甸的小木箱,笑着回答说:“放心吧,营长同志,您一再叮嘱我们,要确保在作战时的通讯畅通,因此在领物资时,顺便也领了电池。我担心到时可能不够用,还专门领了四块。为了此事,马利宁将军派来的那名军需官还冲我瞪眼来着。”
索科夫很清楚,苏军在很多战斗中的配合欠佳,其根本原因就在于通讯不畅。因此利用缴获的德军电台,专门给每个连都配备了一部,这样就算全营在战斗中兵力再分散,他也能及时地了解各连的情况。此刻听说万尼亚已经带足了电台所需的电池,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冲对方一挥手:“行了,上尉同志,既然东西已经齐备,那就立即出发吧。”
正当伊斯特拉营的指战员们,在做出征准备时,第16集团军新任的司令员巴格拉米扬将军,到达了集团军指挥部。随他一同到达的,还有一支来自莫斯科的医疗队,他们将留在这里,加强集团军野战医院的医疗力量。
医疗队里有一名年轻漂亮的女护士,拉住接待他们的司令部军官,客气地问:“指挥员同志,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望着面前这位漂亮的女护士,军官拍着胸膛说:“护士同志,您要打听谁,只管问我。集团军内部少校以上级别的指挥员,我基本都知道他们的名字。”
“索科夫少校,您认识吗?”护士深怕索科夫这个姓氏太普通,军官会搞错人,特意补充说:“他的全名叫米哈伊尔•米哈伊尔诺维奇•索科夫,是一名营长,您认识他吗?”
如果护士说的是别人,这么军官也许要迟疑片刻,但对名气如此大的索科夫,他自然毫不迟疑地说道:“您说的是近卫第31师师长索科夫少校吧?”
“他不是少校吗?”护士对部队的军衔和职务很了解,听到军官这么说,不禁好奇地问:“他怎么会当上师长呢?”
“他指挥打仗很有一套,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上级才任命他代理师长的职务。”军官解释完了以后,反问道:“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您,您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叫安妮,是莫斯科军医院的护士。”安妮红着脸回答说:“他是我的未婚夫!”
听到安妮称呼索科夫为未婚夫,军官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虽说他心里觉得和眼前这位年轻漂亮的女护士,发生一点什么战地恋情,还是挺浪漫,但听说对方是司令员眼中的红人索科夫少校的未婚妻,便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军官同志,”看到眼前的军官,似乎对索科夫很熟悉,安妮连忙追问道:“我到什么地方能找到他?”
“护士同志,”军官的脸上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干巴巴地说:“他如今已经不在第16集团军,而是跟着罗科索夫斯基将军去了布良斯克方面军。”
得知索科夫调走了,安妮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她连忙问:“您知道该怎么联系他吗?”
“对不起,护士同志,我不清楚。”军官朝安妮摆了摆手,说道:“我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忙,就不能陪您了,请原谅!”说完,军官抬手敬了一个礼便走开了。
军官离开后,一名女医生走过来,望着正在抬手抹眼泪的安妮,好奇地问:“安妮,出什么事情了,你为什么哭了?”
“没什么,冬妮娅医生。”安妮使劲地摇了摇头,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朝离去的军官背影努了努嘴:“我刚刚向那位军官打听一位故人,谁知他已经被调到其它部队去了。”
听到安妮这么说,冬妮娅也为她感到了惋惜:“那真是太可惜了,否则你们就能团聚了。”说这话时,冬妮娅在心里暗想,“那位索科夫少校,好像就在这个集团军,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有有机会见到他?”
就在两人都在心里想到索科夫时,医疗队的队长忽然又跑了过来,对她们大声地说:“上级给我们安排的车辆,马上就要到了,你们做好出发准备没有?”
“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两位年轻的姑娘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那就跟我先去停车场吧。”队长朝两位姑娘一摆头,嘟囔着说:“免得等车到了,我还要到处去找人。”
伊斯特拉营离开了驻地,朝季姆地区前进。按照事先的计划,他们应该在两天内赶到季姆地区,以配合方面军部队即将展开的进攻。
出发前,全营的指战员对按时赶到季姆地区,是充满了信心的,毕竟在此之前,他们曾经在三天徒步行军两百多公里。但等他们进入森林和沼泽地区之后,不管是索科夫还是下面的普通战士,都感到头疼不已,在阴森的森林和沼泽里行军,威胁大家的不光是迷路和不小心被沼泽吞噬,还要随时提防令人防不胜防的蛇虫鼠蚁。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两天走一百多公里,就算再多一倍的时间,也很难按时赶到目的地。
因此第一天宿营时,索科夫便派人通知别尔金和三位连长,到设在森林中小屋里的指挥所里开会,和他们研究该如何加快行军速度。
由于一连是先头部队,因此索科夫首先问万尼亚:“万尼亚上尉,能找一条好走点的路吗?今天走的这些路,一天也走不出二十公里,这样下去,没有四五天的时间,我们根本无法到达指定位置。”
“没办法,营长同志。”万尼亚摊开一双手,满脸无奈地说:“向导带我们走的,已经是最快捷最安全的道路,想提高速度,是根本没有可能,毕竟战士都携带三四十公斤的弹药和物资,就算想快也快不起来。”
“营长同志,”安德烈等万尼亚一说,立即向索科夫提出:“您看是否可以命令一连的战士把物资留下,而采用轻装的方式继续前进。他们留下的物资,可以由我们三连的战士来携带。”
安德烈的提议,让索科夫有些心动,他连忙扭头望着万尼亚,问道:“万尼亚上尉,你觉得这个办法行吗?”
