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进攻开始还有十分钟,索科夫就带着萨莫伊洛夫来到了厂门外的战壕里,举起望远镜朝远处的工人新村望去。但由于光线太暗,他只能勉强看清楚工人新村里的废墟轮廓。
“索科夫上校,”索科夫的身后响起了彼得声音,他担心近卫团的反击不顺利,也特意到前沿来瞧瞧。见索科夫举着个望远镜瞧个不停,忍不住问道:“我们的夜袭部队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是不是被敌人发现了?”
“我想应该不会。”索科夫摇着头说:“如果敌人有所察觉的话,工人新村里此刻早已是枪声、爆炸声响成一片了,但您仔细听听,除了远处传来的枪炮声外,什么动静都没有。”说到这里,他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补充说,“现在距离进攻开始还有六分钟,我们就耐心等待吧。”
听说进攻还有六分钟开始,彼得知道自己太紧张了,点了点头,便蹲在了战壕里。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刚把香烟叼在嘴里,没等他点燃,就听到索科夫拿低沉的声音:“厂长同志,如果您不想丢掉性命的话,就别在战壕里抽烟。我不清楚附近是否有德军的狙击手,如果有的话,烟头上的那一点火星,就足以暴露您的位置。”
彼得是第一次到前沿阵地,还真不懂晚上不能在战壕里抽烟,听到索科夫这么说,连忙取下叼在嘴里的香烟,又重新塞回了烟盒。他起身趴在索科夫的身旁,歉意地说:“对不起,上校同志,我不知道前沿有这个规定。”
“没关系,”索科夫冲他摆摆手,大度地说:“您现在不就知道了么,我想下次就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了。”
“厂长同志,厂长同志。”两人正说着话,鲍尔沙克忽然沿着战壕跑了过来,他来到了彼得面前,蹲下身子说:“厂长同志,副厂长来电话,说崔可夫将军打电话找您……”
“厂长同志,”索科夫得知崔可夫给彼得打电话,猜想可能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忙催促他说:“您快点去接电话吧。”
谁知他的话刚说完,鲍尔沙克却出人意料地对他说:“还有您,上校同志,司令员也让您去接电话。”
索科夫得知崔可夫要找自己,连忙放下了望远镜,跟在鲍尔沙克的后面,沿着战壕朝他的指挥所走去。哪知到了营指挥所,鲍尔沙克却没有放慢速度,依旧脚步不停地朝前走着。“鲍尔沙克少校,”索科夫以为鲍尔沙克正在想什么事情,精神不够集中,以至于连自己的指挥所都认不出来,连忙提醒他说:“您要哪里?您的指挥所在这里。”
鲍尔沙克停住脚步,扭头对索科夫说:“上校同志,崔可夫将军的电话是打到值班室的,在那里的副厂长特意给我的指挥所打了电话,让我通知你们去接电话。”
鲍尔沙克把两人送到了值班室门口,便调头回自己的营指挥所了。索科夫迈步走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话筒,不过他并没有急着过去拿起电话,而是向彼得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厂长同志,您先接电话吧!”
“厂长同志、上校同志,你们回来了!”见到彼得和索科夫的到来,津琴科连忙拿起了桌上的话筒,朝着彼得递过去,嘴里说道:“厂长同志,崔可夫将军要和您通话。”
“您好,崔可夫将军,我是彼得。”彼得接过话筒贴在耳边,笑呵呵地问道:“您有什么指示吗?……什么,把这段时间生产出来的新坦克,都交给别雷上校的坦克旅?……放心吧,没问题没问题,我们一定会最近几天生产出的坦克,一辆不少地交给别雷上校。……哦,您要找索科夫上校!……没错,他就在我的身边,我立即让他接电话。”
索科夫不知道崔可夫在此时找自己,到底会有什么事情,不过他还是恭恭敬敬地说:“您好,司令员同志,我是索科夫,请问您有什么指示吗?”
在电话的另外一头,崔可夫有些不悦地问:“我刚刚听军事委员同志提起,说你的部队在白天,就已经主动放弃了工人新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索科夫听崔可夫这么问,不自觉地抬手看了看表,发现离自己命令部队撤出工人新村,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崔可夫居然到此时才知道这件事。为了不让崔可夫发火,他主动地介绍了当时的战场情况,以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工人新村夺回来?”崔可夫耐着性子等索科夫说完后,直截了当地说:“我提醒你一句,一旦德国人在工人新村站稳了脚跟,你们再想夺回来,就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放心吧,司令员同志,我的部队已经潜伏在工人新村的下方,只等时间一到,就能立即立即钻出下水道,打敌人的一个措手不及。”索科夫自信满满的说:“您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索科夫的回答,让崔可夫感到很意外:“什么,你的部队已经部署在工人新村下面的下水道?那真是太好了,等夺回了工人新村,记得及时向我汇报。”说完,也没给索科夫说话的机会,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结束和崔可夫的通话后,索科夫抬手看了看表,发现已经是零点过两分,然而他却没听到从工人新村那里传来枪声和爆炸声,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
彼得和津琴科也察觉到了异样,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诧异。津琴科试探地问索科夫:“上校同志,怎么工人新村那里还没有任何动静啊,是不是帕普钦科中校的部队还没有进入指定位置啊?”
“这不可能。”索科夫摇着头回答说:“他们一个小时前就出发了,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到达指定位置。”
“可是,工人新村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啊?”
“别着急,再等等。”索科夫虽说心中慌乱,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也许再等一会儿,就有消息了。”
就在索科夫抬手拭去额头汗水时,一盒香烟递到了他的面前,彼得冲他点了点头,说道:“上校同志,不要着急,我们再等等,先抽支烟。”
索科夫向彼得道谢后,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叼在了嘴里,津琴科连忙划燃一根火柴,为他和彼得点燃了香烟。彼得可能是为了缓解室内的紧张气氛,在抽了一口烟之后,笑着问索科夫:“上校同志,听说我们的战士在打扫战场时,能缴获不少的德国烟。下次再缴获德国烟的时候,能送几盒给我吗?”
“没问题。”索科夫知道战士们在打扫战场时,除了一些烟瘾特别大的战士外,是没有人会要德国烟的,大家普遍认为德国烟抽起来有一股马粪的味道。索科夫以前曾经抽过一次,的确是难抽得要命,不过彼得既然想尝尝德国烟的味道,但可以让战士们在打扫战场时,为他找几盒,因此他答应得非常爽快:“等拿下了工人新村,我就让战士们给您送几盒德国烟。”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就一言为定。”彼得说完,起身走到门口,冲着外面喊了一声,“来人啊!”
随着他的喊声,一名拿着步枪、穿着便服的工人走进了房间,挺直身体等待彼得下命令。彼得用手朝他一指,吩咐道:“你带两个人,去观察工人新村方向,听到有什么动静,立即向我们报告!”
等工人离开后,彼得对索科夫说道:“索科夫上校,工人新村那边有什么动静,我的人会立即回来报告的。”
见彼得已经抢先派人去观察工人新村方向的动静,索科夫也就没有再画蛇添足,让萨莫伊洛夫带人执行同样的任务。他指着桌上的电话,用商量的口吻问津琴科:“副厂长同志,能帮我拨通马马耶夫岗吗?我想了解那边的情况。”
彼得为了便于指挥,天黑之前专门让厂里的电话员,在值班室安装了一部高频电话,如果没有两位厂长的帮助,索科夫可没法接通任何地方。好在索科夫和津琴科的关系不错,对方答应得很爽快:“上校同志,请稍等,我立即帮您拨通电话。”
两分钟之后,津琴科拿着话筒对索科夫说:“上校同志,和马马耶夫岗联系上了。”
索科夫接过电话,听清楚里面传出的是西多林的声音,也没兜圈子,便直接地问:“参谋长,我是索科夫,马马耶夫岗那里的动静怎么样?”
“我们在白天打退了德军的四次进攻。”西多林连忙回答说:“经过统计,共击毁了德军六辆坦克和突击炮,打死了五百多名德国兵……”
“干得不错。”索科夫听到这样的战果,心里感到非常满意。虽说击毁的坦克和突击炮,没有工人新村这边多,完全是因为马马耶夫岗的地形,不利于使用装甲部队,德国人投入的坦克和突击炮数量就会少很多。他接着问:“我们深入敌后的几支小分队呢,他们取得了什么样的战果。”
听到索科夫的这个问题,西多林迟疑了片刻,然后回答说:“缩编团派出的小分队,昨晚袭击了德军的一个营指挥所,打死了十几名尉级军官,以及三十多名士兵。而另外几个团的小分队,则没有取得什么战果。”
“什么,另外几个小分队,没有取得战果?”对于这样的结果,索科夫有些诧异地问:“参谋长同志,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这,这个……”西多林听到索科夫提出的问题,变得有些吞吞吐吐,不知该怎么回答。就在这时,索科夫忽然听到听筒里传出了伊万诺夫的声音:“师长同志,这事还是由我来向您报告吧。”
“您好,副师长同志。”索科夫猜想西多林之所以吞吞吐吐,肯定是和伊万诺夫有关,既然他愿意亲自向自己解释,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师长同志,我的部队从组建开始,就一直在和敌人进行面对面的阵地战,这种敌后袭扰战,还从来没有打过。”伊万诺夫满脸苦涩的向索科夫解释说:“可能还需要给他们几天时间适应一下,他们才能学会如何在敌人后方打仗。”
听完伊万诺夫的解释,索科夫觉得这事很正常,让打惯了正规战的部队,去打游击战,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适应的,还需要一个过程。因此他通情达理地说:“我明白了,副师长同志,请您转告另外几个团的指挥员,让他们尽快适应如何在敌人的后方作战。要让他们明白,要想打败敌人,不光要在正面和敌人拼命,还要学会钻到敌人的后方去搅他们一个天翻地覆。”
“我明白了。”伊万诺夫见索科夫没有责备自己,不禁暗松了一口气,他连忙挺直身体回答说:“我会把您的话,告诉另外几位团长的。”说完这番话之后,他停顿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师长同志,您那里的情况怎么样,我们坚守工人新村的部队伤亡大吗?”
