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阻止德军第14装甲师渡河,取决于能否顺利地炸掉这座浮桥。因此索科夫专程赶到了工兵连的驻地,督促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寻找一只可以运载炸药的小船。
过了半个多小时,当六名工兵抬着一只橡皮艇来到了索科夫的面前,工兵连长对索科夫说:“参谋长同志,我们找到了一只橡皮艇,可以用它来运送炸桥的炸药。”
索科夫看了一眼摆在面前的橡皮艇,觉得在上面放几百公斤炸药,再坐一个人,也不会倾翻,便点了点头,说:“不错不错,就用这只橡皮艇运炸药去炸浮桥了。”
见索科夫对这只橡皮艇很满意,工兵连长转身吩咐自己的手下:“动手吧。”
听到连长的吩咐,工兵们立即走到附近的一个低矮的洞口,从里面往外搬炸药。索科夫看着工兵们将一箱又一箱的炸药,从洞里往外面搬的时候,心里还在暗想:这个奥佐尔少校究竟给了工兵连多少炸药,把阿克塞河上的两座桥梁炸了以后,居然还能剩下这么多?
过了一会儿,见工兵们把炸药往橡皮艇上搬的时候,索科夫连忙叫了一声:“停下,都给我停下。”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工兵连长走到了索科夫的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参谋长同志,有什么事情吗?”
“连长同志,”索科夫用手指了指摆在地上的橡皮艇,又指了指工兵们捧着的炸药,好奇地问:“你不会告诉我,现在就打算将炸药都放在橡皮艇了吧?”
“是啊,参谋长同志。”工兵连长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说:“不是准备用这只橡皮艇去炸敌人的浮桥吗?所以我让战士们先把炸药都放进去。”
“连长同志,”索科夫打断了他的话:“我想提醒你搞清楚一件事。”他用手朝远处的阿克塞河一指,说道,“橡皮艇下水的位置,距离这里至少超过了八百米。你打算让多少战士,抬着装满炸药的橡皮艇走上八百米呢?”
如果索科夫不说,工兵连长还真打算让自己的战士,扛着这只装了两百多公斤炸药的橡皮艇,哼哧哼哧地走上八百米,然后扔进阿克塞河。此刻听到索科夫这么说,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滑稽,便冲战士们挥挥手,说道:“把炸药都放下,你们先去休息吧。”
索科夫等战士们都离开后,望着工兵连长问:“连长同志,橡皮艇下水后,要安排一名战士待在艇上,一是控制橡皮艇的方向,二是在合适的时候,点燃炸药的导火索。”
“放心吧,参谋长同志。”工兵连长点了点头,说道:“引爆炸药的任务,将由索卡洛夫下士完成。他在军队里服役,已经超过了二十年,我相信他能出色地完成这项任务。”
“索卡洛夫下士在什么地方?”想到索卡洛夫即将去执行艰巨而又危险的任务,索科夫对工兵连长说:“我想见见他。”
过了片刻,一名四十多岁、留着一撮小胡子的矮个子战士,来到了索科夫的面前。由于这里是战场,担心附近可能有德军的狙击手,因此他没有向索科夫敬礼,而是挺直身体说:“中校同志,下士索卡洛夫奉命起来,请指示!”
“你好,索卡洛夫下士。”索科夫上前握住对方的手,表情凝重地说:“今晚你要执行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如果能成功地炸毁阿克塞河上的浮桥,德国人将在很长时间内,无法再在这一地段架设新的浮桥。可要是没有完成任务,让敌人成功地架设好浮桥,坦克成功地冲到岸上,我们的防线就会被突破。”
索卡洛夫下士等索科夫说完后,立即回答说:“中校同志,请您放心,如果我不能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我绝对不会活着回来见你。”
“任务要完成,人也要活着回来。”索科夫将双手搭在了索卡洛夫的肩膀上,对他说道:“索卡洛夫同志,你的年纪也不轻,可如今还是一名下士。假如你能顺利地完成任务回来,你将被晋升为上士,我亲自过问此事。”
索科夫前面所说的话,对于索卡洛夫来说,不过是一些套话,此刻听说自己安全返回后,将被晋升为上士,他有些激动地问:“中校同志,我如果能顺利地完成任务回来,真的会晋升我为上士吗?”
“是的,索卡洛夫下士。”索科夫点着头,肯定地说:“我用自己的人格担保,你不光会被晋升为上士,同时还会得到一枚勇敢奖章。”
对于热爱荣誉的俄罗斯军人来说,晋升军衔,固然值得他们高兴;但要再能得到一枚奖章,会让他们感到无上的光荣。索卡洛夫下士挺直身体,表情无比庄重地回答说:“中校同志,请您放心,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将圆满地完成这项任务。”
晚上十点左右,索科夫、工兵连长、索卡洛夫以及二十名工兵战士来到了河边。众人先把炸药小心地堆放在橡皮艇上,然后再将小艇推进了河里。在索卡洛夫上船前,索科夫握住他的手,使劲地摇晃了两下,说道:“索卡洛夫下士,我祝你凯旋归来!”
“为苏维埃祖国服务!”索卡洛夫说完这句话,便转身上了橡皮艇,用船桨控制着橡皮艇朝下游飘去。
望着阿克塞河中渐渐模糊的橡皮艇,索科夫低声地问工兵连长:“连长同志,按照计划,索卡洛夫下士应该在距离浮桥多远的距离下船?”
“按照我们最初的计划,”工兵连长回答说:“索卡洛夫下士应该在距离浮桥一百米的地方,点燃导火索之后弃船。可是他觉得太早弃船,有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比如说导火索太短,过早地发生爆炸;或者是橡皮艇被水流冲偏了方向,从浮桥没有合拢的缺口,飘向下游等等……”
索科夫见工兵连长说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连忙打断他后面的话:“连长同志,说重点,他打算在什么位置弃船?”
“五十米,参谋长同志。”工兵连长连忙回答说:“索卡洛夫觉得距离五十米时弃船,是最合适的。”
“五十米?!”索科夫把这个距离重复了一遍,小声地嘀咕说:“他跳进河里后,还会被河水朝下面冲一段距离,等他爬上岸,估计距离爆点不过三四十米。两百公斤炸药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不会对他构成生命危险吗?”
“这个不好说,”工兵连长听到了索科夫的小声嘀咕,连忙说道:“如果他运气好的,应该没事。”
索科夫望着一两公里外的浮桥,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说道:“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能平安地活着回来。”他转身又问工兵连长,“安排好接应的人了吗?”
“在浮桥的上下游,各安排了两名战士。”工兵连长说道:“不管他是哪个地方上岸,我们的人都能接应到他。”
十几分钟之后,远处忽然腾起一个亮橙色的巨大火球,升腾起的烟尘,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翻滚的黑色蘑菇吗,随后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阿克塞河上的浮桥,就像被一只大手猛的托起掀飞,只一瞬间,就在连片的爆炸中被炸断散架。巨大的冲击波,让浮桥四周的河水如同开锅似的沸腾起来,河面上浮起了无数被震死的鱼虾,顺着河水朝下游漂去。
“成功了!”看到远处那么大的动静,索科夫知道爆破浮桥的行动成功了,连忙吩咐工兵连长:“连长同志,你立即派人去寻找索卡洛夫,找到他后,带他到第138师师部来找我。”
索科夫急着返回第138师师部,有两个目地,一是利用那里的电话,向崔可夫报告浮桥已经炸毁的消息;二是为了工兵连在找不到索卡洛夫的下落时,自己可以让第138师派出人手协助寻找。
一走进第138师师部,柳德尼科夫就上前和索科夫来了个拥抱,连声说道:“参谋长同志,太棒了,真是太棒了,没想到然如此轻易就炸毁了德军的浮桥。我已经派人去查看过了,浮桥只剩下了大概四五十米,其余被炸散架的部分,不是沉到了河底,就是被河水冲到下游去了。总而言之一句话,德国人的浮桥完蛋了。”
索科夫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电话,对柳德尼科夫说:“没错,工兵连的同志干得不错,我要立即将这个消息,向崔可夫将军报告。”
电话通了以后,索科夫对着话筒说道:“将军同志,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成功地炸毁了德军在阿克塞河上的浮桥,他们在短时间内是无非过河了。”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崔可夫听到这个消息,也格外开心,他脸色问道:“炸毁浮桥的战士们都叫什么名字,我要为他们请功~!”
“将军同志,炸毁浮桥的工兵连的索卡洛夫下士,”索科夫对着话筒说:“在他出发前,我曾经对他说,只要他能顺利地完成任务,我会亲自晋升他为上士军衔,同时再授予他一枚勇敢奖章。将军同志,晋衔的事情,我可以做主;但是颁发奖章一事,只能由您出面了。”
“没有问题。”崔可夫听到索科夫这么说,非常爽快地答道:“对于这样的英雄,仅仅是一名勇敢奖章,我觉得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还要将他的事迹,通报给全集团军指战员,号召大家向他学习。对了,他如今在什么地方?”
“将军同志,情况是这样的。索卡洛夫下士乘坐载有两百公斤炸药的橡皮艇,在距离浮桥五十米的地方,点燃导火索之后弃船。”索科夫回答说:“如今炸桥的任务圆满完成,我已经派工兵连的同志去寻找他了。”
“什么,他在距离浮桥五十米的地方才弃船?”原本兴奋异常的崔可夫,听完索科夫的报告后,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今晚天太黑,天上没有月亮,能见度很低,你能确认索卡洛夫下士是在五十米的地方点燃导火索的吗?”
索科夫听到崔可夫提出的问题,心里暗想:生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光想到索卡洛夫是在距离浮桥五十米的地方弃船,但却忘记了,由于天太黑,能见度有限,索卡洛夫不见得能在准确的位置点燃导火索后弃船。
这边刚放下电话,工兵连长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向索科夫报告说:“参谋长同志,我的部下在上下游都找过了,始终没有找到索卡洛夫的影子。”
索科夫着急地问:“会不会天太黑了,你们看不清楚,所以才没有找到?”
“不会的。”工兵连长摇着头说:“残存下来的浮桥还在燃烧,把周围的河面照得很亮。我派出接应的战士,在爆炸发生后,已经来回找了两遍,但是依旧没有找到索卡洛夫的下落。参谋长同志,我们该怎么办?”
好在索科夫到第138师师部的另外一个目地,就是为了在必要时,请柳德尼科夫出动部队,帮助搜寻索卡洛夫的下落。原本这只是他的一个后备计划,但此刻看来,请柳德尼科夫出兵是势在必行。
柳德尼科夫见索科夫的目光朝自己扫过来,不等对方说话,便抢先说道:“参谋长同志,你不必说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马上派两个排的战士,让他们协助工兵连寻找索卡洛夫下士的下落。”
“连长同志,你都听到了吗?”索科夫对工兵连长说:“柳德尼科夫上校准备借两个排给你,待会儿你就带着这些战士,到浮桥的上下游,给我仔细地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找到索卡洛夫下士的下落,明白吗?”
