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安东诺夫和塞莫西金离去,别尔金用责备的语气对索科夫说:“旅长同志,您怎么能对安东诺夫将军说那种话呢?要知道,德军可能会进攻斯大林格勒,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没准根本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对于别尔金的质疑,索科夫没有和他进行争论,而是对他说道:“走吧,政委同志,我们先去把战士们安顿好,我想他们现在一定是又累又饿了。”
而安东诺夫回到位于果戈里林荫道上的总参谋部后,想去向华西列夫斯基汇报自己车站之行。谁知在办公室里,却没有看到总参谋长的影子,他叫住了一名路过的参谋,好奇地问:“总参谋长同志去什么地方了?”
参谋见问自己话的人是作战部副部长,连忙态度恭谨地回答说:“副部长同志,在一个小时前,总参谋长接到了最高统帅本人的电话,已经赶到克里姆林宫去了。”
安东诺夫得知华西列夫斯基去了克里姆林宫,知道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因此他转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准备将遗留的工作做完。
与此同时,华西列夫斯基正在斯大林的办公室里,向他汇报刚获得的最新情报。面色铁青的斯大林,叼着他的烟斗在屋里来回地走动着,局势的变化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等华西列夫斯基结束了汇报后,他将烟斗从嘴里取出来,攥在手里,表情严肃地问道:“华西列夫斯基同志,难道目前的战场形势,真的到了如此危急的时刻吗?”
“是的,斯大林同志。”华西列夫斯基停止身体回答说:“从目前的情况看,德军的下一个进攻目标,就是斯大林格勒。一旦占领了这座以您的名字命名的城市,他们就能一举切断我们同南方的联系,在夺取粮食和石油资源的同时,还可以对莫斯科形成迂回包围。”
斯大林将烟斗重新叼进了嘴里,问道:“我们在斯大林格勒方向的防御情况怎么样?”
“很糟糕,斯大林同志。”了解斯大林格勒防御情况的华西列夫斯基,听到斯大林的提问后,毫不迟疑地说道:“由于斯大林格勒一直远离战场,直到今年四月才第一次遭到德军的空袭后,最高统帅部才在五月初,给该市的城防委员会下达了修筑防御工事的命令。您知道,这座城市从来就没有修筑过什么城防工事,等于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在两个月时间内,要想取得什么显著的成果,我觉得是不现实的。”
“那我们在斯大林格勒方向,部署有什么样的兵力呢?”斯大林接着问道。
“目前在斯大林格勒方向,只有第62、第63两个集团军约16万人的兵力。城内能动员的防御力量,只有民警和工厂的民兵。”华西列夫斯基汇报完毕后,忽然想起了索科夫的部队,正准备开往斯大林格勒,连忙又补充一句,“索科夫中校的步兵第73旅,将在近期开往斯大林格勒地区。”
“索科夫中校?”斯大林将这个名字重复一遍后,猛地想起了华西列夫斯基说的这位索科夫是谁:“你说的是小米沙吧?”
“没错,就是他。”华西列夫斯基笑着回答说:“他的部队如今就在莫斯科,正准备乘火车前往喀山,然后再从那里乘运输船前往斯大林格勒。由于车站把他们乘坐的军列,安排在一个半月之后,我已经派安东诺夫去处理此事了。”
“华西列夫斯基同志,我们要迅速地组建部队,开往斯大林格勒,以加强那里的防御力量。”斯大林吩咐华西列夫斯基说:“立即让安东诺夫同志到这里来。”
听到要招安东诺夫到克里姆林宫来,华西列夫斯基有些迟疑地说:“斯大林同志,我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斯大林朝办公桌上的电话努了努嘴说:“立即打电话,搞清楚他在什么地方。假如他已经回到了总参谋部,就让他立即赶过来,待会儿的命令还需要他起草和传达呢。”
正在自己办公室里忙碌的安东诺夫,接到了华西列夫斯基打来的电话后,正准备向他汇报索科夫的事情,就听华西列夫斯基用命令的口吻说:“副部长同志,这里需要你,你立即到克里姆林宫来。”
十几分钟后,安东诺夫便出现在斯大林的办公室里。他刚一进门,斯大林就冲他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安东诺夫同志,你来了。我们现在有一份命令,需要你来起草。”
听到斯大林这么说,安东诺夫立即坐在会议桌旁坐下,做好了记录的准备。看到安东诺夫准备就绪,斯大林开口说道:“命令1,第5预备集团军的主力,火速地开往顿河左岸地区,并在那里做好防御,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德军渡过顿河;
命令2,驻扎在图拉的后备军,立即改编为第64集团军,由戈尔多夫中将担任司令员,崔可夫中将担任副司令员,立即开往斯大林格勒,并加强那里的防御……”
安东诺夫听斯大林说要加强斯大林格勒的防御时,不禁愣住了,他停下手里的笔,抬头望向斯大林,有些意外的问:“斯大林同志,是让新组建的集团军,开往斯大林格勒吗?”
“安东诺夫将军,难道你没有听清楚我的命令吗?”斯大林板着脸说:“继续记录命令,第62集团军司令员科尔帕克奇应率领部队,在克列茨卡娅到苏罗维基诺建立坚固的防线,以阻止可能冲向斯大林格勒的敌人……”
安东诺夫在记录斯大林的命令的同时,心里感到了震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久前,说敌人的进攻目标,有可能是斯大林格勒的索科夫,还受到了自己的斥责。没想到短短的两个多小时后,战场的形势就真的出现了像他所分析的那种情况。
安东诺夫在记录完命令后,交给了斯大林,请他检查和签字。斯大林快速地浏览完安东诺夫记录的内容后,拿笔在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但他将这份命令递给安东诺夫时,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便好奇地问:“安东诺夫同志,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听到斯大林的提问,安东诺夫不禁迟疑起来,他在犹豫是否应该把自己和索科夫之间的对话,向斯大林进行汇报。在经过一番思考后,他觉得就算自己不说,没准斯大林也会从其它的途径,了解到自己与索科夫的对话,因此鼓足勇气说:“斯大林同志,我想起了不久前和索科夫中校的对话。”
“和小米沙之间的对话,真是有意思。”斯大林从烟盒里抽出两支香烟,捏碎后将烟丝放进了烟斗,点燃后饶有兴趣的问:“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索科夫中校告诉我,”安东诺夫慢吞吞地说:“敌人的下一个进攻目标,有可能是斯大林格勒。因为敌人只要占领了这座城市,就能从我国的南方获得他们所需的粮食和石油,同时还能对莫斯科形成迂回包围之势……”
斯大林和华西列夫斯基两人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因为安东诺夫所说的话,居然和自己刚刚所做出的分析完全相同。特别是华西列夫斯基,假如不是他亲自打电话,把安东诺夫临时从总参谋部招过来的,他甚至怀疑,自己向斯大林汇报战场形势时,安东诺夫就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静静地聆听他们的对话。
过了良久,华西列夫斯基才开口问道:“副部长同志,你刚刚所说的,都是真的吗?索科夫中校真的向你说过这番话吗?”
“是的,总参谋长同志。”安东诺夫给了华西列夫斯基一个肯定的回答后,满脸羞愧地说:“可惜我对他的这种分析嗤之以鼻,还以为他是在危言耸听。没想到……他的分析,居然是完全正确的。”
华西列夫斯基等安东诺夫一说完,便迫不及待地问:“他如今在什么地方?”
“在雅罗斯拉夫火车站。”安东诺夫回答说:“他和他的部队,将在那里停留到明天清晨六点一刻,再乘火车前往喀山。”
“华西列夫斯基同志,”斯大林听到这里,忍不住问华西列夫斯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好像说过,要把索科夫的部队调往斯大林格勒休整,为什么又让他们去喀山呢?”
“斯大林同志,请您听我解释,情况是这样。”华西列夫斯基赶紧向斯大林进行说明:“我刚刚已经向你汇报过了,步兵第73旅将乘军列前往喀山,再从那里换乘运输船,顺伏尔加河而下,前往斯大林格勒。”
“这个行程是谁安排的?”起初华西列夫斯基向斯大林汇报时,斯大林还没有留意。此刻听说索科夫的部队居然在雅罗斯拉夫火车站,不由有些生气:“这是活见鬼了。去喀山,应该去喀山火车站,为什么要去雅罗斯拉夫火车站?还有,如果要前往斯大林格勒,可以从巴维列茨火车站,那里有直到的线路,为什么要绕道喀山?”