“师长同志,我的部队从组建开始,就一直在和敌人进行面对面的阵地战,这种敌后袭扰战,还从来没有打过。”伊万诺夫满脸苦涩的向索科夫解释说:“可能还需要给他们几天时间适应一下,他们才能学会如何在敌人后方打仗。”
听完伊万诺夫的解释,索科夫觉得这事很正常,让打惯了正规战的部队,去打游击战,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适应的,还需要一个过程。因此他通情达理地说:“我明白了,副师长同志,请您转告另外几个团的指挥员,让他们尽快适应如何在敌人的后方作战。要让他们明白,要想打败敌人,不光要在正面和敌人拼命,还要学会钻到敌人的后方去搅他们一个天翻地覆。”
“我明白了。”伊万诺夫见索科夫没有责备自己,不禁暗松了一口气,他连忙挺直身体回答说:“我会把您的话,告诉另外几位团长的。”说完这番话之后,他停顿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师长同志,您那里的情况怎么样,我们坚守工人新村的部队伤亡大吗?”
“报告师长同志!”可能是因为自己能回答索科夫提出的问题,少尉的声音因为激动显得格外高亢:“我们是在一点三十分,从藏身的下水道里钻出来,向占据工人新村的敌人发起攻击的。”
“一点三十分就发起了攻击?”彼得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可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们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啊?”
少尉并不清楚彼得的身份,但看到他抢着插嘴,索科夫也没有说什么,便猜想对方可能是红十月工厂的厂领导,便面向彼得说道:“我们在夺取工人新村的过程中,没有开枪,而是用冷兵器来消灭敌人。
占领工人新村的敌人大概有两个排,他们睡觉的帐篷都安放在中心广场,虽说布置了几个岗哨,但他们的注意力都是朝向工厂区的,压根没想到我们会从他们的后面冒出来。干掉了那些岗哨之后,我们便三人一组进入帐篷,用匕首干掉那些睡梦中的敌人。
……我估计到现在,敌人的指挥官都还不清楚我们已经重新夺回了工人新村。”
索科夫听完少尉的报告后,没好气地说:“如果不是帕普钦科中校派你回来报告,别说敌人指挥官不知道,就连我们也不清楚工人新村已经夺回来了!”
彼得听完少尉的报告,右手握拳,击打在左手掌上,发出“啪”的一声,他兴奋地说:“少尉同志,你们干得真是太漂亮了。不瞒你说,在几分钟前,我心里还在嘀咕,近卫军的战士们能否在天亮之前,把工人新村重新夺回来。如今看来,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你们居然在不声不响的情况下,就干净利落地收复了工人新村。”
他转身面向索科夫,试探地问:“上校同志,您看是否应该把这个好消息,立即向崔可夫司令员报告?”
“可以。”索科夫很爽快地答应道:“昨天的战事不顺,集团军首长们肯定都着急上火,让他们听听这个好消息也好。”停顿片刻后,又向彼得提出了自己请求,“厂长同志,既然工人新村已经收复,为了便于我和帕普钦科中校取得联系,您看是否安排人手,尽快恢复这里和工人新村的电话联系?”
“没问题。”津琴科抢着回答说:“从厂区到工人新村之间的通讯电缆,都是埋设在地下,在战斗中损坏得不严重,我立即让总机抽调人手,去恢复通讯线路。”
“上校同志,”彼得拿起电话,正准备拨号,忽然意识到这种事情,由索科夫上报比自己更加合适,便扭头冲索科夫笑呵呵地说:“我看收复工人新村这件事,还是由您向崔可夫司令员汇报吧。”
索科夫听彼得这么说,也没有推辞,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彼得见索科夫没有异议,连忙拨了一个号码,接通了总机,对接线员说道:“我是彼得,给我接第62集团军司令部,找崔可夫将军或者克雷洛夫将军。”
虽说城里的战斗是24小时都在进行,但不管怎么说,集团军司令部到了晚上就要安静许多,忙碌了一天的参谋和通讯兵们,甚至还能抽时间打个盹。听到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刚刚闭上眼的值班通讯兵,猛地坐直身体,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已经一把抓起话筒,贴在耳边,大声地说:“这里是集团军司令部,您是哪里?”
“我是红十月工厂的厂长彼得。”彼得是经常给集团军司令部打电话的主,熟门熟路地说道:“有急事找崔可夫司令员或克雷洛夫参谋长。”
值班通讯兵知道彼得这个人,又听说他有急事找司令员或参谋长,不敢怠慢,连忙恭恭敬敬地说:“厂长同志,请您稍等片刻,我立即让参谋长接电话。”
听到通讯兵的报告,克雷洛夫正准备起身去接电话,却被崔可夫抢先了一步。崔可夫从通讯兵的手里接过话筒,用严厉的语气直截了当地问:“我是崔可夫,彼得厂长,你们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是好消息,崔可夫将军。”彼得厂长笑呵呵地回答说:“具体情况,我看还是让索科夫上校向您汇报吧。”说完,他把电话递给了站在一旁的索科夫。
索科夫刚刚把话筒贴在耳边,就听到崔可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是索科夫上校吗?彼得厂长说你有好消息告诉,到底是什么事情?”
“您好,司令员同志,我是索科夫。”索科夫等崔可夫说完后,恭恭敬敬地说:“我的部队已经重新收复了工人新村。”
“什么,你们这么快就收复了工人新村?”崔可夫一脸惊诧地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还以为你们至少要等到上午,才能把占据工人新村的敌人赶出去呢。”
见崔可夫和彼得一样,对自己的部队都没有什么信心,索科夫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他干笑两声后,向崔可夫汇报近卫第122团的战斗经过。
“要是你们每天都能取得这样的战果,我想要不了多久,在你们防区附近的敌人,就该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崔可夫等索科夫说完后,一脸兴奋地说:“到时我就能从你那里抽调足够的兵力,去加强形势危急的地段了。”
“司令员同志,”听到崔可夫的这番话,索科夫立即剧烈地咳嗽起来,咳了好一阵,他才满脸苦涩地说:“我的部队没有空军、炮兵的支援,仅仅凭借有限的几辆坦克,挡住敌人的进攻可能没什么问题,但要想消灭更多的敌人,我想恐怕是无法办到的。”
“行了行了,别在我的面前叫苦了。”崔可夫不耐烦地打断了索科夫后面的话:“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并不是真的想调动你的部队,毕竟马马耶夫岗和红十月工厂,都是我军的重要防御支撑点,一旦被德军夺取,我们的防线就有崩溃的危险。
我现在给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坚决地守住马马耶夫岗和红十月工厂,不让敌人迂回到我们的后方去。能办到吗?”
“请司令员同志放心。”索科夫连忙挺直身体,向崔可夫保证说:“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放下电话后,索科夫对津琴科说:“副厂长同志,待会儿您派总机工作人员,前往工人新村恢复电话线路时,能再派人送一批麻袋过去吗?”
“麻袋?要麻袋做什么?”津琴科刚皱着眉头问了一句,立即猜到了索科夫的用途,连忙点着头说:“您是打算用麻袋封堵下水道里的通道吧?放心,我待会儿就组织人手,给工人新村那里送麻袋。”
见津琴科明白了自己的意图,索科夫转身对报讯的少尉说道:“少尉同志,你待会儿回去告诉帕普钦科中校,虽说我们的夜袭取得了成功,但德国人很快就能察觉,我们是利用下水道来取得胜利的。火然?文???w?w?w?.ranwena`com据我估计,敌人下一步肯定会借鉴我们的战术,派人通过下水道来偷袭你们。因此,加强下水道里的防御,是势在必行。”
少尉显然是参加过下水道里布雷和堆砌工事的工作,等索科夫一说完,他就小心翼翼地问:“师长同志,就和厂门口下方的下水道那样,布置雷区和堆砌沙袋工事吗?”
“不不不,各个地方的防御,要根据各个地方的特点来进行调整,不能一味地照搬。”索科夫等少尉说完后,摆了摆手说道:“厂里的地雷储备不是无限的,因此我们无法在工人新村也布置同样的雷区。”
索科夫担心少尉听不懂自己讲的内容,还专门拿出纸笔,一边画草图一边向他讲解:“工人新村里的建筑物,几乎都毁于了敌人的炮火,因此你们无法再像昨天一样,把防御阵地设立在建筑物里。”
“那我们该把防御阵地设在什么位置?”少尉恭恭敬敬地问:“需要在工人新村的外面紧急修筑防御工事吗?”
“你们只需要选择几个重要的地段,在废墟里建立防御阵地,并通过一条或者两条下水道,把这些防御阵地有机地连接起来。”索科夫对少尉说道:“一旦遭到敌人的炮击,你们可以迅速地钻入下水道,以躲避敌人的炮击。
除了连接各火力支撑点的下水道外,其余不用的通道,全部用沙袋封堵上,使敌人无法通行。为了防止敌人偷偷地清理封堵的通道,你们可以在沙袋前后和中间,布设地雷,这样一来,敌人只要一动沙袋,就会被地雷炸得人仰马翻。”
“师长同志,”少尉皱着眉头问道:“我们为什么在这些地段不布置火力点,却要把通道彻底封死呢?”
“你们要封堵的通道,至少有二三十条。就算每条通道里的工事,都只部署五个人进行防御,那么就至少需要一个连。”索科夫在工厂区下面建立防御工事,是迫不得已,而在工人新村那里,他却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因此他才能耐着性子向少尉解释说:“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做,不管敌人来不来,这一个连的指战员都必须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况且这样的火力点,对付少量的敌人还能凑合,假如来的敌人一多,他们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经过索科夫的这番解释,不光少尉明白了他的苦心,就连彼得和津琴科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索科夫说得非常有道理。
少尉拿着索科夫画的草图,向他敬礼后,转身朝门外走去,想尽快把索科夫的命令向团长帕普钦科传达。谁知他刚走出门,就听到索科夫在叫他,连忙停住了脚步,扭头望着索科夫,心里暗自琢磨:师长叫我会有什么事情呢?
“少尉同志,”索科夫来到少尉面前,压低嗓门问道:“你身上有烟吗?”说完这一句,索科夫觉得自己表达得不够准确,赶紧又补充一句,“我说缴获的德国烟。”
“有的,师长同志。”少尉连忙伸手到口袋里,掏出了两包烟,递给了索科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身上只有两包,假如您还需要的话,我待会儿让人再给您送过来。”
索科夫找少尉要烟,完全是为了满足彼得想尝尝德国烟的愿望,他原以为对方充其量能给自己半包,如今看到居然有两包,已经是意外惊喜,便摆了摆手说道:“够了够了,两包就足够了,谢谢你,少尉同志。”
等少尉离开后,索科夫重新走进了值班室。正和津琴科说话的彼得,望着索科夫好奇地问:“上校同志,我想问问,为什么除了在沙袋的前后埋设地雷外,你还要在沙袋的中间埋设地雷呢?”