“明白了,参谋长同志。”工兵连长点着头说:“索卡洛夫下士是我的部下,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他的。”
工兵连在沿河的搜索,持续了整整一夜,然而直到天色微明,依旧没有什么发现索卡洛夫的下落。考虑到战士们如果天亮后还停留在河边,就会成为德军射击的靶子,因此索科夫只能做出了痛苦的决定,命令工兵连终止了搜索工作。
索科夫刚返回指挥部,正在向崔可夫汇报搜寻索卡洛夫的经过,远处忽然传来了轰隆隆的爆炸声。崔可夫走到了磨坊的窗口,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河边的方向腾起一股股黑烟,空中能看到正在盘旋的敌机。
见到这种情况,崔可夫皱着眉头说:“德国人正在轰炸河边的阵地,看来他们是准备大举进攻了。”
“司令员同志,”崔可夫的话刚说完,副官克里莫夫就接着说:“我们已经成功地炸毁了河上的浮桥,德国人是无法渡过阿克塞河的。”
“克里莫夫,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对于克里莫夫的这种天真想法,崔可夫立即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你以为区区一条阿克塞河,就能挡住德军装甲师的前进步伐吗?别看我们昨晚成功地炸毁了一座浮桥,我敢向你保证,今天他们至少能在阿克塞河上重新架设两座、三座甚至更多的浮桥。”
“司令员同志,假如敌人的坦克过了河,我们的步兵根本挡不住他们。”得知德军有可能在阿克塞河上架设更多的浮桥,克里莫夫不禁慌了神:“那我们该怎么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崔可夫的心里很明白,自己的手里没有像样的炮兵,也没有什么坦克部队,要想挡住德军的装甲师,简直是痴人说梦。因此听到克里莫夫的这个问题后,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们只能依托现有的工事,消耗德军的有生力量,避免让更多的敌人冲向斯大林格勒。”
一旁站着的索科夫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暗想:幸好我聪明,早早地让安德烈把那六门加农炮弄到了马马耶夫岗,否则等德军的装甲师一过河,这些火炮不是被摧毁,就是被德军缴获了。与其便宜德国人,不如让自己留下,将来还能派上大用途。
可能是为了防止重蹈覆辙,早就做好充足准备的德军,等轰炸一结束,他们就用炮火不断地轰击北岸的苏军阵地,以掩护他们的工兵在阿克塞河上架设浮桥。
德军昨天在柳德尼科夫师的防区吃了大亏,今天他们便把渡河地点选在了第157师的防区。站在观察所里的库罗帕坚科,听任头顶被炮弹爆炸震落的泥土,噗噗噗地落在自己的军帽和肩膀上,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举着望远镜朝河对岸望去。
对岸德军集结了大概二十辆坦克,以及数百名士兵,岸边还建立了十几个机枪阵地,并支起了一排迫击炮,大有苏军的火力点一还击,他们就进行定点清除的架势。
站在上校身旁的是他的参谋长,见此情形,他一脸忧色地说道:“师长同志,假如德军的浮桥架设完毕,他们的坦克就会冲到北岸来。以我们现有的兵力和装备,是根本挡不住他们的。”
“挡不住,也要挡。”库罗帕坚科听到自己参谋长的这几句话,没有放下望远镜,而是瓮声瓮气的说:“告诉指战员们,要坚决守住阵地,宁可让白骨暴露在荒野,也绝对不后退一步。要不怕牺牲不怕流血,要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战斗到最后一颗子弹。战士们打光了,军官填进去;军官打光了,我亲自抱着集束手榴弹,去炸德国人的坦克。”
师参谋长本来还想发几句牢骚的,但看到师长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也就没继续往下说。连忙挺直身体回答说:“明白了,师长同志,我们一定会战斗到最后一个人的。”
可能是担心在北岸隐蔽有大量的苏军反坦克手,德军的两座浮桥架好之后,首先从桥上冲过来的不是坦克,而是成群结队的步兵。见到德军的进攻开始了,库罗帕坚科连忙抓起桌上的电话,给部署在最前沿的指挥部打去电话,命令该部队的指挥员:“团长同志,你看到冲上来的德国人了吗?”
前沿团的团长连忙回答说:“看到了,师长同志。”
库罗帕坚科从望远镜里看着正在过桥的德军步兵,大声地吼道:“你们团立即给我发起冲锋!一定要把敌人都消灭在浮桥上,绝对不能让他们登上北岸。”
随着库罗帕坚科的命令下达,无数的战士从被炸得坑坑洼洼的战壕里跃出,呐喊着朝正在通过浮桥的德军冲过去。看到苏军突然实施反冲锋,部署在河对岸迫击炮率先开炮了。
炮弹落在冲锋的队列中爆炸,不时有苏军战士被爆炸的气浪掀翻,或者是被横飞的弹片削倒。虽然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死亡,但幸存的战士们在军官的急促哨音中,勇敢地穿过了炮击区域,接近了浮桥。
为了阻止苏军靠近浮桥,德军部署在岸边的机枪火力点开火了。在密集的弹雨中,略显拥挤的冲击队形中爆出漫天血雾,中弹的战士在弹雨下犹如触电一般抖动,随后尸体就如同被扔出去的破口袋,被子弹的巨大冲击力顶翻。虽然战友不断在自己的身边倒下,但活着的战士依然嚎叫着向前冲去,尸体铺满了他们进攻的道路。冲上浮桥的战士们,一口气打光了枪里的子弹后,挺着闪亮的刺刀,瞪着充血的眼珠子,嗷嗷地狂叫着和德国人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
崔可夫和索科夫两人站在指挥部外的山坡上,用望远镜观看着这场惨烈的战斗。看到战士们悍不畏死地冲上浮桥,与敌人展开近战和白刃战,不禁感慨地说:“我们的战士表现得真是太英勇了。只要有他们在,德国人想突破我们的防线,势必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而索科夫看到这一幕,心里却在骂娘:“库罗帕坚科这个蠢货,明明可以依托现有的工事,来消耗德军的有生力量。谁知却脑袋进水,居然命令部队实施反冲锋,结果导致大批战士牺牲在冲锋路上,死得很惨也很不值。”
索科夫所想到的问题,崔可夫很快也意识到了。他发现由于浮桥的面积有效,只有一部分战士和敌人保持着接触,正在进行混战。而那些暂时接触不到的敌人,挤在浮桥上,就是德军机枪射击的最好靶子,几乎枪声一响,就不断有战士扑通扑通地栽进水里。见此情形,他连忙冲着蹲在一旁弹坑里的克里莫夫说:“克里莫夫,立即给德米特里耶夫将军打电话,命令他用炮火轰击浮桥上的敌人,掩护我们的部队退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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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米特里耶夫名义上是南方集群的炮兵司令员,但他手里能指挥的炮兵仅有两个营,而各种口径的火炮加起来,也不过三十门,其中大多数还是82毫米口径的迫击炮。
听到崔可夫所下达的炮击命令后,他立即命令随自己从前线撤下来的近卫迫击炮营开火,全力轰击阿克塞河南岸的德军机枪或迫击炮阵地,掩护正在浮桥上和德军激战的部队,能顺利地撤回自己的阵地。
别看苏军的迫击炮数量不多,但他们早就锁定了炮击的目标,只不过一直没有接到上级的命令,所以迟迟没有开炮。此刻得到了德米特里耶夫的开炮命令,早已蓄势待发的炮手以最快的速度开炮。
一枚枚炮弹呼啸着飞向了德军的机枪和迫击炮,在一连串的爆炸声中,德军的机枪火力点被炸上了天,给苏军造成巨大的迫击炮,也被炸成了冒着青烟的零件,散落在河岸上。试图冲过浮桥的德军,见到苏军开炮了,慌忙停止了和苏军的混战,仓皇地退下了浮桥。而苏军因为伤亡惨重,无力追击,也趁机退了回来。
前沿团的团长等部队撤回阵地,一清点人数,差点哭了出来。出击时,全团有八百多人,可退回阵地的战士,连伤员在内,也不过七十多人。
看到稀稀落落的指战员退回了阵地,索科夫吐出了一口浊气,随后向崔可夫建议道:“将军同志,仗不能像这么打,否则等不到天黑,第157师的指战员就全拼光了。”
“参谋长同志,我知道你打仗很有一套。”崔可夫望着索科夫问道:“那你说说,我们该怎么打?”
