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里的一营和团直属部队,加起来有八百多人。”别尔金微微一笑,回答说:“如果用来进攻,这点兵力显然是不够的。但用于防守,那是绰绰有余的。”
索科夫听完别尔金的回答,用目光望向坐在一旁的柳德尼科夫,开口说道:“刚刚敌人曾经冲到了距离师指挥部不足百米的地方,柳德尼科夫上校呼叫火箭炮对这里进行了一轮射击,固然消灭了冲过来的敌人,恐怕也误伤了不少自己人。如今师指挥部前方的兵力空虚,你就带着一营接管这一地段的防御吧。”
向别尔金布置完任务后,出于礼貌,索科夫还望着柳德尼科夫问了一句:“上校同志,你觉得我的安排合适吗?”
“索科夫上校,”索科夫在向别尔金布置任务时,柳德尼科夫几次想插嘴,但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此刻听到索科夫征求自己的意见,连忙说道:“我刚刚想了一下,觉得把一个营的步兵,改成了炮兵来使用,真的没有多大的必要。要知道,敌人不光有制空权,而且炮兵的实力也远远超过我们,我担心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炮兵,根本不是敌人的对手,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就会被敌人的炮火消灭。”
“上校同志,您不用担心。”为了打消柳德尼科夫的顾虑,索科夫对他说道:“最近天气恶劣,敌机根本没法出动,也就是说,德国人所掌握的制空权,如今是根本不存在的。
至于您提到,我们临时拼凑的这支炮兵,战斗力无法和敌人的炮兵相比,这一点我也承认。但您可能不知道,这支炮兵如今化整为零,分散在不同的区域,就算被敌人的炮兵发现了他们的位置,要想用炮火消灭他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别尔金在一旁插嘴说:“米沙,你把炮兵分散在各个区域内,那指挥员应该怎么指挥啊?”他和索科夫搭档那么久,自然不会不清楚索科夫这么做的目地,之所以这么问,是变相地帮索科夫说话,以便让柳德尼科夫打消心中疑虑。
索科夫听别尔金这么问,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便笑了起来:“政委同志,我已经让萨维奇少校给几个炮兵阵地牵了电话线,他可以通过电话来指挥炮兵攻击目标。而且每个阵地都分配各自的区域,他可以根据敌人集结的情况,让不同的阵地实施炮击。”
“这样做的话,炮兵的攻击就更有效率了。”别尔金微笑着回答说:“他们在大量地杀伤敌人的技术装备和兵员时,还能节约炮弹。”
“……”
……
柳德尼科夫从索科夫和别尔金两人的对话中,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他点了点头,说道:“索科夫上校,我曾经听司令员说过,你有着打防御战的丰富经验,还专门向我介绍了一些你以往成功的战例。说实话,听说你们要来协助我们防御,我的心里有了几分底气,如今再通过你们的对话,我对守住工厂就更有信心了。”
虽说索科夫如今的军衔和柳德尼科夫一样,而且还立下了不少的赫赫战功,但不管怎么说,年龄却是他的一个短板,假如柳德尼科夫从心底里不信任他的话,在接下来的战斗中,配合方面就会出现问题。如今见柳德尼科夫认同自己的做法,索科夫的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
索科夫扭头对别尔金说:“政委同志,德国人可能很快就会发起进攻,你尽快去布置防御吧。记住,一定要在加固工事的基础上,再把下水道利用起来。明白吗?”
“放心吧,米沙。”别尔金笑着回答说:“如今我们团进入阵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下水道的入口,以便能尽快地利用起来。”
别尔金离开后,柳德尼科夫有些好奇地问索科夫:“索科夫上校,我听到你和别尔金团长说什么下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是这样的,上校同志。”索科夫见柳德尼科夫居然不知道利用下水道作战一事,脸上不禁露出了惊诧的表情,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向对方解释说:“自从敌人进入城市开始,我们所有的作战区域,都处于敌人炮火的覆盖范围之类。我们在战斗中,不免会出现向前沿调动兵力的时候。如果我们的行动被敌人发现,很有可能招来一阵炮火覆盖,从而导致增援部队损失惨重。可要是我们通过下水道来调动兵力,那么敌人的炮火就算再猛,给我们造成的损失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索科夫上校,这是你们什么时候总结出来的经验?”柳德尼科夫等索科夫说完后,吃惊地问:“为什么没有在集团军内部推广啊?”
“关于如何使用下水道,把各处防御阵地有机地结合起来,我曾经写过一份详细的报告,交给了集团军司令部。”索科夫苦笑着说:“还以为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恐怕各师都懂得利用下水道来和敌人周旋呢,没想到你们居然不知道。”
“我不知道。”柳德尼科夫摇着头说:“我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可以通过下水道来调动兵力,以减少部队在运动中的伤亡。”
索科夫不清楚自己提出的方案,没有能在友军中得以推广,究竟是谁的责任。他只能满脸苦涩地说:“上校同志,虽说现在已经有点晚了,但总比没有强。虽然我没有权利命令您,但我还是强烈向您建议,尽快把这种战术在部队里推广,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要知道,下水道对我们来说,无异于一道坚固的防御工事。”
柳德尼科夫为了减少部队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的伤亡,立即给几位团长打了电话,把索科夫的话向他们重复了一遍,命令他们尽快利用防区内的下水道,重新构筑防线,以抗击德军接下来的进攻。
…………
就在柳德尼科夫给各团团长打电话时,保卢斯在自己的指挥部里,得知第297步兵师向工厂发起的进攻,以失败告终了。
他接到师长冯??德雷贝尔少将打来的电话后,还特意询问道:“你说什么,你的部队已经冲到了俄国人的指挥部附近,却遭到俄国人的火箭炮攻击,结果冲上去的一个营全军覆灭?这个消息可靠吗?要知道,火箭弹的精度差、杀伤面积大,如果两军在这么近的距离开炮,很容易造成误伤。”
“没错,司令官阁下,我说得都是真的。”冯??德雷贝尔听到保卢斯的质疑,连忙回答说:“俄国人简直疯了,我从望远镜里看到,我的士兵已经接近了俄国人指挥部所在的厂房,只要再过那么十几秒钟,甚至几秒钟,他们就能冲进去,但却遭到了俄国人火箭炮的攻击,结果在炮火的打击下全军覆灭了。”
“这帮俄国人简直疯了,简直疯了。”保卢斯也绝对不可思议,苏军居然敢在两军相距如此之近的情况下,朝着自己的师指挥部开炮,这是只有疯子才能做出的事情。他想到第297步兵师经过这一轮进攻,官兵已经疲惫了;再加上亲眼看到自己的同伴在苏军的炮火中丧失殆尽,肯定有不少人被吓破了胆子。此刻让他们继续进攻,恐怕效果会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保卢斯对着话筒说:“冯??德雷贝尔将军,你们的部队打了这么长的时间,官兵们肯定累了。这样吧,你先把部队撤下来休整,我让别的部队接替你们的进攻。”
冯??德雷贝尔听说让自己的部队暂停进攻,心里顿时一阵狂喜,他连忙回答说:“明白了,司令官阁下,我立即命令部队撤回第二道防线进行防御。”
保卢斯刚放下电话,施密德就走过来问道:“司令官阁下,您命令第297步兵师停止进攻,不是等于给了俄国人一个喘息之机么。要是他们利用这段时间加固工事,等我们重新发起进攻时,将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参谋长。”保卢斯望着施密德,表情严肃地说:“我虽然命令第297步兵师撤出战斗,并不等于会停止对街垒厂的进攻,我打算换别的部队,来替代士气低落的第297步兵师。”
得知保卢斯打算派遣别的部队去接替第297步兵师的进攻,施密德在脑子里快速地回忆了一下部队的分布情况,随后试探地问:“司令官阁下,难道您打算让施坦因梅茨少将的第305步兵师,去继续进攻街垒厂吗?”
“没错。”保卢斯微微颔首,回答说:“让第245突击炮营出动突击炮,配合第305步兵师的进攻,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街垒工厂。”
第305步兵师师长施坦因梅茨少将接到施密德下达的进攻命令后,立即召集营级以上指挥官到自己的指挥部,研究如何夺取街垒厂的。他刚从奥本兰德中将的手里,接过第305步兵师的指挥权不久,他希望通过夺取街垒厂的战斗,建立自己在师里的绝对权威。
一大群德军军官很快就云集在施坦因梅茨的指挥部里,静静地聆听这位新师长的作战命令。见人都到齐了,施坦因梅茨面朝众人说道:“先生们,我刚刚接到了参谋长施密德将军打来的电话,他让我们立即组织力量进攻街垒厂,并在最短的时间内,从俄国人的手里夺取这座工厂。”
“师长阁下。”施坦因梅茨的话刚说完,第578步兵团团长文策尔上校就抢先发言说:“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团吧,我向您保证,在天黑之前拿下整座工厂。”
文策尔之所以如此有信心,是因为如今柳德尼科夫师控制的区域,南北宽不过五百米,东西的纵深只有四百米,而且三面受敌,只要同时发起攻击,守军是根本挡不住的。
见文策尔率先发言抢任务,第577步兵团团长勃兰特中校不满意了,他全然不顾对方的军衔比自己高,就和对方怼了起来:“文策尔上校,我看夺取街垒厂的任务,还是交给我们的577团吧。免得像上次在顿河边,一个团的兵力被俄国人一个营拖住了三个小时之久,使全歼俄国人的计划落空……”
“你说什么?!”听到勃兰特对自己的冷嘲热讽,文策尔急了,当初部队在强渡顿河时,自己部队遭到苏军的阻击,比预定时间晚到了三个小时赶到指定地点,结果让应该被合围的苏军部队逃走了不少。此事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此刻听勃兰特提起,自然是火冒三丈:“你只知道说我,那你呢?是谁派了一个营进攻街垒厂,结果打了两天,连一栋厂房都没有拿下?”
施坦因梅茨刚担任师长不过一周的时间,并不了解两位团长之间的私人恩怨,此刻见两人居然在如此重要的军事会议吵闹起来,不由火冒三丈。他用力在桌上拍了一巴掌,吼道:“够了,先生们,我们正在召开军事会议,如果你们要吵,等会议结束后,再吵也不迟。”
听到师长发话了,虽说两人对新师长还不服气,但在这样的正式场合里,还是不敢和施坦因梅茨唱对台戏,只能乖乖地闭上嘴。
“参谋长,”见两名团长都闭上了嘴,施坦因梅茨扭头问一旁的师参谋长:“你觉得应该派哪支部队去夺取街垒厂?”
师参谋长站起身,看了看文策尔,又瞧了瞧勃兰特,最后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施坦因梅茨,说道:“师长阁下,我觉得应该派勃兰特中校的第577团,去完成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文策尔和勃兰特之间的争吵,让施坦因梅茨对两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甚至打算让第576步兵团来执行这项任务。此刻听到师参谋长推荐勃兰特的第577步兵团,便皱着眉头问:“为什么?”
“师长阁下,您请看地图。”师参谋长来到了墙边,指着挂在墙上的地图,对施坦因梅茨说道:“勃兰特中校的第577步兵团就在街垒厂的西面,他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厂区接替第295步兵师的防御。而第576和第578步兵团,距离工厂有点远,如果把他们老远调过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
听完师参谋长的理由后,施坦因梅茨立即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既然是这样,那么进攻街垒厂的任务,就交给勃兰特中校的第577步兵团来完成。”他面向勃兰特说道,“中校先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哦。”
“放心吧,师长阁下。”见施坦因梅茨把夺取街垒厂的荣誉交给了自己,勃兰特不由喜出望外,他连忙挺直身体向施坦因梅茨保证说:“我一定会在天黑前,拿下街垒厂。”
早在十月中旬,坚守街垒厂的柳德尼科夫师就曾遭到过第305步兵师的进攻,他们占据绝好的防御位置,在步兵第138和第308师的残部配合下,利用工厂里的每个厂房和废墟中的每一处残垣断壁,进行着顽强的防御,使德军夺取工厂的计划没有得逞。
特别是十月下旬的一场暴雨,更是让德军的攻势陷入了停顿。崔可夫利用这个有利时机,命令柳德尼科夫对第305步兵师发起了反攻。德军第576和第578团的防区,遭到了来自伏尔加河东岸的炮火急袭后,柳德尼科夫派出两个团,对敌人的阵地展开了反攻。
双方的部队围绕厂区内的六号生产车间厂房和四号组装车间厂房,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最后第305师师长奥本兰德见自己的部队伤亡惨重,在没有请示第51军军长库尔茨巴赫的情况下,就擅自命令部队撤出了街垒厂。
由于奥本兰德的擅作主张,他很快被保卢斯解除了职务,部队也被调到了二线进行休整。施坦因梅茨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任命为第305师代理师长,上任后的第二天,他的军衔就由上校晋升为少将,职务也由代理师长变成了正式的师长。
如今德军第305师577团重新返回街垒厂,原本双方反复争夺的中央厂区和南部厂区,以及北部厂区的一部分,都已经完全落入了德军的手里,柳德尼科夫师能控制的只是北部一部分狭窄地区。
部队还在集结时,施坦因梅茨就接到了勃兰特从前沿打来的电话:“师长阁下,我派出的侦察兵报告,俄国人又向工厂里派出援兵。”
得知苏军増兵,施坦因梅茨不禁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有多少兵力,有没有重武器?”