安东诺夫说早就听说过索科夫,并不是一句客套话,索科夫率部偷袭库尔斯克之举,就让他拍案叫绝。虽说这场战斗,带有很大的取巧性,但却极大地改变了莫斯科南面的敌我态势,使苏军在德军的防线上,获得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突出部,等到条件成熟时,就能从这里向德军发起全面的反击。
正是因为想见见这位带有传奇性质的中校,所以一听到华西列夫斯基要派人来车站,他便毛遂自荐主动接受了这个任务。和索科夫打完招呼后,安东诺夫吩咐跟在身后的军官:“去把站长和军代表找来。”
“将军同志,”看到那名军官专门转身离开,索科夫连忙叫住了他,有些为难地对安东诺夫说:“站长和军代表不在,负责的是一名副站长。”
“那就去把副站长找来。”安东诺夫吩咐军官:“让他动作快点。”
过了没多久,军官就带着副站长来到了办公室。看到站在安东诺夫身边的索科夫和别尔金,副站长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他来到安东诺夫的面前,恭恭敬敬地问:“将军同志,请问是您找我吗?”
安东诺夫望着对方问道:“副站长同志,是总参谋部的作战部副部长安东诺夫。总参前段时间不是通知过你们,说近期步兵第73旅将乘火车前往喀山,让你们提早安排好车次。为什么现在却通知他们,还要等上一个半月呢?”
听到安东诺夫的这个问题,副站长顿时汗流浃背,他一边抬手拭去额头的汗水,一边紧张地回答说:“将军同志,这件事我不清楚,军列的安排,一向是由站长同志负责的。”
“站长在什么地方?”安东诺夫对于副站长的这个回答,显然是不满意的,他皱着眉头问道:“还有,军代表又去了什么地方?”
“他们到市里开会去了!”副站长回答说。
“什么时候能回来?”
副站长抬手看了一下表,小心翼翼地说:“我给他们打一个电话,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看到安东诺夫点头表示许可后,转身就准备朝外面走。
“站住!”安东诺夫叫住了他,用手一指桌上的电话,用命令的口吻说:“就在这里打!”
副站长不敢违背安东诺夫的命令,只能走到桌边,拿起了电话,战战兢兢地拨通了号码后,对着话筒说:“我是车站副站长,请找一下塞莫西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他汇报。”过了片刻,索科夫听到听筒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副站长同志,我是塞莫西金,出了什么事情,这么急着找我?”
副站长快速地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安东诺夫,有些慌乱地说:“站长同志,总参的安东诺夫将军就在车站的值班室,他有要事和您商议,您还是快点回来吧。”
“见鬼,我的会还没有开完呢……什么,你说什么?总参的同志……你让他们先等一会儿,我立即就赶回去。”塞莫西金说完这句话后,不等副站长再说什么,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放下了电话的副站长,再次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陪着笑脸说:“将军同志,站长很快就回来了,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
“副站长同志,你先去忙自己的工作吧。”安东诺夫知道车站每天的工作繁忙,如果一直把副站长留在这里,势必会影响到正常的工作,反正再过一会儿,站长就要回来了,他便冲副站长摆摆手,“待会儿站长同志回来,就让他上这儿来找我。”
等副站长离开后,安东诺夫也将他的部下打发了出去,看到屋里只剩下自己和索科夫他们两人,才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索科夫同志,是我们的工作疏忽,让导致了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代表车站的同志,向你们道歉。”说着,起身向两人敬礼致歉。
“将军同志,这件事哪能怪您呢,明明是车站方面出了问题。”别尔金见安东诺夫向自己二人道歉,连忙冲索科夫使了眼色:“你说是吧,旅长同志?”
听到别尔金这么说,索科夫连忙附和道:“没错,将军同志,这都是车站方面的错,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
安东诺夫等索科夫说完后,淡淡地一笑,随后说道:“这次大本营调你们去斯大林格勒,是进行休整的。照理说,就算晚上两天,也没有什么关系。可这个副站长太过分了,居然将运送你们的军列安排在一个半月之后……”
“将军同志,”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索科夫听到这里,贸然打断了安东诺夫后面的话:“您真的认为,我们旅到斯大林格勒就是休整吗?”
索科夫的话让安东诺夫一愣,他望着索科夫不解地问:“中校同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要知道,调你们到斯大林格勒休整,可是最高统帅部做出的决定。”
“将军同志,”索科夫难得有和高级军官交流的机会,既然今天遇上了,艾特是不会轻易放过这次的良机:“我想问问您,您觉得德国人会进攻斯大林格勒吗?”
房间里忽然变得安静了,三人谁也没说话,安东诺夫和别尔金开始考虑索科夫所提出的问题。过了良久,安东诺夫轻轻地咳嗽一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他轻言细语地说:“从种种迹象来看,德国人的确有进攻斯大林格勒的迹象,不过他们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他们的真正目标,还是莫斯科和高加索的石油。”
“将军同志,假如我告诉您,德国人的真正目标是夺取斯大林格勒,以便获得我国南方的粮食和石油,同时对莫斯科实施迂回包抄。”索科夫为了不吓坏安东诺夫,便委婉地说:“您会相信吗?”
听到索科夫这么说,安东诺夫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索科夫中校,我想问问你,假如德国人真的像你所猜测的那样,下一个进攻目标是斯大林格勒,那他们摆在莫斯科附近的中央集团军群,为什么还一直按兵不动呢?要知道,那可是七十个武装到牙齿的精锐师,如果真的加入到南方战线,以我军现有的实力,是根本挡不住他们的。”
别尔金深怕索科夫会对安东诺夫说出什么过火的话,连忙悄悄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角,暗示他不要冲动行事。心领神会的索科夫点了点头,接着对安东诺夫说:“将军同志,以我的分析,德国人部署在莫斯科附近的七十个师,就是为了给我们造成一个错局,以为他们下一个进攻目标是莫斯科,而不是别的地段。”
“行了,索科夫中校,你不用说了。”安东诺夫知道索科夫的父亲和军中的十几位大佬,以及最高统帅本人曾经是战友,再加上他本人又的确有一些能力,原本很看好他的,此刻听到他危言耸听,对他的印象不免就打了折扣。他板着脸,有些不耐烦地说:“在什么地方布置防御,是最高统帅部和总参谋部应该考虑的事情,而你只需要服从上级的命令就行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安东诺夫说完这几句话之后,便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见安东诺夫不说话了,索科夫心里纵有千言万语,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乖乖地保持沉默。不过他并没有因此生安东诺夫的气,他的心里在想:假如我和他易地而处,听到一名中级军官对最高统帅部的判断提出质疑,我会有什么反应?
屋里尴尬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便有一位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穿着军便服的老人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到坐在屋里的安东诺夫,便试探地问:“是总参的安东诺夫将军吗?”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他便自我介绍说,“我是车站站长塞莫西金,很抱歉,今天到市里去开会,到现在才回来,让您久等了。”
安东诺夫起身和塞莫西金握了握手,随后说道:“站长同志,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总参的同志前几天也给你打过电话,说步兵第73旅要开往喀山,让你们安排一趟军列。”
“没错没错,是有这么回事。”塞莫西金点着头说:“当时还是我亲自接的电话,接完电话后,我就专门给他们安排了军列。”
听到塞莫西金如此说,让安东诺夫感到非常意外,他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索科夫和别尔金,惊诧地问:“可是你们的副站长刚刚说,近期的军列排班已经满了,部队要想前往喀山的话,至少要等一个半月。”
“将军同志,由于这件事是我经手的,他可能不太了解情况。”塞莫西金也许是为了不让家丑外扬,便将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冲安东诺夫笑笑,说:“我现在就查一下,给他们安排的军列是什么时间。”
塞莫西金说着,走到了墙边,摘下挂在墙上的调度本,戴上老花镜仔细地查看起来。看了一阵后,他放下了手里的调度本,笑着对安东诺夫说:“将军同志,已经查到了。为步兵第73旅安排的军列,是明天早晨六点一刻出发,部队到时可以在九号站台登车。”
“中校同志,你都听到了吧。”说完后,扭头望着身后的索科夫,面无表情地对他说:“车站方面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军列,明早六点一刻出发。你现在先带着你的部队到候车大厅休息,午餐和晚餐,车站方面会给你们提供的。”交代了几句之后,安东诺夫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便带着自己的几名部下离开了车站。
斯大林这么一发作,华西列夫斯基的脸红了,不过对于自己的责任,他并没有推诿,而是主动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斯大林同志,步兵旅的行军路线是我安排的,都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
“行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斯大林冲华西列夫斯基摆了摆手,随后再次向安东诺夫进行确认:“安东诺夫同志,你刚刚说,索科夫也分析出了德军的动向,对吗?”
“是的,斯大林同志。”安东诺夫点了点头,用肯定的语气回答说:“索科夫中校的确说过这种话,从目前的情况看,他的分析是完全正确的。”
斯大林听安东诺夫说完后,没有说话,而是攥着他的烟斗在屋里来回地走动着。华西列夫斯基侧着脸看了一眼安东诺夫眼后,向前走了一步,试探地问:“斯大林同志,您要见见他吗?”