“目前我们的兵力有限,又缺乏反坦克武器。”对于崔可夫的这个问题,索科夫谨慎地说:“我们可以考虑放德军的坦克通过我们的防线,然后集中力量,消灭跟在后面的德军步兵。没有步兵掩护的坦克,就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的战士可以轻松地消灭他们。”
“不行,我们不能冒险。”谁知崔可夫听完索科夫的建议后,却摇着头说:“你要知道,第157师和第138师都是被德军击溃的部队,指战员们对敌人充满了恐惧。别看他们刚刚表现得不错,可一旦让敌人的坦克突破了他们的防线,他们就会变得惊慌失措。没准还会有大量的战士因为害怕,而放弃自己的阵地逃跑,到时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听到崔可夫这么说,索科夫明白自己的战术,肯定是不被他采用了,只能轻轻地叹口气,问道:“将军同志,我们能从什么地方搞到坦克吗?也许我们的战士看到我军的坦克,会激发他们战斗的勇气。”
索科夫的话提醒了崔可夫,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参谋长同志,你提醒我了。昨晚上级给我们派来一个坦克连,有四辆T-34坦克,也许可以让他们去支援第157师。”
看到苏军退回了自己的防御阵地,德军的坦克部队出动了。八辆四号坦克带着启动时的黑烟,履带嘎嘎地高速转动着,依次开上了浮桥。躲在战壕里的指战员们,望着朝自己驶来的庞大钢铁之躯,以及车身上狰狞的炮管,很多人都吓得心惊胆战。机枪手们慌忙端起机枪,瞄准驶过来的坦克疯狂射击。机枪子弹如同冰雹一般敲击在坦克车身上,却丝毫不能减缓它的移动速度。
眼看着战壕里的战士们变得有些惊慌失措,一名少尉勇敢地站了起来,他一边往自己的身上绑着成捆的手榴弹,一边对周围的战士们说:“同志们,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几颗手榴弹,敌人的坦克就会趴窝。不怕死的,跟我一起上吧。”
然而他的话说完后,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响应。少尉轻轻地叹了口气,重新整理了一下绑在身上的手榴弹,手脚并用地爬出了战壕,迎着驶过来的坦克爬过去。但一辆坦克驶近时,他猛地把弦一拉,就地打了一个滚,仰面躺在地上,让坦克从自己的身上驶过。
战壕里的战士们眼睁睁地看到仰面躺着的少尉,钻进了坦克的底部,随后发生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坦克便被熊熊烈火包裹住。过了没多久,两名浑身是火的德军坦克手,从坦克炮塔里爬出,一会儿卧倒,一会儿又爬起,跌跌撞撞地朝着后面跑去。回过神的战士们纷纷端起武器,瞄准试图逃跑的德军坦克手开枪,将他们打死在坦克的旁边。
有了少尉做榜样,战壕里不少的战士,包括部分伤员在内,也往自己的身上绑上手榴弹,争先恐后地爬出了战壕,朝着驶过来的坦克爬去。德军的坦克手,虽然看到从阵地里爬出了不少的苏军,他们也用机枪扫射过,可惜击中的目标却非常有限。要看着这些战士要和自己的坦克同归于尽,坦克手们有些慌乱起来。有的加大油门,试图快速地冲过去;而有的则开始倒车,试图摆脱这些反坦克手。一时间,场面显得格外混乱。
远远跟在后面的步兵,见己方的坦克遭到了苏军反坦克手的威胁,慌忙采用短跃进的方式,快速地朝这里冲过来。试图消灭那些离开战壕的反坦克手们,掩护自家的坦克顺利地突破苏军的阵地。
从阵地里爬出的战士们,除了绑在身上的手榴弹外,根本没有什么别的武器。面对冲过来的德军步兵,他们便成为了待宰的羔羊。有好几名战士,在身中数弹后,凭着最后的一点气力,猛地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试图与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坦克同归于尽。
但他们的这种爆破效果,显然是无法和少尉在车底的爆破效果相比,除了有一辆坦克被炸断履带外,其余的德军坦克依旧完好无损。不过活着的战士们,还是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勇敢地爬向了德军坦克,想用绑在身上的手榴弹,干掉这些讨厌的坦克。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响过之后,那些身上绑手榴弹的战士,全部壮烈牺牲。虽说他们的牺牲,只换来了炸毁两辆的战果,但德军坦克兵却被战士们的大无畏精神吓住了,坦克不敢继续前进,只是停留在原地,用炮火胡乱轰击着不远处的苏军阵地。
直到德军的士兵赶来,那些坦克才重新启动起来,在步兵的配合下,继续向苏军的阵地冲去。因为第157师构筑防御工事时,没有在阵地前铺设雷区,以至于德军很快就冲到了战壕五十多米的距离。
眼看着德军的坦克和步兵,正一步不地接近第157师的阵地,而战壕的那点微弱火力,丝毫不能阻止德军前进的步伐,站在高地上的崔可夫不禁心急如焚。就在这时,克里莫夫忽然惊喜地叫道:“司令员同志,您快点看,坦克,我们的坦克。”
索科夫顺着看克里莫夫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四辆坦克,正飞速地奔向了第157师的前沿阵地。“在哪里?”崔可夫也放下望远镜问道。
“在那里!”不等克里莫夫在说话,索科夫就抢着说道:“是四辆T-34,德国人的四号坦克不是他们的对手……”
索科夫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辆靠近前沿阵地的德军坦克,忽然车身上冒出一股带着火苗的黑烟,很快大火就蔓延到整个车身,将整个坦克都包裹在烈火之中。
见到着火的坦克,索科夫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德国人的坦克怎么会突然起火,难道又是哪位勇敢的战士,抱着集束手榴弹和敌人的坦克同归于尽了?他正这么想着,忽然看到另外一辆德军坦克的旁边,有两股泥土冲天而起,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刚赶到的苏军坦克开的炮。
也不知这四辆坦克是来自哪支部队,他们没有像别的坦克排开队形,开足马力向前冲。而是采用双车战术,交替掩护着向前冲。前一辆坦克向前冲时,后面的一辆坦克停下开炮;开完炮的坦克继续向前冲,而冲在前面的坦克,则停下朝发现的目标开炮。
停在苏军阵地前的德军坦克,虽然也开炮还击,在他们的炮弹无法在五百米以上的距离,洞穿T-34的正面装甲。反而是苏军坦克一开炮,就能将他们的炮塔掀翻。工夫不大,那些曾一度占据优势的德军坦克,都成为战场上燃烧的火炬。
见到己方的坦克被全部击毁,跟随坦克进攻的德军士兵们,纷纷调头往回跑,一直越过了浮桥,逃回到南岸。
“太棒了,我们的坦克兵真是太棒了。”看到德军逃回了南岸,克里莫夫有些激动地说:“是他们摧毁了敌人的坦克,粉碎了敌人进攻,成功地守住了阵地。”
“将军同志,情况有点不对劲啊。”看到德军步兵都仓皇地逃过了浮桥,索科夫的心里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连忙对崔可夫说:“就算德国人的坦克被我军摧毁了,他们的步兵也可以退到河边坚守。为什么要退到河对岸去呢?”
“参谋长,你是什么意思?”崔可夫望着索科夫问道:“难道你认为德军的撤退,是一个阴谋吗?”
“很有可能。”索科夫点了点头,肯定地说:“我认为德军的步兵都退到了对岸,可能是准备对我军阵地实施炮击。”
对于索科夫的这种说法,崔可夫没有反驳,他只是望着停在战壕后面的四辆坦克,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上帝保佑,希望这些坦克在待会儿到来的炮击中,能幸存下来。有了这些坦克做固定炮台,可以加强我军的防御力量。”
崔可夫的话音刚落,德军的炮击就开始了。片刻之间,第157师的前沿阵地,就被炸成一片火海,一时间,弹片四射泥土飞溅。阵地上的那些土木工事,就如同纸糊的玩具一般,被爆炸的威力撕烂揉碎再高高地扬向了空中。
望着落在阵地上爆炸的密集炮弹,索科夫的心都抽紧了。他不知道待在这些简易工事的指战员,在这轮炮击结束后,还能有多少人幸存下来。也许有一些连队,或者营级作战单位,在炮声结束的那一刻,就可以因为伤亡殆尽而取消番号了。
没等炮击结束,又有一队德军坦克开始通过浮桥,驶向了北岸。在南岸可以清晰地看到数以百计的德军士兵正在集结,看样子他们准备发起新的进攻。
德国坦克通过浮桥后,迅速地展开了进攻队形。不过它们并没马上发起攻击,而是停在原地等待,等待炮击的结束和正在过桥的步兵。
德军非常善于总结失败的教训,这次炮击一停止,不等苏军阵地上的硝烟散去,立即立即发起了冲击。数以百计的德军士兵,跟随在十几辆坦克的后面,如果涨潮般地漫向了苏军的防御阵地。
他们离阵地越来越近,一百米,九十米,八十米……,然而苏军阵地上依旧是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一幕让崔可夫受了刺激,他只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心如刀绞,身子晃了两下,随后朝后便倒。幸好索科夫和克里莫夫眼疾手快,及时地扶住了他,才没有让他倒在地上。
“司令员同志,您怎么了?”克里莫夫关切的问道。
崔可夫睁开眼睛,摇了摇头,说道:“看来第157师的阵地,是守不住了。敌人不光在兵力上占据着优势,他们的技术装备也比我们多得多。再打下去已经没有什么必要,只会让战士们白白地送命。立即给库罗帕坚科上校打电话,让他把幸存的部队撤到第二线,采用节节抗击的方式,迟滞德军向斯大林格勒的推进速度。”
等到崔可夫挣扎着站稳身躯后,又对索科夫说:“索科夫中校,从现在开始,我正是解除你南方集群参谋长的职务。”
索科夫没想到崔可夫忽然会毫无征兆地将自己解职,不禁一脸惊诧地问:“将军同志,这是为什么啊?”
“索科夫中校,你别忘记了,你的真正职务是步兵第73旅的旅长。”崔可夫抬手在索科夫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德国人冲向斯大林格勒,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既然这里已经守不住,那么我们就只能在城里和他们继续战斗,我们绝对不会轻易地将城市交给德国人。去吧,索科夫中校,率领你的部队在马马耶夫岗,给德国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就这样,在德军第14装甲师成功地突破了苏军第157师防线的同时,索科夫被崔可夫解除了参谋长的职务,返回马马耶夫岗继续指挥自己的部队去了。
索科夫一回到自己的指挥部,就受到众人的欢迎。别尔金握着他的手,激动地说:“旅长同志,你可回来了,全旅的指战员都一直在想你呢。”
“政委同志,”索科夫握着别尔金的手,也激动地说:“我也一直在想你们呢。怎么样,敌人没有动静吧?”
“没有,旅长同志。”回答索科夫提问的是参谋长西多林,他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已经完全适应了步兵第73旅这里的工作环境。“马马耶夫岗附近非常平静,既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也从来没遭到过敌人的炮击和轰炸。”
“三营回来了吗?”虽说安德烈所率领的三营,一天前就离开了阿克塞河防线,但索科夫担心他们在路上被别的部队收编,因此专门问了一句。
“回来了!”听到索科夫的这个问题,别尔金一连喜色地回答说:“全营离开时,只有八百多人,回来时,却有一千二百多人,另外还有六门76.2毫米的加农炮,这样我们守住马马耶夫岗的把握就更大了。”
就在索科夫打算把安德烈叫过来,问问九连的补充情况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西多林拿起电话听了一阵,随后握住话筒对索科夫说:“旅长同志,一营报告,在铁路的西北方向,发现了德军的坦克。”
“德军的坦克?!”西多林的消息,让索科夫感到很意外,别看德军正在一步步地逼近斯大林格勒,但马马耶夫岗毕竟属于是苏军的防御纵深,敌人能冲到这里,说明他们已经成功地突破了苏军的一系列防线,他连忙问道:“敌人有多少坦克?”
西多林连忙对着话筒问道:“旅长问,敌人有多少坦克?”片刻之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什么,不清楚?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敌人的坦克数量都搞不清楚……”
“参谋长同志,”索科夫打断了西多林的话,表情严肃地问:“是谁打来的电话?”
“是一营长万尼亚大尉,”西多林连忙捂住话筒,向索科夫报告说:“他说靠近铁路的哨卡,发现远处出现了敌人的坦克,他觉得有必要向旅部报告,就打电话来了。”
“把电话给我。”索科夫走过去,接过了电话贴在耳边:“喂,万尼亚大尉吗?我是索科夫,把你那里的情况详细地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旅长同志,你回来了?”万尼亚惊喜地问道。
“刚回来。大尉同志,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把你们那里的情况,向我详细地汇报一遍。”
“是这样的,旅长同志。”万尼亚连忙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在几分钟前,哨兵向我报告,他看到远处有尘土飞扬,似乎有一支坦克部队正朝着我们这里驶过来。”
“你能确认这些坦克,都是敌人的吗?”索科夫冷冷地说道:“就算是敌人的坦克,你们总该搞清楚有多少辆,是什么型号的吧。”
“旅长同志,我错了。”万尼亚连忙向索科夫表态说:“我会立即派人差清楚的。”
“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索科夫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五分钟之后,把敌人的详细情况告诉我。”说完,他不等对方说话,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旅长同志,”西多林谨慎地问道:“五分钟的时间,会不会太少了?”