见不光彼得,就连津琴科也是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索科夫觉得自己有必要向两人科普一下:“厂长同志,我们在沙袋的前后都埋设地雷,是为了阻止敌人接近沙袋。可要是他们把这些地雷清理干净后,就会立即组织人手,把堵住通道的沙袋都搬开。在这种时候,隐藏在沙袋中间的地雷,就可以把搬沙袋的敌人炸得鬼哭狼嚎。敌人发现我们在沙袋中间,也布设了地雷,就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选择没有被堵住的地段绕行……”
经过索科夫的这番解释,两位厂长总算明白索科夫的真实意图。彼得点点头,说道:“工人新村的下水道出入口太多,如果每处都派人防守的话,恐怕一个团的兵力根本不够。但假如只留下几条通道,这样不光我军的出击会变得更加隐蔽,而是还会让企图通过下水道来偷袭我们的德国人无所适从。”
索科夫之所以没有立即随少尉赶往工人新村,而是留在这里和彼得他们磨嘴皮子,其实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他趁着彼得高兴的时候,试探地问:“彼得厂长,我想问问,你们一般每天能往厂里拉回多少被打坏的坦克?”
正兴高采烈的彼得,听到索科夫的这个问题,立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警惕地问:“上校同志,您问这个做什么?”
“厂长同志,”索科夫从口袋里掏出从少尉处拿来的德国烟,塞进了彼得的手里,笑呵呵地说:“您说想尝尝德国烟,我已经帮您搞到了,您尝尝味道,看和我们的国产烟哪个更好抽一些。”
彼得一脸疑惑地接过香烟,撕开包装,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把烟盒向索科夫晃了晃,问他是否抽,看到索科夫摇头,又转向了津琴科。津琴科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后,立即划燃一根火柴,先帮彼得点上,再给自己点上。
“怎么样啊,彼得厂长?”索科夫看到彼得抽了几口后,便笑着问:“感觉德国烟的味道如何?”
“还不错。”彼得微微颔首,说道:“听别人说,德国烟抽起来有一股马粪味道,可是我觉得还挺不错。”
索科夫听彼得这么说,心里暗想:我就觉得德国烟有一股马粪味道,真不明白你怎么抽得惯。他见彼得的心情不错,便再次问道:“彼得厂长,我想问问,最近两三天时间内,您还能给我提供几辆修复的坦克吗?”
谁知彼得听到索科夫的问题,脸色立即一变:“这什么鬼烟,怎么这么难抽。”他一边说,一边将手里还没抽完的香烟朝地上一扔,并用脚尖碾灭,恶狠狠地说,“我以后再也不抽了。”
索科夫没想到自己刚一提到坦克,彼得就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炸毛了。看到彼得的这种反应,索科夫不禁变得踌躇起来,他担心自己继续找彼得要坦克的话,对方会不会在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可是不要坦克的话,缺乏反坦克武器的部队,就只能进行消极的防御。
正当索科夫在左右为难之际,为了缓解室内尴尬气氛的津琴科,笑着帮索科夫打圆场:“厂长同志,我想您应该很清楚,索科夫上校部队的战斗力如何。我觉得假如能为他们提供更多坦克的话,他们就能更好地打击敌人,确保工厂的安全。”
“副厂长同志,”见到津琴科帮索科夫说话,彼得板着脸说:“难道你不知道,如今就只有我们工厂能生产和修复坦克么?要是把坦克都给了他们,就无法再为集团军的其它部队提供坦克,到时上级怪罪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厂长同志!”索科夫听到彼得的牢骚,忍不住好奇地问:“捷尔任斯基工厂不是城内最大的坦克生产基地么?就算那里正发生着战斗,生产也应该还在继续吧?”按照索科夫的想法,前段时间红十月工厂遭到德军的进攻时,厂里的坦克产量虽说大幅度减少,可始终没有停止过,未必有着重兵保守的捷尔任斯基工厂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吗?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上校同志。”彼得冷冷地说道:“根据我所了解的情况,敌人冲进工厂后,工人们都拿起了武器,和保卫工厂的指战员一道,狠狠地打击德国侵略者。然而在战斗中,有不少生产骨干负伤或牺牲,使工厂的坦克完全停顿了下来。假如不是我们源源不断地提供坦克,坚守在那里的坦克兵们,恐怕早就只能当步兵使用了。”
从彼得所说的这番话里,索科夫意识到自己要再想从他这里得到坦克,恐怕是非常困难的。不过他还是心有不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说道:“厂长同志,我们的坦克分队昨天在工人新村,有三辆坦克被击毁,您看能否派人把这些坦克拖回来休息,以便他们重新投入战斗?”
对于索科夫的这个提议,彼得倒是没有再反对,而是冲着一旁的津琴科说:“副厂长同志,待会儿你派一辆装甲拖车去工人新村,把那些被击毁的坦克,都拖回工厂进行修复。”可能是担心索科夫再向自己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彼得说完这番话之后,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不过彼得刚走出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扭头对索科夫说:“上校同志,虽说你们要利用下水道来调动部队和运输物资,但我要劝您一句,如果没有什么必要,您还是别随便进入下水道。按照俄罗斯的传统说法,下水道是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通道,随便进出是会招来厄运的。虽然这种说法,大家现在都不相信了,可对某些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我们还是要保持足够的敬畏。”
看着彼得的背影逐渐远去,津琴科陪着笑脸对索科夫说:“上校同志,彼得厂长所说的话,都是没有根据的,也就是上了年纪的人,闲着无事随便说说,您可千万别当真。”
对于津琴科的这种说法,索科夫敷衍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感到了震惊,因为不久以前,他居然在下水道里遇到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自己,对方甚至还赠送给自己一件振金制作的防弹衣,如果这件防弹衣不是穿着身上,他会以为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而已。
…………
天亮以后,德国人察觉苏军重新占领了工人新村,便用炮火一阵猛轰,试图用猛烈的炮火,把坚守在工人新村里的守军全部消灭。
炮击一结束,德军的步兵又在突击炮的掩护下,向工人新村发起了攻击。令德国人头疼的是,明明是一片看着没人的废墟,但等他们一接近,立即冒出无数的火力点,把跟在突击炮后面的步兵成片地打倒。等到突击炮一开火,这些该死的俄国人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德军的进攻被击退后,师长伦斯基意识到这个早已成为废墟的工人新村里,肯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便命令暂时停止进攻,并把战斗群里的几名团营长召集起来开会,商讨对付工人新村里守军的办法。
“先生们,”看到几名团营长都到齐了,伦斯基板着脸说:“工人新村里的建筑物,早已经被我军的炮火摧毁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能消灭隐藏在废墟里的俄国人呢?”
“师长阁下,”战斗群的指挥官埃德尔斯海姆男爵开口说道:“我的部下向我报告,他们在进攻时发现,俄国人不断地从各个被摧毁的废墟里冒出来,向我们的士兵开火。等到我们的突击炮调头去试图消灭这些俄国人时,他们却又像人间蒸发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帝国男爵先生,”伦斯基板着脸问埃德尔斯海姆:“那你又没有搞清楚,这些从废墟里消失的俄国人,都去了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师长阁下。”埃德尔斯海姆男爵摇着头说:“我的士兵进入废墟搜索,除了少数被打死的俄国人尸体外,其余的人都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伦斯基重重地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说:“难道这些俄国人都是魔术师,会在你们的面前隐身吗?假如你不搞清楚他们消失的原因,就算发起再多次的进攻的,恐怕也无法彻底地占领前方的工厂。”
伦斯基说完后,见自己的部下个个都沉默不语,又接着说道:“如今我们的友军已经成功地冲进了硅酸盐厂、街垒厂和捷尔任斯基工人,而我们呢?居然还停留在红十月工厂的家属区外围,无法按照司令官阁下的命令,和友军对俄国人形成包围之势。如果因此而贻误战机,你们可都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就在伦斯基发火之际,第40装甲工兵营营长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问:“师长阁下,我能说两句吗?”
看到面前这位战战兢兢的少校营长,伦斯基没好气地说:“少校,你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
工兵营长连忙答应一声,向伦斯基汇报说:“师长阁下,我有一个排的士兵在昨天的战斗中失踪,今天有一名伤兵回到了营里,向我报告,说俄国人在遭到我军炮轰时,都隐藏在工人新村的下水道里。等炮击结束后,他们再从各个出口钻出下水道,来抗击我军的进攻。”
“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伦斯基听完工兵营长的报告后,迟疑了片刻,用右拳打在了左手的掌心上,激动地说:“怪不得俄国人会在遭到我们攻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他们是像老鼠似的,躲到地下去了。”
“师长阁下,”埃德尔斯海姆等伦斯基说完后,试探地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对付躲在地下的俄国人呢?”
“很简单,”伦斯基对众人说道:“你们都派出小分队,搜寻下水道的入口,然后进去消灭躲在里面的俄国人。”
会议一结束,军官们都纷纷返回了自己的部队,组建起一支支小分队,在突击炮的掩护下,再次进入了工人新村,在废墟里寻找下水道的入口。
在德军士兵有针对性的搜寻下,一个又一个下水道的入口被发现了。不过狡猾的德国兵们并没有贸然地进入下水道,而是把拉了弦的手榴弹,像不要钱似的往里面扔,把下水道里炸得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一些隐蔽在入口附近的战士,被炸得非死即伤。
等硝烟散尽,德国兵纷纷跳进了下水道,先是端着枪朝前方乱扫一起,随后两三人一组,贴在下水道的墙壁,小心翼翼地朝前方搜索前进。看到地上有还没有死去的苏军伤员,他们就会随手补上一枪。
首先被德军突破的是一营的阵地,营长看到敌人来势汹汹,顾不得派人向帕普钦科报告,便率领部队悄悄地朝着中心广场的方向转移,试图在那里寻找地方构筑防御,来挡住闯入下水道的敌人。
帕普钦科的指挥部就设在中心广场下方的下水道里,他正在向二营营长布置任务,忽然看到成群结队的战士从不远处的通道跑过,便停了下来,叫过一名军官吩咐道:“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有这么多战士往后跑?”
