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写不完了。
矗立天际的巨塔，犹如云端垂丝。
那是众圣向凡世降下命运的悬索，闪烁的银芒，正映于火烧一样的云霞之下，仿佛悲悯于众生湮没于凡尘之中。
又似乎从那高塔中，凝固着某个古老时光的命运。
那命运中，的一切故事都在某个既定的时间之中永恒地静滞了——正如静滞于这片树海之中的一切事物。
方鸻正久久地凝视着那三座高塔。
他目光中一时难以辨清那背后究竟述说着谁的故事——是何人建造了它们，这片树海是秘学士记载的某个崩灭于历史中的片段，还是仅仅来自于一些人天马行空、捉摸不定的想象力？
但人的想象力终归需基于某个现实的基础。
那么这儿的过去究竟是来自于他从渊海之下所见的同样的文明，还是那个灰暗世界翻转的倒影，那些奇特的构装机械、还有沉睡于此的人工龙魂们——
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起先意味那只是一个不经意设置的关卡，正如同这片茂密的森林一样，并无什么隐喻的含义。只是山谷中潜藏着规模巨大的遗迹，如同一场未知刺激的冒险。
但那些来自于时代不同技术路线的印证皆长眠于那些高塔之间，犹如一座座谨守着秘密的缄默无言的宝库，在不了解这之间秘密的人看来这不算什么——但在他眼中。
这背后似乎隐含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八号龙魂，妖精女王奥薇纳不能告诉他那个秘密。他开口询问过，这位女士十分平易近人且好相处，令人想起她的另一位有血缘关系的后人。
仿佛她们这个族群皆是如此，冷静，理性与从容。
但方鸻其实在妖精居所接触过森林妖精们，那是一支相当活泼的族落，每只妖精都充满了好奇心，精力充沛且爱热闹。
奥薇纳会回答他的提问，她谈起自身的来历，谈起那个祸星之后的时代。
“我并不知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只记得……志同道合的人，我们共同谨守着一个秘密；高塔塑造了我的这一躯体，我被选中，并自愿投身其中，为了一个崇高的目标……”
“你还记得那个目标么，奥薇纳女士？”
妖精女王缓缓摇头，她目光中亮着一团火焰，仿佛注视着什么。
“金焰之火，犹如天青的火焰……崩裂的碎片降临于世，那之后是一扇门扉，无数闪烁着银光的帆离开了这个世界，只余下一片黑暗与寂静……”
方鸻默默听着这段如同谜语一样晦涩的话。这位妖精女王似从未来或者过去的一个片段之中看到了近似的场景，他其实也从某个噩梦之中窥见过一隅——
金星之火，坠于尘埃，这是黑暗巨龙的预言。
而已逝之敌，必将再现，古老的寓言而今已经成为复现的事实，北境之战中他虽然没遇上过那位复苏的龙之魔女。
但从金焰之环的表现来看，那头黑暗巨龙无疑还在，并且或许已与米苏女士融合为一。
那背后究竟是好是坏，他不得而知。未来会不会造就另一场悲剧，他也难以揣测，但七海旅团在那之后再也没找到过关于黑暗巨龙与其追随者的半点信息。
他们将情报上报给了艾尔帕欣当局方面，但似乎也并未得到重视，因为旅人沼泽北方的龙兽大军早已离开，再不见半点踪影。北境混乱的局势尚未得到控制，百废待兴，也不太可能在这虚无缥缈的事情上投入太多人力。
工匠协会与骑士团承诺与他们保持联系，但迄今为止也还传递回半点关于龙魔女的信息。
他信任阿奎特与那一众矮人大师，他们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玩忽职守，那就是真没有寻到关于黑暗巨龙的蛛丝马迹了，考林—伊休里安的一切而今都显得令人费解。
然而龙魔女虽然失踪。
但芬里斯一役中叛逃至今未现身的绿龙麦哲里——或者托拉戈托斯，是实实在在投身黑暗的怀抱，加入了黑暗巨龙的行列。
它在那深渊下受渊海的力量所侵蚀，亲眼见证并拥抱了苍翠的意志，虽非原本的阴影之龙，但也可算是蜕变者——在巨人的时代有许多黑暗巨龙是这样的来历。
更不用说他从依督斯遗迹之下放走的黑暗龙王的灵魂，至今仍不知萦绕于何处，策划着什么样的阴谋。
继而方鸻又想到自己身边那个缥缈无定的幽灵，与龙王有着密切关系的另一人——来自于黑暗时代的王位继承人，尼德霍格的女儿。
那位名为玛格丽特或者她自称阿莱莎的龙后，对方看起来并无恶意，但他仍旧不敢完全信任。
无论如何，黑暗巨龙的复归，对于这个正变得纷乱的世界来说肯定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然后是‘崩裂的碎片降临于世，之后是一扇门扉，无数闪烁着银光的帆离开了这个世界’。方鸻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在那个梦境之中，于渊海之下所见到的场景——
那不正是一个崩裂的世界么。
传说艾索林毁灭只之时天崩地裂，或许那个梦境中正预示着什么，那崩裂之物正是苍翠之星坍塌的那一刻，它预示着一个世界的末日。