“大概有一千多人。”勃兰特回答说:“他们都是清一色的德式装备,除了少数的MG34通用机枪外,没有任何重武器。”
“什么,清一色的德式装备?”刚开始听到苏军的援兵只有一千多人时,勃兰特还真没放在心上,按照他的想法,自己的部队一个连,就能对付俄国人一个营长,这一千多人的援兵,自己只需要派出两个连,就能把他们收拾掉。但接着听到援兵都是清一色的德式装备后,他忽然想到了一支令他胆战心惊的部队,便试探地问:“搞清楚这支部队的番号了吗?”
“暂时还没有。”勃兰特回答说:“由于战斗还没开始,我们没抓到任何俘虏,因此无法搞清楚来增援的这支俄国部队的番号。”
“勃兰特中校,”听到勃兰特回答说没搞清楚对方的番号,心里立即涌起了一丝不满,如果不搞清楚增援的部队,是否是那种令自己头疼的部队,接下来的仗就不好打了。想到这里,他语气严厉地说:“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务必搞清楚增援街垒厂的这支俄国部队的番号。明白吗?”
“半个小时?”勃兰特对施坦因梅茨的这道命令感到头痛,自己派出的侦察兵报告,说俄国人防守严密,他们根本无法接近对方的阵地,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抓俘虏问出对方的番号?想到这里,他试探地问:“师长阁下,半个小时太短了,能多给我一点时间吗?”
“没时间,勃兰特中校。”施坦因梅茨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勃兰特说道:“我只给你半个小时,假如时间到了,你还没有搞清楚来增援这支俄国人部队的番号,我就找人代替你的职务,你好自为之吧。”
施坦因梅茨放下电话时,站在旁边的师参谋长好奇地问:“师长阁下,是否搞清楚俄国人的番号,对我们的进攻没有影响吧?”
“参谋长!”见自己的参谋长对街垒厂的增援部队如此掉以轻心,施坦因梅茨板着脸对他说道:“假如别的俄国部队,他们来再多的援兵,我也有信心把他们歼灭在厂里。可要是来的是索科夫的部队,对我们来说,可就是一个坏消息了。”
师参谋长原本觉得师长有点神经过敏,不过就是千把人的俄国部队,只需要两个连就能把他们打垮,甚至歼灭。但一听到对方提到了索科夫的名字,不禁耸然动容:“师长阁下,您说的是坚守马马耶夫岗的那个索科夫么?”
“不是他,还能是谁?”施坦因梅茨此刻的心情特别复杂,原以为夺取街垒厂将是自己上任后的首场胜利,有利于自己在师里树立足够的威信,但没想到凭空冒出一支增援部队,而且还有可能是自己最忌惮的那支部队,他不免为接下来展开的战斗担心起来。“如果真的是他的部队来增援,我们原有的作战计划可能就要进行调整,必须把另外两个团也调上去。”
师参谋长虽说也听说过索科夫的事情,但他只限于听说,毕竟自己的部队并没有和索科夫的部队打过交道。他有时甚至认为,自己听到的那些传闻都是不可靠的,假如斯大林格勒真的有这样一支部队,那么俄国人的几十万军队,为什么会那么快就从顿河败退到了斯大林格勒?这显然是俄国人为了稳定军心,而故意散布的谣言。
“师长阁下,我觉得没有那么凑巧吧,毕竟我们这里和马马耶夫岗之间,还隔着一个红十月工厂。”师参谋长在经过短暂的考虑后,对施坦因梅茨说道:“就算索科夫亲自带部队来增援又怎样?区区一千余人,又没有重武器,除非他是上帝,否则根本挡不住我军的进攻。”
师参谋长的话,并没有让施坦因梅茨心中放下对索科夫的恐惧,他苦笑了一下,说道:“参谋长,立即通知第578团的文策尔上校,让他立即开始集结部队,准备在必要时进入街垒厂支援第577团。”
索科夫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会吓得德军第305师师长施坦因梅茨胆战心惊,他正在向缩编团的炮兵连长波罗琴科中尉布置任务。
“中尉同志,”索科夫问波罗琴科:“你们连里共装备了多少火箭筒?”
前段时间,从莫斯科运来的火箭筒一到,索科夫就让波罗琴科他们接收了这批装备,并让他们跟着那些教官学习火箭筒的使用方法。为了让这批秘密武器在防御中发挥巨大的作用,索科夫必须做到心中有数。
“报告师长同志,”波罗琴科回答说:“我们这里只带来十具火箭筒,剩下的都存放在红十月工厂的地下仓库里,有一个班的战士看守。”没等索科夫再问,他便主动说明,“我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我们全部牺牲在保卫街垒厂的战斗中,剩下的那些战士,依旧是一支不可轻视的反坦克力量。”
对于波罗琴科这种未雨绸缪的做法,索科夫感到很满意,他点了点头,又接着问:“你们能在多远的距离,有效地击毁敌人的目标。”别看雅科夫给的数据,听起来都挺不错的,但实际情况如何,却要通过战场上的使用,才能搞清楚。
“在训练中,我们的战士可以在八十米的范围上,准确地击中目标。”波罗琴科谨慎地说:“但我们还从来没在战场上使用过这种武器,我不知道战士们看到坦克向自己驶过来时,会不会因为变得惊慌失措,而影响到发挥。”
“中尉同志,作为一支特殊的反坦克力量,你们不见得要在正面迎击敌人的坦克。”索科夫提醒对方说:“要知道,坦克的正面装甲都是最厚的,如果你们在第一次射击时,形成了跳弹,对战士们的信心会产生不利影响。因此,我觉得你们应该潜伏在德军坦克或突击炮通过的路上,攻击它们的侧面,这样火箭弹就能轻松地击穿目标。”
索科夫和波罗琴科说话时,坐在不远处的柳德尼科夫不时朝他们看一眼,他很想插嘴问问,两人嘴里说的火箭筒到底是什么东西,真的能对付敌人的坦克吗?不过出于礼貌,他没有随便打断两人,而是坐在一旁静静地聆听。
好不容易等波罗琴科离开,柳德尼科夫立即迫不及待地问:“索科夫上校,我想问问您,您刚刚所说的火箭筒,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新式的单兵反坦克武器。”索科夫简短地说:“它可以在远距离摧毁敌人的坦克或突击炮,使我们的战士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去近距离炸坦克。”
由于没有看到实物,柳德尼科夫想象不出火箭筒的样子,便试探地问:“那武器是什么样的,和反坦克枪差不多吗?”
索科夫拿起桌上的纸笔,在上面画了一个草图,画好后推到柳德尼科夫的面前,向他讲解火箭筒的构造,以及工作原理。
柳德尼科夫听完索科夫的介绍后,却有些不以为然,他认为这种新式反坦克武器,可能就比反坦克枪强一些,肯定是比不上反坦克炮,毕竟是单兵武器,再强能强到什么地方。他竭力用平稳的语气问:“索科夫上校,你打算什么时候使用这支部队呢?”
“我不知道,上校同志。”索科夫出人意料地回答说:“我也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使用这支部队。”
索科夫话让柳德尼科夫傻眼了,他心说你当师长的,居然不知道让手下的一支部队什么投入战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吧。
索科夫看出了柳德尼科夫的疑问,便向他解释说:“上校同志,这是一支全新的反坦克力量,他们在战场上所发挥的作用,将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因此我要把他们作为秘密武器,等到形势危急时,再把他们派上战场,去对付德国人的坦克。”
从索科夫的语气中,柳德尼科夫明白,在短时间内,可能是看不到这支特殊的反坦克部队参战,他的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不过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战斗,他又担忧地问:“索科夫上校,您觉得我们现有的布置,能挡住德国人新的进攻吗?”
他的话刚说完,没等索科夫表态,桌上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他拿起话筒,里面传来了炮兵团长萨维奇少校的声音:“师长同志,敌人又开始向我进攻了。”
“敌人又开始进攻了?!”柳德尼科夫听到萨维奇的报告,看了旁边的索科夫一眼,有意提高了嗓门问道:“敌人有多少兵力,有没有坦克随行?”
“进攻的步兵大概有一个营,以及六门突击炮。”萨维奇回答说:“师长同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柳德尼科夫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再次看了索科夫一眼,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索科夫和他对视了片刻,随后伸出手,客气地问:“上校同志,能让我给萨维奇少校下达命令吗?”
“请吧,索科夫上校。”柳德尼科夫考虑到索科夫是亲眼看到了炮阵地的设立,对如何使用炮兵要比自己熟悉,便立即把话筒递过去,同时客气地说:“我觉得由您来指挥炮兵,比我更加合适。”
得到了柳德尼科夫的授权后,索科夫对着话筒说:“萨维奇少校,柳德尼科夫师长已经授权我使用炮兵,从现在开始,你听从我的命令。”
萨维奇没想到柳德尼科夫会将炮兵的指挥权交给索科夫,但很快就想明白,如今炮阵地上的兵基本都是索科夫的手下,由他来指挥,自然要比柳德尼科夫更合适,便响亮地回答一声:“是,上校同志!我坚决服从您的命令!”
“少校,我现在命令你,立即开炮!”索科夫见对方愿意服从自己的命令,便果断地下达命令:“用穿甲弹对付敌人的突击炮,用高爆弹对付跟在突击炮后面的步兵。”
随着命令的下达,分布在不同位置的火炮同时开火。在前面开路的突击炮,成为了首先攻击的目标,别看到突击炮没有炮塔,整个车身偏低,炮兵不好瞄准,但架不住76毫米火炮的射速快,一发炮弹没打中,第二发、第三发炮弹又接踵而至,顷刻间就把突击炮炸成了一个个燃烧的火炬。
突击炮被摧毁,跟在后面的步兵也遭到高爆弹的攻击,横飞的弹片,将炸点附近的德国兵成片地削倒。侥幸没有被弹片打中的士兵,纷纷跳进了附近的弹坑,趴在坑底不敢动弹。
短短五分钟的炮击,德军的突击炮被全部击毁,跟随进攻的步兵也伤亡一半。苏军的炮火刚刚停歇,躲在弹坑里的德国兵就忙不迭地爬出来,撒开脚丫子朝自己的阵地跑去。
柳德尼科夫原以为要打退德军的这次进攻,少不了又是一番血战,没想到部署在后方的炮兵打了一轮炮,居然就轻松地粉碎了敌人的进攻,让他感到惊诧不已。他望着索科夫吃惊地问:“索科夫上校,敌人的进攻,就这样被我们打退了?”
“是啊,被打退了。”索科夫刚刚到门口去看过,遭受了损失的敌人的确在溃逃,便用肯定的语气说:“您如果不信,可以到门口来看看,就算不用望远镜,您也能清晰地看到敌人败退下去了。”
“这怎么可能呢?”柳德尼科夫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吃惊地说道:“没想到炮兵朝敌人轰了一阵,居然就粉碎了敌人的进攻,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上校,”索科夫微笑着回答说:“在战场上合理地使用战术,能在降低我军伤亡的同时,消灭更多的敌人。”
如果在击退德军的这次以前,索科夫说这句话,恐怕柳德尼科夫还会半信半疑。但此刻他在却是深信不疑,毕竟发起进攻的敌人,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突如其来的炮火炸得溃不成军,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柳德尼科夫心里暗自琢磨,如果没有索科夫在这里,而是自己亲自指挥炮兵团,能取得这样的战果吗?这样的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定了,他苦笑着摇摇头想道,假如不是索科夫,恐怕存放在地下仓库里的火炮就算全部落入德国人之手,自己也一门都得不到,更别说用来击退敌人的进攻了。
不过在高兴之余,他还是有些遗憾。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向索科夫递过去,“来一支吧,索科夫上校。”见到对方摆手,便补充了一句,“放心,不是德国烟,是莫斯科生产的卷烟。”
索科夫自从抽过一次德国烟,感觉有一股马粪味后,他就对这种香烟敬而远之。看到柳德尼科夫递给自己一包烟,本能地想到可能是德国烟,原想摇手拒绝的,但听说是莫斯科生产的卷烟,便接了过来,从中抽出一支叼在嘴里。
两人开始吞云吐雾时,柳德尼科夫虚心地问索科夫:“索科夫上校,你觉得我们能守住街垒厂吗?”
听到柳德尼科夫这么问,索科夫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他想起在真实的历史上,柳德尼科夫所指挥的部队不光守住了街垒厂,甚至还让进攻工厂的德军第305步兵师被撤销了建制。如今,又有了自己的协助,守住工厂的把握就更大了,况且再过个把星期,苏军的全面大反攻就要开始了,到时街垒厂的危急就能解除。
想到这里,他面带笑容地说:“放心吧,上校同志,我觉得我们两个师联手,要守住街垒厂,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柳德尼科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也好了许多,“我的部队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斗,实力已经被大大地削弱了,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对能否守住街垒厂,还真没有多大的信心。”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柳德尼科夫忽然感慨地说:“索科夫上校,你搞来的这批76毫米加农炮,用来对付敌人的坦克和步兵,效果倒是挺好的。特别是对付德国人的突击炮,几炮就把它们干掉了,但我觉得还是有一些不尽人意的地方。”
柳德尼科夫的话引起了索科夫的好奇,他饶有兴趣地问:“上校,您说说,什么地方不尽人意啊?”