军官答应一声,快步地跑过去了解情况。几分钟之后,军官回到了帕普钦科的面前,脸色铁青地向他报告说:“师长同志,一营正在撤退,据战士们说,敌人已经冲进了下水道,他们是奉命撤退的。”
“奉命撤退?!”帕普钦科听到这里,立即就火了:“是谁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下达这样的混账命令。你立即把一营长给我找来,我要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帕普钦科的这道命令,军官有些为难地说:“团长同志,下水道里到处都黑灯瞎火的,要找到一营长,恐怕不太容易吧。”
“我不管。”帕普钦科怒气冲冲地说:“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时间一到,我要看到一营长站在我的面前。”
见帕普钦科下了死命令,军官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一声,朝着撤退的战士们跑去,希望能在他们的中间,找到帕普钦科要见到的一营长。
团参谋长望着军官远去的背影,忧心忡忡地对帕普钦科说:“团长同志,一营的部队莫名其妙撤了下来,恐怕会导致我们的防线崩溃。您看,是否立即把这件事向师长报告……”
没等团参谋长说完,帕普钦科立即意识到自己派一名普通的军官,去阻止部队溃退,是不恰当的。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自己亲自出马,才有可能阻止部队继续败退。想到这里,他对团参谋长说了一句:“参谋长,这里交给你负责了,我去把部队拦住。”
下完这道命令,帕普钦科不等团参谋长说话,便提着手枪朝部队溃败的方向跑过去。团参谋长怕他出事,连忙叫了两名警卫员跟上去,以保护他的安全。
“站住!”帕普钦科冲到那条道路上,发现自己派来寻找一营长的军官,已经被慌乱的战士们挤到了一旁,他冲着正向后撤退的部队喊道:“都给我站住!”然而早已惊慌失措的战士们,哪里听得到他的喊声,还在一个劲地朝后退却。
帕普钦科举枪朝上开了两枪,子弹撞击在下水道顶部所发出的巨大回声,惊动了正在撤退的战士们,他们纷纷停下脚步,惊魂未定地四处张望,想搞清楚是什么地方在响枪。
看到战士们纷纷停下,帕普钦科提高嗓门,语气严厉地问:“谁让你们撤退!”
拥挤在通道里战士们面面相觑,过了好一阵,才有一名战士开口说道:“是营长命令我们撤退的。”
听到有人开口了,他周围的战士也纷纷附和:“没错,是团长命令我们撤退的。”
帕普钦科面色铁青地问道:“你们的营长在什么地方?”
跟在人群后面的一营长,本来想趁着人多蒙混过关,到却被身旁的战士发现了:“营长在这里!”
见自己被人认出来了,一营长只能硬着头皮来到了帕普钦科的面前,强作镇定地问:“团长同志,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说,你为什么命令部队撤退?”帕普钦科用枪一指一营长,恶狠狠地问:“难道你忘记了第227号命令,不知道擅自撤退,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吗?”
“团长,您……您别生气。”看着顶在自己额头的手枪,一营长紧张地说:“我命令部队撤退,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冲入下水道的敌人,配备有火焰喷射器,一遇到抵抗,他们就会使用火焰喷射器喷射火焰。”一营长结结巴巴地说:“就算抵抗的战士没有被火焰烧死,也会因为缺氧而窒息。我是为了保存部队的实力,才不得不命令部队撤退!”
“你这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我看错你了。”帕普钦科说着,就要扣动扳机。
团参谋长虽然派了两名战士负责帕普钦科的安全,但他听到通道里响起的枪声,担心帕普钦科出事情,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正好看到帕普钦科要枪毙一营长,连忙冲过去把他的手往上一抬。出膛的子弹便打在了头顶的下水道管壁上,溅飞的碎石打在下面战士的钢盔上叮当作响。
“团长同志,别冲动,一营长擅自命令部队撤退,应该受到惩罚,但我觉得应该派人把他交给师长处置。”团参谋长担心帕普钦科当众枪毙了一营长,会影响到部队的士气,连忙出来打圆场:“我们当前的首要任务,就是命令部队返回原来的位置,继续抵抗敌人的进攻。”
听到团参谋长的劝说,帕普钦科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里处置一营长,否则会影响到部队的士气,便叫过刚刚的那名军官,吩咐他说:“你带两名战士,把一营长押到厂门口的值班室,把他交给师长处置。”
等到军官押着一营长离开之后,帕普钦科冲着通道里的几百名战士大声地喊道:“同志们,如果敌人顺利地通过了我们的防线,那么我们身后的红十月工人就守不住了。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即返回原来的防御位置,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喊完这番话之后,帕普钦科见战士们还站在原地不动,心里格外生气,就在他准备发作之际,团参谋长抢先说道:“各连连长过来集合,团长要向你们布置任务。”
人群中的三位连长,听到团参谋长的喊声,不敢怠慢,连忙朝帕普钦科所在的位置挤过去,准备接受团长亲自给自己下达的命令。
由于一营长擅自率兵撤退,导致一营负责防御的区域,被德军快速地占领。一些待在建筑物废墟里的战士,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不知道自己脚下的下水道已经被德军占领,结果被从下水道里出来的德国兵打了一个措施不及。经过一番战斗后,待在废墟里的战士,不是负伤牺牲,就是成为了德军的俘虏。
待在歼击营观察所里的索科夫,见不时有战士被德军从废墟里押出来,脸上不禁露出了惊诧的表情。站在他身旁的鲍尔沙克同样是疑惑不解:“上校同志,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有这么多战士当了德国人的俘虏。我刚刚数了一下,至少有三十多个人。”
“真是活见鬼了。”索科夫拿起挂在支柱上的电话机,对着话筒说:“接线员,立即给我接第122团指挥所。”
电话接通以后,索科夫听到是一个不熟悉的声音,便皱着眉头问:“我是索科夫,您是哪一位啊?”
“您好,师长同志。”团参谋长听到是师长亲自打来的电话,连忙恭恭敬敬地回答说:“我是团参谋长。”
“参谋长同志,”索科夫望着远处那些当了俘虏的战士,不满地问:“你们那里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看到有不少的战士当了敌人的俘虏?”
团参谋长虽然没有看到战士被敌人俘虏的一幕,可他听到索科夫这么说,立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帕普钦科是否带部队返回了原有的防御阵地,因此有些迟疑该怎么向索科夫报告。
听到话筒里迟迟没有声音传来,索科夫心中的不满又增加了几分,他提高嗓门问道:“参谋长同志,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说话?”
“报告师长同志!”听到师长发火了,团参谋长有些尴尬地回答说:“在不久之前,敌人从一营的防区进入了下水道。可是一营长在未经请示的情况下,就擅自率领部队撤退,导致该营的防御区域被敌人占领。我猜想,那些被俘的战士,应该是坚守在地面废墟里的,因为他们不清楚地下的部队已经撤退,所以才会被敌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团参谋长的解释,让索科夫明白战士被俘的原因。一想到那个始作俑者,索科夫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怒气冲冲地问:“参谋长同志,那个一营长在什么地方?我要把这种贪生怕死的胆小鬼,送上军事法庭,让他接受应有的惩罚。”
“我已经派人把他押往您那里去了。”团参谋长小心翼翼地说:“想必再过一会儿,您就能见到那位一营长。”
“帕普钦科中校呢?”索科夫想到自己始终没有听到帕普钦科的声音,担心对方是不好意思和自己通话,便吩咐团参谋长:“让他和我说话。”
“对不起,师长同志,团长恐怕暂时无法和您通话。”团参谋长向索科夫报告说:“团长带部队到西面去了,他说要亲眼看到失去的防御地带被夺回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索科夫冲着话筒大声地说:“参谋长同志,这些事情交给下面的指挥员就可以了,他一个团长怎么能去冒险呢?我现在命令你,立即派人把帕普钦科中校带回来。明白吗?”
“明白了,师长同志。”团参谋长知道自己无法劝服帕普钦科回来,但如今有了师长的命令,则是另外一码事,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派人把团长叫回来了。他连忙挺直身体回答说:“我立即派人把团长带回来。”
放下电话后,索科夫扭头对着站在门外的萨莫伊洛夫说:“少尉,我们回厂门口的值班室去,待会儿帕普钦科中校会送一名临阵脱逃的军官过来,你负责把他送到集团军司令部去。”
“什么,临阵脱逃?”听到索科夫这么说,不光萨莫伊洛夫愣住了,就连鲍尔沙克而已傻眼了:“上校同志,真是没想到,在您的部队里还会有贪生怕死的人存在。”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索科夫冷笑了一声,说道:“部队这么多人,有勇敢无畏的英雄,自然也少不了贪生怕死的胆小鬼。走吧,萨莫伊洛夫少尉,我们现在就回值班室去。”
索科夫前脚刚走进值班室,还没来得及和待在里面的津琴科说话,就听到门口有人喊报告的声音,便头也不回地说:“进来!”
一名少尉走进了值班室,抬手向索科夫敬礼后,报告说:“报告师长同志,我是近卫第122团的作战参谋,奉命把一营长送到您这里来。”
索科夫走到桌边坐下,冲着作战参谋吩咐道:“把他带进来!”
作战参谋答应一声,走到门边冲着外面说道:“把人带进来!”
津琴科被所发生的一切搞糊涂了,他瞪大眼睛看着一名少校在两名战士的押解下,垂头丧气地从门外走进来,便低声地问索科夫:“上校同志,出什么事情了?”
索科夫没时间搭理津琴科,而是盯着被押进来的少校,满脸怒气地问:“说说吧,少校,你为什么要擅自命令部队撤退,差点酿成了大错!”
“什么,他擅自命令部队撤退?”津琴科吃惊地说:“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
“你知不知道,由于你擅自命令部队撤退,导致敌人迅速地占领了你们营控制的不少区域。”索科夫用手指着对方,继续说道:“由于待在地面废墟的战士,没有得到撤退的命令,压根不知道敌人已经占领了脚下的区域,以至于被从下水道里钻出的敌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如今已经有不少战士牺牲或被俘,对于这样的后果,你要负主要责任。”
虽说索科夫没有回答津琴科的问题,但从他的话语中,津琴科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盯着可怜巴巴的少校,心里厌恶地想道:真是没想到,这位少校居然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对这种人不能客气,就算不把他们当场枪毙,也应该送上军事法庭,让他们接受应有的惩罚。
“师长同志,我错了。”一营长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我愿意弥补自己的过程,请您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我给你一个机会?!”索科夫冷笑一声,用力一拍桌子,然后站起身说道:“那谁给那些牺牲的战士们一个重生的机会呢?萨莫伊洛夫少尉,立即把他带走,不想再看到这张令人生厌的脸。”他后面的一句话,是对站在门口的萨莫伊洛夫说的。
萨莫伊洛夫听到索科夫叫自己,连忙走进了值班室,试探地问:“师长同志,我应该怎么处置他呢?是把他拖出去枪毙吗?”