在祸星崩灭的那一刻，世界也为之沉沦，让今天考林—伊休里安的北方从此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不见，只余下莽林之中精灵的遗迹，与龙啸山脉北方的阴影……
但那只是那场战争的结束。
那之前发生了什么？
那是记载于努美林精灵之中的历史，那段历史早已随着银帆遁世而消失于这个世界上，凡人不过见证了那个残缺世界的一角而已。
连蛇人和蜥人也对此守口如瓶，或者在漫长时光与岁月的冲刷之后，丛林中的住民失却了自己的文明，也失去了很多古老的记录。大议会尚还留下了一些石板上的记载，辛萨斯蛇人们则连同它们的帝国一起彻底消失了。
精灵们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呢？
为什么只留下一个黑暗的世界？
那渊海之下的世界的确黑暗而冷寂，令人毛骨悚然，那背后的一切似乎都述说着某个既定的悲剧，但悲剧的源头为何却不得而知。
方鸻一点点压下心头不安的那部分，努力说服自己那些寓言中的故事与自己其实并无太大关系，至少现在还没有关系，而奥薇纳的话——至少说明了两件事。
银之塔的研究，第二技术路线的开拓应当是与苍翠之星息息相关的。他可以进一步在这个猜测上延展，听起来像是秘学士们为了应对关于未来的一段预言的一个准备——
这个预言或许是预示了黑暗巨龙的复归。
也可能是关于苍翠之星带来的余波。
或者下一次祸星的降临也为未可知，但那个时代太过久远了，时光几乎抹去了一切可信的信息。或许曾留存下一部分，但也不是他可以接触得到的。
方鸻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苍翠之星的陨灭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完美，努美林精灵还留下了许多故事，不然就无法解释那之后凡人为什么还与黑暗巨龙争斗了如此之长的年代。
当最后一头黑暗巨龙湮灭之时。
凡人们意识到了今天的危机，昔日已逝之敌必将重返，所以才留下那么多手脚。光誓之人，银盔守卫，守誓一族，与五把屠龙圣剑的传奇……
以及包括秘学士们，与创立他们的第一任魔法皇帝。
银之塔的建立何尝不是由此而来？
思路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是了，拜龙教徒至今仍兴盛于世，而伊斯塔尼亚的银色沙砾之中又再现翡翠之星的踪迹——时光倒退回七百年前，同样闪烁着曜青光芒的碎片于帝国地下深处一明一灭。
几个年轻人来到此处，并从那之上得到什么启示。
苍翠的力量从未消退过。
这一切背后的根源，一定是在那场大战的终结之时，曾发生过什么。第二场灾难的末尾，人们或许并未终结那场黑暗的战争，只是将它延续至今而已。
如果说这一切的背后还有什么知情人，守誓人，率光者，银盔卫士乃至于秘罗殿一定知道什么，但方鸻现下明白，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谜底的答案。
说不定就在眼前。
因为那是五支当初守护这个世界力量之中最神秘的一支，银之尖塔，秘学士。
而这，也正是奥薇纳话语之中所透露的第二件事，银之塔大图书馆们所推进的这个计划，谨守的那个秘密，正是为了应对某一刻不期而遇的那个时刻的来临。
他现在心中只剩下一系列疑问——那座五号塔之中所沉睡的灵魂，真的是一切问题的终极答案么？
银之塔的秘学士们是否真的成功了？
但如若成功了，那水晶为什么会长眠于龙啸山脉的地下？
塔塔小姐究竟失去了什么记忆？
那场大火背后究竟是谁主导的？
一些东西正在方鸻脑海中构成连贯的线索，毫无疑问他这一趟来对了，银之塔果然能给他许多答案，而且他尚且还未走到这个世界的终点。
那么门扉又是什么呢？
闪烁的银帆穿过那扇门扉离开了这个世界，这或许隐喻着两个可能性，要么是他从梦境之中所见证的那一幕，无数的银帆在阴暗的天空之中彼此交战。
当世界崩灭的那一刻，它们不约而同地四散逃逸。
又或者正如凡人们所见的，努美林精灵的银船浩浩荡荡穿过天之桥，从而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扇门扉——或许通往另一个世界。
但人们未曾从第二世界探寻到精灵留下过的任何踪迹。
难道他们是真的找到那隐藏起来的另一扇门扉？
通往云上之上，第三世界的门扉？
方鸻脑海中不由自主闪过一张宜嗔宜喜的脸，明亮的双眸，还有过往他关于那一切的每一个承诺。他下意识将手放向胸口，才想起这里不是外面。
那本薄薄的笔记，也并不在这里。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在他身边显现，那些细微的线索，巧合，似乎正一一衔接在一起，他们一直以来所寻找的东西。
似乎巧合地成为了那个最终的目的。
但庞杂的线索似乎还欠缺一系列最后的连接点，方鸻想了一阵子也感到思绪有些混乱，他感到背后隐隐约约的那种联系，但就是还欠缺一条共同的脉络将它们整合到一起。