“虽说这种ZIS-3型76.2毫米加农炮,重量相对较轻,在行军时可以用各式卡车甚至吉普车来牵引,甚至还可以由牲口和炮兵拖拽前进。”柳德尼科夫若有所思地说:“但我觉得它的机动性还不够,要是在追击战中,它几乎就派不上什么用处。等我们的炮兵重新构筑好炮兵阵地时,没准敌人已经逃出炮火的射程,如果它们能像德国人的突击炮那么灵活就好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柳德尼科夫本来只是随口感慨,但索科夫的心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种ZIS-3型76.2毫米加农炮,后来不是被改成了SU76自行火炮么?既然柳德尼科夫说它的机动性还不够,那为什么不索性把这些火炮都改成自行火炮呢?这么一来,自己的手里就有了一支机动的炮兵,要粉碎德国人的进攻就更容易了。
因为想得入神,索科夫忘记手上还拿着没抽完的香烟,知道烟头烫到手,他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后,望着柳德尼科夫说:“上校同志,您真是个天才,了不起的天才。”
对于索科夫的夸奖,柳德尼科夫则是一脸茫然:“我说什么了,索科夫上校?”
“你不是说像让ZIS-3型76.2毫米加农炮,变得和德国人的突击炮一样,可以随时在战场上机动么。”索科夫急急地说道:“我觉得您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完全可以给加农炮安上底盘,让它的机动性更高,这样我们的炮兵就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对敌人实施炮火打击。”
柳德尼科夫先是眼前一亮,随后面露难色地说:“索科夫上校,您的这种设想是好的,但是要给加农炮加上底盘,可不是我们能做到的。”
“放心吧,上校。”索科夫信心十足地说:“我们虽说没有能力给加农炮加上底盘,但有人能做到,我们把这种事情交给专业人士来完成就可以了。”
说完,他用手朝桌上的电话机一指,问柳德尼科夫:“上校,您的这部电话能和红十月工厂取得联系吗?”
柳德尼科夫没有立即回答索科夫的问题,而是扭头问坐在角落里的通讯兵:“我们的电话能和红十月工厂通话吗?”
“师长同志,”通讯兵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说:“从敌人进攻城市开始,城里的居民电话就全部被切断,所有的民用线路都被军队征用。也就是说,我们不光可以使用军事线路,也可以使用原来的民用线路……”
“行了行了,别说那么多废话。”柳德尼科夫不等通讯兵说完,就打断了他后面的话,问道:“你只需告诉我,我们能否和红十月工厂通话?”
“可以的,师长同志。”通讯兵红着脸问道:“需要我帮您接替红十月工厂吗?”
柳德尼科夫扭头望向索科夫,想听听他打算给红十月工厂的什么人打电话。索科夫得知这里可以和红十月工厂直接通话,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他连忙对通讯兵说:“麻烦你立即接替红十月工厂的总机,就说索科夫上校有急事找彼得厂长。”
通讯兵很快就接通了红十月工厂的总机,话务员听说是索科夫上校要找彼得厂长,知道肯定有什么大事,不敢怠慢,连忙把电话转进了厂长办公室。
“你好啊,米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彼得厂长不再称呼索科夫的姓氏和军衔,而是亲切地叫他的小名。接到索科夫打来的电话,他猜想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就没有废话,而是开门见山地问:“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又想生产什么东西了?”
“是的,厂长同志。”索科夫见对方一下就猜到了自己打电话的目地,便干脆地说:“我想到了一种新式武器,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
彼得是见过新式火箭弹和火箭弹的,知道凡是索科夫研究出的东西,通常都是最适合战场的。此刻听说他又想到了一种新式武器,心中不禁一阵狂喜,不由一叠声地催促道:“米沙,你又有了什么好的想法,快点说给我听听!”
索科夫在说出自己的想法前,先试探地问了对方一句:“厂长同志,您听说过ZIS-3型76.2毫米加农炮吗?”
“废话,我还能不知道这种火炮么。”彼得冷笑一声,回答说:“这可是街垒厂主要生产的一种火炮。怎么,你想所说的新式武器,莫非和这种火炮有关吗?”
“是的,厂长同志。我们今天用这种火炮,粉碎了德国人的一次进攻,消灭了他们几辆突击炮和几百名士兵。”索科夫简短地介绍了一下战果后,接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种火炮缺乏足够的机动性,我在考虑是否可以给它安装一个底盘,将其改装成自行火炮,可以像德国人的突击炮那样灵活。”
索科夫原以为彼得会立即赞同自己的意见,但谁知道话说完之后,对方却突然沉默了。他以为电话线路中断,连忙对着话筒喊了两声:“喂,喂,厂长同志,您还在吗?”
“我还在!”彼得瓮声瓮气地回答道。
索科夫不明白彼得听了自己的话之后,为什么会突然变得沉默,便试探地问:“我说的话,您都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彼得的声音忽然变得冷淡而生硬:“索科夫上校,您能告诉我,把火炮装上底盘变成自行火炮的事情,是谁告诉您的吗?”
听到彼得对自己称呼,由小名变成了姓氏,还用上了尊称,索科夫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皱着眉头回答说:“谁也没告诉我,我是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出来的。”
听完索科夫的回答,彼得的语气变得缓和:“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别人告诉你的。你我都不是外人,我也不想隐瞒你,在十月中旬,我接到了武器装备的公函,命令我们开展把ZIS-3型76.2毫米加农炮装上坦克地盘的研究工作。由于上级要求严格保密,因此知道此事的人不多,我刚刚听你提起,还以为是我手下有谁口风不严,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得知红十月工厂已经开展了自行火炮的研制工作,索科夫的心中不禁一阵暗想,连忙追问道:“厂长同志,我能问问研制的进展如何?自行火炮大概什么时候可以投入实战?”
“很困难啊,米沙。”彼得叹着气说:“把加农炮装上坦克地盘,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最多半天就能完成。但我们目前面临的问题,是安装在底盘上的火炮,炮口根本无法旋转。”
“为什么要旋转炮口呢?”索科夫有些奇怪地问:“难道您不知道,德国人的突击炮因为没有炮塔,炮口的旋转都是通过车身的转向来完成的。”
此话一出口,彼得那边再次陷入了沉默。索科夫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正想小心翼翼地问一句,却听到听筒里传出了拍桌子的声音,随后听到彼得激动地说:“米沙,你说得对,是我们钻牛角尖了,为什么非要让炮口能进行旋转呢,完全可以通过底盘的转向,来完成对目标的瞄准。”
解决了一个技术难题后,索科夫试探地问:“厂长同志,那你们什么时候能拿出样车呢?”
“恐怕还要等一个星期左右。”彼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目前还存在两个问题要解决,一是火炮应该安装在什么样的底盘上?有同志说应该使用T-26的底盘,理由是如今这种坦克已经停产,但还是剩下了不少底盘,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起来;也有同志说,从长远的角度来考虑,应该使用T-70坦克的底盘……”
“厂长同志,”等彼得说完后,索科夫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最好把ZIS-3型76.2毫米加农炮安装在T-70坦克的底盘上,同时还需要增加整车的长度和负重轮。”
“增加整车的长度和负重轮?”彼得苦笑着说:“米沙,如果真的这么改,恐怕我们生产出成品的时间,还要向后推迟了。”
“厂长同志,我觉得你们可以先按照原来的思路,直接把火炮固定在坦克底盘上。”索科夫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词汇,继续说道:“我们在实战中进行检验,以便为你们提出更多的改进意见。”
“这样也行。”彼得思索了片刻,爽快地答应说:“我们已经生产出了两辆样车,一辆是把火炮安装在T-26坦克的底盘上,而另外一辆是安装在T-70的底盘上。但刚刚制造出来不久,还没有经过测试,也不知道效果如何。你真的确定,需要用这两辆样车,在没有完成测试的情况下,就参与实战吗?”
“没错,厂长同志。”索科夫急于看到改装的自动火炮,便毫不迟疑地回答说:“如果是在平时,我们肯定要等你们完成了各种测试之后,再装备新式的技术装备。但如今街垒厂的形势很危急,我们没有时间等你们完成测试,因此只能对新式自行火炮的测试,只能冒险在战场上进行了。”
彼得把索科夫的提议反复考虑了良久,最后终于点点头,对着话筒说道:“好吧,米沙,我立即派人把样车给你们送过去。同时,再派几名技术人员随车前往,让他们及时地统计各种数据,以便我们更好地改进。”
“从红十月厂到街垒厂的路上,可能会有小股的德国人出现。”索科夫听到彼得很快就要派人把自动火炮的样车送过来,心里非常高兴,不过想到在两座工厂中间的道路上,可能会出现小股的敌人,便主动向彼得提出:“为了你们的安全,我会派人去接应你们的。”
勃兰特中校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命令二营在突击炮的掩护下,向俄国人坚守的街垒厂进攻,谁知连对方影子都没见到,就遭到了炮火的攻击。部队损失惨重不说,就连营长也阵亡了,连尸首都没抢回来。
“见鬼,这是怎么回事?”勃兰特冲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群军官吼道:“你们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仅仅过了几个小时,街垒厂里的俄国人就拥有了大炮,把你们打得狼狈逃窜。”刚败退回来的军官们,看到自己的团长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吭声,免得招来对方的怒火。
勃兰特吼了一阵,见手下的军官们都不吱声,心中越发愤怒,正当他打算拔出手枪,枪毙一两个不顺眼的军官,来杀鸡儆猴之际,团参谋长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声对他说道:“上校先生,您的电话。”
“什么电话?!”正在气头上的勃兰特把手一摆,厉声说道:“我不接!”
见勃兰特不想接电话,团参谋长连忙小声地说:“是师长阁下打来的电话。”
虽说团参谋长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军官都听清楚是师长打来的电话,知道肯定是为了进攻失利来兴师问罪的,纷纷朝勃兰特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勃兰特走到桌边,抬手拭去额头的汗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放在桌上的话筒,点头哈腰地说:“您好,师长阁下,我是勃兰特,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我听说你们对街垒厂的进攻,失败了!”施坦因梅茨在电话里冷冷地问:“是真的吗?”
“是真的,师长阁下!”虽然勃兰特早就知道施坦因梅茨给自己打电话,是为了兴师问罪,但真的听到对方问出这句话,他的心里还是一阵阵发虚:“我们向工厂进攻的部队,遭到了俄国人猛烈地炮火打击,导致进攻以失败而告终。”
“在你们进攻前,我不是让你搞清楚工厂内的俄国部队番号么?”在577团进攻街垒厂之前,施坦因梅茨曾经命令勃兰特在半个小时内,搞清楚增援工厂的俄国部队的番号,但勃兰特对此事置若罔闻,根本没有完成侦察,就仓促发起了进攻,结果损兵折将败退下来,此事让施坦因梅茨感到非常恼火:“你没有服从我的命令,就擅自命令部队向街垒厂发起进攻,导致部队出现严重的伤亡……”
别看到勃兰特没有将进攻失利的消息上报,但施坦因梅茨却从配合作战的突击炮营那里,获得了进攻街垒厂失败的消息。对于勃兰特不服从命令、擅自行动一事,他的心里本来就够恼火的。如今勃兰特不及时地将进攻失利的消息上报,更是让他火冒三丈:“我要撤销你的团长职务,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师长阁下,”施坦因梅茨的话把勃兰特吓得魂飞魄散,他知道若是此刻被送上军事法庭,没准会被判处死刑,他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辩解说:“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在天黑之前拿下街垒厂。”
正当施坦因梅茨想正式宣布把勃兰特免职时,师参谋长走了过来,凑近他的耳边低声地说:“师长阁下,军长打电话找您。”
听说军长库尔茨巴赫找自己,施坦因梅茨猜想对方可能也知道了进攻街垒厂失利的消息,没准还会询问如何处置勃兰特一事。不过在了解库尔茨巴赫的真实意图之前,施坦因梅茨决定暂时放勃兰特一码,待会儿再和他秋后算账。
施坦因梅茨终止了和勃兰特的对话,接过了参谋长递过来的电话。态度恭谨地对着话筒说:“您好,库尔茨巴赫将军,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施坦因梅茨将军,”库尔茨巴赫在电话里冷冷地问:“听说你们进攻街垒厂的行动,以失败告终了?”