“不,暂时不见。”没想到华西列夫斯基的这个提议,立即遭到了斯大林的反对:“虽说他偶尔能猜到德国人的下一步行动,但他毕竟只是一名中校,还没有资格参加这种重要的决策。”
见斯大林拒绝了自己的请求,华西列夫斯基也不气馁,继续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安排他,还是让他率领部队前往斯大林格勒吗?”
“总参谋长同志,”斯大林停下脚步,望着华西列夫斯基说:“这还用说么?如今已经确定了德军即将冲向斯大林格勒,而我们在那里的防御力量薄弱,需要有部队去加强。这件事,你立即去安排,让他们尽快赶往巴维列茨火车站,从那里乘车直接赶往斯大林格勒。”
就在华西列夫斯基和安东诺夫准备离开办公室时,斯大林忽然在后面说了一句:“华西列夫斯基同志,你可以给小米沙一个总机的通话密码,同时告诉他,假如以后再有什么样的想法,可以直接打电话对我说。”
华西列夫斯基听斯大林这么说,顿时喜出望外,连忙答道:“明白了,斯大林同志。我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索科夫中校的。”
两人在返回总参谋部的途中,安东诺夫用羡慕的语气说道:“总参谋长同志,真是没想到,斯大林同志对这个索科夫中校如此器重,居然还给他总机的通话密码。”
“安东诺夫同志,”华西列夫斯基望着安东诺夫,表情严肃地说:“你不觉得,这是索科夫中校应该得到的吗?假如不是他的年纪太轻,就凭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当个将军都绰绰有余。”
安东诺夫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通知索科夫中校,让他率部队赶往巴维列茨火车站?”
华西列夫斯基抬手看了看表,侧着脸对安东诺夫说:“安东诺夫同志,这事还要麻烦你跑一趟,去见见索科夫中校,顺便把克里姆林宫总机的通话密码给他。”
虽说铁路运输不是自己职权范围内的事情,但安东诺夫也明白巴维列茨火车站的运输格外繁忙,便有些担心地问:“总参谋长,不知去了巴维列茨火车站后,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步兵第73旅出发?”
“放心吧,安东诺夫同志。目前的局势发生了变化,斯大林格勒将是我们接下来的防御重点,因此部分运送建材的车次会暂停,优先运送部队前往斯大林格勒。”华西列夫斯基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我会和有关部门协调,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最迟今晚就能出发。”
安东诺夫跟着华西列夫斯基回到总参谋部,处理完一些积压的事务后,带着几名部下前往雅罗斯拉夫火车站,寻找索科夫和他的部队。
正和索科夫站在大厅里聊天的别尔金,看到安东诺夫去而复返,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心想他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来找索科夫麻烦的?想到这里,他慌忙在索科夫的手臂上拍了一下,等对方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后,他心惊胆战地说:“旅长同志,你快点看,安东诺夫将军又来了。莫非是来你找算账的,这该怎么办啊?”
“算账?!”索科夫对于别尔金的这种说法,满脸是疑惑不解的表情:“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他找我算什么账?”
“难道你忘记刚刚对他所说的那些话了?”别尔金压低嗓门,急急地说道:“你说德国人的下一个进攻目标,将是斯大林格勒这座以最高统帅本人名字命名的城市。也就是说敌人有可能几乎深入俄罗斯的心脏,那么,说得好一些,这是荒唐无稽的想法;说得不好一些,就是失败主义的表现。”
别看索科夫平时大大咧咧的,但他听到别尔金这么说的时候,心里还是一阵阵发慌。在那一刻,他甚至有夺路而逃的感觉,觉得逃得越远越好。不过这种事情,在心里想想就行,要想逃跑是不可能的,也无路可退。唯一能做的,就是硬着头皮和别尔金一道,去迎接安东诺夫,准备勇敢地面对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谁知安东诺夫一见到索科夫,却表现得格外热情,他抓住索科夫的手使劲摇晃了两下,说道:“索科夫中校,真是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是啊,将军同志。”索科夫不明白安东诺夫为什么对自己如此热情,有点尴尬地答道:“我们又见面了。”
安东诺夫和别尔金握手后,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周围都是席地而坐的指战员,便试探地问:“附近有没有安静一点的地方,我想和你们两人单独聊聊。”
别尔金见安东诺夫对索科夫的态度友好,心里悬在的石头算是落了地。此刻听到对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聊两句,连忙用手朝不远处的售票间一指,说道:“将军同志,那个房间里没人,我们不如就到那里去谈吧。”
莫斯科有九个火车站,自从战争爆发后,车站里的售票厅就失去了作用,客运列车每天运送的不是军队,就是那些疏散到后方的平民,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到车站买车票啊。要想在候车大厅里谈什么重要的事情,空无一人的售票间,无疑是最合适的地点。
安东诺夫带着索科夫他们二人走进了售票间,他带来的人就在门口担任站岗,免得有人进去打扰他们的私下会谈。
关上房门后,安东诺夫歉意地对索科夫:“索科夫中校,我为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向你道歉。事实证明,你的分析是完全正确的,德军的主力正扑向了斯大林格勒。”
“什么,德国人正扑向斯大林格勒?”别尔金听安东诺夫这么说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本能地扭头看了一眼索科夫后,谨慎地问安东诺夫:“将军同志,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的,都是真的。”安东诺夫没有再和两人兜圈子,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如今斯大林格勒地区的防御相当空虚,因此你们必须尽快赶往斯大林格勒,去加强那里的防御。怎么样,有困难吗?”
“将军同志,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达斯大林格勒,完全取决于上级为我们提供的交通工具。”索科夫有些为难地说:“假如在喀山下车后,正好伏尔加河区舰队的运输车队不在码头,我们又不是需要等待多长的时间。如果斯大林格勒真的爆发战争,这样就会贻误战机的。”
“放心吧,索科夫中校。”安东诺夫原以为索科夫会提出很多困难,谁知对方只是担心沿途的运输工具出问题,便笑着对他说:“根据最高统帅本人的命令,你们立即赶往巴维列茨火车站,从那里乘坐直接前往斯大林格勒的军列。最多只需要一天的时间,你们就能顺利地到达斯大林格勒。”
索科夫听完安东诺夫的这番话之后,心里开始臭骂华西列夫斯基:明明有火车可以直达斯大林格勒,你却偏偏让我们先到喀山,再乘船到斯大林格勒,兜一个大圈子不说,在路上还要多耽误好几天的时间。
虽说心中对华西列夫斯基充满了怨气,但索科夫还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将军同志,我们旅到达了斯大林格勒后,又该做些什么呢?”
“索科夫中校,你是怎么考虑的?”安东诺夫没有交代到达斯大林格勒后的注意事项,反而虚心向索科夫请教:“我们应该加强什么地方的防御呢?”
在索科夫的记忆中,战斗最残酷的地段,是非马马耶夫岗莫属。因为德军只要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就能进而夺取港口,切断苏军和伏尔加河东岸的联系。因此苏德双方在战役中,都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反复地争夺马马耶夫岗的控制权。
想到这里,索科夫望着安东诺夫说:“将军同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我的部队放在马马耶夫岗,负责该地区的防御。”
“马马耶夫岗?”索科夫的回答,让安东诺夫感到很意外,他还以为索科夫会选择城北的工厂区,或者是城南的市中区。但没想到,索科夫居然选择的是连接两处的马马耶夫岗,他不禁好奇地问:“索科夫中校,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点呢?”
索科夫转头望向旁边的别尔金问道:“有斯大林格勒方向的地图吗?”
面对索科夫的这个问题,别尔金困惑不解地说:“没有,我只有布良斯克、库尔斯克地区的地图。旅长同志,你要斯大林格勒的地图做什么?”
得知别尔金没有斯大林格勒的地图,索科夫有些为难地挠起了后脑勺,心想如果没有地图,我该如何向安东诺夫介绍马马耶夫岗的重要性呢?
“索科夫中校,这里肯定是找不到斯大林格勒的地图。”安东诺夫看出了索科夫的为难之处,便笑着对他说:“你有什么想法,就尽管直说好了。”
不过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向别人讲述自己的防守意图,索科夫还是觉得挺别扭的。他想了想,从挎包里拿出纸笔,开始绘制斯大林格勒的简图。
安东诺夫站在一旁,歪着头看索科夫绘图,笑着问:“索科夫中校,没想到你对斯大林格勒的地形还比较了解,以前曾经去过哪里吗?”