他皱着眉头思虑了一阵之后也只能无奈地放弃，默默看向那位平静的龙魂女士，问道：
“奥薇纳女士，你也是妖精龙魂么，我听说银之塔的学者们一共制作了七只妖精龙魂？”
妖精女王微微一怔，用一种讶异的神情看着他，“你是……？”
但她不平静的目光一闪即逝，随即又恢复如常，“你见过薇薇安，奇娜……还是，你是后续计划的参与者？”
方鸻轻轻讶然一声：“咦？”
“不必奇怪，那是我们共同谨守的秘密，”奥薇纳用一种智慧的目光看着他，“你要么成为这个秘密的拥有者，否则不可能知晓那一切。”
她停了停，“不过我未见过那些后进者，她是我的后人么？”
方鸻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叫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那也是方鸻所保留的最大的秘密，他不清楚这个树海中的世界是否真的是独立的，还是留存于此的时间的碎片。
他答应过塔塔小姐要谨守秘密，但若有人可以调用这里龙魂的记忆，那他无疑就违背了自己的诺言，“但她……”
“她很优秀？”奥薇纳微微笑了起来，眼中含着光，“我明白了，他们还是抵达了那个终点。”
方鸻意外地看着她。
他完全无法想象这是一个模拟出的龙魂，对方的言谈举止仿佛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
但妖精女王却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从过去推导未来，这是我基本的能力。每只妖精龙魂都有这样的能力，计算与推演，这本来就是我们诞生的意义。我猜你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而来，那么他们一定遇上了某种挫折。”
“你怎么知道，奥薇纳女士？”方鸻彻底抑制不住惊讶了。
“因为我们所推进的工作一定会遇上那样的困难，敌人环伺，在必要的时候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但那都是值得的。至少最珍贵的宝物存留了下来，要不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可你怎么确定那就是她？”
“我不需要确定，”奥薇纳答道，“是你告诉我的，如果连你都无法确定那是不是最终的答案，那么那就一定是最终的答案，因为已知的答案一定是既定的，只有未知的答案才是我们想要靠近的那个终极的目的……”
“至少，是最接近的那一个。何况我也不需要确认对错，因为你自己也会去确认，不是么？”
龙魂女士说完，将目光投向天边的高塔。
方鸻一时无言，塔塔小姐能读他的心，但这位妖精女王就好像能读他的心一样。
在他注视之中，此时远处已经发生了变化。
古兰德只用了一小会儿功夫就解开了那道他自己设下的题目，犹如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一样，魔药学的秘密在他看来展露无疑。
只犹如一本摊开的大书。艾塔黎亚历史上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奇才，事实上博物学者们大多也有类似的能力，相对于魔导士来说，以太对与他们来说就是一本可参阅的读物。
这个世界有时候并不公平。
漆黑之墙变得透明起来，并向两侧分开。环绕于那道壁垒之上的构装体们停下了攻击，纷纷落地——虽然它们的攻击本也无用，在几台海妖构装的主导下，那道环形的防线根本没发挥一点作用。
古塔人、卡普卡的工匠还有罗塔奥人，联合戈蓝德工匠总会的几位天才们出手，根本用不上他再去关注，数十只妖精人偶之间的以太网络覆盖了森林的每一个角落。
构装大军在古兰德接近那座高墙之前就已如同海潮一样淹没了整个防区，以至于他们在解开漆黑壁垒上的限制时，甚至没遇上多少抵抗。
传讯水晶亮了亮，上面传来提格的回信，罗塔奥人先是向他们表达了谢意，然后便与考林人分道扬镳——他们的目的是尽可能占领中央区域的高塔。
在整轮比赛结束之前。
而留在考林人面前的，事实上也只剩下最后的目标——高耸入云的五号塔。
方鸻收起通讯水晶，一面结束与奥薇纳的对话，那位妖精女王长眠于此，也并不知晓银之塔那之后所所发生的事情。一切正如她所言，最后还是要由他自己去验证一切。
他向三号塔与四号塔的方向看去，巨树之丘人最先进入了中央区，说不定他们早就进入三号塔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并已进入下一个赛区。
至于帝国人，对方的进度应当也领先自己，但至于领先多少，目前还为未可知。方鸻心中倒并不是太过焦急，树海之中的大赛已经尘埃落定。
先后顺序并不关键。
而正是这个时候，天边忽然升起一道红线。
那道暗红色的线仿佛将整个天地割裂开来，令人油然生出一种幻觉——仿佛整个树海世界皆沿着那条线剖分开来，从而发生了某种剧烈的晃动。