“是的,将军阁下。”施坦因梅茨有些尴尬地回答说:“我们进攻街垒厂的部队,遭到了俄国人猛烈炮火的打击,从而导致进攻失利。”
“你们在进攻前,有没有摸清楚厂区的守军番号?”库尔茨巴赫不动神色地问道。
“俄国人原来在街垒厂里的部队,是近卫第39师、步兵第308、第95和第193师。”对于街垒厂里的苏联驻军,施坦因梅茨仔细了解过,因为面对库尔茨巴赫的提问,他能毫不迟疑地回答出来:“如今这些部队都被我们打垮了,如今坚守工厂的柳德尼科夫的步兵第138师,不过他们的伤亡也不小……”
“不错,施坦因梅茨将军,你的情报很准确。”库尔茨巴赫点着头说道:“既然俄国人的力量已经变得虚弱不堪了,可你们为什么进攻会失利呢?还有,俄国人又是从什么地方搞到那么多的火炮呢?”
面对库尔茨巴赫一连串的问题,施坦因梅茨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词汇,字斟句酌地说:“将军阁下,在我们进攻前,街垒厂里新进驻了一支俄国部队,我想火炮可能是他们带来的。”
“新进驻了一支俄国部队?”这个意外的消息,让库尔茨巴赫感到很突然,他试探地问:“搞清楚这支部队的番号,以及他们所携带的武器装备情况了吗?”
“很遗憾,将军阁下。”施坦因梅茨苦笑着回答说:“在第577团发起进攻前,我曾经命令团长勃兰特中校搞清楚俄国部队的番号,但他对我的命令执行得不坚决,在没有搞清楚俄国人的情况下,就擅自发起了进攻,结果导致了这次的失利。”
库尔茨巴赫沉思了片刻,对着话筒说:“施坦因梅茨将军,虽说我们都不知道这支增援的俄国部队的番号,以及他们的武器装备情况,不过我的心里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施坦因梅茨自从听说街垒厂来了援兵之后,心里就如同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此刻听到库尔茨巴赫也有同样的感觉,立即有一种找到了知音的感觉:“将军阁下,不瞒您说,我得知街垒厂进驻了援兵之后,心里也非常不安,觉得他们会是我们夺取街垒厂的最大障碍。”
“哦,你的心里也有不安的感觉?”库尔茨巴赫有些意外地问:“那你觉得,增援街垒厂的会是哪支部队呢?”
“经过这段时间的战斗,城里的俄国部队基本都被我们打成了空番号。”施坦因梅茨见库尔茨巴赫听自己说完后,不仅没有发火,反而客气地向自己请教,便主动说出了心中的猜测:“我反复思考,觉得能在这种时候增援街垒厂的部队。除了来自马马耶夫岗外,不会再有其它的可能的。”
见施坦因梅茨的猜想和自己不谋而合,库尔茨巴赫暗暗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施坦因梅茨将军,我也担心增援街垒厂的部队,是来自马马耶夫岗。要知道,我的部队从哈尔科夫开始,就一直把和我们交战的俄国人打得狼狈逃窜。可进入城市之后,我们和马马耶夫岗的守军交手那么多次,就没有一次占到过便宜。假如真的是他们派人增援了街垒厂,那你们接下来的战斗就不好打了。”
施坦因梅茨听到库尔茨巴赫没有强迫自己继续进攻,心里也暗松了一口气,他觉得应该让部队暂停进攻,等搞清楚对方部队的番号后,再重新制定进攻计划也不迟。他带着这样的心理问:“将军阁下,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们暂时停止对街垒厂的一切行动。”库尔茨巴赫一想到进驻街垒厂的部队,有可能是索科夫的部下,心里就一阵阵发虚,他谨慎地说:“连夜派人潜入工厂区进去侦察,一定要高清楚这支俄国部队的番号,以便我们采取相应的措施,从俄国人的手里夺取工厂。”
施坦因梅茨等库尔茨巴赫说完后,想到了街垒厂里的苏军炮火,便试探地问:“将军阁下,从今天的战斗来看,街垒厂里的俄国人炮火十分凶猛,居然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内,就彻底击溃了我们的进攻。您看在明天的进攻中,能否请空军出动,摧毁俄国人的炮兵阵地。”
“如果天气条件允许,我可以让司令官阁下出动空军去支援你们。”库尔茨巴赫说道:“不过在此之前,你们要搞清楚街垒厂里的俄军番号,以及他们炮兵阵地的具体位置。”
“放心吧,将军阁下。”施坦因梅茨觉得自己用一昼夜的时间,铁定能搞清楚库尔茨巴赫想知道的情报,便拍着胸脯向他保证说:“在明天天亮之前,我一定会把准确的情报,放在您的办公桌上。”
“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对于施坦因梅茨的豪言壮语,库尔茨巴赫选择了相信:“我等着你的情报,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施坦因梅茨放下电话后,立即把参谋长叫到面前,吩咐他说:“参谋长,给勃兰特中校打个电话,让他的团就地转入防御。等天一黑,就立即往厂里派出侦察人员,务必要在天亮之前,搞清楚工厂里俄国部队的番号,以及俄国人炮兵阵地的分布情况。”
“是,师长阁下。”师参谋长连忙把施坦因梅茨的命令重复了一遍:“我立即给勃兰特团长打电话,让他就地转入防御,并在天黑之后派出侦察兵,搞清楚俄国部队的番号,以及俄国人炮兵阵地的分布情况。”
“参谋长,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看到师参谋长拿起桌上的电话,准备给勃兰特打电话时,施坦因梅茨又补充说:“假如进驻街垒厂的部队,真的是来自马马耶夫岗的,那么仅仅靠勃兰特的577团来进攻街垒厂,是远远不够的。因此,我们必须连夜把第576和第578团也调过来,把他们部署在第577团的左右两翼。”
施坦因梅茨得意洋洋地说:“只要另外两个团部署到位,就算这支援军是来自马马耶夫岗,也没什么可怕的。他们只有一千多人,而我们三个团足有六千人,基本是五个打他一个,难道还打不过吗?”
“师长阁下,我们可不能轻敌啊。”师参谋长见施坦因梅茨有点得意忘形,连忙提醒他说:“要知道,指挥这支部队的索科夫上校,非常善于以少打多,我们以往可没少吃这样的亏,我看还是谨慎点好。”
“行了行了,参谋长,你别废话了。”施坦因梅茨冲师参谋长摆摆手,不悦地说道:“你快点给几个团长打电话,把我的命令传达下去。”
见施坦因梅茨听不进不同意见,师参谋长也不好再劝,只能答应一声,拿起电话给几位团长打电话,把施坦因梅茨所下达的命令传达给他们。
勃兰特接师参谋长的电话时,心情是忐忑不安的,深怕听到把自己送上军事法庭的消息,等听清楚师长命令暂时转入防御,并在夜间派出侦察兵,搞清楚工厂内守军的番号,以及给他们造成巨大伤亡的炮兵阵地的位置,他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声向师参谋长保证说:“放心吧,参谋长阁下,我一定会在天明前,把俄国人的情况搞清楚,并上报给师部的。”
看到勃兰特放下电话,团参谋长连忙问道:“上校先生,二营营长在战斗中阵亡,您打算由谁来指挥二营呢?”
听到团参谋长的提醒,勃兰特的目光在面前那些噤若寒蝉的军官中来回扫视着,最后目光停留在一名瘦高个的军官身上。他用手朝对方一指,大声地宣布说:“由于二营长在战斗中阵亡,从现在开始,既有七连长温克勒上尉代理营长职务。”
人群中的温克勒上尉做梦都没想到,团长居然会任命自己为代理营长,连忙从人群中走出,挺直身体对勃兰特说:“上校先生,我想立即回去重整部队,再次对街垒厂发起进攻,争取在天黑前拿下工厂。”
“不急,不急,温克勒上尉。”勃兰特冲温克勒摆摆手说:“我们不清楚工厂内俄国人的兵力和炮兵阵地的分布情况,再次贸然发起进攻,只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我现在命令你,部队立即转入防御,并在天黑之后,派出侦察人员对厂区内实施侦察,务必要搞清楚俄国人的兵力,以及炮兵阵地的分布情况。明白吗?”
“明白了,上校先生。”温克勒连忙响亮地回答道。
勃兰特对温克勒的答复很满意,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冲在场的军官说道:“既然任务已经明确,那你们都回部队去吧。”军官们听到勃兰特这么说,如蒙大赦,连忙响亮地答应一声,随后纷纷离开了指挥部。
德军的进攻被击退,原本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但对别尔金和他指挥的部队来说,则是另外一码事。好不容易把部队部署完毕,指战员们摩拳擦掌,正准备和德军好好干一场,谁知对方还没有接近阵地,就被来自后方的一顿炮火打得狼狈逃窜,自己甚至连开一枪的机会都没有。
看到敌人败退时,各连连长都纷纷给别尔金打电话请战,说既然进攻的敌人被打退了,我们是不是该乘机发起反攻,把厂里丢失的地域从敌人的手里夺回来。
虽说对这种不切实际的请求,别尔金都予以了拒绝,不过他觉得德军的进攻受挫,倒的确是一个反击的好机会,便给索科夫打来了电话:“米沙,德国人的进攻,被我们的炮兵打退了。你看,我们是不是也该采取点什么行动?”
索科夫和别尔金搭档的时间不短,自然明白对方说的采取行动,肯定不是让战士们排着整齐的队形,端着枪朝敌人冲锋,而是夜袭之类的。便反问道:“政委同志,你是打算利用夜晚,给敌人来一次反击吗?”
“反击算不上。”别尔金回答说:“我只是打算让战士们利用下水道,接近敌人占领的区域,然后扔几颗手榴弹之类的,让他们晚上别想好好地睡觉。”
“你的想法不错。”索科夫笑着回答说:“政委同志,就按照你的想法,等天黑以后,让战士们利用下水道接近敌人占领的地段后,到处扔几颗手榴弹,让他们半夜起来上厕所。”别尔金听后哈哈一笑,随后放下了电话,给各连连长布置任务去了。
而坐在索科夫对面的柳德尼科夫,则是一脸懵逼地望着索科夫,不解地问:“索科夫上校,半夜让德国人起来上厕所,是什么意思啊?”
“哦,这是我和政委之间的一句玩笑话。”索科夫向对方解释说:“就是派部队对敌人实施夜袭,让他们晚上也别想睡踏实。”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柳德尼科夫听索科夫说完后,微微点了点头,随后试探地问:“我想问问,既然你们要对敌人实施夜袭,那么能否趁机收复一些丢失的阵地。”
“对不起,上校同志。”索科夫见柳德尼科夫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有些歉意地回答说:“要从敌人的手里夺回丢失的阵地,对我们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夺取之后,我们就必须分兵把守,你觉得我们如今有足够的兵力,来守住更多的阵地吗?”
对于索科夫的这个问题,柳德尼科夫沉默了许久,最后摇摇头,艰难地回答说:“我们的兵力只够坚守现有的区域,再要分兵把守,各处的兵力就会变得薄弱,就有被德国人各个击破的可能。”
见柳德尼科夫居然能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部队的现状,索科夫感到很意外,他原以为对方会固执己见,非要收复丢失的阵地不可,甚至还在脑子里准备好了一系列说辞,以说服柳德尼科夫。谁知对方却并没有坚持要收复阵地,让他准备好的言辞,就没有能派上用途。
不过为了安抚对方,他在脑子里重新组织了一下词汇后,对柳德尼科夫说道:“上校同志,德国人在经过长时间的进攻之后,他们的兵员损耗得也很厉害。如今别看他们占领大多数的厂区,但为了守住这些地方,他们不得不分散兵力,从而导致每一处都有兵力把守,每一处都面临着兵员不足的情况。而我们呢,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这一狭小的区域,可以在任何时候,向德国人的任意地点发起攻击,并取得理想的战果……”
“索科夫上校,”柳德尼科夫耐心地听完索科夫的话之后,若有所思地问:“假如我们有能力恢复失去的阵地,但却没有这么做,假如被上级知晓,他们会如何处置我们?”
“假如我们过于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把手里的兵力都拼光了,等敌人重新发起进攻时,我们应该从什么地方调集足够的部队,来守住这些地方呢?到时这些牺牲了无数指战员夺取的阵地,又会被敌人重新夺回去。”索科夫深入浅出地向柳德尼科夫讲述“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的道理:“但假如我们主动放弃一些阵地,而把兵力保存下来,等到反击开始后,我们就可以用这些保存下来的兵力,对敌人展开进攻,就能把丢失的阵地重新夺回来。”
“索科夫上校,我不得不说,你说得非常有道理。”索科夫的话显然说服了柳德尼科夫,他听完后点着头说:“虽说这样的战术,和我以前所熟悉的战术迥然不同,但很显然,你所说的这些战术,更适合眼前的这种情形。”
“师长同志,”两人正说着话,从门口进来一名军官,他向柳德尼科夫报告说:“从南面来了两辆奇怪的坦克,就停在外面。”
“奇怪的坦克?”柳德尼科夫听完自己部下的报告,奇怪地反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师长同志,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坦克呢。”军官回答说:“就是在一个坦克的底座上,安了一门火炮……”
军官的话还没有说完,索科夫就从座位上蹦起来,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好奇地问:“你说的奇怪的坦克在什么地方?快点带我去。”看到军官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又冲对面同样一连疑惑的柳德尼科夫说,“应该是彼得厂长送给我们的自动火炮到了。”
柳德尼科夫搞明白怎么回事后,便冲着那名军官说:“你没有听到索科夫上校的话么,还不快带他去看看那两辆奇怪的坦克。”
…………
天黑之后,一连长保尔柯斯基上尉带着二十名战士,钻进了所防守区域内的一条下水道。进入下水道之后,他们在一名向导的带领下,朝着六号生产车间厂房所在的位置摸去。
充当向导的战士来自柳德尼科夫师,他所在的连队曾经在六号生产车间厂房战斗过,对那里的地形很熟悉。得知友军将对占领六号厂房的敌人发起袭击,他便毛遂自荐,主动充当了这支小部队的向导。
在路上,他好奇地问保尔柯斯基:“上尉同志,德国人在六号厂房里至少有一百多人,你们就这么点人,能对付他们吗?”