对于一营长所犯下的过错,就算立即枪毙他,也是不为过的。不过索科夫不想在这种时候,特别是在友军的防区里,随便枪毙一名校级军官,那样对部队的军心士气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影响。因此他吩咐萨莫伊洛夫:“你带几名战士,把他押到集团军司令部,交给军法部门进行审判。该怎么处置,上级自然会安排的。”
等萨莫伊洛夫带人押着一营长离开后,索科夫望着作战参谋说:“参谋同志,请你回去转告帕普钦科中校,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他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是,师长同志。”作战参谋听完索科夫所说的话之后,连忙响亮地回答说:“我一定把您的话,转达给团长。”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情了。”索科夫冲作战参谋挥挥手,说道:“回你的部队去吧。”
帕普钦科中校率队实施的反击,效果超出了索科夫的设想。不到半个小时,进入下水道的敌人,不是被打死,就是被赶了出去。
接到帕普钦科报告时,索科夫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不是在谎报军情吧?带着这个疑问,他不解地问道:“帕普钦科中校,我听说德军已经占领广场西面大多数地区的下水道,你们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夺回阵地呢?”
“师长同志,”刚刚回到指挥所里的帕普钦科,情绪有些激动地回答说:“我们的战士在下水道里待了好几天,早已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就算没有任何器材照明,我们也能看清楚道路。而德国人刚刚进入下水道不久,还没有完全适应,他们在行动时就不得不使用手电,或者其它的照明工具。在实施反击前,我告诉战士们,只要看到有使用照明器材的移动人影,就立即毫不迟疑地开枪。”
得知帕普钦科的部队是在没有任何照明的情况下,朝着可能是敌人的目标射击,索科夫有些担忧地问:“中校同志,您就不怕回出现误伤吗?”
“放心吧,师长同志。”帕普钦科回答说:“由于广场西侧的下水道里,已经没有了我们的部队,我们在前进过程中,只要看到迎面而来的人影,就肯定是敌人,便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而敌人往往还没有回过神,就倒在了我们的枪口之下。”
“帕普钦科中校,干得不错!”听完帕普钦科所实施的战术,索科夫先是称赞一句,随后提醒对方说:“你们要吸取这次教训,别让敌人再占领下水道。如果他们再次占领了下水道,你们要想把他们赶出去,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正在组织人手,把一些容易被德军控制的地段,都用沙袋和地雷堵住。”帕普钦科在电话向索科夫保证说:“这么一来,敌人想要再次占领下水道,将会变得异常困难。”
索科夫这边刚放下电话,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他以为帕普钦科中校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便一把抓起话筒贴在耳边问:“中校同志,还有什么事情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听筒里传出了彼得的声音:“是索科夫上校吗?我是彼得。”
“您好,厂长同志。”索科夫听到是彼得的声音,便试探地问:“您要找津琴科同志吗?我马上让他接电话。”
没等索科夫把听筒从耳边移开,就听彼得说:“索科夫上校,我不找他,而是要找你。”
“找我?”索科夫的心里暗想,彼得厂长专门给我打电话做什么,难道是他改变了主意,打算将从战场上收集到的旧坦克,都交给自己吗?他带着这样的疑问,小心翼翼地问:“厂长同志,有什么事情吗?”
“你前几天不是让我给你们生产两万枚手榴弹吗?”彼得在电话里不冷不热地说道:“你立即派人到厂部大楼这里,把手榴弹都拉走。我提醒你一句,如果来晚了,被别的部队把东西领走,我可不负责。”
“厂长同志,我现在马上给马马耶夫岗打电话,让他们派人到您那里去领取手榴弹。”索科夫深怕彼得真的把这些手榴弹交给别的部队,连忙对着话筒说:“在天黑以前,您可千万别把这些手榴弹交给别的部队。”
“好吧,我就等你到天黑。”彼得没好气地说:“假如天黑之后,你还没有派人来领取手榴弹,我就交给别的部队,反正想要这批手榴弹的人多着呢。”
索科夫担心到嘴里的肥肉飞了,赶紧给马马耶夫岗的师指挥部打电话。听到西多林的声音后,他也顾不上寒暄,就开门见山地说:“参谋长同志,红十月工厂为我们生产的两万枚手榴弹,已经生产完毕,你务必在天黑前,派部队到工厂里去领取。”
看到索科夫放下电话,津琴科笑着对他说:“上校同志,请恕我直言,既然有不少部队都盯着那批手榴弹,如果您不尽快派人去盯着的话,恐怕很快就会被别的部队领走,到时恐怕就是彼得厂长出面,也无法进行阻止。”
津琴科的话给索科夫提了个醒,如今城里的部队都面临着弹药短缺的情况,有了两万枚手榴弹,至少在短时间,不用再和敌人去拼刺刀了。如果真的有哪支部队强行临走了手榴弹,恐怕崔可夫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这些部队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更好地保卫城市。
为了防止为自己生产的这批手榴弹,不被别的部队捷足先登,索科夫连忙冲着门外喊道:“萨莫伊洛夫少尉,萨莫伊洛夫少尉!”连着喊了两声,却没听到有人答应,他才想起自己派萨莫伊洛夫押送那么擅自撤退的一营长,去了集团军司令部。
“上校同志,”津琴科听到索科夫在喊萨莫伊洛夫,连忙提醒他说:“您派他押送那名擅自撤退的少校到集团军司令部去了。”
索科夫哦了一声,随后对津琴科说:“副厂长同志,我要到厂部大楼去一趟。假如有人打电话找我,你就让他们打厂部电话。”
“您放心去吧。”津琴科点点头,说道:“我会让那些人打电话去厂部大楼找您的。”
索科夫带着仅剩下的五名警卫排战士,穿过满是弹坑的厂区,来到了厂部大楼。很长时间不来,索科夫发现这里已经变样了,大楼的四周挖掘有战壕,牵着带刺的铁丝网,大楼的入口处两侧,还各修一个钢筋混凝土的碉堡。
看到索科夫一行人过来,立即有两名民兵迎了上去,其中一名上了年纪的老民兵客气地问道:“指挥员同志,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近卫第41师师长索科夫上校。”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索科夫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我是来找彼得厂长的。”
问话的老民兵可能是刚从别的地方调过来,压根不认识索科夫。不过他听索科夫表明身份和来意后,还是客气地说:“上校同志,请您稍等片刻,我打个电话。”
电话没打多久,老民兵就走过来,陪着笑脸说:“我已经给里面打过电话了,厂办会派人在门口等您的。”
索科夫向老民兵道谢后,穿过铁丝网和战壕来到了厂部大楼前,门口站着一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一看到索科夫,他就试探地问:“是索科夫上校吗?”
“是的,是我。”索科夫望着对方,问:“您是?”
“我是厂办的办事员,”对方笑呵呵地回答说:“是奉命到这里来接您的。厂长同志在办公室里等您,请跟我来吧。”
办事员带着索科夫一行人来到了厂长办公室,上前和坐在外间办公室的秘书低语了几句。秘书起身朝索科夫走过来,满脸堆笑地说:“上校同志,您来了。厂长正在里面等您呢,快点请进吧!”
索科夫朝跟着自己身后的那些战士说道:“你们就留在这里等我。”说完,他跟着殷勤的秘书快步地朝紧闭房门的办公室走去。
彼得看到索科夫跟着秘书走进了办公室,连忙站起身,从桌后绕出来,握住索科夫的手,说道:“上校同志,真是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的。”
索科夫和彼得握手后,在屋里的会议桌旁边坐下,有些迫不及待地问:“厂长同志,我想问问,那些刚生产出来的手榴弹,都存放在什么位置?”
看到索科夫如此着急的样子,彼得忍不住莞尔。他在索科夫的对面坐下后,不紧不慢地说:“上校同志,不要着急嘛。既然这批手榴弹是为你们定制的,那么不管是哪支部队派人来,都别想领走这批手榴弹。”
索科夫望着坐在对面笑容满面的彼得,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上当受骗了。对方借着手榴弹把自己骗到这里,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长松一口气后,把身体往后一扬,背靠着椅背问道:“厂长同志,您把我叫到这里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是这样的,我刚接到武器装备部的电话。”彼得收敛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说:“他们问到了球型坦克和新式坦克的样车,说准备在近期运回莫斯科,让我做好准备。”
索科夫做梦都没想到,彼得把自己骗过来,居然是谈这件事,他猛地站起身,对彼得说道:“厂长同志,我想您应该知道,新型坦克的样车和另外几辆T-34坦克,就隐蔽在工厂厂门的附近,随时准备投入战斗;而球型坦克,则在上次的战斗中,被别雷上校的人隐藏在奥尔洛夫卡附近,具体的位置,只有当事人知道。”
“那该怎么办呢?”彼得等索科夫说完后,面无表情地说:“要知道,这两辆样车的使用,必须得到上级的授权,而我是因为战事紧张,才破例借给你们使用的。如果无法归还的话,上级追问起来,我该怎么答复?”
“实话实说呗。”别说藏在奥尔洛夫卡地区的球型坦克无法取回,就算能取回,索科夫也不愿意交还给彼得,毕竟这种坦克在战场上能发挥巨大的作用,都被藏在工厂的地下室里强吧。“如果上级追问起来,您可以说这两辆坦克都在战斗中被击毁了。”
见到索科夫在睁眼说瞎话,彼得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他私下把两辆样车交给索科夫时,就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完好地收回来,如果不是上级专门打电话问起这两辆样车,估计他早把此事忘之脑后了。
彼得望着索科夫淡淡一笑,随后说道:“上校同志,如果真的按照您的说法,我就有可能被上级撤职。等换了新的厂长,我可不清楚他是否还能对你们保持现有的支持力度?”