“不少了,参谋长同志。”索科夫盯着西多林说道:“假如真的是德军的坦克部队,五分钟足够他们越过铁路线,冲到马马耶夫岗的附近。安德烈带回的六门加农炮在什么位置?”
索科夫的跳跃式思维把西多林搞得一愣一愣的,他迟疑了片刻,随后说道:“就隐蔽在马马耶夫岗的后面。”
“参谋长,立即把三营长安德烈大尉、炮兵连长波罗琴科中尉叫到这里来。”索科夫用命令的口吻说:“速度要快,我要给他们布置作战任务。”
五分钟到了,索科夫拨通了一营指挥部的电话,开门见山地问:“万尼亚大尉,都搞清楚了吗?敌人到底有什么样的兵力?”
“是的,旅长同志,都搞清楚了。”万尼亚在电话里回答说:“这可能是德军的一支快速纵队,除了一辆四号坦克外,有五辆35t和38t型号的轻型坦克,另外还有相同数量的装甲运兵车。”
“我知道了。”搞清楚敌人兵力情况后,索科夫继续说道:“让你的战士立即做好战斗准备,绝对不能让敌人的坦克,越过你的防线,明白吗?”
“可是,旅长同志,我们营没有反坦克武器。”万尼亚为难地说:“要想挡住敌人的坦克,是非常困难的。您看,是否把军犬连调上来?”
“不行,大尉同志,这坚决不行。”索科夫很明白好钢用在刀刃上,专门负责炸德军坦克的军犬连,怎么能用来对付德军的轻型坦克呢?因此他很干脆地说:“既然敌人都是轻型坦克,你们可以用集束手榴弹炸毁它。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孤军奋战的,你们会得到炮火支援的。”
这边刚放下电话,安德烈和波罗琴科两人就走进了帐篷。索科夫面向波罗琴科说:“中尉同志,我从别的地方搞来了六门76.2毫米加农炮,从现在开始,就正式配备给你们连了。”
当了很长时间步兵的波罗琴科,听到索科夫这么说,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说道:“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不过旅长同志,这些加农炮如今在什么位置?”
索科夫用手一指安德烈:“这个你要问安德烈大尉,因为这些火炮是他带人拉回来的。”
“波罗琴科中尉,”安德烈冲波罗琴科笑了笑,说道:“待会儿我带你去接收这些火炮。”
“别待会儿了,就现在去。”索科夫对两人说道:“德军的一支快速纵队,正向着我们的马马耶夫岗而来。波罗琴科中尉,我现在命令你,立即在山坡上面建立炮兵阵地,轰击德军的快速纵队。而你,安德烈大尉,抽调一部分战士帮着炮兵连把火炮推上山坡。”
把火炮推上山坡,说着倒是挺简单的,但真正实施时,却没有那么容易。毕竟火炮有那么重,而上坡又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就算得到了三营战士的帮助,要把火炮全部拉上山,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到的。
索科夫和别尔金通过坑道,来到了山坡上的观察所。他举起望远镜朝远处望去时,见敌人的坦克停在距离一营前沿阵地约三百多米的地方,用炮火轰击那些正在射击的机枪火力点,掩护后面的士兵从装甲车上跳下,迅速地抢占有利地形。
“旅长同志,”看到自己的部队被德军的坦克压着打,别尔金显得有点着急:“一营没有反坦克武器,打这样的仗,他们很吃亏。”
“我们在装备上处于劣势,今后还有很多这样的仗要打。”看到别尔金一脸担忧的样子,索科夫安慰他说:“不过你别担心,敌人都是一些轻型坦克,他们是无法突破一营阵地的。只要它们靠近我军的战壕,万尼亚会安排战士用集束手榴弹炸掉这些坦克的。”
接下来发生一幕令索科夫吃惊的事情,从北面的工厂区,忽然驶来了一列只有一节车厢的装甲列车。由于这列装甲列车每天都要来回开上两趟,因此索科夫一样就认出这是74号装甲列车。它的装甲车厢采用了独特的三炮塔结构,前后两座大型炮塔各安装一门M1902/30型76.2毫米炮,中间的小炮塔采用T-26轻型坦克的炮塔。
装甲列车开到了两军中间停下,车顶上的三个炮塔同时对着不远处的敌人进行射击。装甲列车在如此近的距离开火,炮弹轻松地撕开了德军轻型坦克正面薄薄的装甲,剧烈的爆炸声之后,炮塔就被炸了天。
列车上的火炮继续开火,德军的坦克被打得惨不忍睹,一个个炮塔在爆炸声中飞上了天空,被炸得开膛破肚成为了一个个熊熊燃烧的火炬。
看到这里,索科夫感慨地说:“德军的轻型坦克在我们的装甲列车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政委同志,你瞧,德军的步兵开始撤退了,假如万尼亚聪明一点,就应该指挥部队发起冲锋了,没准还能全歼这股敌人。”
索科夫的话刚说完,就见到无数的战士从战壕里跃出,端着武器冲向正在狼狈而逃的德国兵。如果没有装甲列车,这些德军士兵在进攻失败后,还有机会逃脱。但如今他们处于装甲列车的火力打击范围之内,他们往左跑,炮弹就落下左面;往右逃,右面也会落下炮弹,逼得他们不得不重新回到中路,乖乖举手向一营的指战员投降。
这场战斗,由于有苏军的装甲列车参战,仅仅持续了十几分钟就结束了。而此时,炮兵连和三营的战士,还在山坡上嘿哟嘿哟地拉着火炮爬山呢。
“太棒了,旅长同志,这简直是太棒了。”别尔金亲眼目睹了整个战斗过程后,他有些激动地说道:“假如我们能多几辆这样的装甲列车,那么不管来多少的敌人,我们都把他们的进攻粉碎。”
“政委同志,你太乐观了。”见别尔金有些得意忘形了,索科夫连忙提醒他说:“别看装甲列车机动力强、火力强大,能抗住小口径火炮的攻击,也具备一定的防空能力,甚至在必要时,可以作为运载步兵的工具,协助友军进行快速机动。
但是,它的缺点也是明显的。比如说它完全依赖完善的铁路网络,一旦在战斗中,敌人破坏了装甲列车行进方向上的铁路,那么它就会停在铁轨上,成为敌人火炮或飞机攻击的靶子。因此,对装甲列车而言,完好无损的铁路交通线,要比车上的枪炮更重要。还有,列车的运行,需要足够的水和煤,对后勤的依赖是非常严重的。”
对于索科夫的这种说法,别尔金沉思了良久,最后点点头,说道:“旅长同志,你是对的,别看装甲列车的威力不小,但如果它赖以生存的铁路线遭到破坏,它就只能停在那里无非动弹,最后的结局,不是被德军的炮火或飞机炸毁,就是被德国人缴获,然后调转炮口来打我们。”
索科夫用望远镜看着远处的战士在打扫战场,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那几辆装甲车好像还是完好无损,应该让人把它都开回来,隐蔽起来。没准哪天就能派上用途。”
好在观察所里有电话,索科夫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坦克连,对接电话的连长阿里泰大声地说道:“阿里泰中尉,是我索科夫。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营在刚刚结束的战斗中,缴获了德军的几辆装甲车,你立即带人去把它们都开回来,然后找个地方隐蔽起来。”
“只有装甲车,那坦克呢?”阿里泰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问道:“一辆坦克都没缴获吗?”
“没有,中尉同志,德军的坦克都被我们的装甲列车摧毁了。”索科夫催促道:“别磨蹭了,快点带人去把装甲车开回来。”
“旅长同志,”阿里泰在准备放下电话之前,又特意问了索科夫一句:“把装甲车开回来之后,需要重新进行涂装,把上面的白十字涂掉,换上我们的五星吗?”
“不用,一切都保持原样。”索科夫的心里忽然有了新的想法,他觉得等战斗在马马耶夫岗附近爆发时,没准这些装甲车能派上大用途,因此他专门叮嘱阿里泰:“记住,装甲车开回来后,要隐蔽好,千万别被德军的飞机炸毁了。”
“放心吧,旅长同志。”虽说阿里泰不明白索科夫为什么要他带人把装甲车开回来,又不做任何改动的原因,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说:“等这些装甲车开回来后,我一定会让人好好保管的。”
第74号装甲列车在粉碎了德军的进攻后,车里的指挥员甚至都没有下车与一营的指战员打招呼,就直接驶回了北面的工厂区,堪称深藏功与名的典范。
虽说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很短,最后也以步兵第73旅的取胜而告终,但索科夫意识到自己的部队还存在很多问题,需要立即召集各级指挥员开个会,避免再犯类似的错误。
考虑到参加会议的营、连级指挥员就多达二三十人,帐篷里是坐不下的,索科夫便临时决定把会议地点,改在了坑道里的会议室里。
“指挥员同志们,”见参加会议的人都到齐了,参谋长西多林站起身说道:“今天把你们召集到这里来,是为了对不久前结束的一场战斗进行总结。”
“战斗总结,什么战斗总结?”西多林的话刚说完,就有坐在下面的指挥员提出了异议:“我们以前打仗,从来没有进行过什么战斗总结,不也一样地打胜仗吗?”
“以前也许你们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战斗总结,但是从现在开始,这应该养成一种制度。”索科夫站起身,对提出质疑的指挥员说道:“我们打完一场仗,不管是胜仗还是败仗,都应该及时地进行总结经验教训,了解在战斗中究竟存在着什么问题,这样一来,我们才能避免在下一次的战斗中,再次犯类似的错误……
今天一营和德军的一支快速纵队所进行的战斗,想必在场的指挥员,都在阵地上看到了。这场战斗给我的感觉,假如没有装甲列车的支援,也许德军会突破我们的方向……”
“旅长同志,”没等索科夫说完,万尼亚从就座位上站起来,大声说道:“我们一营的指战员就算牺牲自己的性命,也绝对不会让德国人越过我们的防线。”
“万尼亚大尉,你先坐下。”索科夫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万尼亚坐下,他接着说道:“从今天的战斗看,一营的指战员表现得很英勇,但他们缺乏反坦克武器,因此就算面对是装甲最薄弱的轻型坦克,他们也束手无策。前几日,我在代理南方集群参谋长时,就曾轻易看到一些英勇的战士,抱着集束手榴弹冲上去,与敌人的坦克同归于尽。他们固然表现得很英勇,可是我们的部队伤亡也是非常惊人的。大家想想,要是一个阵地上的人都死光了,那么由谁来挡住德国人的进攻呢?”