“没有,从来没去过。”索科夫很干脆地回答说:“我曾经看过斯大林格勒的地图,整座城市的形状看起来,就像一副放在伏尔加河边的眼镜。您瞧瞧,城北的工厂区和城南的市中区,就是眼镜的两个镜圈;而马马耶夫岗,则是连接两个镜圈的鼻梁……”
听到索科夫如此形象的比喻,安东诺夫笑着点点头:“没错,你的这个比喻还是比较贴切的。接着往下说吧。”
索科夫指着马马耶夫岗的位置,继续说道:“马马耶夫岗分为南北两个坡,靠近工厂区的北坡,上面修筑有大量的油罐,里面存放着大量的燃油。南坡的南面是市中区和中央火车站,是城市连接外界的重要陆地交通;而南坡的东面有一个码头,一但整座城市陷入德军的包围后,我们只能通过这个码头,把城里所需的兵员、武器弹药和各种物资运进来,把伤员和城里的平民疏散出去……”
安东诺夫耐心地听索科夫说完后,轻轻地咳嗽一声,随后说道:“索科夫中校,我觉得你有点太悲观了。别看我们如今在斯大林格勒方向,只有两个集团军,但更多的集团军正在组建,并将陆续地开往斯大林格勒。我们的军队完全有信心,将敌人挡在远离城市的地方。”
“将军同志,情况也许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乐观。”索科夫的心里虽说对德军的进攻路线以及兵力部署,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他却没有告诉安东诺夫,他心里很明白,就算自己说了,安东诺夫也不会相信。因此他索性不说,免得将来惹上了不必要的麻烦。“从目前的情况看,扑向斯大林格勒的德军,应该是保卢斯所率领的第6集团军。部署在斯大林格勒附近的部队,是无法挡住他们的。以我的估计,再过一两个月,主要的战场将在斯大林格勒城内展开……”
“战斗在斯大林格勒城内展开?”安东诺夫听到这里,不禁皱起了眉头。若不是想到索科夫对局势的研判相当准确,他已经开口斥责对方了。不过此刻,他强压着心中的不满,有些不悦地问道:“索科夫中校,以你的意思,我们有可能在斯大林格勒城内,与进攻的敌人展开巷战吗?”
“是的,我是这样认为的。”索科夫立即给了安东诺夫一个肯定的回答。
“那你说说,”安东诺夫轻哼一声,继续问道:“我们能守住斯大林格勒吗?”
对于安东诺夫的这个问题,索科夫故意迟疑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将军同志,我想,我们应该能守住,毕竟这是以最高统帅本人的名字命名的城市,我们的指战员绝对不会容许这样一座伟大的城市,落入德国人的手里。”
原本面无表情的安东诺夫,听到索科夫所说的这番话,脸上又重新露出了笑容:“索科夫中校,我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吗?”
“将军同志,”索科夫想在马马耶夫岗上修建坑道工事,不过还缺乏足够的建材,因此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打算在马马耶夫岗修建工事,不知能否让斯大林格勒城防委员会的领导,为我们提供必要的建材呢?”
“这个没问题。”对于索科夫的这个请求,安东诺夫立即爽快地答应了:“我会亲自给城防委员会的同志打招呼,让他们为你们提供足够的建材。”
得到了安东诺夫的这个承诺之后,索科夫的心里顿时觉得踏实了许多。别看他从来不曾去过斯大林格勒,但他的心里却很清楚,如果只是在马马耶夫岗上挖几个坑道,在德军的重炮轰击和飞机轰炸下,早晚也会坍塌的。但假如内部能够用钢筋混凝土加固,那么指战员们躲在里面的生存几率,就能大大提高。
双方刚达成了协议,门口忽然传来了喊报告的声音。安东诺夫听出外面的声音,是自己的一名部下发出的,连忙冲着门外说:“进来!”
安东诺夫的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军官从外面走进来,挺直身体向他报告说:“副部长同志,我已经和部里进行过联系,值班的同志说,和巴维列茨火车站已经联系好了。他们为步兵第73旅所安排的军列,将在下午四时整出发。”
听到军官的报告,安东诺夫心里暗想:总参谋长出马就是不一样,一下就把军列的事情搞定了。换了自己,能明天出发都算快的。想到这里,他笑着对索科夫说:“索科夫中校,军列还有三个小时发车,立即把你的人都召集起来,立即赶往巴维列茨火车站。如果错过了这趟军列,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清晨时分,一台蒸汽机车拖着一长串闷罐车皮,缓缓地驶进了斯大林格勒的中央火车站,驶向了九号站台。军列缓缓地停靠在站台上,警卫连长奥廖尔带着一队持枪的战士,从车尾的车厢里下来,下车后,他们立即面对着站台拉出了一条警戒线。
布置好警戒线之后,谢廖沙转身冲着车门方向大声地说:“旅长、政委,警戒线已经布置完毕,请下车吧!”
他的话音刚落,索科夫就出现了门口,他朝站台上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七八名军人,正朝自己所在的位置张望,见此情形,他猜测对方应该是城防委员会派来迎接自己的人。下车后,他没有立即走过去,而是等别尔金也下车后,两人才并肩走了过去。
等在那里的军人,看到索科夫和别尔金朝自己走过来,连忙迎了上去。带队的少校试探地问:“是步兵第73旅的索科夫中校吗?”
“是的,我是索科夫。这位是我的政委别尔金。”索科夫介绍完自己和别尔金的身份后,望着面前的少校,试探地问:“不知我该如何称呼您?”
少校连忙原地立正,抬手敬礼后,口齿清楚地回答说:“报告中校同志,我是城防委员会的奥佐尔少校,是奉命前来迎接您的。”
“您好,奥佐尔少校。”索科夫抬手还礼后,握着对方的手客气地问:“这么说,是由您来配合我们修筑防御工事吗?”
“没错,中校同志。”奥佐尔恭恭敬敬地回答说:“我是建筑工程师,将协助你们在马马耶夫岗修筑防御工事。”
索科夫又和奥佐尔寒暄了几句,随后转头对站在身后的谢廖沙说:“谢廖沙,时间差不多了,让指战员们下车吧!”
谢廖沙答应一声,带着两名战士朝车头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大声地喊道:“全体下车!全体下车!……”
随着他的喊声,紧闭的车门便“哗啦啦”地接连被打开,在里面憋了十几个小时的指战员们,都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在站台上伸着懒腰,活动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贪婪地呼吸着斯大林格勒清晨的新鲜空气。不少尿急的战士在站台上站成一排,面朝着车厢开始小便,空气中很快就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尿骚味。
好在奥佐尔对这种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他面不改色地对索科夫说:“中校同志,部队有专人接待,我先带你们到马马耶夫岗去吧。”
一走出火车站,索科夫就看到站外广场中间的那座曾在不少影视作品中见过著名喷泉。他情不自禁地加快脚步,走到喷泉前,仰头望着池子中间六名少先队员手牵着手,围着一只鳄鱼在跳舞的雕塑,心里在想:那部《兵临城下》里,狙击手瓦西里就是躲在这个喷泉池里,用五发子弹干掉了五名德军官兵,而一举成名的。
喷泉中象征着正义和邪恶斗争的雕塑,在惨烈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结束后,居然奇迹般的保留了下来。以至于战役一结束,斯大林格勒人没顾得上修复周边受损的建筑物,而是优先将喷泉和雕塑恢复了原样。
奥佐尔见索科夫对喷泉很感兴趣的样子,便向他介绍说:“中校同志,这个喷泉的雕塑是童话《艾波利特博士和大盗巴尔马雷》:六个苏联的少先队员去非洲旅游,却不幸被大盗巴尔马雷抓住,并放在火上烤。得到消息的艾波利特博士,立即派出一条鳄鱼和一只猩猩去拯救他们,经过一番激战,鳄鱼吃掉大盗巴尔马雷,少先队员们得救了。这是他们取得胜利后,围着鳄鱼跳舞的场景……”
索科夫虽说在不少的影视作品中,曾经见过这座喷泉和雕塑,但对于它的来历却并不知晓。经过奥佐尔这番科普,顿时明白这座雕塑为什么会被称为象征着正义和邪恶斗争的标志。
马马耶夫岗距离车站还有两公里的距离,如果步行的话,至少要走半个小时。好在奥佐尔早在外面安排好了吉普车,招呼索科夫和别尔金上车后,他便命令司机朝马马耶夫岗驶去。
“两位指挥员同志,”前往马马耶夫岗的途中,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奥佐尔扭头对索科夫和别尔金说道:“马马耶夫的名字是来源于蒙古军队的拔都汗,他向欧洲西进时曾在此扎营。那里是一处古代鞑靼人坟墓形成的小山……”
就在别尔金饶有兴趣地听着奥佐尔的解说时,索科夫的心里却在想:“没想到马马耶夫岗是一座坟墓,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这个山丘上又将增添数以万计的冤魂。希望自己能活到战役结束,别成为这些冤魂中的一员。”
吉普车来到了马马耶夫岗的山脚下停下,奥佐尔带着索科夫和别尔金来到了山丘顶部。他先指着北面,向两人介绍说:“两位指挥员同志,我们所站的位置,是马马耶夫岗的南坡。从这里可以俯视整个斯大林格勒市和伏尔加河,控制住这里就能控制一个很大的范围,包括作为斯大林格勒命脉的伏尔加河运输线。你们看,对面是北坡,上面圆柱形的金属建筑物,是炼油厂的油罐。另外,为整个斯大林格勒提供饮水的水塔,就建在距离油罐一百米的地方……”
听到这里,索科夫在心里冷笑一声,暗想:德国人只需要几颗炮弹或者航弹,就能炸毁北坡上的储油罐,将那里变成一片火海。而水塔一旦被摧毁的话,整个城市的供水就将中断,到时居民们就只能到河边提水饮用。
奥佐尔自然猜不到索科夫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又指着东面说道:“东面是码头,作为伏尔加河河畔的城市,斯大林格勒是连接欧洲和亚洲陆路和水路交通的枢纽,……”
别尔金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对方,插嘴说道:“上级原打算让我们的部队,从喀山乘船前来斯大林格勒呢,可能就是考虑到斯大林格勒水上运输的便捷。”
“有这种可能,副营级政委同志。”奥佐尔面带着笑容对别尔金说:“如果你们真的乘船顺河而下,沿途还可以看看美丽的风景,就当是出来旅游的。”
别尔金呵呵地笑着说:“奥佐尔少校,我们可不是出门旅游,而是到这里来打击***侵略者的。”他侧着脸望向索科夫,“你说对吧,旅长同志。”
“没错,我们是到这里来打击***侵略者的。”索科夫板着脸对奥佐尔:“少校同志,我想问问,你们打算如何修筑马马耶夫岗附近的防御工事呢?”