但方鸻立刻察觉出那并不是幻觉，或者说至少不全是错觉，猛烈的摇晃正从遥远的方向上传来，犹如一道地震横波，滚滚而至，令整片森林皆发出一阵低沉的战栗。
地面上涌起一条横浪，所过之处树木倒伏，岩石翻滚，令站立不稳的人齐齐向后仰翻在地上，只有方鸻紧紧扶着身畔一株参天古木，才得以幸免。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帝国人所在的四号塔几乎微微倾斜了一下，然后才静止下来。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帝国人动手了。
那种强大的力量仿佛让他又见证了一次在诺兹匹兹矿区地下所见证的伟力，虽然它还不足以将整个中央区升起，但毫无疑问正如逍遥所言——
对方正是在实验那种装置。
思维的世界之中久久没有回音，但帝国人毫无疑问已经动手了，他们是否成功还未为可知——不过方鸻冥冥之中猜到对方失败的可能性不大。
但这并未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无论如何，最重要的两个对手皆要先后踏入下一层，既然如此，便用之后的比赛来决定一切。
而此刻。
对他来说事实上更为重要。
但相对起方鸻此刻的平静而言，主舞台上的浪潮却久久无法平息，人们已经习惯了这场大赛带来的一次又一次惊喜甚至是惊吓，但每每以为胜负已分时……
却总有新的状况出现。
先是巨树之丘的工匠选手们从创造奇迹的考林人手上夺得头筹，以近乎于取巧的方式先一步进入三号塔之中，拿走了那里的机械神器之后率先进入了下一关。
但随后，明明吃了大亏的帝国人竟然也先考林人一步攻入中央区，用那种古怪的装置生生制造了一场地震，洞开了四号主塔的大门。
随高塔守护者灰飞烟灭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次帝国工坊的依仗何在——或许从一开始，他们便用不上那些先前所积累下的优势。
“考林人岂不闹了个笑话？”
“那也不一定，他们正面打破了帝国人的联盟。那之后不过重回起跑线而已，你认为以他们先前的比赛，在后面的赛程当中帝国人和巨树之丘的人能讨得了好？”
“这倒也是。”
赛场之人人们窃窃私语，也不是每个人都在乎奥述人的感受，那些千里迢迢从其他地区赶往亚培南德的观众们，往往是工匠大赛最忠实的一部分粉丝。而他们的眼光往往也是最毒辣的。
不过杰洛士倒没与自己的搭档讨论这个，他的目光正紧紧盯着画面上那些古怪的装置，那些钉入地面的钢柱，与其配套的形制古怪的魔导炉。
“塔式魔导炉？”杰洛士小声嘀咕道。
“听说帝国最近一直在推进相关的技术，”年轻的搭档回应了一句，“你知道他们不久之前前往伊斯塔尼亚一次么，就是为了寻找与塔式魔导炉相关的技术信息，听说那还与那位龙之炼金术士有关。”
“是诺兹匹兹地下找回的那台古董有关么？”
年轻的搭档点了点头。
“又一种失传的技术？”杰洛士有些奇怪，“你认为那是什么，一种制造地震的装置，某种新型的战争兵器？”
“我看不像……”
“我也觉得不像，”杰洛士摇摇头道，“今年的大赛真是奇特，各国选手都在树海之中不约而同选择了实验新想法，那种装置看起来更像是要将中央区的一部分升起，也得亏帝国人能想出这样一个点子……”
在主舞台上的解说们啧啧称奇之时，朱诺-皮里奥却正步入那座高塔之中，他并未过多去关注那个容纳了龙魂‘缈光’的容器——虽然那只龙魂在上一届大赛当中风头无两。
甚至可以说Loofah正是凭借她才杀入决赛当中，并从此成为那个冉冉升起的新生传奇。
但年轻的帝国双子星的目光完全为那王座之上的物体所吸引，那是一块翡翠，犹如闪烁的星辰一般。它仿佛亘古地存在于那儿，从未有过任何变化，正如同秘学士们将它的性质与状态记录于此时一样。
记录的碎片，在无数的时光之中，化为停滞的一刻存放于高塔之内。
“高塔孤星，”朱诺喃喃说了一句，“罗芬，你去记录下他的信息。”
FOX的学生并未多言，只默默点了点头走向前去。
倒是两人身后帝国双子星的另一位，格欧吉芬显得有些眉飞色舞，“没想到我们的目的达成如此容易，那些考林人一定认为他们才是大赢家，真是一帮乡巴佬。”
朱诺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格欧吉芬好像挺怕自己这个搭档，一时竟没敢开口反驳。
前者这才答道，“少废话，去把缈光解放出来。虽然我们的目标止步于此，但后面的比赛没人愿意输，那些外海的队伍料想也靠不住，我们多半要和考林人在圣王之厅会面了。”
其他所有人互视了一眼，才默默点点头。
当帝国人步入下一关时，方鸻与其他人自然而然也得到提示。
但他内心中其实并无太多波澜，只仰起头看着半空之中解体的高塔守护者——由于没有时间上的限制，他们干脆选择了更稳妥的方法。
同时也是更暴力的解法。
直接用无穷无尽的构装体淹没了这座巨塔的守卫，那头不可一世的巨龙也无法力敌仿佛无穷无尽的大军，在七只海妖构装报废了三只——以及那台格式塔核心也化为零件状态之后。
他们成功拿下了这场战斗。