索科夫的反问,让所有的指挥员都沉默了。他们在脑子里默默地思索,自己的部队也缺乏反坦克武器,假如遇到德军的坦克朝阵地冲来时,自己应该采用什么办法,来摧毁敌人的坦克呢?除了用集束手榴弹,还能用什么办法呢?
有些反应快的指挥员,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旁边的奥夏宁上尉,心想反坦克军犬连里,不是有125条军犬吗?让军犬去炸德国人的坦克,不就能减少部队的伤亡了吗?
索科夫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渐渐地集中到奥夏宁的身上,连忙又开口说道:“大家都知道,奥夏宁上尉的军犬连,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德军坦克的。但要是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这显然是不行的。要知道,军犬训练不易,死了一条就少一条。我们在马马耶夫岗这里和德国人进行的战斗,不是一两天就会结束,因此对军犬连的使用,必须留到形势最危急的时刻。”
“旅长同志,”一位连长等索科夫说完后,代表众人问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在这场保卫斯大林格勒的战斗中,不击退敌人,我们就必须一直待在坑道里吗?”
“是的,全旅上下,包括我在内,正整个保卫战期间,都将一直待在坑道里。”索科夫见那位连长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假如你觉得自己的血肉之躯,能抗住德军的炮击和轰炸,就可以留在山坡上的表面工事里。”
索科夫的话,引起了一片哄笑声,那位连长在众人的笑声中,有点尴尬地坐了下来。索科夫正准备继续讲下去时,却被一阵骤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参谋长西多林拿起电话听了片刻,便递向了索科夫:“旅长同志,是集团军司令员的电话。”
“我是索科夫,”索科夫接过了电话,贴在耳边后问道:“您好,司令员同志,请问您有什么指示吗?”
“索科夫中校,你回来了?”洛帕京在电话里冷冷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擅自离开自己的部队,难道不怕上军事法庭吗?”
索科夫没想到洛帕京会这么说,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司令员同志,我离开部队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你离开部队的原因,甚至还知道你在崔可夫的南方集群担任参谋长一职。”洛帕京有点恼羞成怒地说:“但是你离开马马耶夫岗的时候,为什么不向我汇报?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叫擅离职守,我随时可以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对不起,司令员同志,我错了。”索科夫知道此时不能顶撞洛帕京,连忙向对方服软:“我向您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类似的错误。”
原以为洛帕京还会继续发作一番,谁知对方说话的语气忽然变得亲切起来:“好了,索科夫中校,下次再去什么地方的时候,记得事先和我打个招呼,让我心中有数。。不管怎么说,你都是隶属于我第62集团军,明白吗?”
洛帕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说话了?索科夫带着一脑子的疑问,回答道:“明白了,司令员同志。”
“听说你们今天和德军的一支快速纵队打了一仗,并取得了胜利。”洛帕京在电话里说道:“请你向那些在战斗中表现出英勇顽强的战士们,表达我的谢意。谢谢他们为了保卫伟大的斯大林格勒所做出的贡献。”
“我会的,司令员同志。”听到洛帕京用老朋友的语气,和蔼可亲地和自己聊着天,索科夫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按理说自己擅自带部队离开马马耶夫岗,去救援崔可夫一事,挨一顿骂都算是轻的,没准会直接被送上军事法庭。谁知洛帕京如今就轻描淡写地说了自己几句,甚至还和自己谈笑风生。
洛帕京在结束通话前,习惯性地问了一句:“索科夫中校,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忙解决的吗?”
如果洛帕京没问这句话,他和索科夫的这次通话就该结束了。谁知索科夫听到这句话,立即想起自己的部队缺少各种有效的反坦克武器,连忙说道:“司令员同志,我的步兵旅里缺乏反坦克武器,不知您能否支援我们一部分。”
洛帕京今天主动给索科夫打电话,又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完全是因为目前第62集团军在战场上节节败退,按照他的想法,斯大林格勒失守是早晚的事情。而索科夫的步兵第73旅坚守在马马耶夫岗,保卫着通向对岸的码头。只要这个旅还坚守在高地上,那么自己的退路,就不会被德国人切断,这样一来,在关键的时刻,自己可以带着集团军主力,从受到马马耶夫岗掩护的码头渡过伏尔加河,将尽可能多的部队撤往对岸。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就随口一句客气话,索科夫还真的当真,居然找自己要反坦克武器。要知道如今在斯大林格勒接近地和德军战斗的部队,重点要对付的就是德军坦克,他们同样缺乏足够的反坦克武器。不过考虑到索科夫的部队,是自己将来撤军时的依仗,假如他们无法挡住德国人,那么自己的后路就被切断了。
想到这里,他对着话筒艰难的说:“索科夫中校,虽说集团军目前同样缺乏反坦克武器,但是考虑到你们的实际困难,我还是会想办法给你们解决一批的。”
索科夫结束和洛帕京的通话后,对那些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指挥员说道:“指挥员同志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集团军司令部会在最近给我们补充一部分反坦克武器。如此一来,面对德军的坦克,我们也不会束手无策了。”
“旅长同志,”西多林提醒索科夫说:“我知道各部队都严重缺乏反坦克武器,就算给我们进行补充,可能数量也会非常有限,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自己想办法……”
“参谋长同志,我想问问您,我们怎么自己想办法?”瓦西里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道:“如果我们自己有能力生产这些武器装备,那还用犯什么愁?直接开工生产就是了。”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结束,”索科夫觉得今天该说的内容都说得差不多了,便宣布散会:“四位营长和坦克连长留下,其余的指挥员都回各自的部队去吧。”
被留下的营长们表情如常,他们猜到索科夫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向他们进行交代。而坦克连长阿里泰中尉,则有点迷糊,他不知旅长专门点名让自己留下,到底会有什么事情。
“都坐下吧,”看到几人还站着,索科夫连忙招呼他们坐下,随后开口说道:“我把你们留下,是为了反坦克武器一事。刚刚参谋长说得很对,如今我们在斯大林格勒接近地与德军交战的部队,他们重点要对付的就是德军的坦克,因此需要大量的反坦克武器。洛帕京司令员虽说答应给我们补充一部分反坦克武器,但我估计数量不多,充其量就是几支反坦克步枪和一些反坦克手雷之类的。因此,我觉得要想让部队有充足的反坦克武器,只能依靠我们自己来想办法?”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也许是因为被瓦西里大尉当众顶撞,西多林感觉自己有点下不了台,便没好气地说:“我们又没有能力生产这些武器,而从对岸运过来的武器,又是分配给友军部队的,根本没有我们的份……”
索科夫耐心地等西多林发完牢骚之后,才接着说:“参谋长同志,你说得很对。目前我们没有能力生产弹药,同时从后勤运输部队得到补给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特别是最近几天,除了食物和物资外,武器弹药的补充已经完全停止了。”
“旅长同志,情况对我们很不妙啊。”一直没说话的别尔金,也一脸担忧地说:“如果上级不给我们补充弹药,一旦德军发起对马马耶夫岗的进攻,我们很快就会面临弹药短缺的情况。”
安德烈听到几人为了弹药的事情而担心,立即想起前几天一个内务部仓库的事情,要知道那里面储存的物资,解决了南方集群弹药不足的大问题。想到这里,他连忙对索科夫说:“旅长同志,我有个想法,既然我们在城市的西南方向,都能发现一个仓库,不如在附近也找找,没准能找到仓库也说不定。”
“安德烈大尉,”听到安德烈的这个建议,索科夫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你以为那样的仓库,到处都能找到吗?能找到一个,都已经是侥幸了,还想再找到,简直比登天都难。”
“那我们该怎么办?”安德烈听索科夫这么说,有些慌乱地问:“如果得不到补充的话,一旦弹药消耗殆尽,我们的指战员就只能和德国人拼刺刀了。”
“不用担心,”索科夫冲安德烈摆了摆手,“既然我们从自己人这里得不到补充,那就想办法到德国人的仓库里,去拿我们想要的武器弹药。”
索科夫的话一出口,参谋长西多林、营长布里斯基两人都愣住了,他们不明白索科夫为什么要这么说?其余的指挥员之所以表情淡定,是因为他们早已熟悉了索科夫的套路。听自己的旅长这么说,便猜到他肯定又在打德国人军用仓库的主意。
别尔金好奇地问:“旅长同志,你有什么想法,不如说给大伙听听。”
“阿里泰中尉,”索科夫没有回答别尔金的问题,而是先问阿里泰:“你们今天缴获了几辆德军的装甲运兵车?”
“五辆,”阿里泰伸出五个手指,有点惋惜地说:“原来以为是六辆的,谁知我们去接收时,却发现其中一辆被装甲列车上的火炮轰拦了。”
“五辆也行。”索科夫在心里默默地计算了一下,如果挤着坐,差不多也能做七八十人,便继续问阿里泰:“能正常行驶吗?”
“是的,旅长同志。”阿里泰虽然不明白索科夫为什么一直问装甲车的事情,但还是如实地回答说:“我们把装甲车开回来后,都进行过专门的维护,随时都能投入使用。”
“指挥员同志们,”索科夫等阿里泰说完后,对众人说道:“我打算从各营抽调精兵强将,化装成德军,深入到敌后去,想办法从敌人的仓库里,搞一些我们用得上的武器装备。”
别尔金以往对索科夫的这种提议,向来是持支持的态度,但这次,他却犹豫地说:“旅长同志,我建议你再慎重地考虑一下,在如今的形势下,派部队化装深入敌后,是否合适?”
见别尔金居然对自己的方案提出了质疑,索科夫不禁微微蹙了一下眉头,随后反问道:“为什么?说说你的理由。”
“敌我双方的防线,每天都在不停地发生着变化,没准哪个镇子上午是我军的,下午就被德国人占领了。为了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我们的化装行动必须保密,不能通知友军,要是在路上与友军遭遇,发生了误会,该怎么办?”别尔金一口气把自己所担心的问题,“还有,我们压根不知道德国人的军用仓库在什么位置,就这样贸然派出一支小分队去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对于别尔金的这种说法,索科夫没有立即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问其他在座的营长们:“你们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旅长同志,我觉得政委说得有道理。”曾经跟随索科夫参加过化装偷袭战俘营、军火库的瓦西里开口说道:“如今战线每天都在不停地发生变化,别说是我们,可能就算是集团军司令部,也不见得知道我们的部队在什么地方,敌人又在哪里?在这种时候,派部队化装深入敌后,去袭击他们的军用仓库,我觉得是不是太冒险了?”