保尔柯斯基听完向导的问题,笑着回答说:“战士同志,假如我们要去进攻他们的,这点人恐怕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但如今我们只是去偷袭他们,对付他们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保尔柯斯基原以为沿着下水道,就能顺利地进入六号厂房。谁知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方的下水道已经坍塌,道路被落下来的碎石堵得死死的。他们试图绕过被堵死的地段,结果绕了几条道,发现通往厂房的下水道同样都被堵死了。
看到第一条下水道被堵死时,保尔柯斯基还以为是炮击或轰炸,导致了下水道坍塌。但看到所有的下水道都被堵死,他的心里明白,恐怕德军是担心守军利用下水道偷袭,因此便把通往防区的所有下水道都炸塌。
“连长同志,”看到道路不通,随保尔柯斯基行动的战士们有些着急了,便小声地问保尔柯斯基:“道路被德国人堵死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战士同志,”保尔柯斯基扭头问向导:“我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厂房外的防御阵地,大概有多远的距离?”
向导没有说话,从旁边的一个缺口爬出去观察了一阵,重新爬回来向保尔柯斯基报告说:“上尉同志,这里距离敌人的阵地,大概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
“一百多米的距离。”听到向导所说的距离,保尔柯斯基开始思索起来,从这么远的距离,朝着敌人的阵地投弹,显然是不现实的。虽说如今装备的手榴弹,都是师长找红十月工厂定制的,比常用的手榴弹轻,可要扔到一百米外,显然是不可能的,为了炸到敌人,就必须再靠近一些。想到这里,他对自己的部下说:“同志们,通往敌人阵地的下水道,已经被敌人堵死了,我们要完成任务,只能重新回到地面,靠近敌人的阵地后再投弹。”
任务的难度增加了,保尔柯斯基觉得有必要立即把这个情况上报,以便别尔金能掌握厂区内的真实情况。他连忙命令随行的报务员给团部发报,将德军阵地附近的下水道被堵死一事,向别尔金进行汇报。
电报很快就出现在别尔金的手里,他看完电报后,抬头望着团参谋长万尼亚大尉问道:“参谋长同志,除了一连遇到了下水道被堵塞的情况外,另外两个连队的情况怎么样?”
“团长同志,我暂时还没有接到另外两个连队的电报。”万尼亚恭恭敬敬地回答说:“不过根据一连报告的情况来看,敌人可能早就防着我们可能利用下水道,混进他们防区偷袭,这才将防区附近的下水道炸塌,以阻止我们利用下水道,进入他们的防区。”
“有什么解决办法吗?”别尔金问道。
如果是在马马耶夫岗附近,遇到这样的情况,万尼亚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劝说别尔金取消夜袭计划。但如今他们是在街垒厂,夜袭的计划不光索科夫知道,就连友军的师长柳德尼科夫也知道,如果因为下水道被堵塞,部队无法按照原来的计划进入敌人的防区,就直接取消计划的话,恐怕会遭人嘲笑。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万尼亚在经过思索后,回答说:“团长同志,我觉得应该给执行偷袭任务的小分队回电,既然下水道被敌人堵死了,那么就从地面接近敌人的阵地,按照原计划,扔了手榴弹就撤回来。”
“嗯,就这么办。”别尔金点点头,回答说:“立即给小分队回电,让他们按照原计划,对敌人实施偷袭。在完成任务之前,不得擅自撤回。”
万尼亚答应一声,就准备吩咐报务员发报。但他很快又想起一件事,便试探地问别尔金:“团长同志,厂区的敌情出现了变化,需要向师长汇报吗?”
“不用。这样的小事,就不必告诉师长了。”别尔金冲他摆摆手,说道:“等我们派出的小分队完成了任务,上报战果时,向他提一下此事就行了。”
保尔柯斯基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意外,团里布置给自己的偷袭任务,都是不可能取消的,便没有等团部回电,便带着小分队的成员,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离开下水道之后,他叫过一名上士,吩咐对方说:“上士同志,你带三名战士留下,在这里担任警戒任务。一旦我们撤退时,有德国人追上来,你们要负责掩护我们撤退,明白吗?”
“明白了,连长同志。”上士连忙回答说:“我们一定会掩护你们撤退的。”
看到上士带着三名战士,分别进入了附近的两个弹坑,架好了冲锋枪,瞄准了远处的德军阵地。保尔柯斯基才点了点头,带着剩下的战士,朝着敌人的阵地匍匐前进。
在距离敌人阵地还有二十来米时,保尔柯斯基做手势命令战士们停下,他侧耳听了听不远处的战壕,发现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连忙抓住身边的一名战士,凑近他的耳边低声地说:“你到战壕里去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敌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战士轻轻地答应一声,手脚并用地朝着敌人的阵地快速地爬过去。等到了战壕边,他先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瞧了瞧,见战壕里没有敌人,便翻身跳了进去,端着枪沿着战壕仔细地搜索起来。
保尔柯斯基等了大概两三分钟,便看到那名战士又从战壕里跑出,没有朝自己匍匐而来,而是弯着腰一路小跑过来。战士跑到保尔柯斯基的身边蹲下,低声地报告说:“连长同志,我仔细地看了看,战壕里一个敌人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躲在什么地方。”
“什么,战壕里一个敌人都没有?”听到战士的报告,保尔柯斯基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向导,低声地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战壕里会没有敌人呢?”
向导从地上爬起来,躲在一堆瓦砾后面,朝着厂房的方向打量了一阵,随后小声地向保尔柯斯基说道:“上尉同志,看样子,敌人是嫌战壕里太冷,都躲在厂房里烤火去了。您瞧,厂房里有好几处火光。”
其实就算向导不说,保尔柯斯基也早就看到了战壕里的火光,只不过没想到德国人不待在战壕里警戒,而是全躲在厂房里烤火去了,他们的胆子也真够大的,居然不担心会在遭到夜袭时,被苏军堵在厂房里来个瓮中捉鳖。
刚刚奉命留在后面担任警戒的上士,见到保尔柯斯基他们停止不前,甚至派出去侦察的战士回来报告情况时,不是爬回来而是跑回来的,便猜想敌情可能发生了变化。上士从藏身处爬到了保尔柯斯基的身边,悄声地说:“连长同志,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我不是让你在后面担任警戒么?”保尔柯斯基见上士擅自离开了警戒位置,便冲他一瞪眼,不满地说:“谁让你上来的。”
“连长同志。”上士嬉皮笑脸地说:“我看到你们停在这里不前进,猜想敌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化,便过来瞧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战壕里应该没有敌人吧?”
见上士猜得如此准确,保尔柯斯基不禁好奇地反问道:“上士,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不简单么。”上士冲着蹲在一旁的那名侦察兵努了努嘴,说道:“假如战壕里有敌人,他去执行侦察任务回来时,肯定是爬回来,而不是跑回来。我就是根据这一点,判断战壕里肯定没有敌人。”
战壕里没有敌人,意味着原有的部署要进行调整。保尔柯斯基望着远处泛起红光的厂房,心里在琢磨是否让上士他们把警戒地点,调整到战壕里,然后自己再带着人去偷袭厂房里的敌人?
正想着,就听到上士小声地说:“连长同志,您看能否让我带战斗小组过去,您和剩下的战士就待在战壕里担任警戒?”
“好吧。”保尔柯斯基觉得上士的提议比较有道理,便爽快地答应了:“上士同志,你带你的小组过去瞧瞧,朝每个火堆各扔两颗手榴弹,把敌人炸蒙以后,就立即撤回来,我们会为你们提供掩护的。”
在得到保尔柯斯基的同意后,上士带着战斗小组越过了战壕,成分散队形小心翼翼地朝厂房摸过去。但他们距离厂房还有三十多米时,忽然“轰”的一声,在他们的中间腾起了一个巨大的火团,仿佛有一发炮弹落在他们的中间爆炸似的。
眼瞅着四名部下在火光里倒下,保尔柯斯基不禁一愣,难道附近隐蔽有敌人的迫击炮手,看到有人接近厂房,就毫不迟疑地开炮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不久,就被他否认了,如果是迫击炮打的,在这么寂静的夜里,肯定能听到炮弹出膛的声音。自己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那想必是上士率领的战斗小组踩上了地雷。
他当机立断,朝身边的几名战士低声说道:“跟我上去,把负伤的战友背回来。”他的话音刚落,厂房里的敌人已经被惊动,架设在里面的机枪嗒嗒嗒地扫射起来,但由于机枪手已经被篝火的火光晃花了眼,再加上不清楚偷袭的苏军在什么位置,因此只是漫无目的地射击,打得倒是挺激烈的,但一颗子弹却没有命中任何目标。
保尔柯斯基带着几名战士,利用弹坑的掩护,快速地接近了上士他们倒下的位置。他爬到上士的身边,伸手一探鼻息,发现对方早已停止了呼吸。而随他一起来的几名战士,也快速地检查另外三名战友的情况,很快,他们就向保尔柯斯基报告:“连长同志,一人牺牲,两人重伤,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把伤员背上,立即转移。”保尔柯斯基冲着他们说道:“敌人很快就要追出来了。”
战士们连忙背上伤员,跌跌撞撞地沿着原来的路,朝着战壕跑去。保尔柯斯基则留在了后面,躲在一个弹坑里,准备阻击那些从厂房里追出来的敌人。
没等背着伤员的战士跑进战壕,就有一群敌人大呼小叫地从厂房里冲出来。躲在弹坑里的保尔柯斯基端起手里的冲锋枪,瞄准敌人扣动了扳机。半梭子子弹打出去,冲在前面的两名德国兵应声倒地,跟在后面的士兵连忙就地卧倒。
看到敌人趴下了,保尔柯斯基扭头看了看,见背着伤员的战士已经进入了战壕,便朝着敌人卧倒的方向,连着扔了几颗手榴弹,趁着爆炸腾起的硝烟做掩护,快速地留开弹坑,撒腿就朝着战壕跑去。
保尔柯斯基跳进战壕里,立即有战士过来关切地问:“连长同志,您没有负伤吧。”
“没有。”保尔柯斯基摇摇头,心里懊恼地想道:“真是不走运,先是通往厂房的下水道被敌人堵死了,接着派去偷袭厂房的战斗小组,又踩上了敌人埋设的地雷,今晚的行动算是彻底失败了。”
卧倒在地上的德国兵,见偷袭者扔出几颗手榴弹后,就再也没有动静,猜想对方肯定正试图逃跑,又纷纷从地上爬去,喊叫着冲了上来。
别看冲上来的德国兵数量要比自己多一倍,但躲在战壕里的保尔柯斯基他们,却可以依托有利的地形,来打退敌人的进攻。保尔柯斯基大声地喊了一句:“同志们,做好战斗准备!等敌人靠近了就开火!”
当德国兵距离战壕还有三十多米,保尔柯斯基正准备下令开枪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了炮弹的尖啸声,接着一连串的炮弹落在敌人的队列中爆炸。顷刻间,朝战壕冲来的敌人就被笼罩在火光和硝烟之中。
看到冲上来的敌人,被突如其来的炮弹消灭,躲在战壕里的保尔柯斯基傻眼了,他望着不远处尸横遍野的敌人,喃喃地说:“见鬼,这是从什么地方飞来的炮弹啊。”
炮声惊动了正在师指挥部里绘图的索科夫,他放下手里的笔,抬头望坐在对面的柳德尼科夫:“上校同志,外面怎么回事,炮兵为什么开炮?”
柳德尼科夫同样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连忙拿起电话,给炮兵团长萨维奇打去了电话,开门见山地问:“少校同志,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开炮?”
“报告师长同志,”萨维奇在电话里说道:“我们正在为偷袭六号生产车间厂房的部队提供炮火支援,他们遭到了德国人的攻击。”
柳德尼科夫听到这里,用手捂住话筒,皱着眉头问索科夫:“索科夫上校,是您给炮兵团下达了掩护夜袭部队的命令吧?”
“让炮兵掩护夜袭部队?!”索科夫一头雾水地说:“我没有下达过这样的命令啊!”为了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从柳德尼科夫的手里接过话筒,开口说道,“我是索科夫,萨维奇少校,请你告诉我,是谁命令你用炮火掩护偷袭部队?”