彼得的话让索科夫陷入了沉思,虽说在几个小时前,两人因为坦克的问题,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凭心而论,彼得在支持自己方面做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如果没有他提供那么多的坦克和炸药,要挡住敌人的进攻,自己势必会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假如彼得真的被撤销了厂长职务,新来的领导是否买自己的账,还是一个未知数。
在经过一番思索后,索科夫咬着后槽牙说:“厂长同志,假如上级要怪罪的话,您就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别看我只是一名上校,但在武器装备部的乌斯季诺夫同志那里,我多少还是能说上话的。”
其实彼得在接到武器装备部电话时,就已经处理好了此事,之所以向索科夫提起,无非是想考验一下他,看他有什么反应。好在索科夫没有推卸责任,还主动地把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对于他的这种态度,彼得感到非常满意。
他起身走到了索科夫的身边,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微笑着说:“好吧,上校同志,既然您愿意承担责任。那么下次武器装备部再打电话过来,我就按照您的话回复。”
没等索科夫表态,摆在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彼得走过去拿起了话筒:“我是彼得,您是哪里?……没错,上校是在我这里呢?……您要和他通话吗?……明白了,我让他立即过去向您报道!”
“厂长同志,”索科夫猜到彼得接的电话和自己有关系,等他一放下电话,就着急地问:“是谁打来的电话。”
“是崔可夫将军。”彼得回答说:“他说有急事找您,让您立即到集团军司令部去一趟。”
得知崔可夫有急事要找自己,索科夫哪里还坐得住,连忙起身向彼得告辞。但却被彼得叫住了:“上校同志,我觉得您这么去见司令员,恐怕不太合适。”
索科夫低头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只见军大衣满是干透了的淤泥,这么一身打扮去见崔可夫,的确有点不合适。他有些为难的说:“可是,厂长同志,我就这么一件军大衣,没有可更换的。”
“放心吧,我这里有一件军大衣,你先对付着穿吧。”说完,他走到办公桌后,弯腰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件叠好的军大衣,嘴角剧烈地抽搐了两下,把军大衣递给了索科夫:“上校同志,您就穿这件吧。”
索科夫接过军大衣一看,原来是一件中士的军大衣。他也没去想彼得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件战士的军大衣,便直接把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换上了这件军大衣。换好衣服,他向彼得表示谢意后,抬手敬了一个礼,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坐在外间办公室的秘书,看到索科夫身上的军大衣,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索科夫见状,忍不住好奇地问:“秘书同志,您认识这件军大衣吗?”
“是的!”秘书使劲地点点头,回答说:“这是厂长儿子留下的军大衣,他平时都像宝贝似的缩在柜子里。真是没想到,他会把这件军大衣交给您。”
“彼得厂长的儿子也是军人!”索科夫有些意外地问:“秘书同志,您知道他在哪支部队吗?”索科夫这么问的目地,是打算以后遇到彼得厂长的儿子,可以多多关照一下对方。
没想到秘书听后,却苦笑着说:“彼得厂长的儿子,在去年保卫莫斯科的战斗中,已经壮烈牺牲了,这件军大衣是他的遗物。”
“在保卫莫斯科的战斗中,我们有千千万万的指战员牺牲了。”索科夫轻轻地叹了口气,惋惜地说:“为了保卫我们伟大的祖国,无数年轻的战士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秘书起身走到索科夫的面前,压低嗓门说道:“上校同志,这可是彼得厂长儿子的唯一遗物,他每天都要拿出来看看。有一次我进去时,忘记敲门了,看到他正捧着这件军大衣默默流泪呢。”
索科夫的目光迅速黯淡下去,他快速地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又回过头来对秘书说:“秘书同志,请您转告彼得厂长,我们会为他的儿子报仇,狠狠地打击法喜寺侵略者。”说完,他冲秘书点点头,转身带着等在一旁的战士走出了办公室。
“师长同志!”刚一走出办公室,立即有一名下士问道:“我们接下来去什么地方?”
索科夫虽然叫不出这名下士的名字,但知道他是七班班长,便停下脚步说:“七班长,我刚刚接到司令员的电话,让我立即赶到司令部。”
“去司令部?”七班长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战士,有些为难地说:“师长同志,我们就只有五个人,如果在路上和敌人遭遇,恐怕很难抵抗得住。”
“放心吧,七班长。”索科夫不以为然地说:“从厂部大楼到集团军司令部,不过距离两三公里,这一段区域还处于我军的控制之中,就算遇到敌人,只要我们能坚持几分钟,附近的部队就会赶过来支援我们。”
索科夫一行人离开了厂部大楼,穿过厂区,出了东面的厂门,朝着集团军司令部的方向前进。眼看着离司令部只有两三百米时,前方忽然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一听到枪声,索科夫本能地大吼一声:“隐蔽!”随后跳进了路边的弹坑,把枪架在了坑沿上,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师长同志,”跟着跳进战壕的七班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枪声,有些慌乱地说:“听枪声,好像是司令部方向遭到了攻击。”
由于司令部所在的位置,被河堤挡住了,索科夫只能听到枪声和爆炸声,以及腾起的火光和硝烟,却什么都看不见。他觉得七班长说得有道理,肯定是司令部遭到袭击了。崔可夫那里有危险,自己这个做部下的,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必须出手相助。
想到这里,他扭头冲着七班长说:“司令部有危险,我们不能袖手旁观,都跟我上。”说完,他提着枪就跃出了弹坑。
七班长听到远处的枪声和爆炸声密集,猜想敌人的规模一定不小,原本想继续躲在这里观察一下形势,谁知索科夫二话不说,提着枪就冲上去了。师长都冲上去了,他这个当警卫员的,总不能还趴在弹坑不动弹,他只能在心里咒骂着索科夫,一边硬着头皮爬出了弹坑,跟在后面冲了上去。
等他们冲到河堤上时,看到下面有十几名战士,正在一名少校的指挥下,朝着对面一群穿着苏军制服的人开枪射击。索科夫见到双方都穿着苏军制服,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明白,其中肯定有一方是德国人伪装的。
没等他辨别出哪方是自己人,哪方是德国人时,就听到七班长在一旁喃喃地说:“我的上帝啊,怎么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
“七班长,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索科夫听七班长这么说,立即带着一股怒气说道:“是德国人伪装成我军,试图偷袭司令部吗?”
六神无主的七班长慌乱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上去帮着我们自己人,消灭来犯的敌人。”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哪边是自己人,哪边是德国人?”七班长迟疑地说:“要是和自己人打起来,那可就麻烦了。”
索科夫用手一指靠近自己这方的战士说道:“七班长,这边的战士背后五六十米的地方,就是集团军司令部,你说说,哪边是敌人,哪边又是我们自己人?”
经索科夫这么一提醒,七班长立即回过神了,如果靠近自己这方的部队是德军伪装的,他们肯定会留下少量的人牵制已方的部队,然后其余的人直接冲向司令部。
分清楚敌我之后,索科夫带着几名部下,借助战壕和弹坑的掩护,快速地朝少校指挥的部队接近。他们跑出没多远,少校就察觉到后面来了一支小分队,他还以为是敌人,但看清楚这些人在跑动时,并没有朝自己开枪,便判断出来的是自己人。
“喂,中士!”少校从弹坑里探出半截身子,大声地喊道:“快点到我这里来!”
“中士?!”索科夫听到少校这么喊,不由一愣,他心里暗想,自己身边就只有七班长一名下士,其余的都是列兵,哪里冒出来什么中士?这么一分神,他脚下的步伐就不禁放慢了几分。
看到索科夫他们放慢了速度,那名少校有点急了:“喂,我说中士,我叫你快点过来,你还在那里磨磨蹭蹭做什么?”
听少校这么一吼,索科夫再低头一看自己穿的军大衣,不禁哑然失笑。自己穿着彼得儿子的军大衣,难怪对方把自己认成中士了,不过战事紧急,他也顾不得解释,便带着几名战士快速地冲进了前方的战壕,来到了少校的身边。
少校瞥了索科夫一眼,用手朝对面的阵地一指,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中士,对面是一群穿着我军制服的敌人,他们试图摸到我们的司令部,但在半路上却被我们发现了。我现在命令你,立即带着你的人冲上去,把他们全部消灭掉。”
索科夫看了一眼两个阵地之间的距离,大概有八十多米,中间虽说有不少的弹坑,但大多数地方是无遮无拦的开阔地。这样的地形,让自己率领五名战士冲锋,简直是送死。因此索科夫摇了摇头,反驳说:“对不起,少校同志,我不能执行您的命令。两个阵地之间距离这么远,很多地段都是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假如我率人冲锋,恐怕还没等冲到敌人的面前,我们就全死光了。”
谁知少校听后却不为所动,反而用更加严厉的语气说:“中士,这是我的命令,难道你想战场抗命吗?”说着话,他手里的手枪有意无意地朝着索科夫比划着,似乎索科夫再不执行他的命令,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执行战场纪律。
“少校!”索科夫不为所动的说道:“如果是正确的命令,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可是你所下达的命令,却是让我们去送死。对不起,我再一次答复您,我不能执行你的这道错误命令,让我的战士去白白送死。”
少校见索科夫依旧不服从自己的命令,不禁恼羞成怒,恨不得立即朝索科夫开一枪。可是看到站在索科夫身后的几名战士,都把枪口对着自己,不免有些心虚。他放低枪口,气呼呼地问:“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索科夫不认识对方,也就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简单地说:“我们是近卫第41师的,是到司令部来执行命令的。”
“来人啊!”少校扭头叫过一名战士,吩咐他说:“你去把萨莫伊洛夫少尉叫过来,就告诉他,说有几名近卫师的战士不服从我的命令,让他快点过来管教一下。”
索科夫见少校派人去喊萨莫伊洛夫,也就不再搭理他,而是趴在战壕里,朝对面望去。只见对面的战壕里,有十几名化装成苏军的德国人,他们可能是弹药不多了,见苏军这边没有开枪,他们也停止了射击。
萨莫伊洛夫很快就跟着少校的部下过来了,还跟着老远,他就大声地问:“格拉德舍夫少校,您有什么事情吗?”
“少尉同志,”格拉德舍夫少校不满地说道:“你过来看看,这几个近卫师的人你是否认识,他们居然敢一再地违背我的命令!”
萨莫伊洛夫来到了少校身边,朝索科夫只看了一眼,立即不顾危险地挺直身体,吃惊地问:“师长同志,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是接到司令员同志的电话,才赶到这里来的。”索科夫想到自己派萨莫伊洛夫押送一营长过来,身边应该还有十几名战士,但此刻却一个人都看不到,难道是牺牲了?“少尉同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的部下呢?”