“敌人的仓库在什么位置,我们根本是一无所知。”万尼亚也字斟句酌地说:“我们的小分队如果在交战地区漫无目标地到处游荡,到最后等待他们的结局,不是被敌人识破而全军覆灭,就是被我军当成敌人消灭掉。”
见一向都支持自己的几位指挥员,此刻都和自己唱起了反调,索科夫扪心自问:难道我真的错了吗?在当前的形势下,就该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阵地上,什么行动都不采取,就规规矩矩地等着德国人来进攻吗?”
“我能说几句吗?”室内不知安静了多久,忽然有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众人循声望去,原来说话的是四营长布里斯基大尉。
由于布里斯基很少在各种会议上发言,因此索科夫也不知他此刻表态,将是支持自己呢,还是反对自己,不过他还是客气地说:“大尉同志,有什么话,你就尽管说吧。”
“我需要一个答案。”布里斯基站起身,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过之后,开口说道:“从我来到这支部队开始,听到战士们谈论得最多的,就是在旅长同志的指挥下,所取得的一系列战果。我仔细分析过所有的战例,发现旅长用兵总是别出心裁,旁人看来是绝对不可能有成功希望的战斗,最后所取得的战果,却让人膛目结舌。你们作为他的老部下,为什么要怀疑他的这个作战方案呢?”
布里斯基的话,引起了另外三位营长的沉思:没错,以往旅长每次组织的战斗,都不被别人所看好,但最后都无一例外地取得了胜利。他的赫赫战功,就算是最高统帅本人,也是知道的。他今天提出的方案,看似很冒险,但其实并非没有成功的希望。
布里斯基看到营长们都在沉思,又继续趁热打铁地说:“既然你们都觉得旅长今天提出的方案太冒险了,那么作为四营营长,我主动向旅长提出,让我们四营抽调人手,来完成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吧。”
索科夫没想到每次在会议上都是沉默寡言的布里斯基,今天会如此旗帜鲜明地支持自己。听到对方提出的请求,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布里斯基大尉,既然你提出了这样的请求,那么这次深入敌后的任务,就由你们营来独立完成。”
“旅长同志,”见索科夫将任务交给了四营,另外的三位营长心里隐隐有的后悔,安德烈站起身,想索科夫提出了请求:“我看这个艰巨的任务,还是由我们四个营来一起完成吧。”
“既然我已经把任务交给了四营,那么这个任务就由他们营来独立完成。”索科夫说完这句话之后,问布里斯基:“布里斯基大尉,我想问问,你打算采用什么方法,来寻找德军的仓库所在地。”
对于索科夫的这个问题,布里斯基淡淡一笑,随后说道:“旅长同志,难道您忘记一营在今天的战斗中,俘虏了不少德军官兵吗?我们完全可以从这些俘虏的口中,了解他们是从什么地方偷偷地穿过了我军的防线,以及他们获得补给的地点在什么位置。”
“布里斯基大尉,你真是不简单啊。”布里斯基的话刚说完,参谋长西多林就称赞他说:“我们只想到敌我的防线犬牙交错,小分队通过时将面临各种困难,却忘记可以从俘虏的敌人那里了解通行线路。有了俘虏的口供,我们寻找敌人的仓库时,就要容易多了,不用像大海捞针似的四处碰运气了。”
“一营长,”索科夫记得抓住的俘虏,通常都要交给城防委员会处置,此刻他急于从俘虏那里了解一些重要的情报,深怕万尼亚已经把俘虏移交,慌忙问道:“你们营俘虏的那些德国兵在什么地方,还没有移交给城防委员会吧?”
“还没有移交,”万尼亚摇着头说:“城防委员会正忙着集中力量修筑城内的防御工事,因此原定来接收俘虏的部队,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
索科夫将电话机推到了他的面前,吩咐道:“你立即给营部打电话,告诉值班的军官,在完成审讯前,任何人来要这批俘虏,都不能给他们。明白吗?”
趁着万尼亚打电话的工夫,索科夫又对布里斯基说:“大尉同志,你们营里有懂德语的人吗?”
“有的,懂德语的战士不少,他们完全可以胜任审讯俘虏的工作。”布里斯基点着头说:“请旅长同志放心,我们一定会从俘虏的口中,了解到我们想知道的情报。”
索科夫问布里斯基的营里是否有懂德语的战士,除了是为了审讯俘虏方便,二来是考虑到他们要化装深入敌后,每辆装甲车上至少要配备几名懂德语的战士,这样就算在路上遇到真正的德国兵,也不会出现穿帮的情况。
他本想让四营的指战员,独立完成这项任务的,但转念一想,就算四营有一千多人,但德语娴熟的战士又能有几个?想到这里,他开口说道:“虽说这次的任务,交给了四营,但我经过一番考虑,决定还是从其它营里抽调一批懂德语的战士,一同参加这次行动。”
瓦西里和安德烈他们原本都以为这次的任务,彻底与自己没有干系了,心里正感到失落呢,听到索科夫这么说,顿时又兴奋了起来。特别是瓦西亚,他激动地说:“旅长同志,您有可能不知道,我们营在库尔斯克征召的新兵里,有不少懂德语的大学士,可以让他们参加这次的行动。”
布里斯基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回来向索科夫报告说:“旅长同志,都搞清楚了,这股敌人是来自第295步兵师的,师长是科费斯少将,他们的师部距离我们这里大概有一百五十公里。”
“就算他们是快速纵队,但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到达我们这里。”索科夫等布里斯基说完后,接着问道:“俘虏有没有供认,他们在什么地方获得的补给?”
布里斯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俘虏供认,他们是在小罗索什卡地区获得的补给,然后从古姆拉克车站的我军防线缺口冲过来的……”
“防线缺口?!”西多林听到这里,连忙紧张地问:“大尉同志,你知道防线的缺口有多宽吗?”
“参谋长同志,”布里斯基看了西多林一眼,回答说:“不小于五公里。”
“旅长同志,”听到布里斯基这么说,西多林有些紧张地问索科夫:“你看我们是否需要将此事向集团军司令部报告?毕竟是一个宽达五公里的缺口,我担心将来会有源源不断的敌人从这里涌进来。”
“不用报告,”谁知索科夫听了西多林的提醒后,却摇摇头说:“目前集团军的部队都在一线阻击敌人,根本没有预备队可以使用。就算我们向司令员报告了此事,他也找不到合适的部队来填补这个缺口。如果从其它地段抽调兵力来防御,反而会打乱整体的防御部署。”
索科夫之所以这么说,并非他见死不救,而是因为他的心里很明白,就算自己把此事向洛帕京报告了,对方也不见得相信自己的话,与其自讨无趣,不如顺其自然,反正德军就算从防线的缺口闯进来,只要自己的部队还在坚守马马耶夫岗,敌人就别想到达伏尔加河边。
知道敌人的补给点在什么位置后,索科夫接下来开始安排小分队的指挥员。作为步兵旅的旅长,索科夫肯定不会参加这样危险的行动;而布里斯基是四营营长,他也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因此只能安排其他人,来指挥这支部队。考虑到小分队有六十多人,队长起码应该是个连级干部。
索科夫在经过一番衡量之后,对众人说道:“我建议由侦察连长克里斯多夫中尉,来指挥这支部队。有反对意见吗?”
侦察连平时的任务,就是深入了敌后去进行侦察,让侦察连长克里斯多夫指挥这支化装成德军的部队,深入到敌后,那简直是再合适不过。因此听到索科夫的问题后,所有人都纷纷摇头,异口同声地回答说:“没有!”
既然众人都不反对由克里斯多夫来指挥这支部队,索科夫便打电话把他叫了过来,对他说道:“中尉同志,我打算派一支部队化装成德军,深入到敌后去,洗劫德军的仓库,把他们的物资都搬到马马耶夫岗来。经过我们大伙儿的商议,觉得这支部队由你指挥,是最合适的。怎么样,能完成任务吗?”
“旅长同志,”克里斯多夫没有立即回答索科夫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能问问,归我指挥的部队有多少人,敌人的军用仓库又在什么地方吗?”
“到地图这里来,中尉同志。”等克里斯多夫来到桌前,索科夫指着地图对他说:“根据俘虏的供认,他们在小罗索什卡地区有个补给点,那里应该就是德军的仓库所在地。
而你要指挥的部队,包括你在内,共有六十八人,其中报务员和卫生员。你们都将化装成德军,穿过我军防线上的缺口,进入敌人的后方,伺机夺取敌人的仓库。”
克里斯多夫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一番,随后说道:“旅长同志,从小罗索什卡地区到马马耶夫岗,有差不多八十公里的距离,就算占领了敌人的仓库,要把那么多的物资搬回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能搬多少就搬多少。”索科夫觉得这次深入敌后的行动,有那么几分刀口舔血的味道,于是叮嘱对方说:“如果实在搬不走的东西,就一把火全烧掉,绝对不能留给德国人。”
“旅长同志,”克里斯多夫接着问道:“我们应该在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凌晨两点出发。”看到克里斯多夫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索科夫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不会让你们步行的。我们缴获了五辆德军的装甲运兵车,小分队就乘坐这些车辆,深入到敌后去。”
克里斯多夫原本还担心,索科夫会命令他们徒步行军八十公里,赶往小罗索什卡地区。此刻听说居然有装甲运兵车可以乘坐,他悬在心头的巨石算是落了地。谁知他刚高兴了没多久,索科夫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们的心凉了半截。
“克里斯多夫中尉,为了确保你们的行动不会被德军察觉,我们将不会向友军进行通报。”索科夫表情严肃地说:“因此,从马马耶夫岗出发那一刻开始,你们就要把自己当成德国人。明白吗?”
克里斯多夫苦着脸问道:“旅长同志,要是双方发生了误会,我们该怎么办?”
“一个字:‘跑’。”索科夫对克里斯多夫说道:“如果双方发生误会时,你们主动去联系对方,一旦被敌人察觉,你们的身份就会受到怀疑,对你们下一步的行动是非常不利的。因此当你们遭到我军攻击时,最好的选择就是逃跑,反正你们乘坐的是装甲运兵车,他们根本追不上你们。”
“旅长同志,允许我离开吗?”克里斯多夫面无表情地问道:“我想和战士们先熟悉一下,这样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我才能有效地实施指挥权。”
“允许!”在克里斯多夫离开前,索科夫向他伸出手:“祝你好运!”
索科夫在向克里斯多夫布置任务时,一旁的别尔金不禁苦笑连连,他心里暗想:旅长真的是太疯狂了,发现在我军的防线上,有一个巨大的缺口,他不向集团军司令部报告;如今派出一支部队伪装成德军行动,也不向友军通报。如果将来上级怪罪下来,不知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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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多夫率领的小分队,在天明前,接近了苏军把守的古姆拉克车站。得到前车的报告后,克里斯多夫立即下令:“不要惊动车站内的守军,从别的地上找路绕过去。”他之所以下达这样的命令,是担心哨兵发现自己这支冒牌的德军车队,会立即发出警报,一旦发生误会打了起来,到时就不好收场了。
向前行驶七八公里,开路的装甲车用车载电台通知克里斯多夫:“中尉同志,前面的公路上发现了一支部队,约有三百多人。左右两侧无法绕行,我们该怎么办?”