万尼亚沉默不语,说实话,假如给自己的战士减轻负担,的确可以让他们的行军速度加快,但同时也带来一个新问题,携带的物资少了,会减弱部队的攻坚能力。若是遇到需要进攻的地段,自己也许根本就攻不下来。
就在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万尼亚的身上,等待他的答复时,忽然从外面闯进来一名军官,大声地报告说:“报告,距离这些三公里远的地方,发现有部队活动的迹象。”
“有部队在附近活动?”听到这个小时,众人都不禁大惊失色,索科夫连忙问道:“他们有多少人?是我们的人还是敌人?”
然而军官面对索科夫的一连串问题,却是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回答说:“少校同志,我是听掉队的同志说,他们是在几公里外,发现的这支部队。若不是看到我们留下的指示标志,他们差点以为那些人就是我们了。”
“把克里斯多夫叫过来!”索科夫等军官一说完,便立即吩咐他说:“我要给他安排重要的任务。”
虽说侦察排早就并入了一连,但克里斯多夫少尉所指挥的这支部队,却经常要执行一些特殊的任务。过了没多久,军官就把克里斯多夫带了进来。克里斯多夫见连级指挥员们都在这里开会,而索科夫亲自派人将自己叫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忙问道:“营长同志,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是这样的,少尉同志。”索科夫对克里斯多夫说道:“我们得到情报,在距离这里几公里的地方,发现了一支神秘的部队。我给你的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搞清楚他们是什么人,有多少兵力,藏身之处在什么地方。有问题吗?”
“没问题。”克里斯多夫响亮地答应了一声,随后反问道:“少校同志,允许我回部队去布置侦察任务吗?”
“去吧,少尉同志。”索科夫冲克里斯多夫点了点头:“我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克里斯多夫前脚离开,索科夫立即对在座的连长们说道:“由于我们搞不清楚出现在附近的部队,究竟是友军还是敌人,因此要立即做好战斗准备。三位连长立即返回各自的连队,在营地的四周布置防御。”
三位连长答应一声,起身向索科夫敬礼后,转身离开了营指挥所。别尔金见屋里只剩下自己后,试探地问:“少校同志,你觉得活动在附近的部队,是我们的人还是敌人?”
“这个不好说,”索科夫迟疑地说道:“也许是友军,也有可能是德国人的空降小分队。来人啊!”说到这里看,索科夫忽然冲着门外喊了一嗓子。
很快,谢廖沙就出现在门口,望着索科夫问道:“少校同志,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根据报告,在我们的附近可能有小股的敌人。”别看目前还没搞清楚附近活动的部队看,究竟是敌是友,但索科夫不愿意冒险,因此他吩咐谢廖沙:“中尉同志,立即命令警通排的战士,在指挥所附近布置环形防御,免得遭到敌人的偷袭。”
“放心吧,少校同志。”谢廖沙听到索科夫这么说,立即面无表情地回答说:“我马上让战士们在指挥所的四周挖掘单兵掩体,建立环形防御。”
谢廖沙刚刚率领警通排的战士,在指挥所四周建立了环形防御,亲自率领小分队,实施侦察任务的克里斯多夫发来了电报,上面写道:“已经和活动在森林里的部队取得联系,他们是第21集团军步兵第297师的战士。在哈尔科夫战役中,被德军打散了。由于发现自己处于德军的重重包围中,他们没有盲目地采取突围行动,而是留在这附近打游击。”
得知附近活动的部队,居然是在哈尔科夫战役中,被德军打散的友军,索科夫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图,他立即命令报务员回电,让克里斯多夫将那些人都带回营地,他要和他们好好地谈谈。
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满身泥水的克里斯多夫带着一名上尉走进了指挥所。克里斯多夫向对方介绍说:“这位是索科夫少校。”
“您好,少校同志。”上尉抬手向索科夫敬礼后,按照条例报告说:“步兵第297师连长布里斯基上尉向您报告,我听从您的命令,请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