“谁也没有命令我。”萨维奇回答说:“这是布里斯基向我提出的建议,我觉得还不错,便采纳了。”
得知此事和二营长布里斯基有关,索科夫连忙吩咐萨维奇:“少校同志,布里斯基大尉在你的身边吗?如果在的话,让他接一下电话。”
当听筒里传出布里斯基大尉略带兴奋的声音时,索科夫板着脸对话筒说道:“大尉同志,请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长同志,请您听我解释。”布里斯基听出索科夫的语气中带着不满,有些着急地解释说:“白天我们用炮火摧毁敌人的进攻后,就再也没看到敌人出现,我当时心里就意识到,虽说敌人不主动发起进攻了,而以您的性格,您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肯定会组织部队实夜袭。虽说我们如今暂时划归炮兵指挥,可我们营依旧是步兵,就算不能亲自参加夜袭,但也应该利用自己的身份,为友军的同志们做点什么……”
布里斯基说到一半,忽然发现索科夫这边没有动静,便停下来,对着话筒心虚地问:“师长同志,您还在听吗?”
“我在听。”部下能猜出自己的作战意图,这一点令索科夫很吃惊,听到对方的询问,他连忙对着话筒说:“你继续说下去。”
“我猜测您今晚可能会命令团长,让他派出部队,去偷袭厂区里的敌人。”布里斯基继续说道:“我担心夜袭部队的行动不顺利,毕竟敌人占据厂区的时间也不短了,他们在很多地段有周密的部署,会给我们的夜袭增加麻烦。因此,我给各炮兵阵地划分了炮击区域,告诉他们,一旦发现自己负责的区域出现火光,那肯定是我军和敌人在交火,他们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向那个方向实施炮击,用炮火支援友军的作战。
我在不久前,看到六号生产车间方向有火光,而且还能听到枪声和爆炸声,经过仔细观察,发现原来是我夜袭部队被敌人发现并展开了交火,便果断命令二号炮兵阵地开炮,消灭那些对我军有威胁的敌人。”
索科夫听到这里,不由一惊一喜。惊的是别尔金团的夜袭,被敌人察觉,也不知部队的伤亡情况如何;喜的是布里斯基让炮兵开炮,为暴露的夜袭部队提供炮火支援,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部队的伤亡情况。
“你干得不错,布里斯基大尉。”索科夫等对方说完后,笑着称赞了对方一句,随后又说:“密切监视敌人的动向,确保我夜袭部队能成功脱身。”
“明白,师长同志。”见索科夫不光没有责备自己,反而还称赞了自己,布里斯基不由喜出望外,他连忙答道:“我们一定会确保夜袭部队安全撤回的。”
索科夫结束和布里斯基的通话,又拨通了别尔金指挥所的电话。一听到别尔金的声音,索科夫就开门见山地说:“政委同志,你知道吗,你们的夜袭行动被敌人发现了。”
外面传来的炮声,别尔金也听到了,他正在安排人去搞清楚已方的炮兵,为什么要朝着敌人的阵地开炮。还没等派出的人回来,索科夫的电话就先打了过来。听到索科夫说起自己实施的夜袭行动,被敌人察觉了,他有些惭愧地说:“米沙,部队在出击后,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索科夫从别尔金说话的口吻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连忙问道:“政委同志,快点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米沙。”别尔金原打算等部队执行完任务回来后,再把下水道被敌人堵塞的事情,向索科夫报告,但此刻他觉得再隐瞒下去,可能会对眼前局势产生误判:“一连长保尔柯斯基上尉向我报告,他们通过下水道向敌人占领的六号生产车间厂房运动的过程中,发现通往厂房的下水道,都被碎石堵死,估计是敌人会为了防止我军利用下水道偷袭,而有意这么做的。”
“政委同志,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向我汇报?”索科夫对别尔金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对自己有所隐瞒感到生气,但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竭力用平稳的语气说道:“刚刚偷袭六号厂房的部队暴露了,还和敌人展开了交火,幸好布里斯基大尉机灵,猜想你们晚上肯定会有夜袭行动,便命令炮兵做好了支援你们的准备。”
“原来外面传来的炮声,是我们的炮兵在开炮啊。”搞清楚了炮声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别尔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炮兵阵地距离我们偷袭的地段,只有七八百米,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炮兵完全可以进行直瞄射击,用高爆弹消灭更多的敌人。”
索科夫听到外面的枪炮声响得挺热闹的,没有再计较别尔金向自己隐瞒下水道无法通行一事,而是急着打听夜袭部队的战果:“政委同志,你派出的夜袭部队,有战果报回来吗?”
“没有,”别尔金连忙回答说:“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收到任何报告。”
两人正通着话,一旁的团参谋长万尼亚忽然冲着别尔金惊喜地说:“团长同志,保尔柯斯基上尉回来了。”
“米沙,一连长保尔柯斯基上尉回来了。”见保尔柯斯基从门外走进来,别尔金连忙对着话筒说:“你不要挂断电话,我先问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别尔金把话筒往桌上一放,望着保尔柯斯基问道:“上尉同志,你们连的偷袭任务,执行得怎么样了?”
“报告团长同志,我们连的任务失败了。”保尔柯斯基苦着脸回答说:“敌人堵塞了通往厂房的所有下水道,我们试图从地面接近敌人的驻地,但派出的战斗小组,却在距离厂房不远的地方,踩响了地雷,结果牺牲了三人,重伤两人。要不是我们在撤退的过程中,得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炮火支援,恐怕部队的伤亡会更大。”
“为你们提供炮火支援的,是布里斯基大尉所在的炮兵团。”别尔金板着脸说:“你先下去休息,等另外两个连队的夜袭部队回来后,我们在总结这次夜袭的经验教训。”
等保尔柯斯基离开后,别尔金重新拿起了话筒,对索科夫说:“米沙,你都听到了吧。保尔柯斯基他们是在接近厂房时,不小心踩上了地雷,才导致这次行动失败的。看来工厂里的敌人,比我们以往所接触过的敌人更加狡猾……”
“团长同志,”别尔金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呼小叫,他用手捂住话筒,不满地问:“出了什么事,是谁在外面大呼小叫,打扰我和师长通话的?”
他的话音刚落,就从外面冲进来一名战士。别尔金定睛一看,原来是他派出去了解情况的战士,便放缓语气问:“出了什么事情吗?”
“是的,团长同志,出事了,出大事了。”战士神情慌乱地向别尔金报告说:“敌人増兵,敌人向工厂南面的四号组装车间厂房的守军増兵了。”
“什么,敌人増兵了?”别尔金皱着眉头问:“是你亲眼看到的吗?”
“是的,团长同志。”战士使劲地点点头,回答说:“我刚刚在附近的一栋楼上,通过望远镜看到有大批的德国兵乘坐各式车辆,进入了四号组装车间厂房……”
别尔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松开捂住话筒的手,对索科夫说道:“米沙,工厂里的情况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敌人向四号组装车间厂房増兵了。”
“敌人増兵了?”听到这个消息,索科夫不禁大吃一惊,连忙追问道:“政委同志,你知道新赶来的德国人兵力和装备情况吗?”
别尔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把目光望向了报讯的战士。那战士连忙摇摇头,示意自己无法提供准确的数据。别尔金轻轻地叹口气,对索科夫说:“米沙,我们目前对敌人的情况还不够了解,我立即派出人手,前往四号厂房方向侦察。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向你报告。”
正在进入四号厂房的德军,是第578团一营的官兵。该团奉施坦因梅茨的命令进驻第577团的右翼,占据四号厂房及周围的防御阵地。
营长雷滕迈尔上尉坐在最前面的一辆装甲车,一进入厂房,就冲着不远处废墟里的士兵们大声地问:“士兵们,你们的指挥官在哪里?”
驻扎在厂房里的德军,是100猎兵师的一部,他们刚刚打退了缩编团二连的偷袭,正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中。骤然看到有一支部队进入厂房,虽说对方穿着和自己一样的制服,拿着同样的武器,但他们还是占据了有利的防御位置,把枪口对准了刚刚来到的车队,准备一发现不对劲,就立即开枪射击。
雷滕迈尔喊了一嗓子之后,见对方没有答应,便发生从装甲车车厢里跳下来,准备再往前走几步,看能否找到友军的指挥官。谁知他刚离开装甲车,一名德军中士就从旁边的废墟里跳出来,他丝毫没有受雷滕迈尔军衔比自己高的影响,而是将枪口对准对方,厉声喝道:“上尉,站住!你是哪一部分的?”
面对指向自己的枪口,雷滕迈尔停下了脚步,朗声回答说:“我是第305步兵师第578团二营营长雷滕迈尔,是奉命来接替你们的防御。你们的指挥官在什么地方,让他出来和我交接防务。”
“对不起,上尉!”虽说雷滕迈尔已经表明了身份,但用枪指着他的中士,并没有因此放低枪口,而是冲旁边喊了一嗓子:“泽西纳列兵,你去把中尉先生请过来,就说有第305步兵师的人来接替我们的防务。”被中士叫到名字的士兵,答应一声后,快速地跑开了。
望着那名士兵远去的背影,雷滕迈尔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有意和中士找话说:“中士,你们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对不起,上尉先生。”中士冷冷地回答说:“在我的指挥官确认您的身份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告诉您的。”
好在等待的时间不长,仅仅过了两三分钟,就有一个严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中士,这里出什么事情了?还有,这支见鬼的车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雷滕迈尔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有五六个人影正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走来。他猜想来的可能就是厂房里的守军指挥官,便迎着中士的枪口朝前走了几步,大声地说:“我是第578团二营营长雷滕迈尔上尉,你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么?”
来人听到雷滕迈尔自报身份,连忙小跑着过来,挺直身体向他报告说:“您好,上尉先生。我是第100猎兵师的连长赫罗德中尉,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赫罗德中尉,”雷滕迈尔望着对方说道:“我们营奉命接替你们连的防务,请你现在就向我移交防务吧。”
“对不起,上尉先生。”听到雷滕迈尔要求自己向他移交防务,赫罗德打着官腔说道:“请问你们有接替防务的命令吗?假如没有的话,请原谅,我不能把这里防务移交给你们。”
“接替防务的命令,我早准备好了。”雷滕迈尔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叠好的命令,递给了赫罗德,嘴里说道:“请过目吧,赫罗德中尉。”
赫罗德接过了雷滕迈尔手里的命令,刚一展开,旁边的部下就立即用手电为他照明,以便他能看清楚命令里的内容。
“看完了吗,赫罗德中尉?”见赫罗德仔细浏览完命令后,雷滕迈尔开口问道:“现在,你们可以向我们移交防务了吗?”
“是的,上尉先生,我们现在可以向你们移交防务了。”赫罗德说完,歪着头冲身旁的一名少尉小声吩咐几句后,又望向雷滕迈尔说:“这位是我的副连长,由他向您的部下移交防务吧。”
趁着双方移交防务之际,雷滕迈尔好奇地问赫罗德:“中尉,我们在来的路上,听到你们这个方向传来了枪声和爆炸声,是怎么回事?”
“还能有什么事。”赫罗德苦笑着说:“是俄国人趁着夜色偷袭我们,但被我们发现并击退了。我估计他们吃了一次亏之后,今晚是不会再进攻了。”
“赫罗德中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雷滕迈尔想到自己在来之前,团长文策尔上校交给自己的一个任务,就是要尽快搞清楚白天增援街垒厂的俄军部队的番号,而赫罗德的部队在这里驻扎的时间不短,恐怕他知道一些什么,便虚心地问道:“你知道白天增援工厂的俄国部队的番号吗?假如你知道的话,还请如实告诉我。”
他问这个问题时,本来就没有报多大的希望,话一问出口,就看到对面的赫罗德摇摇头回答说:“上尉先生,说实话,我白天也看到了这支增援的俄国部队,但他们的番号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见从赫罗德这里问不出有用的情报,雷滕迈尔的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他暗想,要想搞清楚那支俄国部队的番号,只能自己派人侦察了。
赫罗德看出了雷滕迈尔的心思,便提醒他说:“上尉先生,假如您想派人去侦察,我劝您还是早点打消这个念头吧。”
“为什么?”雷滕迈尔好奇地问道。
“我们刚刚击退了俄国人的偷袭,以我的经验,他们肯定会加强防御。”赫罗德向雷滕迈尔解释说:“在这种时候派遣侦察兵,根本无法渗透到俄国人的防区,更加别想侦察到有用的情报。”
赫罗德的话让雷滕迈尔有些失落,他苦笑着说:“赫罗德中尉,假如我不派人进行侦察的话,怎么知道即将和我们作战的俄国人,是哪支部队的呢?”