听说前面出现了一支几百人的部队,克里斯多夫连忙追问:“是我们的人,还是德国人?”
“是我们的人,中尉同志。”坐在第一辆车上指挥的,是一名上士,他向克里斯多夫报告说:“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并就地寻找掩护,似乎准备向我们开火!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克里斯多夫知道前面无法绕路,如果装甲车队强行向前行驶的话,很有可能和自己人打起来,无奈之下,他只能命令车队停下:“车队停下,原地待命!”
等车停下后,克里斯多夫站在车厢里,举起望远镜朝前方望去,只见上百米外,有数百苏军指战员趴在路边的沟壑或者草原上,黑洞洞的枪口都对准了车队所在的位置。“怎么办?”克里斯多夫在心里暗自问自己:“是强行冲过去,还是退回去重新寻找道路?”
“中尉同志,我们该怎么办?”来自四连的艾诺下士,见克里斯多夫举着望远镜一直不曾放下,便善意地提醒对方说:“如果我们的车队一直停在这里,会以前不必要的麻烦。”
面临着进退两难境地的克里斯多夫,听到艾诺下士的提醒后,随口问道:“下士同志,你说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我们前进,就会与我们自己的部队发生冲突。”艾诺下士望着前面说道:“可要是我们调头去寻找其它的出路,会耽误不必要的时间。因此两种办法都是不可取的。”
艾诺下士的话引起了克里斯多夫的兴趣,他放下望远镜,扭头问道:“下士同志,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艾诺下士用手朝前方一指,说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沿着公路继续朝前开。”
“可是你刚刚才说过,一旦我们继续前进,就会与前方的部队发生冲突。”克里斯多夫望着艾诺冷冷地说:“难道你真的希望我们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吗?”
“中尉同志,我刚刚仔细观察过了,附近应该没有敌人的存在。”艾诺对克里斯多夫说道:“我们只需要派一个人过去表明身份,让他们给我们让开一条道路,就可以了。”
“派人过去表明我们的身份?”对于艾诺下士的这个大胆提议,克里斯多夫思考了一阵,觉得倒是可以试试这个方案,总比这样一直僵持着强。便反问道:“下士同志,你觉得应该派谁去完成这项任务呢?”
“既然这个建议是我提出的,”艾诺说道:“那就由我来负责执行吧。”
在获得克里斯多夫的同意后,艾诺下车在路边找了一个树枝,将一张白手绢绑在上面,单手举着朝前方走去。
而隐蔽在另外一侧的苏军指战员,原以为自己和德军的装甲车队遭遇后,会发生一场恶战。谁知不光没有打起来,相反,对方还派了一名士兵举着白旗走了过来。军衔最高的是一名上尉,看到对方有人举着白旗过来,他连忙从地上探起身子,冲左右喊道:“不要开枪,都不要开枪。”
喊完之后,上尉盯着正朝自己走来的德军士兵,心里想:“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支德军的装甲车队与自己遭遇后,不光没有开火,反而有人举着白旗走了过来,难道他们是打算向我们投降吗?”
艾诺走到距离苏军指战员还有十几步的地方停下,随后大声地喊:“你们谁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员?”
听到举着白旗过来的德国兵,居然说一口流利的俄语,上尉站起身,冲着他说道:“我是第192步兵师的连长果里亚上尉。你们是不是准备向我们投降?”
“你说什么呢,我们为什么要向你们投降。”艾诺丝毫没受果里亚比自己军衔高的影响,不依不饶地说:“我们是步兵第73旅的,正在执行特殊任务,请你们把路让开。”
“步兵第73旅?!”果里亚上尉听到艾诺这么说,先是一愣,随后反问道:“是坚守马马耶夫岗的那支部队吗?”
“没错,我们的确驻扎在马马耶夫岗。”艾诺惊喜地问道:“难道您听说过我们的部队?”
“是的,听说过。”果里亚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师原来的任务,就是驻守马马耶夫岗,谁知都快到斯大林格勒了,却通知我们,说那里已经有步兵第73旅驻扎了,便将我们师调往了顿河左岸,阻击德军的进攻。”
“上尉同志,如果您不反对的话,可以随我去见见我们的指挥员。”艾诺朝身后的车队努了努嘴说:“他就在中间的装甲车上。”
“副连长,”果里亚冲趴在不远处的一名少尉喊道:“立即把部队集结起来,准备继续赶路。”
“可是,连长同志。”少尉用手一指远处的装甲车,为难地说:“前面的装甲车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果里亚说道:“别担心,车上坐的都是我们的同志,你们尽管赶路就是了。”
少尉答应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开始重新集合部队。而果里亚则跟着艾诺,朝克里斯多夫所在的装甲车走去。
克里斯多夫见艾诺下士带着一名军官过来,而且对方的军衔还比自己高,连忙下了车,站在车旁等候。等对方一走过来,他立即抬手敬礼:“您好,上尉同志。我是步兵第73旅侦察连长克里斯多夫中尉。”
果里亚还了一个礼,“我是步兵第192师的上尉连长果里亚!中尉同志,我能问问,你们化装成德国人,又乘坐德军的装甲车,是打算去什么地方?”
“对不起,”面对果里亚的好奇,克里斯多夫客气地说:“我们在执行一项特别任务,请原谅我无可奉告。对了,上尉同志,你们师的其他人在什么地方,你们又打算去哪里?”
果里亚等克里斯多夫说完,苦笑着说:“中尉同志,难道你没看到,我们师就只剩下这几百人了吗?除了我和副连长外,所有的军官都在战斗中牺牲了。至于你问我们去哪里,我只能回答你:不知道!我们只能沿着道路往前走,等待有一支部队收容我们为止。”
听到果里亚如此悲观的说话,克里斯多夫不禁灵机一动,心想虽说这支部队只有几百人,但如果能劝说他们加入步兵旅,想必旅长一定会很高兴。想到这里,克里斯多夫对果里亚说:“上尉同志,假如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派人送你们前往马马耶夫岗,在那里你们可以得到休整和补充。”
克里斯多夫的话让果里亚怦然心动,他试探地问:“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克里斯多夫说完,把艾诺叫过来,吩咐他说:“艾诺下士,这次的行动,你就不必参加了。你的新任务,是带第192师的同志们返回马马耶夫岗。”
得知自己不能参加任务,艾诺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就在他准备在说点什么时候,却听到克里斯多夫说:“下士同志,只要你能将这支部队顺利地带到马马耶夫岗,相信旅长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明白吗?”
克里斯多夫的话,让艾诺如醍醐灌顶,他立即想到,如果自己真的将这支部队带回了马马耶夫岗,所立下的功劳,绝对不会比跟着克里斯多夫深入敌后,去夺取敌人的仓库差。没准旅长一高兴,还会给自己晋升军衔呢。于是他连忙来了个立正,回答说:“中尉同志,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他们安全地带回马马耶夫岗的。”
中午时分,艾诺带着第192师的残部来到了马马耶夫岗。索科夫听说有一支数百人的部队来到了自己的防区,连忙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果里亚正和艾诺站在开阔地里说话,见索科夫走过来,两人连忙原地立正,举手向对方敬礼。艾诺报告说:“旅长同志,这位是第192师的果里亚上尉,我们在执行任务的途中,和他的部队偶遇,克里斯多夫中尉就命令我将我们带到这里来了。”
“欢迎你,果里亚上尉。”索科夫上前握住果里亚的手,笑着说道:“想必你们都饿了吧,我会安排你们填饱肚子和休息的。”
“中校同志,”果里亚看了一眼索科夫领章上的军衔,小心翼翼地说:“我想问问,您能收容我们吗?”
索科夫听到果里亚这么说,不禁一愣,随后反问道:“怎么,上尉同志,你不打算再回你们师里了?”
果里亚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望着索科夫说道:“中校同志,我们全师就只剩下我们这点人了。”
“上尉同志,有什么事情,我们到帐篷里再说吧。”西多林觉得有些事情在大庭广众下说,不太合适便招呼众人进帐篷,同时吩咐艾诺下士:“你带他们去警卫连平时训练的地方去休息,顺便让炊事兵给他们搞点吃的。”
等进入帐篷后,西多林冲着果里亚问道:“上尉同志,我以前曾经担任过第64集团军的作战处长,知道第192师部署在顿河的右岸,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的防线离这里,至少超过了120公里。说说吧,你们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中校同志,”果里亚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双眼圆瞪地盯着西多林,怒气冲冲地问道:“难道你认为我们是逃兵吗?”
“上尉同志,不要激动。”索科夫走到了果里亚身边,抬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柔声说道:“我想你们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情,你能给我们大家讲讲吗?”
果里亚坐下后,朝西多林扬了扬下巴,说道:“这位前任的作战处长同志没有说错,我们第192师最初的确是部署在顿河的右岸。但七月下旬时,德军经过强攻,突破了我师和第184师的防御阵地,他们不光派飞机轰炸我们的师部,同时还派出了小股部队偷袭。师长扎哈尔琴科上校组织参谋人员对进攻的敌人实施反击,甚至还用机枪击落了一架敌机。但他却不幸被敌机投下的炸弹命中,当场壮烈牺牲。
就在前天,德军以坦克部队为先导,再次向我们的阵地发起了强攻。面对敌人的攻势,我们进行了顽强的抵抗。在战斗中,新任的师长茹拉廖夫上校、参谋长塔兰采夫以及政委全部壮烈牺牲。全师进入阵地时,有六千多人,但最后成功突破德军包围圈的,就只有我带领的这三百多人。”
“那右岸的其它部队呢?”西多林听果里亚说完后,好奇地问:“他们也突出德军的包围,回到了左岸吗?”