对于索科夫的这个问题,奥佐尔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还能怎么修,当然是在山丘上修筑战壕和钢筋混凝土碉堡,在山丘的西面布设雷区和铁丝网。”
“反坦克壕呢?”索科夫等奥佐尔说完后,立即开口问道:“少校同志,在您所说的防御方案中,为什么没有提到反坦克壕?要知道,以马马耶夫岗的坡度,德军的坦克是开不上来的,但它们依旧可以停在山丘脚下,用炮火或者机枪火力,掩护他们的步兵冲上山丘。”
“中校同志,您不要着急。”奥佐尔见索科夫的语气很急躁,连忙解释说:“不是我们不想修筑反坦克壕,而是山丘西面四百米外,就是一条连接城市南北两端的环城铁路线。一旦敌人接近这一区域,我们就能出动装甲列车进行机动防御,用强大的炮火消灭一切敢于接近这里的敌人。”
“环城铁路线和装甲列车?”听奥佐尔这么说,索科夫连忙举起了望远镜,朝西面望去,果然看到远处有一条铁路线,虽说没有看到装甲列车,但他心里却明白奥佐尔没有说瞎话,一旦战斗打响,装甲列车就可以利用这条铁路线,进行机动防御,用炮火消灭进攻城市的敌人。不过在他的印象中,整个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中,好像没有听到什么有关装甲列车的战绩,应该是保卫战开始后不久,装甲列车就被德军击毁了。
奥佐尔和别尔金说了一会儿话,转头发现索科夫正举着望远镜,朝山丘的西面张望。奥佐尔以为索科夫急着看到装甲列车,便笑着对他说:“中校同志,装甲列车每四个小时前出动一次。如果你想看到它的话,至少还要等上三个小时,因此它一个小时前刚完成了巡逻任务,此刻正在车站内进行维修和补给呢。”
索科夫放下望远镜,转身面对着奥佐尔说:“少校同志,你们提出的防御方案,我不同意。假如真的按照你们的设想,来修筑马马耶夫岗的防御工事,一旦这里遭到德军进攻,那么山丘上守军将受到致命的打击。”
奥佐尔愣住了,过了好一阵,才开口问道:“索科夫中校,我是奉命协助你们进行防御工事的修建。假如您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我会全力配合您完成的。”
索科夫原以为自己提出反对意见,作为军事工程师的奥佐尔,肯定会和自己唇枪舌剑地争论一番,但对方如此配合的态度,却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
“少校同志,”索科夫跺了跺脚,说道:“我觉得就算在马马耶夫岗的表面,修筑了战壕和钢筋混凝土碉堡,但在德军的炮击和轰炸中,只需要几天时间就会被全部摧毁。你应该明白,指望通过马马耶夫岗来消耗德军的弹药,是不现实的。如果他们能冲到斯大林格勒的城下,那么他们的武器弹药和各种补给,就能源源不断地运过来。”
对于索科夫的这种说法,奥佐尔并没有觉得是危言耸听,以他的经验,就算这座山丘上修满了各种钢筋混凝土工事,在德军的猛烈炮火和轰炸中,早晚都会被夷为平地的。不过他还抱着最后的侥幸心理问道:“中校同志,您真的觉得,德国人会冲到斯大林格勒城下吗?”
索科夫听到奥佐尔的提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淡淡一笑,随后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不会吧。”奥佐尔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要知道,在斯大林格勒的西面,我们还有两个集团军十几万人,在与敌人进行顽强地战斗。除了他们以外,我相信最高统帅部还会源源不断调派新的兵力过来,有了这样的兵力,我们难道还不能挡住敌人吗?”
“挡不住的,少校同志。”回答他问题的是别尔金,他不光从安东诺夫处了解了不少的内幕,同时在军列上时,还听索科夫“分析”了接下来的形势,因此他此刻对德军会冲进斯大林格勒一事,是深信不疑。他望着奥佐尔说道:“我们的力量暂时还没有敌人强大,那些部署在斯大林格勒西面的部队,能迟滞敌人的推进速度,但却不能阻止敌人冲向斯大林格勒。甚至有可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和敌人之间的战斗,将在城市内展开。”
别尔金的话,让奥佐尔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地问道:“副营级政委同志,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别尔金扭头望向了索科夫,想从他这里得到某种许可,见他微微颔首,便果断地对奥佐尔说:“没错,少校同志。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要想挡住他们,是非常困难的,因此我们必须事先做好必要的防御工作。”
听完这番话之后,奥佐尔决定问问索科夫,马马耶夫岗的防御工事,应该怎么个修法:“中校同志,您觉得该修什么样的防御工事,才能挡住德军的进攻呢?”
见奥佐尔和别尔金的目光都望向了自己,索科夫淡淡一笑,随后说道:“要想挡住德国人的进攻,我们的工事应该是建在地下,而不是在地面。如果我们在坑道工事的内部,再用钢筋混凝土进行加固,那么德军的炮火就算在猛烈,也无法摧毁我们的地下防御工事。”
“可是,中校同志。”听到索科夫打算将防御工事修在地下,奥佐尔脸上的肌肉距离地抽搐起来,他有些尴尬地说:“难道您忘记了,我们脚下是一座鞑靼人的坟墓。在坟墓里修筑工事,这合适吗?”
“不行,旅长同志,你的这个想法真是太疯狂了。”虽说索科夫早就告诉过别尔金,说自己打算在马马耶夫岗上开挖坑道,将部队都隐蔽在坑道里,以提高指战员们在敌人炮击和轰炸时的存活率。可此刻得知脚下就是一座坟墓时,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慌忙插嘴说道:“要知道,坑道里空气不流通,而且随时有坍塌的危险,战士们原本就不见得能适应。要是知道自己还是待在一座坟墓里,估计要不了多久,就有不少的战士会精神崩溃。我看修建坑道工事的事情,还是再研究一下吧。”
索科夫没有理睬别尔金,而是继续对奥佐尔说:“不用再研究了,我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除南坡要修建坑道工事外,北坡同样也要修建。南北坡之间,用两到三条地道连接,这样我们的兵力调动,就能在地底完成。”
奥佐尔原本想开口反对的,但见到别尔金提出的反对意见,都被索科夫否决了,他心里很明白,自己就算提出反对,也是白说。反正上级给自己的命令,是协助索科夫在马马耶夫岗修建防御工事,他们提什么样的方案,就按照什么方案执行。
想到这里,奥佐尔望着索科夫问:“中校同志,我想问问,你打算修什么样的坑道?还有坑道的出口,又应该选择在什么地方?”
索科夫蹲下身子,捡起地上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开始绘简图,同时向奥佐尔做简图:“在山丘的表面,我们还是会修筑常规的战壕,或者一些土木火力点。而地下工事则以两条坑道左右交叉,使之呈‘X’形,外部在四周以堑壕连结,各种发射阵地置于山丘的两侧,使其可向周围300公尺以内发扬火力……”
索科夫刚开始讲述的时候,奥佐尔还有些心不在焉。但听他讲述了一阵后,脸上的表情便发生了变化,他连忙掏出小本子,开始记录索科夫所讲述的内容,心里盘算该如何根据这些草图,来修筑这种新颖的防御工事。
索科夫前后花费了半个多小时,才把这种在数年后发挥了极大作用的坑道工事介绍完。他的话音刚落,奥佐尔就皱着眉头问:“中校同志,虽说您所说的这种坑道工事,听起来很不错,但毕竟没有经过战场的检验。您真的觉得,你们依靠这种工事,就能粉碎敌人夺取马马耶夫岗的企图吗?”