“上尉先生,其实要搞清楚对方的番号,并不是什么难事。”赫罗德说这话时,看到雷滕迈尔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便向他解释说:“在不久前解释的战斗中,我们打死了几个偷袭的俄国人。只需要派人去搜索他们的尸首,我们就能根据他们随身携带的证件,搞清楚他们是哪支部队的。”
雷滕迈尔觉得赫罗德说的这倒是一个好办法,连忙叫过了一名军官,吩咐他说:“布洛克少尉,你带两名机灵的士兵,到厂房外去搜索俄国人的尸体,看他们的身上是否有证件。”
布洛克接受命令后,向赫罗德打听了尸体所在的位置,便带着两名士兵离开厂房,到外面去搜寻阵亡的苏军战士遗体,看能否搜出可以证明对方身份的证件。
虽说尸体就在距离厂房二三十米的地方,整个区域都处于友军的控制之中,但为了稳妥起见,布洛克少尉一离开厂房,就立即卧倒,手脚并用地朝着尸体所在的位置跑过去。
布洛克很快爬到了一具尸体旁,这是一名中等身材的战士,可能是站起身朝厂房冲锋时,被机枪打死的,胸口被打得稀烂,军服和血肉混合在一起,就算有什么证件,也烂得不成样子了。布洛克粘了一手带着余温的鲜血,却什么都没有找到,他便果断地放弃了,又去搜寻另外一个目标。
旁边躺着的是一名瘦小战士的尸体,他是头部和腹部中弹后牺牲的。从他的身上,布洛克摸到了一本证件,他翻开看了一下,虽说看不懂上面写得内容,但他却可以确认是军人证,他连忙如获至宝第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跟布洛克一同出来的两名德国兵,也没有闲着,他们仔细地搜索那些牺牲战士的遗体,从口袋里掏出了军人证、香烟和一些面包片。对于这些东西,两名德国人一点都没有舍弃,全部都塞进了自己的口袋,毕竟如今的补给出现了问题,身上多带点吃的,总没有什么坏处。
三人重新爬进厂房后,布洛克将他们收集到几本军人证,都交给了雷滕迈尔。雷滕迈尔哪里认识什么俄文,连忙将军人证又交给了营里的俄语翻译,嘴里说道:“你快点看看,他们是哪部分的?”
俄语翻译快速地翻看了几本军人证后,抬起头对雷滕迈尔说:“上尉先生,从军人证来看,这些俄国人都不是来自同一支部队的。”
“这很正常。”赫罗德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说道:“俄国人在厂里前后布置了四个师的兵力,经过长期的战斗后,除了第138师外,其余的师都被我们打残了,他们完全有可能把剩下的士兵,都合并到还建制完整的部队去。”
雷滕迈尔虽然觉得赫罗德说得有道理,不过他却没有附和对方的意见,而是望着俄语翻译问道:“他们都是来自哪几支部队的?”
俄语翻译低头翻看着缴获的军人证,随口说道:“有什么伊斯特拉连、步兵第73旅,还有近卫第41师等等。”
俄语翻译也许对这些部队的番号不清楚,可是雷滕迈尔来街垒厂之前,团长文策尔上校曾经专门把他召到指挥部,向他布置了搞清楚增援街垒厂部队番号的事情。还特意叮嘱他,一定要确认来增援的部队,是否是来自马马耶夫岗。另外,还把索科夫指挥的部队番号,都一一告诉了雷滕迈尔。
如今俄语翻译所提到的几个番号,无一不是索科夫曾指挥的部队。在十几具尸体上,找到的军人证,都证明这些人是索科夫的部下。这么一来,是谁来增援街垒厂,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雷滕迈尔确认了增援街垒厂的部队,就是索科夫的部队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把坐在装甲车上的通讯兵叫过来,吩咐他说:“立即给团部发电报,说我们根据缴获的军人证,已经可以确认,白天增援街垒厂的部队,是来自马马耶夫岗。”
文策尔收到雷滕迈尔发来的电报后,不敢怠慢,连忙用电话向施坦因梅茨进行了汇报。施坦因梅茨得知增援街垒厂的部队,果然是索科夫的部队时,苦笑着对自己的参谋长说:“参谋长,第577团被俄国人用炮火从厂里赶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应该知道,增援街垒厂的部队,是由索科夫的部队。”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师参谋长得知增援街垒厂的部队,果然是索科夫的部队时,心里也不禁一阵阵发慌,他连忙请示施坦因梅茨:“是不是让部队先撤出街垒厂?”
“不用。”施坦因梅茨摇摇头,回答说:“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让第576和第578团连夜进驻街垒厂,保护第577团的左右两翼。”
而待在四号厂房的赫罗德中尉,在完成了防务移交之后,就打算收拢部队转移,却被雷滕迈尔叫住了:“赫罗德中尉,你等一下,你们不能现在离开。”
赫罗德中尉原以为防务移交完毕后,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离开,但此刻听到雷滕迈尔阻止自己离开,便不满地问:“上尉先生,我们已经向你们移交完了防务,为什么不能离开?”
“赫罗德中尉,你误会了,不是我故意阻止你们离开,而是因为你们现在不能离开。”雷滕迈尔见赫罗德误会了,连忙向他解释说:“根据师部的命令,我师的两个团将在今夜分别进驻第577团的左右两翼。如今天色这么暗,你们要是冒冒失失地撤出去,正好和进驻厂区的部队遇上,可能就会发生误会。我看你们还是等明天天亮之后,再离开厂区也不迟。”
听完雷滕迈尔的解释,赫罗德知道自己误会了对方,他咧嘴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上尉先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明白了,我就让士兵们继续留在厂房里,等天亮以后再离开,免得在转移的途中和自己人发生误会,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见赫罗德同意留下,雷滕迈尔的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他笑着问赫罗德:“赫罗德中尉,你们连在厂房里驻扎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吧,能给我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吗?”
“上尉先生,”赫罗德想起自己接到上级的命令,把通往厂房的所有下水道都炸毁了,使苏军无法利用下水道混进厂房。他对雷滕迈尔说:“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俄国人喜欢利用下水道来调动兵力,以及摸进我们的阵地。因此在前两天,我们已经奉命把通往厂房的下水道都炸塌了,使俄国人无法利用这些下水道。不过,我担心还有没找到的下水道,你们要想守住四号厂房,就必须摧毁那些剩下的下水道,防止俄国人摸进你们的防区。”
早在德军的车队开始进入四号厂房是,就被布里斯基发现了,他举着望远镜观察了一阵,便把炮兵团长萨维奇少校叫了过来,对他说:“少校同志,您瞧,德国人向四号厂房增援了,你看能否轰他们几炮?”
对布里斯基的提议,萨维奇沉思了片刻,随后摇着头说:“不行,大尉同志,我们现在有的几处炮兵阵地,都无法炮击这支德军车队。”
可能是担心布里斯基会对自己的回答产生误会,他不等布里斯基开口,便详细地解释说:“大尉同志,四号厂房距离我们这里足足有两千三百公尺,而且厂房前还有大量的残垣断壁,导致我们的射界受到了影响,无法对敌人进行射击。”
“少校同志,您不必说了,我都明白。”布里斯基打断了萨维奇的话,苦笑着说:“刚刚步兵在偷袭厂房,被里面的敌人发现,发生交火时,我们不就因为距离太远,又有大量的残垣断壁阻挡了炮兵的视线,为了防止误伤自己人,结果没敢朝四号厂房方向开炮么。”
为了缓解尴尬的局面,布里斯基及时地岔开了话题:“少校同志,你们在街垒厂待的时间不短了,德国人在夜间增援的情况经常能见到吗?”
“没有,以前德国人从来没有在夜间增援过。”萨维奇摇着头回答说:“毕竟他们拥有城市上空的制空权,而且还有着比我们数量多得多的坦克和大炮。就算我们发现他们的增援行动,对他们也是无能为力,所以敌人都把增援时间选择在白天。”
“什么,敌人以前从来没有在夜晚增援过?”布里斯基听完萨维奇的话,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需要把这件事,立即向师长同志报告。”
几分钟以后,回到了团指挥所的布里斯基,拨通了师部的电话,把自己所发现的情况,向索科夫进行了汇报,他最后说道:“师长同志,我刚刚问过萨维奇少校,他说敌人以往的增援都是在白天进行的。夜晚增援,还是第一次。”
“敌人增援的事情,别尔金团长已经向我汇报过了。”索科夫一直在等别尔金的侦察情报,此刻接到布里斯基的电话,听到对方也提到了德军的增援部队,便试探地问:“你们能搞清楚敌人的番号吗?”
“对不起,师长同志,虽说我们能看到敌人,但由于距离太远,根本无法搞清楚敌人的番号。”布里斯基听到索科夫的问题,有些尴尬地回答说:“恐怕只能靠一营的同志,来搞清楚这支增援敌人的番号。”
在结束通话前,索科夫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问道:“布里斯基大尉,我刚刚听别尔金团长汇报,偷袭四号厂房的部队,也被敌人发现了,在经过一番交火后,只有不到一半的战士脱险。我想问问你,你们当时为什么不用炮火支援他们?”
听到索科夫的这个问题,布里斯基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表情,他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萨维奇,语气艰难地回答说:“师长同志,不是我们见死不救,而是四号厂房距离我们的炮兵阵地太远,而且中间又有大量的残垣断壁,影响到炮兵观察员的视线,使他们无法准确地计算出弹着点。如果当时我们贸然开炮的话,没准敌人打不着,结果炮弹都落到自己人的头上去了。”
“我知道了。”索科夫随口说了一句,没等布里斯基再说话,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看到索科夫放下电话,对面的柳德尼科夫好奇地问:“索科夫上校,偷袭四号厂房的部队被敌人发现,并发生了交火,你的部下有没有说,他们为什么没有开炮支援呢?”
“炮兵阵地距离四号厂房太远,中间又有大量的残垣断壁阻隔。”索科夫指着桌上的地图,叹着气向柳德尼科夫解释说:“他们如果贸然开炮的话,有可能会打到自己人。”
搞清楚炮兵不能开炮的原因后,柳德尼科夫开始琢磨起增援四号厂房的敌人:“索科夫上校,我的部队在这里驻扎了这么长的时间,还从来没见过德军晚上增援的情况。您说说,敌人突然如此反常地向四号厂房増兵,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们用炮火打退了敌人的进攻,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猜测他们肯定在酝酿大规模的进攻。”索科夫根据自己所掌握的情报,向柳德尼科夫分析说:“我估计敌人今晚増兵,是为了明天白天的大规模进攻做准备。”
“不至于吧。”对索科夫的这种说法,柳德尼科夫表示怀疑:“从下面报告的情况来看,增援四号厂房的敌人,不会超过一个营。虽说我们暂时还不知道这支部队的番号,不过就凭他们这么点人,要想突破我们最后的防线,我觉得是根本不可能的。”
“你说得没错,敌人要想凭借几百人,就突破我们的防线,这是根本不可能的。”索科夫对柳德尼科夫的说法表示赞同后,提醒他说:“但敌人是狡猾的,他们可能早就研究过我军的炮阵地位置,确认向四号厂房増兵,我们的炮火很难打到他们,才会如此明目张胆。可在别的方向呢?也许还有不少的敌人,正悄悄地潜入其它位置,只不过我们暂时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而已。”
听完索科夫的话,柳德尼科夫盯着地图研究了许久,才抬起头对索科夫说:“索科夫上校,您这也只是一个猜测,我不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德国人还能有多少兵力,悄悄地部署在工厂里。”
“上校同志,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见柳德尼科夫有轻敌的迹象,索科夫再次提醒他说:“我建议您立即派出侦察人员,对厂区内的德军防区实施侦察,彻底搞清楚敌人在其它方向是否还有别的增援。”
柳德尼科夫的心里是不愿意相信敌人会在夜晚大规模増兵,而且是在不暴露目标的情况下。不过看到索科夫说得如此认真,他便点点头,有点勉强地说:“我立即派出侦察兵,到厂区内的德军防御地段实施侦察。”
就在柳德尼科夫派出的侦察兵,离开防线朝着敌人控制的区域出发时,保尔柯斯基回到了团指挥所,垂头丧气地向别尔金报告这次执行任务的情况。
别尔金听完后,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便对保尔柯斯基说:“上尉同志,你立即跟我到师部走一趟,把你刚刚说的话,向师长重复一遍。”
保尔柯斯基跟着别尔金来到了不远处的师部,见到坐在屋里的索科夫,他连忙上前敬了一个礼。没等他说话,坐在桌边的索科夫就抢先开口问道:“上尉同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一连长保尔柯斯基上尉!”
“是的,师长同志。”见索科夫认出了自己,保尔柯斯基强忍着心中的激动,竭力用平稳的语气回答说:“我就是保尔柯斯基。”
索科夫招呼别尔金和保尔柯斯基坐下后,开口问道:“上尉同志,你能告诉我,你们的行踪为什么会暴露吗?”
刚坐下的保尔柯斯基听到索科夫的问题,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挺直身体回答说:“报告师长同志,我们本来是想沿着下水道,摸进六号厂房,狠狠地给敌人一个教训。谁知派出的战斗小组,在接近厂房时,意外地踩上了地雷,导致暴露了目标。……如果没有一场突如其来的炮火支援,我们恐怕会有更多人回不来。”
“地雷,敌人在厂房外埋设有地雷?”柳德尼科夫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道:“上尉同志,我记得距离六号厂房一百米左右,有一条战壕,难道战壕里没有德国人吗?”