之后一步步推进，并抵达高塔之下，全程没有任何花巧，也不需要解答疑问——大门洞开只是因为高塔守护者已经化为虚无。此刻主赛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没想到考林人会用这样的方式宣告结束比赛。
没有任何震撼比以力破巧来得酣畅淋漓，正如同正面一拳，以一击击溃所有的质疑，将那些闲言碎语击得支离破碎。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不由自主想起上一届同样的工匠大赛。
那位举世之剑，名为Loofah的新生代的天才驾驶着主君级战列舰，以一炮轰穿高塔守护者的身躯，洞开后面主塔大门的情形。而那时一众天才们甚至还取了巧。
他们并不是完全击败了守护者，只是因为击穿了高塔的防护从而导致了银色的巨龙崩灭而已。
不止是观众们。
参赛的选手们，甚至包括木蓝，MTT，微语与罗薇一众人看方鸻的目光何尝不是带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他们中每一个人何尝不是一时之选。
但在这一届大赛当中，总有一种微不足道的错觉，在见证了那样蔽日遮空的大军席卷一切之后，谁又会不对造就这一切的那个人感到难以置信呢？
“艾德……？”MTT仍不住张了张口。
“我使了点手段，”方鸻低声对他们说道，“我或许用不上这个，但这对各位来说有好处。我可不想考林人在外面坠了威风，我们一定要获得这场比赛的完全胜利。”
换作过去，他肯定不会选择这么做。但那是面对信任的回报，正如他所言，名声于他有一定意义但不大，但对于这支代表团中的其他人可大为不同。
既然大家都是丁香同盟的一员，那么帮助其他人，也是帮助自己。他相信自己的付出，未来的某个节点一定会得到回报。
自从集训之后，他的心态正加倍地变得成熟起来。
“也就是说在外面其实我们用不上这个？”木蓝有些好奇地问。
差得远呢。
方鸻摇摇头，不要说海妖构装，就是那成片的妖精人偶他也办不到。甚至连他和微语共同完成的女武神构装，在树海之外也仅仅只是图纸一张而已。
奥薇纳与一众妖精人偶忽然在巨塔之外停下身形。
方鸻回身看去，用疑惑的目光询问对方。那位妖精女王正微微一笑，“我们也只能止步于此，骑士先生。我们毕竟只是这片以太之海上的一缕缈光，他们将属于我的记忆恒定于此，离开了这片空间，我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只妖精龙魂而已，再无法具有自主的意识。”
“不过你不必担心，骑士先生，”奥薇纳笑着答道，“缈光她们不一样，还有那个你所寻求的答案，那本来就是属于这里最奇特的存在。我相信你一定能寻到那把钥匙。”
方鸻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的意思：“你叫我……？”
“既然我已知晓你寻到了那个答案，”龙魂女士浅浅一笑，“自然明白你的身份，后会有期，骑士先生。”
方鸻忽然有些惆怅，他与这位妖精女王相识不过一日，但却从对方那里知晓了许多，且并肩作战，力敌帝国方如潮水一样的魇炉生物的大军。
若说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或许还不至于，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永恒地困于这时间的切片之中，她本体或许早已不存于世界。就如同这树海之中的每一件事物一般。
它们不过是那高塔之中记录下的知识，是藏存于图书馆之中的文献，其本身不过是以太世界之中的一缕缈光，点点星辰，化作在这个世界之中所见的一切。
但那一切终归是虚假的。
“后会有期。”
方鸻低声答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向那高塔，将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一切留在这片树海之中。
他只仰头看着高塔，穿过那洞开的门扉，在那王座之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那一刻他竟微微有些紧张，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所有人都正停下看向他，明白对方之所以选择五号塔一定有所依仗——虽然方鸻在那王座之上看到的，并不是他想象之中那个形象。
那只是一团闪烁的光芒。
犹如潜藏于星辉之中初始不定的形态，一团糅杂的信息。
不过那一刻方鸻心中却生了一种莫名的希翼，仿佛冥冥之中已意识到什么，那正是他所需要的一切，那个答案，那把钥匙，那既是一段信息——
也是一段记忆。
一段最宝贵的记忆。
他将手伸向那光芒之中，一点温暖从心中升起，无数的信息流向他，也通过他流向他意识世界之中更深层次之处。
在那儿——
有一团闪烁的银辉正在苏醒。
……
8500字，我开始慢慢补之前欠的。
一双淡银色的、如星辰般的眸子缓缓张开。