“他们此刻都待在司令部里,负责保护集团军首长们的安全。”萨莫伊洛夫恭恭敬敬地回答说:“是格拉德舍夫少校派人来找我,我才过来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战场抗命。”
“少尉同志!”格拉德舍夫见萨莫伊洛夫对索科夫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不禁好奇地问:“他是谁啊?”
“这是我们的师长索科夫上校!”萨莫伊洛夫得知格拉德舍夫所说的人,居然是索科夫之后,对他的态度变得冷淡:“他是接到司令员的命令,才赶到这里来的。”
“上校同志!”格拉德舍夫少校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面前这位穿着中士军大衣的年轻军人,居然是保卫马马耶夫岗的近卫第41师师长,他连忙挺身身体向索科夫道歉:“我是集团军司令部警卫营营长格拉德舍夫少校,我没有认出您,请您原谅我的鲁莽!”
索科夫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他冲格拉德舍夫摆了摆手,还不在意地说:“少校同志,这是小事,不必挂在心上。??火然文 w?w?w?.?r?a?n?w?e?n?a`com”说完这句场面话之后,他好奇地问,“敌人是怎么摸到这里来的?”
“刚刚听到外面传来枪声时,我立即和自己部署在四周的警戒部队联系,北面的一个排始终联系不上。”格拉德舍夫望着对面恶狠狠地说:“肯定是被这股敌人干掉了。”
敌人从北面来的,索科夫从格拉德舍夫的话中,判断出敌人出现的方向,他试探地问:“少校同志,假如敌人是从北面摸过来,是不是意味着捷尔任斯基工厂已经失守了?”
“我想不会。”格拉德舍夫摇着头,用肯定的语气说:“假如捷尔任斯基工厂失守,出现在这里的就不会只有几十个敌人,而是几百个甚至上千人,而是还会有坦克和突击炮配合他们一起行动。我估计这股敌人是绕过了我军的防线,误打误撞地摸到这里来的。”
“敌人有多少兵力?”索科夫继续问道。
“大概有三十多人。”格拉德舍夫指着对方说道:“他们连着突破了我布置的两道封锁线,就只剩下这么多人了。”
索科夫见自己这边的战壕里,不过二十几个人,比对面也多不了几个人,便好奇地问:“少校,你的部下呢,怎么只有这么几个人?”
格拉德舍夫苦笑着回答说:“上校同志,您有所不知,因为街垒厂和捷尔任斯基工厂吃紧,司令员从警卫营里抽调了两个连前去增援,我如今指挥的部队只有一百多人,要防守这么大的区域,自然有点兵力单薄。”
听完格拉德舍夫的解释,索科夫立即明白,为什么对方一看到自己,就要命令自己带人冲锋,实在是因为他手下无兵可用。对面的敌人虽说不对,但如果不消灭他们的话,早晚是一个祸害。想到这里,索科夫又问:“少校同志,你有迫击炮吗?”
“迫击炮?!有的,我这里有两门迫击炮。”格拉德舍夫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为难地说:“不过炮弹不多了,每门炮只有三发榴弹,其余的全是烟雾弹。”
索科夫在心里对比了一下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然后对格拉德舍夫说:“少校同志,命令炮手先用榴弹轰击敌人的阵地,榴弹打光了,再发射烟雾弹……”
“上校同志,”格拉德舍夫小心翼翼地提醒索科夫:“我担心敌人会利用我们发射烟雾弹的工夫,逃往其它的地方。”
“放心吧,少校同志,我不会给他们机会逃跑的。”索科夫抬手在突击步枪的枪身上拍了一下,信心满满地说:“等迫击炮一发射烟雾弹,我就会立即率领所有的人冲锋,趁敌人还没有回过神,就冲到他们的面前,把他们全部消灭掉。”
听到索科夫打算亲自率战士们冲锋,萨莫伊洛夫急了:“师长同志,不行啊,您是一师之长,怎么能像一名连长那样带队去冲锋呢?您还是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完成好任务的。”
“少尉同志,不要和我争了。”索科夫摆摆手说道:“说到打仗,我要比你有经验,我有把握在短时间内,全歼对面的敌人。”
索科夫的这番话,让萨莫伊洛夫乖乖地闭上了嘴,他心里很清楚,各人都有各人的专长,如果说审讯犯人,索科夫不如自己;要是说到打仗,自己的确不如索科夫。
两门迫击炮在战壕里一字排开,两门炮手调试好射击方向后,目光都一起投向了格拉德舍夫,等待他下达开炮的命令。格拉德舍夫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向索科夫投去了询问的目光,看到索科夫微微颔首,他便高高地举起右手,随后猛地向下一挥,大喊一声:“开炮!”
随着命令的下达,两门迫击炮同时开炮。炮手打得很准,炮弹呼啸着落到了对面的战壕里,在腾起大团火光的同时,大片疏松的泥土也被掀了起来。战壕里的德国人,没想到苏军会突然开炮,顿时被炸飞了五六名士兵,剩下的都抱着头蜷缩在战壕里躲避炮火。刚把榴弹打光,炮手又开始发射烟雾弹,很快德军占据的战壕附近,就被烟雾所笼罩。
看到时机成熟,索科夫端着枪跳出了战壕,冲着战壕里的战士们喊道:“同志们,跟我冲,把前面的敌人消灭干净!前进~!”
战士见索科夫身先士卒地端着枪冲了上去,也高喊着“乌拉”,爬出了战壕,朝着几十米外的德军阵地冲过去。
躲避炮击的德军,听到烟雾中传来了苏军的喊声,意识到苏军开始进攻了。他们站直身体,只看到一片烟雾,却看不到人影,只能朝着烟雾中盲目射击。
冲在最前面的索科夫,隐约感觉到腹部被什么东西撞了几下,还传来几声轻微的金属撞击声。不过他并没有停下脚步查看,而是继续朝前冲去。
几十米的距离,只用了不到二十秒的时间,索科夫就跑完了全程。他跑着跑着,忽然感觉一脚踏空,接着便一头栽进了战壕里。好在战壕里泥土疏松,他没有摔伤,他快速地爬起来,蹲在战壕里,先是朝着左边打了两个点射,听到了传来惨叫声,知道有敌人被自己击中了;便调转枪口,又朝右边射击。
打光一个弹夹后,左右德军射击的枪声就变得稀疏了。听到有人在不停地跳进战壕,他知道是战士们赶到了,为了防止造成误伤,他没有再射击,而是抱着枪坐在战壕里,静静地等待战斗结束的那一刻。
索科夫抱着枪,一动不动地坐在战壕里,听着左右传来的枪声、爆炸声和惨叫声。他的心里很明白,此时此刻,一动不如一静,到处是烟雾,大家的能见度有限,都是在凭借自己本能继续战斗,自己要是冒冒失失地站出来,被流弹打死,未免就太冤枉了。
虽说他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去添乱,但还是听到有人沿着战壕朝自己这里跑过来。他集中精神望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枪口也本能地瞄准了那个方向。过了没多久,他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闯入了自己的视线,只用了不到一秒钟,索科夫便看清楚来人手里拿着的似乎是一把冲锋枪,便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将对方打倒在战壕里。
索科夫在带头冲锋前,看到阵地上几乎所有的战士,用的都是带刺刀的步枪,只有格拉德舍夫和萨莫伊洛夫两人使用冲锋枪。因此,他觉得在战壕里看到使冲锋枪的人,差不多都是敌人,才会如此果断地开枪射击。至于别的战士拾取了德国人的冲锋枪,或是萨莫伊洛夫他们两人,被自己当成德国人打倒,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这是在战场上,任何短暂的迟疑都会断送自己的性命。
枪声、爆炸声很快就停止了,不知是德国人被全部消灭了,还是双方担心误伤而投鼠忌器,暂时停止了战斗。这边的枪声刚停下,远处的迫击炮手,也停止了朝这里发射烟雾弹。笼罩战壕的烟雾,在河风的吹拂下,渐渐变得稀薄,坐在战壕里的索科夫,能清楚地看见躺在七八米外的尸体和还在挣扎着的伤员。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很快,附近就传来了格拉德舍夫的喊声:“敌人已经被我们消灭了,不要再开枪,免得造成误伤!”虽然射击早就停止,可少校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喊了一遍又一遍。
索科夫又在地上坐了一阵,萨莫伊洛夫就寻了过来。他一看到坐在地上的索科夫,立即快走几步,弯下腰紧张地问:“师长同志,您没负伤吧?”
“敌人都消灭了吗?”索科夫扶着战壕的壕壁站起身,望着萨莫伊洛夫问道:“我们的伤亡大不大?”
“应该是都消灭了。”萨莫伊洛夫有些迟疑地回答说:“双方都穿着一样的制服,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还真没办法辨别出来。”
“少尉同志,”索科夫觉得在经过刚刚的混战之后,肯定还有德国人幸存下来,但令人头疼的是,他们都穿着苏军的制服,还真无法一眼就把他们识别出来。这支部队是司令部的警卫营,假如真的让一两个德国人混进去,只要朝崔可夫他们所在的房间扔一颗手榴弹,那么第62集团军就有可能因为失去指挥,而陷入一片混乱,因此索科夫觉得应该立即肃清剩余的德国人,于是他吩咐萨莫伊洛夫:“让格拉德舍夫少校把所有人集合起来,我帮来甄别其中是否有德国人。”
对于索科夫的这种说法,就算是一向崇拜他的萨莫伊洛夫,心里依旧持怀疑态度:“师长同志,您能从穿着一样制服的人里,甄别出隐藏的敌人吗?”
“是的,我有办法甄别。”索科夫说着,在萨莫伊洛夫的肩膀上推了一把,催促道:“快去找格拉德舍夫少校,也是时间拖得太长,我担心会有德国人趁乱溜走。”
萨莫伊洛夫离开后,索科夫忽然想起自己在冲锋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腹部撞了一下,便低头查看。一看之下,他的脸上露出了惊诧之色,只见有大衣上有两三个窟窿,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摔进战壕时刮破的,但仔细一看,却发现窟窿的边缘,都是被烧焦的痕迹,证明不是刮破,而是被子弹打穿的。
为了搞清楚自己被子弹击中,为什么只是军大衣上有破洞,而自己一点痛感都没有,索科夫连忙解开了军大衣,仔细查看中弹的部位。发现穿在里面的金属护甲上,有几个小白点,应该是被子弹击中的位置。
看清楚之后,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想那个来自平行空间的人,给自己的护甲难道真的是振金材料的,居然真的可以挡住敌人的子弹?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他慌忙扣上了衣扣,这样的宝贝,可不能让别人看到。
走过来的是格拉德舍夫本人,他看清楚索科夫之后,连忙在原地立正,挺直身体报告说:“上校同志,我的部队就在不远处集结,请您过去帮我们甄别一下是否有敌人。”
索科夫点了点头,提着枪跟着格拉德舍夫往部队集合的地方走去。他一边走一边问道:“少校同志,你认识营里全部的人吗?”