“没有,上校同志。”保尔柯斯基虽说以前没见过柳德尼科夫,但见到问话的人是一名上校,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连忙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外面的战壕里一个敌人都没有,他们都躲在厂房里烤火取暖呢。”
“敌人在厂房四周埋设地雷,对我们来说,的确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柳德尼科夫望着索科夫问:“索科夫上校,您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索科夫没有说话,而是拿起桌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点燃,抽了两口后,扭头问一直没吭声的别尔金:“政委同志,你的团直属部队里,还有工兵吗?”
“工兵?!”别尔金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愣,随后点着头回答说:“有的。瓦夏中尉的工兵排,目前还有二十多人,都是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工兵。米沙,你是打算把什么战斗任务交给他们吗?”
“政委同志,”索科夫直截了当地对别尔金说:“你立即给瓦夏中尉打个电话,让他赶到我这里来,我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他们。”
过了十几分钟后,接到通知的瓦夏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向索科夫敬礼后,大大咧咧地问:“师长同志,您找我到这里来,是有什么重要任务吗?”
“瓦夏中尉,你告诉我,你的工兵排还有多少人?”
“27人,师长同志。”
“都是有经验的工兵吗?”
“是的。”
索科夫接着问:“你们能在夜间排雷吗?”
“夜间排雷?!”听到索科夫这么说,瓦夏试探地问:“师长同志,您是打算让我们在雷区中,为偷袭部队开辟出一条道路吗?”
“不是开辟通道,而是将地雷转移。”索科夫笑着说:“我想让你们把地雷从敌人埋设的地方,转移到敌人平时行走的通道上。”
“用地雷来封锁敌人?”瓦夏听到索科夫这么一说,顿时眼前一亮,他立即联想起以前曾经有过的战例,连忙问道:“就好像前几个月,用地雷把敌人困在我们的阵地前那样吗?”
“没错,和那次的情况差不多。”索科夫一想起几个月前,用地雷封死了敌人的退路,并全歼了来犯之敌的往事,脸上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你们起出地雷后,把它们埋在敌人每天的必经之路上,炸他们一个人仰马翻。”
索科夫在向瓦夏布置任务时,坐在对面的柳德尼科夫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仗还可以这么打。意味着执行任务的工兵们,每次出去执行任务时,除了随身携带的工具和防身的武器外,根本不用背一堆地雷,只需要把那些原本埋在地下的地雷挖出来,重新埋个新的位置,就能起到封锁敌人的目地。
等到别尔金他们几人离开后,柳德尼科夫好奇地问索科夫:“索科夫上校,你所说的办法,真的有效吗?”
“当然有效,上校同志。”索科夫能提出这样的办法,自然是有过这样成功的战例,因此他信心十足地回答说:“敌人肯定做梦都不会想到,一觉醒来,他们原本用来防范我军的地雷,居然会出现在他们平时通行的地方。”
“用地雷对付敌人,这是游击队常用的战术。”柳德尼科夫若有所思地说道:“就算你们把地雷换个地方炸敌人,但又能给敌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呢?”
“上校同志,我们把地雷转移位置,并不指望它真的能炸死多少敌人。”索科夫向柳德尼科夫解释说:“只要敌人在不同的地方挨了炸,就会让他们产生恐惧,不知道我们都在什么地方埋设了地雷。而在目前的情况下,派遣大量的工兵排雷,也是不现实的,因此他们为了安全起见,只能缩小自己的活动范围。这么一来,就能减轻你们所承受的压力。再等上十来天,我们就有足够的力量来收拾他们了……”
索科夫一时高兴,连反击的事情都不经意说出来了。虽然他发现了这个错误,及时停了下来,但已经引起了柳德尼科夫的好奇:“索科夫上校,你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知道我军在什么时候将展开反击啊?”
柳德尼科夫的这个问题,让坐在角落里的通讯兵也竖起了耳朵,想听听是否真的会展开大反击。索科夫的眼珠子一转,立即想出了好的理由:“上校同志,您真是爱开玩笑,您都不知道有什么反攻计划,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可是你刚才明明说,再过十几天……”
“哦,是这么回事啊。”索科夫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最近河上的运输,不是因为水面上的浮冰太多而中断了么。再过一周时间,河面就会上冻,到时东岸的补给和部队,就能通过冰面源源不断进入城内,到时我们就能有足够的兵力和物资,对敌人展开反击。”
“原来这么回事啊。”索科夫的话滴水不漏,以至于柳德尼科夫都毫不怀疑地相信了,他有些失落地说:“我还以为你知道什么反攻的消息呢。”
雷滕迈尔上尉通过阵亡苏军战士身上的证件,确认了增援街垒厂的部队,就是索科夫所指挥的部队后,他立即通过电台,把此事向团部进行了汇报。团长文策尔上校接到电话,觉得此事关系重大,连忙亲自给施坦因梅茨打去电话。
接电话的是施坦因梅茨的副官,他听出文策尔的声音后,歉意地说:“对不起,上校先生,师长已经休息了。如果您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请您天亮以后再打电话过来。”
“副官,立即把师长叫起来。”别看施坦因梅茨是师长,但由于他上任时间不长,在师里还没有能完全树立威信,因此文策尔听到副官说对方已经休息,便用命令的口吻,不耐烦地对副官说:“我有重要的情报要向他汇报,如果耽误了正事,小心你的脑袋。”
副官听到文策尔的语气如此严厉,立即意识到对方要向师长汇报的情况,是非常重要的。他连忙陪着笑说:“上校先生,请您稍等一会儿,我立即请师长接您的电话。”
施坦因梅茨被副官从睡梦中吵醒,满脸的不高兴,没等他发作,副官就抢先说道:“师长阁下,是第578团团长文策尔上校打来的电话。”
一听到是文策尔打来的电话,施坦因梅茨就想起自己命令该团今晚进驻街垒厂,此刻给自己打电话,不是部队已经部署到位,就是有其它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汇报。他接过副官递过来的话筒,贴在耳边说道:“文策尔上校吗?我是施坦因梅茨!”
“师长阁下!”文策尔报告说:“我刚刚接到一营营长雷滕迈尔上尉的电报,他已经搞清楚增援街垒厂的俄国部队,是索科夫指挥的近卫第41师一部。”
真是怕什么,却偏偏来什么。施坦因梅茨的心里一直担心增援街垒厂的部队,是索科夫的近卫师,此刻听到文策尔的报告,发现自己的担心变成了现实,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沉默了好一阵,他才开口迟疑地问:“上校,这个情报可靠吗?”
“可靠,完全可靠!”文策尔言之凿凿地说:“雷滕迈尔上尉的部队进驻四号厂房前,正好有一支俄国部队试图偷袭四号厂房,被坚守在里面的守军击退了。他们是从通过那些被击毙的俄国人身上的证件,得出增援部队是近卫第41师的结论。”
“这个重要的情报,需要立即向军部和集团军司令部报告。”施坦因梅茨心里这么想着,嘴里随口问道:“文策尔上校,你的部队都进驻街垒厂了吗?”
“一营已经进驻了四号厂房。”文策尔回答说:“二营、三营及团部,将在天亮前,到达指定位置。”
施坦因梅茨也是个聪明人,他从文策尔的报告中,就猜到了对方只出动了一营,二营、三营以及团部,恐怕还在原地没动窝呢。不过他也没有拆穿对方,只说了一句:“务必要在天亮之前,全部进驻街垒厂。”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施坦因梅茨也睡不着了,他坐在床边抽了一支烟后,觉得应该把此事向军长报告,便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机,拨了一个号码。听到里面有声音传出后,他对着话筒说:“我是施坦因梅茨将军,立即给我接军部,找库尔茨巴赫将军。”
库尔茨巴赫得知进驻街垒厂的部队,是索科夫的近卫第41师,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别看他的部队从哈尔科夫战役开始,就一直在节节胜利,可几次和索科夫部队的较量,自己的部下都吃了大亏,以至于自己手下的师长们,只要听到索科夫的名字,就会人人愁眉不展。
既然自己的对手是索科夫,库尔茨巴赫觉得不能掉以轻心,需要立即把此事上报。他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按照时间计算,司令官保卢斯肯定已经就寝,不过此事关系重大,却不能拖延,他只能硬着头皮给集团军司令部打电话。
值班军官听到是库尔茨巴赫打来的电话,猜到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连忙恭恭敬敬地说:“库尔茨巴赫将军,请您稍等片刻,我立即把电话转给参谋长。”
参谋长施密特听说值班军官说有库尔茨巴赫的电话,便吩咐对方:“把电话转进来。”接通之后,他好奇地问:“库尔茨巴赫将军,这么晚了,你打电话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参谋长阁下,”库尔茨巴赫听到施密特的声音,赶紧说道:“我的部下向我报告,说白天进驻街垒厂的俄国部队,是索科夫上校指挥的近卫第41师,我想我们有麻烦了。”
“什么近卫第41师?”听到库尔茨巴赫所说的番号,施密特也感到了一阵头痛,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追问了一句:“是坚守马马耶夫岗的那支俄国部队吗?”
“没错,正是他们。”
“这个情报经过证实了吗?”施密特表情严肃地问道。
“已经确认过了,参谋长阁下。”库尔茨巴赫回答说:“这个情报是第305师578团一营营长雷滕迈尔上尉报告的。他是根据那些被打死的俄国士兵身上的证件,来判断出这支俄国部队的番号。”
“看样子都是真的。”在确认了进驻街垒厂的俄国部队,果然是索科夫的近卫第41师,施密特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库尔茨巴赫将军,你们有能力对付他们吗?”
“很困难,参谋长阁下。”库尔茨巴赫向施密特诉苦说:“您也知道,我手下的几个师,在经过长时间的战斗后,已经变得很虚弱了,再加上如今的补给出现了问题,要想打败索科夫的部队,占领街垒厂,我想是有很大困难的。”
作为集团军参谋长的施密特,对各师的兵员情况都非常了解,他知道库尔茨巴赫这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事实。他用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脑子里在思索该怎么帮库尔茨巴赫一把。思索了良久,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不过在获得保卢斯允许前,他没有向库尔茨巴赫透露更多的信息:“库尔茨巴赫将军,我会在天亮以后,把此事向司令官阁下汇报,让他给你们派遣援兵,去消灭工厂区里的俄国部队。”
库尔茨巴赫了解施密特,知道他不是一个随便开口头支票的人,便笑着说:“既然是这样,参谋长阁下,那我就等着您的好消息。”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施密特算算时间,保卢斯应该起床了,便拿着自己和库尔茨巴赫的通话记录,前往保卢斯的卧室。
保卢斯刚刚起床,正坐在卧室的床边,吃他的第一顿早餐,看到施密特急匆匆地走进来,便放下手里的咖啡,抬头问道:“参谋长,你有什么事情吗?”
“司令官阁下,”施密特来到保卢斯的面前,将手里的通话记录递过去,同时嘴里说道:“几个小时前,库尔茨巴赫将军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已经搞清楚,昨天白天增援街垒厂的俄国部队,是索科夫所指挥的近卫第41师。”
听到索科夫的名字和部队的番号,保卢斯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两下。他快速地看完了通话记录,随后望着施密特问道:“参谋长,你打算调什么地方的部队,去加强进攻街垒厂的力量啊?”
“工兵营!”施密特毫不迟疑地说:“我觉得可以把刚刚调到城里的第52、第162和第294工兵营,派往街垒厂,以加强那里的攻击力量。”
“什么,把工兵营派往街垒厂?”保卢斯自然知道施密特所说的三个工兵营,并非是那种只知道排雷和架设浮桥的部队,而是一支特别的战斗部队,大多数的官兵都参加过法国战役,并在俄国战场上立下了数不清的战功。要把这样一支精锐的部队投入到夺取街垒厂的战斗中,保卢斯的心里多少还有些舍不得:“参谋长,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部队可派了吗?”
“我们的确还有别的部队可以调动,不过都是一些建制不完整的部队。”施密特见保卢斯有点不愿意把工兵营投入战斗,便小心翼翼地说:“这些部队的士气普遍低落,就算把他们派往街垒厂,恐怕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夺取工厂。而我们的工兵营……”
“行了,参谋长,你不必再说了。”保卢斯从施密特的话中,意识到要尽快夺取街垒厂,把这三个工兵营派过去,无疑是最佳的选择。他咬了咬牙,对施密特说:“你给三位工兵营营长下命令,让他们立即赶往街垒厂,参与夺取工厂的战斗。”
“司令官阁下,我想问一下。”施密特在离开保卢斯卧室前,恭恭敬敬地问:“这三个工兵营该由谁来指挥呢?”
“据我所知,这些工兵营每次都是在独立作战时,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的战斗力。”保卢斯不假思索地说:“告诉这三位营长,进入街垒厂之后,他们不用听从谁的指挥,可以根据战场的实际情况,灵活地使用各种战术。”
“明白了,司令官阁下。我立即把您的意思,转达给三位工兵营长。”说完,施密特冲保卢斯微微鞠了一躬,便转身走出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