方鸻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一双眼睛，清澈、安静、坚定，仿佛蕴含着许多的话儿，但又缄默不语，眼眸中温柔含带着理性，犹如夜下的花蕊无声绽放。
那双眸子定定注视着他，犹如述说着许多话语。
方鸻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样，看着那如森林之中绽放的新芽一样的披肩长发似瀑布垂至脚踝，发梢下伸出的尖尖的耳朵宛若新生，一位长眠的公主，正在苏醒。
银光汇聚成他想象之中那个形象，一点一点成长成十四寸高的人儿，披着妖精一样的羽翼，正悬浮在他面前。
她注视着他，轻轻颔首，银光汇聚成一条宽松的长裙，覆在她身上。
“……”
方鸻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开口，一切都印证了他那个想法，五号塔中沉眠着等待她的骑士抵达的公主，那碎片之中的记忆，长久地沉寂于此。
但在他面前苏醒的那人儿却让他一时不敢相认，此刻的龙魂小姐身上带着他完全陌生的气息——高贵，典雅，安静的目光中自有掌控一切的理性——
而正看向他。
只是那眸子中诉说的温柔，与他印象当中完全一致。
“骑士先生。”
一个声音从方鸻心底传来，安静地，温和地，有一种包容人心的力量。
反将方鸻吓了一跳，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种阅读他心灵的能力，将两者之间彼此联系在一起，密不可分，熟悉的感觉一下又回到了他身上。
他有那么一刹那下意识想要问出那个冒昧的问题，但生生忍住了。
只是少女可以阅读他的心，眉毛微微弯了弯，声音如淙淙流水一般答道：“我不是她，我的记忆萦绕于那环绕着白色廊柱的庭院，诞生于金色夏日的阳光之下，我阅读花，阅读树叶，阅读林间的鸟雀与这世间一切的知识；”
那个声音安然地说道：“我曾见过新月升起，见过繁星掩盖树梢，我是——妖精的女儿，月夏的公主殿下，我是塔塔-大拇指—晨星。”
而另一个声音在方鸻心底升起，“但我也是骑士先生的妖精小姐，我感同身受她的喜悦，羞怯，眷念与信赖，她看你如同信任那个唯一可以信任的依靠，万千星辰皆化作过去。”
“而骑士先生，是她的唯一。”
方鸻腾地呆住了。
那个声音明明就是塔塔小姐，但她绝对不会和自己说这些，那些平淡的话语就好像要将他钉在地上一样，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那么真实可信。
又充满了力度。
光屏的另一端。
塔塔的手端着银色的茶杯一直停在半中，她轻轻咬着唇，正一言不发——只默默地跪坐于书桌之上，紧扣着每一个脚趾。
那些奔流的记忆正从心灵的另一端涌来，汇入她心中，仿佛觉醒了另一重记忆。那些记忆之中的另一个她，正看着她，眼眸含笑。
“你怎么能告诉他这些？”
“那可是你的骑士先生，不是吗？”
塔塔微微低下头，蜷着首，脸上的热流一直延续到了耳根上。一旁的妮妮敏锐地察觉到姐姐的变化，有些好奇地靠着她，伸出手来拨弄姐姐吹弹可破的尖耳朵。
红红的，烫烫的，在她看来十分好玩儿。
希尔薇德回过头来，用两根手指捻起这张牙舞爪的小家伙，将她提拎到一边去，又看向妖精小姐问道，用柔和的声音关切地问道：“塔塔小姐？”
妖精小姐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她，用力摇了摇头。
“真的没什么？”
“我没什么，希尔薇德小姐。”塔塔心中满是愧疚与不好意思，她双手用力握着茶杯将它放在书桌上，长久地保持着这个动作，仿佛这样才能平复心情。
希尔薇德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才回过头去。舰务官小姐随即挑了一下眉，妮妮用尖尖的牙齿在她手指上咬了一口，轻得像是在磨牙齿。
她曲起手指，弹了一个后者额头一下。小家伙抱着额头向后一倒，从书桌上滚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摇着尾巴从下面爬上来，缠着前者不放。
高塔内——
水无铭用力在方鸻面前挥了挥手，才将他从那种呆滞的状态中拉回神来，她看着后者一脸神游的表情，忍不住迷惑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她再看向一旁安静的妖精小姐，总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
但那个念头从她心中一闪即逝，并没有占据太多的心思，水无铭甩甩头将那个念头抛开，“这是五号龙魂，她有名字么？”
“我叫塔塔-大拇指-晨星，”方鸻还未回答，妖精小姐已然开口，“月夏岛的公主，序列为五的龙魂，我的能力是统御、操纵与推演。”
“序列五……”水无铭怔了怔，“那你与缈光有何不同？”
妖精小姐犹豫了一下，“缈光？我未听说过她。”