“我想应该是可以的。”索科夫点着头回答说:“敌人对我们的阵地进行炮击和轰炸时,我们的指战员就隐蔽在坑道里。等敌人的步兵开始进攻时,指战员们再从坑道里出来,进入外面的堑壕阻击敌人的进攻。”
“好吧,中校同志。”见索科夫的态度如此坚决,奥佐尔也没有再提什么反对意见,而是起身说道:“我回去按照您的提议,设计一份详细的工事图纸,然后再安排施工队按照图纸进行施工。”
“这样做是再好不过了。”索科夫冲奥佐尔点了点头,补充道:“不过我们的时间紧迫,德国人随时有可能冲向斯大林格勒,因此防御工事的修筑,最好从明天就开始。”
不得不说,在战争期间,一向做事拖拉的老毛子,有时效率还是蛮高的。第二天天刚亮,奥佐尔就带着一群建筑工人,拉着两车铁锹、镐头来到了马马耶夫岗,准备开始在这里修建防御工事。
干活的人都来了,索科夫作为主人,绝对没有继续躺在帐篷里睡觉的道理,他只能一边心里臭骂着奥佐尔,一边强颜欢笑地出来迎接。他握住对方的手,笑容可掬地说:“少校同志,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就来了,真是辛苦了。”
奥佐尔咧嘴一笑,随后向索科夫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中校同志,我打算今天先安排人手,清除马马耶夫岗上的灌木丛和杂草,然后再开始工事的修筑工作。不过我手下只有一百多人,您看能否借点战士给我帮帮忙?”
既然奥佐尔是帮自家修工事,索科夫自然不会吝啬,连忙吩咐跟在身后谢廖沙:“谢廖沙,立即派人去通知四位营长,让他们立即赶到我这里来。”
等谢廖沙跑远后,索科夫用商量的口吻对奥佐尔说:“少校同志,我和您商量一件事。您看整个马马耶夫岗的面积这么大,要将上面的灌木和杂草清除,是多么大的一项工程。就算我派两千人帮你,也不是一两天能忙完的。”
奥佐尔也是个聪明人,听到索科夫这么说,便试探地问:“索科夫中校,您的意思是不用清理山丘上的灌木和杂草,直接开始修筑工事?”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假如不清除灌木和杂草,还能起隐蔽的作用,不然德国人的侦察机在空中隔着老远,就能发现我们在山丘上的工事。”说完自己心里的想法,索科夫还反问道:“这样不会给你们增加施工难度吧?”
“不会不会,”奥佐尔摇摇头,回答说:“事先清除山丘上的灌木和杂草,不过是为了让修筑好的工事,显得更醒目一些……”
“别别别,奥佐尔少校,您所修的工事,千万别太醒目。”索科夫听到这里,连忙摆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要是一眼就能被德国人发现,接下来我们的工事就会成为他们炮击和轰炸的靶子,还是隐蔽点好,越隐蔽越好。”
“中校同志,”奥佐尔将索科夫的这个要求记录在小本上,随后又问道:“还有,您说要在南北两坡之间,修筑两到三条地道。不知我们该采取什么方式施工?”
奥佐尔的话将索科夫问楞了,他又不是军队中的建筑工程师,对建筑方面的事情自然是一窍不通,他咧嘴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少校同志,不知修建地道都有些什么施工方法?”
一听到索科夫问到自己的专业技术,奥佐尔的话立即就多了起来:“索科夫中校,这修建地道的施工方法,有明挖法、盖挖法和暗挖法三种。”奥佐尔说到这里时,有意停顿了片刻,以观察对方的表情,见索科夫一脸茫然的样子,便知道对方是不折不扣的外行,便继续往下说,“明挖法是指挖开地面,由上向下开挖土石方至设计标高后,自基底由下向上顺序施工,完成地道主体结构,最后回填基坑或恢复地面的施工方法。这种挖法的优点,是施工技术简单、快速、经济;缺点是在施工过程中,容易被德军的侦察机发现。”
索科夫听完第一种施工方法后,不置可否地问:“那盖挖法和暗挖法呢?”
奥佐尔说道:“盖挖法是由地面向下开挖至一定深度后,将顶部封闭,其余的下部工程在封闭的顶盖下进行施工。主体结构可以顺作,也可以逆作……”
“等一等,少校同志。”索科夫对于盖挖法不感兴趣,只听到一半,便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奥佐尔后面的内容。至于剩下的暗挖法,就算奥佐尔不说,索科夫也知道是需要在地底施工的,不过他还是随口问道:“盖挖法,我们就不考虑了,您还是说说暗挖法吧。”
奥佐尔点了点头,开始向索科夫介绍地道的盖挖法:“暗挖法就是在特定条件下,不挖开地面,全部在地下进行开挖和修筑衬砌结构的隧道施工方法。在靠近伏尔加河的地方,实施这种施工方法的难度较高,因为会涉及到排水以及泥土清运等一系列工作。”介绍完三种施工方法后,奥佐尔望着索科夫问,“中校同志,不知道您打算采用哪种方法进行施工?
“少校同志,我不是说要修建两到三条地道么?”索科夫字斟句酌地说:“那可以采用两条地道同时施工的方式,一条用明挖法,一条用暗挖法,看看哪种施工方法的效率高,剩下的一条地道就采用哪种施工方法。”
两人正在讨论施工方案时,得到了通知的四名营长,跟着谢廖沙的身后,一路小跑过来。他们在索科夫的面前站成一排,抬手敬礼后,就保持立正的姿势,等待索科夫下达命令。索科夫抬手向他们还礼后,开口说道:“营长同志们,我把你们叫到这里来,是因为奥佐尔少校准备开始在马马耶夫岗开始施工,不过他的人手不够,因此我打算从你们每个营抽调五百人,去配合他进行施工。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四位营长整齐地回答道。
索科夫继续说道:“你们要告诉战士们,他们所修筑的防御工事,是我们将来防御作战时要使用的工事,在质量上千万不能有丝毫的马虎。明白吗?”
“明白了!”四位营长再次整齐地回答道。
等四位营长回去调派人手时,索科夫特意对奥佐尔说:“少校同志,假如人手不够的话,尽管开口。我们旅有将近五千人,我随时可以为你增加人手。”
奥佐尔原以为索科夫充其量能调两三百人给自己,就算不错,谁知一开口就给了自己两千人。听到对方这么说,他连忙客气地回答说:“够了够了,中校同志。马马耶夫岗的面积有限,要是人数再多一些,就有些施展不开。”
索科夫原本想让奥佐尔想修筑好表面的防御工事之后,再修筑坑道和地道。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到自己对建筑是个外行,修筑防御工事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完成。于是他笑着对奥佐尔说:“少校同志,马马耶夫岗的防御工事,我就交给您了。该怎么修,人手怎么调派,都由您说了算,我会让自己的部下全力配合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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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马马耶夫岗上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索科夫最初还有点激动。在山丘下找了个树桩,坐着看了两个小时后,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就在这时,背着医药箱的阿西娅从索科夫的身旁路边,见他坐在树桩上,面无表情地仰头望着山丘上施工的人群,便好奇地问:“米沙,你在做什么?”
索科夫听到阿西娅的问题后,用手朝山丘上一指,说道:“我正在看他们施工呢,我们准备在山丘上修筑完善的防御体系,这样就算遇到德军进攻,也不用担心了。”
看到阿西娅贴着自己坐下来,索科夫好奇地问:“阿西娅,你今天怎么想着跑到这里来了,卫生队里的工作不忙吗?”
“不是。”阿西娅摇着头说:“队长听说我们的部队要在马马耶夫岗上施工,担心在工作中会有人受伤,便让我带两个人过来盯着。一旦看到有战士受伤,就及时进行处理。”
得知阿西娅的来历后,索科夫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阿西娅,你看看今天的这个阵势,会有人在工作中受伤吗?我看,就是你们队长看你平时的工作太辛苦,有意给你放一天假,让你好好地轻松一下。”
对于索科夫的这种说法,阿西娅想了想,觉得还是有道理的。今天不过是施工的第一天,哪里会有什么人受伤,队长给自己安排这个工作,就是想让自己有时间休息休息。想到这里,她微微颔首:“可能还真是这样的。”
“阿西娅,”索科夫在这里坐着百般无聊,便对阿西娅说:“不如我们去逛街吧?”
听到索科夫说去逛街,阿西娅的眼前不禁一亮,要知道自从希姆基加入索科夫的部队之后,每天卫生队里都有忙不完的工作,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去逛街。不过她的兴奋只持续了片刻,神情又重新黯淡下来,她摇摇头说:“米沙,这不好吧。别人都在工作,我们去跑去逛街,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对于阿西娅的顾虑,索科夫大大咧咧地说:“我是旅长,旅里的事情由我说了算。如果你们队长要批评你,让他尽管来找我好了。”
逛街是女人的天性,阿西娅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她还是有些顾虑:“米沙,这样的话,不会有战士说闲话吧?”