这个问题让格拉德舍夫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苦着脸回答说:“上校同志,我的警卫营里天天都有人被调走或牺牲,也天天有人加入,我还真没办法把他们认全。”停顿片刻后,他试探地问,“您有什么好办法吗?”
索科夫没有立即满足他的好奇心,而是随口答道:“少校同志,不要着急,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部队集结的地方,索科夫看了一眼,幸存的战士还是二十来人,整齐地排成了两排,看来在刚刚结束的战斗中,他们的伤亡并不大。
索科夫来到队列前,没有说话,而是用目光从每名战士的身上一一扫过。可能是索科夫带头冲锋的举动,获得了战士们的尊重,但索科夫和他们的目光相对时,能从注视他的这些战士脸上看到好奇和钦佩;而有两名战士的目光却显得游离,他们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但索科夫望向他们时,他们立即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上校同志,”格拉德舍夫来到索科夫的身边,低声地问:“您能从中认出那些是德国人冒充的吗?”
索科夫没有回答他,而是用手朝目光游离的两名战士一指,提高嗓门说道:“那两位战士,请你们出列!”
被他点到名的两名战士,不情不愿地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了索科夫的面前站定。索科夫朝站在一旁的萨莫伊洛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盯紧这两人。萨莫伊洛夫看到索科夫的眼色,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立即和几名部下把枪口对准了两人。
那两人见索科夫手下的几名战士,都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便先声夺人地质问道:“上校同志,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把枪口对准我们,难道我们是德国人吗?”
索科夫没有搭理两人,而是面向着战士们问道:“同志们,你们有谁认识这两个人吗?”
听到索科夫的这个问题,队伍里一片沉寂,谁也没有说话。格拉德舍夫以为战士们没有听清楚索科夫的问题,也向前一步,问道:“上校同志问你们,有谁认识这两个人?”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在这种情况下,格拉德舍夫就算再愚钝,也知道这两个人有问题,连忙叫前排两名比较熟悉的战士,把穿着苏军制服的德国兵缴了械。然后用敬佩的语气对索科夫说:“上校同志,您真是太厉害,居然能这么快就把冒充我们的德国人揪出来。”
索科夫觉得幸存的德国人可能不止这两个,便继续问队列中的战士:“同志们,可能还有德国人藏在你们的中间,请你们朝自己的左右看看,是否认识身边的人?”
格拉德舍夫没想到索科夫甄别敌人的手段,居然如此层出不穷,连忙跟着喊道:“都听到上校的话了?仔细看看你左右的人,是否是自己认识的战友?”
队列里的战士们,听到索科夫和格拉德舍夫的命令,都朝自己左右看了看,以确认身边是否是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就这样,片刻的工夫,又有一名隐藏的德国兵被揪出来。
格拉德舍夫望着三名被揪出来的德国兵,向索科夫请示道:“上校同志,我们该如何处置这些俘虏呢?”
“少校,”索科夫考虑到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如何处置俘虏,还轮不到自己来指手画脚,便轻描淡写地说:“他们是你的俘虏,如何处置,都由你说了算。我还要立即赶到司令部,估计司令员都等急了。”
听到索科夫准备前往司令部,格拉德舍夫连忙恭恭敬敬地问:“上校同志,需要我派人给您做向导吗?”
“不用。”索科夫摆了摆手,朝萨莫伊洛夫说:“我的这位警卫排长知道司令部的位置,让他给我带路好了。”
索科夫带着萨莫伊洛夫他们朝着司令部走去时,萨莫伊洛夫还好奇地问:“师长同志,奶牛说说,格拉德舍夫少校会如何处置这些俘虏呢?”
“穿着我军制服的敌人,应该是属于间谍。”索科夫淡淡一笑,回答说:“在战争中,对于间谍的处理,都是直接判处死刑。”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几声枪响,为他所说的话做了最好的注解。
索科夫走进指挥部时,正好看到崔可夫光着膀子坐在桌边,一名军医正在为他敷药。见到索科夫进来,刚接完电话的克雷洛夫笑着招呼道:“索科夫上校,你来了!”
“您好,参谋长同志。”索科夫连忙挺直身体,按照条令向克雷洛夫报告说:“近卫第41师师长上校索科夫向您报告,我奉命来到,请指示!”
“索科夫上校,都是熟人了,你用不着这么客套。”还在敷药的崔可夫头也不回地说:“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刚刚在外面遇到一股偷袭的敌人,我帮着格拉德舍夫少校消灭敌人,所以来晚了。”索科夫看到崔可夫一直在敷药,还以为他负伤了,便关切地问:“司令员同志,您这是怎么了,负伤了吗?”
“是湿疹,索科夫上校。”崔可夫带着一丝无奈说道:“我们长时间呆在潮湿的地下,时间一长,就得了湿疹。我因为症状太严重,不得不请军医来给我上药。”
索科夫看了一眼正在给崔可夫敷药的军医,担心崔可夫要和自己商议的事情,涉及到机密,而这名军医的级别显然不够,所以他没有贸然开口,而是静静地看着军医为崔可夫敷药的过程。
又过了十几分钟,军医总算为崔可夫敷完了药,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崔可夫说:“司令员同志,我两天后来为您换药。如果有可能,您还是到外面去晒晒太阳,天天窝在这样潮湿的环境里,就算是再好的药物,也无法有效地缓解您的症状。”
打发走了军医后,崔可夫套上了军装,招呼索科夫坐下后,对他说道:“索科夫上校,目前城里的局势如何,我就是不说,想必你也应该很清楚了。”
“是的,司令员同志。”索科夫连忙站起身回答说:“据说敌人正在猛攻街垒厂和捷尔任斯基工厂,那两个地方的战事相当激烈。”
“我和参谋长商量,准备采取点什么行动,来缓解那里的局势。”崔可夫重新招呼索科夫坐下后,问道:“索科夫上校,你以后什么好办法吗?”
面对街垒厂和捷尔任斯基工厂的形势,索科夫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足够的火炮、坦克,又没有飞机的掩护,就算自己率部队过去增援,也随时要做好部队被拼光的心理准备。因此,索科夫摇摇头,如实地回答说:“对不起,司令员同志,我觉得除了激励战士们的士气,让他们继续在那里坚持战斗外,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
“军事委员古罗夫同志,最近就一直待在那两个工厂,不停地向部队进行政治宣传,以坚定他们保卫工厂的决心。”克雷洛夫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仅仅这么做还是远远不够的,他们需要的是援兵和更多的技术装备,但是这些我们如今都很难提供给他们。”
索科夫听到这里,心里暗暗地想:没有援兵,要想守住两座工厂,就只能不断地向战士和工人进行政治鼓动,以激励他们的斗志。否则,德国人就有可能夺取这两座工厂,并进一步夺取整座城市。
崔可夫见索科夫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聆听,有些多少有些不满,他大老远把人叫过来,结果却一言不发,这成什么样子。他重重地咳嗽一声后,开口说道:“索科夫上校,根据我们的观察,敌人如今把主要的进攻力量,都集中在新城区的工厂这边,而在南面的老城区,进攻的力量却要薄弱得多。”
对崔可夫的这种说法,索科夫的心里是非常认同的,别看城市最早丢失的地段,就是城南的老城区,但那里依旧有苏军零散的部队和当地的居民组成的部队,在顽强地与敌人进行着战斗。不过德国人在老城区所发起的攻势,的确不太猛烈,否则就凭瓦西里他们那点人,想守住那栋被称为“瓦西里大楼”的建筑,简直是天方夜谭。
“经过我和参谋长的研究,决定在老城区发起一场攻势。进攻部队就以你的近卫第41师为主力。”崔可夫将桌上的地图推到了索科夫的面前,对他说道:“由于老城区里敌我防线犬牙交错、参差不齐,在战斗中,敌人为了防止误伤,肯定无法使用飞机和大炮,以你们师的战斗力,要把他们赶出旧城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按照崔可夫的想法,接下来索科夫就该问进攻什么时候开始。谁知等了一会儿,却发现索科夫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面前的地图发呆。他在桌上重重地敲了几下,不满地说道:“索科夫上校,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没有把握把敌人赶出旧城区吗?”
听到崔可夫发火了,索科夫连忙抬起头,望着他说:“司令员同志,请恕我直言,假如只是把敌人赶出城区,我的部队勉强能办到。但是敌人一旦重新对旧城区发起攻击,不光坚守在城市的部队会全军覆灭,甚至整个旧城区都有失去的危险。”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索科夫上校?”克雷洛夫听完索科夫的说法,不解地问:“既然你们能把敌人赶出去,为什么又守不住城市呢?”
“参谋长同志,”对于克雷洛夫的质疑,索科夫向他解释说:“司令员刚刚说了,由于在旧城区的防线,敌我双方是犬牙交错,德国人投鼠忌器,无法使用飞机、大炮,因此发生在这些地方的战斗,是以轻武器为主。但如果我们把敌人都赶了出去,那么德国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用炮火和轰炸来摧毁旧城区,到时城里的部队就算不全军覆灭,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索科夫的话让崔可夫和克雷洛夫两人沉默了,他们只想过在城南旧城区发起攻势,来转移德国人的注意力,以减轻街垒工厂和捷尔任斯基工厂所承受的压力,但却忽略了一旦苏军在旧城区的方向取得胜利,势必会招来德军的疯狂保护,在敌人密集的轰炸和炮轰之下,不管坚守旧城区的部队会损失惨重,同时那里的建筑物也会毁于一旦。
虽说索科夫的话已经证明在城南旧城区发起攻势,是不可取的,但崔可夫却心有不甘地问:“索科夫上校,既然你说通过在城南旧城区发起攻势,来转移德军注意力的计划不可取,但你有什么办法,来确保敌人无法占领两座工厂吗?”
索科夫再次低下头,盯着桌上的地图,脑子里开始快速地思索起来,他试图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在缓解街垒厂和捷尔任斯基工厂的不利局面的同时,也不会让自己的防区,成为德军新的进攻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