“中校同志,我不清楚。”果里亚摇着头说:“我们在突围时,左右两翼的第184和第205师,也陷入德军的重围,至于他们有没有突围出来,我就不清楚了。”
“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索科夫简短地问道。
“中校同志,您能收容我们吗?”果里亚神情黯淡的说:“第192师几乎都打光了,也许上级会撤销我们的建制,如果您不收容我们的话,剩下的人就会被拆散分到别的部队去。”
“旅长同志,”别尔金看到那三百多战士,虽然人人都是一脸倦容,但既然他们能从敌人的包围圈里突出来,证明都是精兵强将,如果能将他们纳入麾下,就能提高部队的战斗力,于是他向索科夫建议说:“我看,就留下他们吧。”
索科夫的心里很明白,在即将开始运转的斯大林格勒绞肉机时,人员的损耗是难以想象的,来到这里的战士,平均存活时间不超过24小时,而军官也不过72小时。自己将来想补充兵员,是异常困难的,因此必须趁着现在兵员还不算太紧张的时候,想尽一切办法,把各种兵员充实到自己的部队里来。
出于这样的考虑,索科夫对别尔金的提议,立即表示了同意:“既然政委同志都这么说,那么果里亚大尉就带着你的部队留下吧。”为了防止对方拒绝自己,他立即补充了一句,“放心吧,上尉同志,我会继续保留你们的番号,等上级派来的补充兵员到了,你们师就能马上重建起来。”
“保留番号?!”果里亚听到索科夫这么说,脸上不禁露出了惊诧的表情:“中校同志,我想问问,怎么才能保留我们师的番号呢?”
“果里亚大尉,我不会把你的部下拆散后,编入各个连队的。”索科夫为了让果里亚安心,对他说道:“在原第192师原有指战员的基础上,我会再给你补充两百人,组建一个新的营,番号为第192营,由你担任营长。怎么样,没问题吧?”
听完索科夫的安排后,果里亚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他摇摇头,回答说:“没问题,中校同志。我坚决服从您的安排。”
“果里亚上尉,你怎么还在叫中校同志。”一旁的别尔金笑呵呵地说:“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是我们步兵第73旅的一员,你应该称呼他为旅长。”
“旅长同志,”果里亚上尉从善如流,立即改变了对索科夫的称呼:“不知您打算将我们营部署在什么位置?”
“反正最近警卫连的训练时间,已经大大减少了,那块地方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你们营就先驻扎在那里吧。”索科夫说道:“等时间合适时,再调整你们的住处。”
“旅长同志,就算我们营如今只有三百多人,但要把他们安置下来,至少需要六七十顶帐篷。”果里亚有些担心地问:“不知旅部能为我们提供多少帐篷?”
由于步兵旅的大多数兵力,如今都进入了坑道,原来他们居住的帐篷都空了出来。索科夫听果里亚提到了帐篷的事情,便吩咐西多林:“参谋长同志,我们如今不是有很多空帐篷吗?先拨八十顶给第192营的同志们,让他们能有个好好休息的地方。”
果里亚原以为自己提出请求后,索科夫能给自己解决三十顶帐篷,已经是极限了,甚至在心里,他已经做好了让战士们十个人挤一顶帐篷的打算。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大方,一口就答应给自己八十顶帐篷。他连忙感激地说:“旅长同志,我代表第192师……不对,是第192营的全体指战员,谢谢您!”
“参谋长同志,”为果里亚的第192营解决了住宿问,索科夫继续对西多林说:“尽快从别的营抽调不少于两百人,充实到第192营,以确保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能重新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旅长同志,我建议补充给第192营的战士,从一营、二营和四营抽调。”西多林作为参谋长,对于旅里各营的兵力情况是最了解的,他等索科夫说完后,就主动向对方提出:“而三营的兵力最少,我看就暂时不抽调了吧。”
正当第192营的战士们,在为他们安排的区域搭建帐篷时,空中忽然传来了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这些刚从顿河右岸撤下来的战士们,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立即本能地寻找地方进行隐蔽。
临时被抽来帮忙的警卫连战士们,看到新来的战友的狼狈相,不禁哈哈大笑。有那种热心肠的战士,冲那些四处找隐蔽的战友喊道:“别担心,别担心,是德国人的侦察机,没有危险的。”
听到警卫连战士的喊声,处于惊弓之鸟状态的战士们,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们从藏身之处站起来,仰头望着空中,看清楚在空中盘旋的敌机,果然是一架没有武装的侦察机,悬在嗓子眼的心,才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索科夫听到飞机发动机的声音,从帐篷里走出来,望着空中问西多林:“参谋长同志,敌人的侦察机每天都要光顾马马耶夫岗,你说他们发现我们所修筑的工事了吗?”
“山坡上的表面工事,肯定是被侦察到了。而坑道里的工事,除非德军飞行员有透视眼,否则根本发现不了。”西多林说到这里,忽然有点犹豫地说:“不过……”
见到西多林欲言又止的样子,索科夫有些着急地问:“不过什么?参谋长同志,你有什么话,就一次说完,别说一半留一半,让人听了着急。”
“旅长同志,连接南北两坡的地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彻底完工。”西多林回答说:“采用暗挖法的那条地道,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德军飞行员是绝对无法发现的。可是那条采用明挖法的地道,却被德军侦察机反复侦察过了,我担心一旦战斗在马马耶夫岗附近打响,那条地道的所在位置,会成为德军轰炸的重点。”
对于西多林的担心,索科夫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放心吧,参谋长同志。就算敌人发现了那条采用明挖法的地道,也不会在意的,他们甚至有可能把那里当成我们挖的一条战壕或反坦克壕,不会随便浪费他们宝贵的炸弹。”
看到侦察机在马马耶夫岗的上空不断兜圈子,索科夫对站在一旁的西多林和别尔金说:“没啥可看的,我们先回帐篷吧。”
三人刚刚走进了帐篷,外面忽然响起了隆隆的炮声。听到这个声音,索科夫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暗想:不会是德国人开始对马马耶夫岗进行炮击了吧?但他很快就发现,地面没有感觉到震动,而炮声是从空中传来的。
“见鬼,这是部署在码头上的高射炮兵,朝着敌人的侦察机开火了。”索科夫不满地吼着冲出了帐篷,仰头朝空中望去,果然看到侦察机的四周,绽放出一朵朵黑色的烟团,但很快就被风所吹散了。
“旅长同志,出什么事情了?”别尔金看到索科夫冲出了帐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也跟着冲出来。等他看到绽放在空中的烟团,不禁笑着说:“太棒了,我们的高射炮兵真是太棒了。只要他们能把敌人的侦察机打下来,以后就没有敌机敢出现在马马耶夫岗的上空。”
“高射炮兵怎么能随便开火呢?”看到德军的侦察机被炮火赶走后,索科夫没好气地说:“只是一架侦察机,如今在开火的高射炮至少有五门以上,这不是暴露目标吗?”他扭头问刚走出帐篷的西多林,“参谋长,部署在码头上的高射炮兵的番号是什么?”
“报告旅长同志,”西多林连忙回答说:“是第1077女子高炮团,团长是戈尔曼中校。他的指挥部就设在我们的卫生队旁边的建筑物里。”
“旅长同志,你想做什么?”别尔金和索科夫相处的时间很长,听他这么问,就猜到他肯定想到高炮团,去找那位戈尔曼团长聊聊,连忙阻止他说:“高炮团和我们只是防区毗邻,但是却没有任何隶属关系,就算你去了,对方对你所说的事情,也不会引起重视的。”
“一旦我们这里爆发战斗,防空方面就必须依靠他们。”索科夫正了正头上的钢盔,继续说道:“可要是高炮团因为过早地暴露目标,而遭受到不必要的损失,我们的指战员每天就只能蹲在工事里挨炸了!”
“既然是这样,旅长同志,那我就陪你走一趟。”别尔金担心索科夫到了别人的地盘,为这种事情冲对方的指挥员发火,便主动提出随他一同前往,“至于旅里的事情,就交给参谋长全权负责吧。”
高炮团的驻地,离索科夫的旅部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
团指挥所门口站岗的是两名女兵,看到两名友军的指挥员走过来,她们连忙拦住了两人的去路,客气地问:“两位指挥员同志,请问你们是哪部分的,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步兵第73旅旅长索科夫中校,这位是我的政委别尔金。我们的部队就驻扎在马马耶夫岗。”索科夫做完自我介绍后,问挡在自己面前的女兵:“我有急事想见你们的团长戈尔曼中校,他在里面吗?”
“是的,指挥员同志,团长在里面休息。”了解了索科夫和别尔金的身份后,女兵连忙态度恭谨地说:“请你们两位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进去通报一声。”
女兵进去不到两分钟,就走了出来,和她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中校。索科夫先抬手向对方敬了一个礼,礼貌地说道:“您好,戈尔曼中校,我是步兵第73旅旅长索科夫中校,是特意前来拜访您的。这位是我的政委别尔金。”
“你们好,指挥员同志们。”戈尔曼抬手还礼后,好奇地问:“我听我的部下说,你们找我有事情?”
“是的,中校同志,我有些话想和你谈谈。”索科夫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门口站岗的女兵:“我们能进去再谈吗?”
“请进吧,两位指挥员同志。”戈尔曼请两人进入了自己的房间,招呼两人在靠墙边的长椅上坐下,收拾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行军床,随后转身问两人:“不知你们专程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是这样的,团长同志。”别尔金担心索科夫直接和对方谈,有可能把事情说崩,便抢先说道:“今天敌人的侦察机在马马耶夫岗上空侦察时,你们高炮团动用了不少于五门高炮进行轰击。”
“有这回事,我们不能让敌人的侦察机肆无忌惮地伏尔加河边乱窜。”戈尔曼原本在睡觉,是隆隆的炮声将他惊醒。他醒来之后,到门口打听了一下,得知是自己手下的高炮手,正在攻击德军的侦察机,又回去蒙头大睡。“怎么,两位指挥员同志,你们的到来,难道和我们攻击德军的侦察机有关吗?”
“没错,的确是这样的。”这次说话的是索科夫,他对戈尔曼说:“德军侦察机每天都要飞到马马耶夫岗,要侦察什么,恐怕早就侦察得差不多了。不过你们今天擅自开火,已经把你们的防空炮位都暴露了,一旦德军对马马耶夫岗地区实施轰炸,我担心你们这里将成为攻击的重点。”
戈尔曼等索科夫说完后,居然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完之后,他对索科夫说:“索科夫中校,我想有必要提醒您一点,我们既然是高射炮兵,那么对出现在防区上空的敌机,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炮把它轰下来,或者是远远地赶走。
至于您担心敌人会将我们的这里作为重点轰炸的区域,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就可以趁着敌人轰炸机云集的机会,把更多的敌机打下来,以确保城市上空的安全。”
这次的会面,最后是不欢而散。索科夫愤愤不平地拂袖而去,别尔金和戈尔曼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也跟着追了出去。他追上索科夫,对他说道:“旅长同志,别生气。高炮团又不归我们管辖,他们想什么时候开炮,是他们的自由,我们无权进行干涉。”
“我明白,政委同志,您所说的话,我都明白。”索科夫有些无奈地说:“今天为了驱逐一架侦察机,高炮团就有至少五个高炮阵地暴露了。我担心的是在不久的将来,德军会对这里实施轰炸,而那些暴露出来的高炮阵地将首当其冲。”
别尔金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旅长同志,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只需做好自身的防空工作,对于别的友军,还是一切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