“他们要说,就随他们去吧。”索科夫说着站起身,伸手将阿西娅也拉了起来。他用手朝旁边站着的一名战士一指,吩咐道:“你去告诉政委,说我和阿西娅到城里去一趟,这里的工作就由他来负责。”
等那名战士离开后,索科夫又对另外一名战士说:“去把吉普车开过来!”
几分钟以后,索科夫和阿西娅所乘坐的吉普车,朝着市中区开去。索科夫之所以心血来潮地提出逛街,并不是单纯地想和阿西娅逛街,而是他考虑到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步兵旅的作战区域绝对不会仅仅局限于马马耶夫岗,市中区或者工厂区的战斗,都有可能会参加。今天正好可以趁着逛街的机会,好好地熟悉一下地形。
吉普车进入市中区之后,索科夫看到街道两侧人行道上的石板,都被撬起后堆放在一旁,无数的居民正挥舞着工具,在人行道上开挖战壕。
见到这一幕,阿西娅不禁感慨地说:“真是没想到,斯大林格勒也在做战争的准备。米沙,你看居民们正忙着抢修工事,城内的商店肯定都关门了,就算想逛,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听到阿西娅这么说,开车的司机连忙通过后视镜望向了索科夫,只等对方一说回去,他就准备调转车头。然而等了一阵后,对方没有任何动静,司机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开车前行。
当一栋五层楼高的大理石建筑物出现在索科夫视野时,索科夫坐直身体,抬手拍了拍司机的肩部,趁着对方转头的机会,他开口说道:“把车停到前面的百货大楼去。”
司机点了点头,将车停在了百货大楼外的空地上,好在此刻城里的居民都忙着修工事,楼前门可罗雀,就算车辆乱停乱放,也不会影响到正常的交通。
索科夫下了车,仰头望着这座用大理石修成的建筑物,心里在暗想:“保卢斯就是在这座百货大楼的地下室被俘的。假如将来他再将指挥部谁在这里,我是否应该派出一支突击队,直接端掉他的指挥部,使城内的敌人陷入一片混乱呢?”
“米沙!”阿西娅下车后,见索科夫站在车旁,仰头望着面前高大的建筑物发呆,便抬手在他的后背上拍了一下,好奇地问:“你在想什么,站在这里半天都没动弹?我说,我们还进去吗?”
索科夫扭头冲阿西娅笑了笑,随后揽住她的肩膀,迈步朝百货大楼里走去,嘴里说道:“走吧,阿西娅。我们进去瞧瞧。”
“米沙,你刚刚在想什么?”阿西娅虽说跟着索科夫的脚步朝里走着,但她始终惦记着索科夫刚刚失态的反应:“我看你盯着这栋楼,在不停地冷笑着,真是太瘆人了。要不是有司机站在旁边,我肯定吓得调头就跑。”
从阿西娅的话中,索科夫猜到肯定是自己刚刚的表情,把阿西娅吓坏了,连忙掩饰说:“阿西娅,别担心,我只是想建立以这栋大楼为中心的火力支撑点,一定可以封锁住来自几个方向的进攻。”
看到索科夫又谈起了防御工事的事情,阿西娅不禁淡淡一笑,伸手挽住他的手臂,笑着说:“行了,米沙。既然你是陪我来逛街的,就别想什么防御工事的事情。等逛完街回去,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到时我一定不会干涉你的。”
两人进了百货大楼,发现里面也是冷冷清清的。除了少数几个柜台后面站着营业员外,其余的都没人。挤在一起聊天的售货员们,听到有人进来了,他们停止了交谈,朝索科夫他们所在的位置瞧过来。等看清楚进来逛商场的不过是两名军人,便失去了兴致,又继续刚刚未完的话题。
阿西娅见到售货员对自己不理不睬,连忙摇了摇索科夫的手臂,对他说:“米沙,你看看商场里都没有什么货物,营业员也无心工作,我们再逛有什么意思,还是回去了吧?”
阿西娅说这话时,以为索科夫还会固执己见,想要继续逛下去。没想到这次索科夫居然配合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既然这里没什么可逛的,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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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索科夫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侧着脸对阿西娅说:“等一等,阿西娅,我们到二楼去瞧瞧。”说完,不给阿西娅反应的时间,就迈步朝着不远处的楼梯走去。阿西娅不知索科夫为什么要上二楼,慌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看到进来逛商城的两位军人,忽然直接上了二楼,一位正在聊天的胖售货员慌忙对同伴说道:“你们看,那两个人上二楼去了。”
旁边的瘦售货员望着索科夫和阿西娅的背影,小心翼翼地问同伴:“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城防委员会的人,到我们这里来检查防御工事的?”
“不管他们是哪儿的人,这事需要立即报告给经理,让他做好准备。”胖售货员说着,来到一旁的电话机旁,拿起话筒拨了个号码,急急地说道:“经理同志,来了两位城防委员会的同志,他们已经上二楼了……”
索科夫来到二楼之后,直接朝天台的位置走去。他早在进入大楼之前,就已经仔细观察过了,如果在天台上构筑防御工事,那么就可以用火力封锁住很大的一片区域。他甚至在考虑,等巷战开始之后,自己是否应该派出一支部队,来占领百货大楼,利用坚固的建筑物来建立一个火力支撑点。
然而等他来到天台时,所看到的场景却让他皱起了眉头。只见宽敞的天台上,无数的沙袋杂乱无章地散放在地板上,居然都没人将其堆砌成沙袋工事。
阿西娅看着天台上胡乱堆放的沙袋,好奇地问索科夫:“米沙,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你看,地上到处都是沙袋,看起来乱糟糟的。”
“阿西娅,你瞧!”索科夫朝百货大楼前的宽阔街道一指,说道:“我在考虑,假如我们在天台上构筑一个火力点,在这里摆上反坦克炮和机枪,就能将前面的这条街道完全封锁。德国人想夺取这个百货大楼的话,势必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听到索科夫又再次提起了在斯大林格勒城内的战斗,阿西娅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挽住索科夫的手臂,柔声说道:“米沙,你真的认为,德国人会冲进斯大林格勒吗?”
“没错,阿西娅。”索科夫侧脸看着阿西娅说道:“德国人肯定会冲进斯大林格勒的,我们作为城市的保卫者,必须要事先做好预防工作。”
两人正说话时,身后忽然从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两位军人同志,请问你们是城防委员会的吗?”
索科夫和阿西娅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衣,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的中年人,正站在天台的入口处。索科夫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您是谁?”
中年人向前走了两步,点头哈腰地说:“我来做个自我介绍,我是这家百货大楼的经理。听售货员说有城防委员会的同志来视察,我就专程赶过来。请问,你们是城防委员会的吗?”
“不是的,经理同志。”索科夫摇着头说:“我们不是城防委员会的,不过我的部队就驻扎在马马耶夫岗。我今天路过这里,发现这里的天台是一个不错的防御位置,便特意上来看看。对了,经理同志,这些沙袋怎么都散放在地上,也不堆起来构筑工事?”
“沙袋,是根据市苏维埃的命令准备的。本来按照规定,应该在天台上构筑工事。”经理有些为难地说:“可是,我想您也看到了,整个商场只剩下十多名女售货员,要进行这些工作,人手是远远不够的。”
“哪怕你们只剩下一个人,也应该把天台上的工事修筑起来。”索科夫听完经理的话之后,语气严厉地说:“否则等德国人冲过来时,他们就可以不费一枪一弹,轻易地夺取这栋坚固的建筑物。还有,”索科夫走到天台的栏杆旁,用手向下面指了指,补充说,“一楼的商品橱窗上,也应该堆上沙袋。”
经理等索科夫说完后,苦笑着说:“指挥员同志,您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想问一句,德国人真的会打到斯大林格勒吗?如果他们根本无法靠近我们的城市,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索科夫冷笑着说:“怎么,经理同志,你觉得德国人不可能冲进斯大林格勒吗?”
对于索科夫的这个问题,经理迟疑了片刻,随后回答说:“我觉得德国人是不可能冲到斯大林格勒的。您想想,在城市西面,有我们几十万军队,难道他们还挡不住德国人?还有,”说到这里时,经理压低嗓门,凑近索科夫的耳边小声地说,“我听到一个消息,我们的空降兵已经成功地空降在柏林,正朝着希特勒藏身的地方发起进攻呢。也许是今天,最迟不超过明天,我们就能听到希特勒被我们的空降兵活捉或被击毙的消息。”
索科夫被经理的话气笑了,“经理同志,你居然会相信这么荒谬的传言,以为我们的军队已经攻进了柏林。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的军队早晚有一天会冲进柏林,消灭所有的***,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来保卫这座以最高统帅本人名字命名的城市。”
“放心吧,指挥员同志。”经理满脸堆笑地说:“我会尽快安排人手,把天台上的工事堆砌起来。您有时间,可以随时过来检查。”
索科夫听到经理这么说,微微颔首,随后冲阿西娅一摆头,说道:“走吧,阿西娅,我们该回去了。”
看着这两位“瘟神”要离开,经理的心情顿时变得愉快起来,连忙在后面说了一句:“我送你们出去。”
等经理把索科夫他们送出大楼,又重新返回售货大厅里,给经理打电话的胖售货员立即走过来,好奇地问:“经理同志,他们是城防委员会的吗?”