“也是了，”水无铭倒不意外，“你的编号还在缈光之后嘛，不过你真好看……”
水无铭真心实意地称赞了一句。
她甚至忍不住想要上手，但想了一下考虑到自己的形象问题，生生克制住了这样的冲动。
妖精小姐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她。
水无铭用手肘碰了平一旁的方鸻，心想这就是你挑的龙魂，倒是十分漂亮就是了。不过她看了一旁的少年，心中还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儿。
放弃缈光。
缈光的力量在上一届中所有人皆有见证。
不过方鸻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自己的妖精小姐身上没有离开，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那个温柔的声音在他心中说道：
“骑士先生不必意外，我不是她，但也是她。”
“我是骑士先生的妖精小姐，我们共享一切的感情，彼此阅读内心。”
“一切所有的经历，都属于我，也属于她了。”
方鸻许久才了解到那句话的意思。
他甚至完全无视了一旁的水无铭，忍不住问道：“你找回记忆了，塔塔小姐？”
妖精小姐用银色的目光看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银色的高塔之中一切如常。
但那悬浮于银色空间之中的两人，正仰头看着画面之上的一切，而其中一人正回过来看向那须发皆灰的老人，神色之间似笑非笑地问道：
“如何？”
穿着银灰色的长袍的老人面容上几乎微微有些哆嗦，“月夏岛……月夏岛，真是她，真是她，公主殿下……那不仅仅是公主殿下的记忆碎片，我能感受到……”
那记忆另一头，记忆的主人真实存在。
老人微微阖上眼睑，眼皮轻轻颤抖着，仿佛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过了好长时间，才长叹一声重新睁开眼来，浑浊的目光之中竟微微有些闪光。
阿图什微微一笑，他第一次见着那位那一幕时，何尝不是如此呢。
“怎么样？”他再一次询问道。
“塔塔小姐既然选择了他，那我们就应当相信她，”老人吐了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之后才答道，“大图书馆存在的目的在于保守知识与秘密，这正是安吉那的许意——”
“让他自己前行吧，总会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那一刻。”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阿图什赞许地点点头，“他只要继续前进，大图书馆中总有他想要的一切。”
他又看向另一边的画面之中，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帝国那边，你怎么看？”
“银盔们在谋求另一条路线，如同千年以来的传承，”老人答道，“但那与我们关系不大，我们是守秘人，不是裁定者，那些魇炉生物……”
“你还是担心技术扩散太快了？”
“那是一把双刃剑，”老人一字一顿地答道，“你我皆知。”
……
方鸻想要从那银色的眸子里得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但妖精小姐只是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那一切待到胜利之后，再由她告诉你吧。”
她抬起银色的眼眸，注视着远处——安静长眠的公主，等待着仅属于她的骑士。
而后她等到了。
她轻轻说道，“至于我，我和你一起去赢得那个胜利，骑士先生。”
方鸻有些无言地看着对方。
妖精小姐伸出手，打开一道光门，其他人更是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水无铭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吃惊，“等等，那是通往下一关的通道。”
她惊异地看着妖精小姐，“主塔之中的龙魂可以智能到这个程度，她……她简直像是真的存在一样，等下，缈光也有这么厉害吗？”
人人皆听说过Loofah和缈光的传说，但昔日的大赛的关注远没有今天这么高，那些流传于内部的视频，大多也没有细化到可以折射出那个龙魂力量的方方面面。
只听说那龙魂可以操控一艘巨舰，令它方方面面的能力都不逊色于帝国最顶尖的那几艘龙骑士浮空舰，甚至更有过之。那是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力量。
而Loofah正是依靠了那样的力量，才在后面的关卡之中过五关斩六将，力敌帝国人，甚至压过了帝国工坊一头。直至杀入双塔试炼的后半程。
并一举进入圣王之厅中，最终一战成名。
“……她有什么样的能力？”
水无铭忍不住再一次问。