“不是,他们不是城防委员会的。”经理摇着头说:“他们是附近的一支驻军,到这里来随便走走而已。”
“我刚刚看他们上了二楼。”胖售货员继续问道:“他们到上面去做什么?”
“他们在天台上转悠了半天,那个男的指挥员还质问我,为什么不用天台上的沙袋堆砌工事。”经理冷笑着说:“他又不是城防委员会的成员,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经理同志,”胖售货员听到这里,有些紧张地说:“你看,我们是不是哪天抽个时间,把那些沙袋都堆起来,就算将来城防委员会的人来检查,也不用担心会受处罚。”
“我提醒你一句,在这里,我是经理而不是你。”经理瞪了多嘴的胖售货员一眼,不满地说:“城防委员会就算来检查,也不会搞什么突然袭击,肯定会事先下达通知,我们到时再组织人手去砌工事也不迟。”
索科夫和阿西娅乘车返回马马耶夫岗的途中,阿西娅看到索科夫一言不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好奇地问:“米沙,你觉得那位经理会安排人手,堆砌天台上的沙袋工事吗?”
“不会,我觉得他不会这么做的。”索科夫听到阿西娅的这个问题,摇着头说:“阿西娅,难道你没有看出,对方只是在敷衍我们吗?唉,没办法,我们和他之间没有统属关系,能说的,我都说了,至于听不听,是他的问题。”
阿西娅想了想,随后向索科夫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米沙,你看你是否去找城防委员会的人谈谈,让他们同意我们派部队去接替百货大楼的防御。”
“这是不可能的。”阿西娅的话刚说完,索科夫就摆着手说:“别看我们旅有近五千人,一旦战斗在城内展开,我们这点人还不够给德国人塞牙缝的,哪里有多余的兵力,可以去防御七八公里之外的百货大楼。”
但索科夫说到坚守马马耶夫岗的部队,还不够给德国人塞牙缝时,正在开车的司机不禁浑身一哆嗦,随后吉普车便失去了控制,径直撞向路边的一根电线杆。不过好在司机反应灵敏,及时地踩下了刹车,车头停在了距离电线杆只有几公分位置。
巨大的惯性,让坐在后排的索科夫向前猛地一冲,头部重重地撞在了前排的椅背上。他一边揉着有些淤青的额头,一边扭头问旁边的阿西娅:“阿西娅,你没事吧?”
面色铁青的阿西娅,虽说刚刚也受了惊吓,不过听到索科夫的提问后,却强作欢颜地摇摇头,说道:“我没事。”
索科夫伸手将惊魂未定的阿西娅揽在怀里,冲着司机严厉地说:“司机同志,注意驾驶。我宁愿与德国人面对面战斗时被打死,也不愿意出车祸死在街上。明白吗?”
“明白了,旅长同志。”司机回过头,红着脸对索科夫表态:“我会小心驾驶的,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索科夫和阿西娅到城里,所花费的时间,前后不过一个小时。但等他回到马马耶夫岗时,发现南坡的战壕已经初具雏形了。
阿西娅抬头看了一眼山丘上的工事,对索科夫说:“米沙,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回卫生队去了,那里还有很多伤员等待我的照顾呢。”
“可是,阿西娅。”见阿西娅急着离开,索科夫有些茫然地问道:“你的队长不是安排你,在这里进行监护,随时为施工时负伤的战士进行治疗么?”
“米沙,你自己都说了,那是队长看我工作太累,而有意照顾我的。”阿西娅凑近索科夫,快速地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随后说道:“我先回卫生队了。想我的时候,记得到卫生队来看我哦。”
别尔金从旁边走过来,望着阿西娅离开的背影,冲着索科夫问道:“旅长同志,你们刚刚到城里逛街去了?”
听到别尔金的这个问题,索科夫淡淡地一笑,说道:“政委同志,大战在即,斯大林格勒城内到处都在挖战壕,修掩体,就算想逛街,也没地方可去啊。”他说这话时,看到别尔金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便补充道:“我是到城里去看看防御工事的修筑情况。”
别尔金知道眼下有不少的部队,正通过各种交通工具奔向斯大林格勒,大战一触即发,因此他对于城内的防御工事修筑情况,也是极为关心:“旅长同志,情况怎么样?”
“非常糟糕。”索科夫望着别尔金说道:“虽说到处都在挖战壕、修掩体,但有不少做的都是表面功夫。比如说,我们去的百货大楼,那里的二楼天台,假如修建防御工事的话,可以封锁住一整条大街。但我上去查看时,用于堆砌工事的沙袋到处扔的是,却没有人想着把它堆砌成工事。”
两人正说着话,满身泥泞的奥佐尔走了过来。他一边抬手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对索科夫说:“中校同志,您可回来了,我正有事情要找您呢。”
索科夫心想:难道是我派出的人手不够,他想再找我要点人?连忙在脸上挤出笑容问道:“奥佐尔少校,什么事?”
奥佐尔说道:“中校同志,既然您打算将部队都驻扎在坑道里,我想提醒您,有不少问题,必须在施工前就要考虑好。免得建好之后再返工,那我们的工程量就大了。”
索科夫虚心地向奥佐尔请教说:“少校同志,都有哪些问题,是需要我们事先考虑的?”
奥佐尔扳着手指对索科夫说道:“第一,是弹药、食物和饮水的储存问题。如果打起仗来,部队要在坑道里坚守的时间一定不短,因此要开辟出专门的区域,存放所需的弹药、食物和水。”
索科夫掏出本子,将奥佐尔的话记下来后,对他说道:“少校同志,你说得没错。一旦战斗打响,情况会比你想象得更加严重,我们必须开辟出专门的区域,用于弹药、食物和水的存放。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问题吗?”
“通讯!另外一个要注意的问题,就是通讯。”奥佐尔继续说道:“坑道内没有信号,导致报话机无法使用。而敷设电话线的话,很容易被敌人的炮火炸断。一旦电话线被炸断,你们与外界的联系就会中断。”
对于奥佐尔所提出的通讯问题,索科夫努力地回忆了一番,记得发明坑道工事的志愿军们,是采用在洞口安装天线的方式,来解决报话机在坑道里信号不好的问题。想到了办法之后,他对奥佐尔说:“少校同志,你所担心的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我们可以在山丘背面的工事出口处,安装一个天线,以解决报话机在坑道里信号不好的问题。至于电话线嘛,我觉得还是应该敷设的,毕竟报话机不是随时都靠得住,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你担心电话线会被敌人的炮火所炸断,这不成问题,我们只需将电话线敷设在山丘的背面就可以了。敌人的炮火再厉害,要想越过山丘炸毁几条电话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索科夫说出自己想出来的解决办法后,反问道:“少校同志,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奥佐尔摇摇头,说道:“我现在就回去布置一下。”
看到奥佐尔要走,索科夫连忙叫住了他:“少校同志,请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要向您交代呢。”
“什么事?”奥佐尔停下了脚步。
索科夫弯腰在地上画了一个坑道入口的简图,对奥佐尔说:“少校同志,我想告诉您的是,坑道入口不能是直的,而应该是弯曲的。”
对于索科夫的这种奇怪要求,奥佐尔好奇地问:“为什么?”
“少校同志,假如我们的坑道入口是直的,德军只要在坑道架上一挺机枪或者一支喷火枪,就能让坑道里的指战员损失惨重。”索科夫比划着说:“假如是入口处是弯曲的,敌人的机枪就无法对坑道里的战士造成太大的威胁。同时,这样的坑道,会让他们的前进速度放慢,以便我们的指战员有更多的应变时间。”
“我记住了,中校同志。”奥佐尔望着索科夫笑着说:“我觉得假如您来当工兵的话,一定会有更多的奇思妙想。”奥佐尔说完,抬手向索科夫敬了一个礼,转身朝山丘上走去,大概是准备向他的部下布置任务。
别尔金望着索科夫好奇地说:“旅长同志,我有时在想,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懂得这么多,甚至连专业的军事工程师都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政委同志,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就是有时能想出一些鬼点子,把别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但假如真的让我负责某件事,没准我还会把事情搞砸呢。”索科夫抬手看了看表,笑着对别尔金说:“政委同志,午饭时间早过了,可我还没吃午饭呢。走,陪我再去吃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