妖精小姐看着方鸻。
方鸻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其他人步入那光扉之内——那后面是试炼的下一关——高塔。他想了一下，回过头来对水无铭答道：“待会你们就明白了。”
说完，他第一个走入那光门之内。
那后面的空间封闭而广阔。
而与此同时，各个赛场上的直播也同时断流，尖塔试炼的第三关位于一个封闭空间内，以银之塔现有的技术还没办法将内部的画面进行转播。
不过观众们倒是见怪不怪，尤其是熟悉工匠大赛流程的那些看客，自然清楚这个环节算得上是中场休息的环节。而那些不了解的人，在身边其他人或是解说讲解下也了解了这一规则。
试炼的第三关名为高塔。
这一关的流程是真正的工匠比拼，但实际也枯燥乏味。
在这一关中要求各参赛选手在那个充满了各式各样材料的空间之中，选择自己所需要的那一部分，在先前树海一战中所得的妖精人偶的帮助之下。
搭建一艘属于自己的浮空舰。
在大炼金术士艾德之后的时代，凡人的魔导技艺之上有两顶高不可攀的王冠，其中之一是龙骑士——包括大量的伪龙骑士、至高者也在这一门类之中。
而另一类，则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各国的浮空战舰。
那正是人类之所以踏足云海，得以征服天空的契机，学者们认为凡人最早是从努美林精灵的银船上学到这一技术，不过将精灵们的织风之丝——
换作了人类笨重，但更加有力的魔导引擎战舰。
船匠对于任何一个门类的工匠来说，都是最高荣誉的称谓，而Elite的骄傲，那位身兼元素使的大工匠——无论Virus在战斗工匠领域逊色于他人多少。
但仅仅因为天才船匠这一头衔，便足以令其成为那个顶尖公会最前列工匠大师，在她手下也并不是没有能在战斗工匠领域超过她的人。
同样也不是没有比她更为出色的元素使。
但身兼三职，尤其是在那个最天才辈出的领域中，她的赫赫威名，她为Elite所一手打造的主力战舰，皆在述说着她在这个领域的传奇。
那也正是船匠的传奇。
成为龙骑士工匠，成为船匠，是炼金术士的最终追求。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人最后都能踏足于这个领域，那些停步于半途，最后不得不成为某一门类的专业工匠的炼金术士大有人在。
但也正因为如此，大工匠这一头衔才如此迷人，它意味着一位炼金术士至少在这两个领域之一有所造诣，至于工匠大赛的参赛者们，这些年轻人们自然远未抵达这一步。
就算是包括方鸻，包括曾经在树海之中打造出一艘主力舰的Loofah来说，也只能算是初窥门径而已。
七海旅人号的建成，自然得益于马魏爵士与罗真完整的设计图，而且同时也依托于伊斯塔尼亚王国完备的工匠体系，与那位大公主提供的人力与物力。
大量真正专业的船匠参与了那个建造的过程当中，方鸻虽是在其中总览整个工程，但事实上算不得真正的计划的实施者，他倒更像是一个学徒。
从那个过程当中学到了许多东西而已。
当然，他对于浮空战舰的了解可能超越当下参赛选手之中的每一个人。
但要说算得上是一位真正的船匠，自然还差得远。
而至于帝国人与Loofah曾经的壮举，自然是依托了树海的奇迹，与他们从尖塔之中得来的机械神器——而在其后的比赛之中，那位举世之剑小姐也并未复现那样的奇迹。
虽然有缈光在侧，以足以她赢过其他人太多。
海格力姆、Helium还有黑正抬着头看着眼前正在渐渐成形的巨舰——无数妖精人偶漂浮在那个灰色的空间之中，它们上上下下，指挥着那些工程构装将大大小小的材料从不同的高塔隔间之中取下。
那些工程构装来来回回，巨舰在船台之上生成轮廓，起先是龙骨一条条船肋，然后其上逐渐覆盖上坚实的船板与装甲，就好像上白骨上生出血肉来一样。
三人眼中皆带着有些震撼的神色，他们也是来自于各自公会的天才，但真正看着格欧吉芬、朱诺与罗芬三人一点点将图纸上的计划变为现实时。
心中还是忍不住感慨。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可以这么大，虽然早听说灰色领域、圣礼在培养他们的船匠，但帝国双子星竟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纵使这是在高塔空间之中，有高塔之魂对他们进行指导。
又有如此之多的工程机械与人偶辅助他们完成这一计划，但这一切落在人们眼中还是如此的惊艳。
那可是一艘真正的浮空战舰。
而且它的名字甚至还是一个传奇。
帝国风暴号——
“它真漂亮，”格欧吉芬也忍不住赞叹一句，“拿来这张图纸公会方面也是费了不小的功夫，它毕竟是帝国第一代龙骑士战舰。”
他看着停在半空中那只最精美的妖精人偶叹道，“当初要是我们拿到缈光，上一届大赛必不可能让考林人得逞。缈光配Loofah那条小船太屈才了。”
“缈光的归属一定是真正属于她的龙骑士战舰，我猜银之塔的学者们设计缈光时，就是如此考量的。”
朱诺罕见地点了点头认同了后者的意见，“要不是如此，奥述人也不会给我们这张原石设计图。虽然它是龙骑士战舰之中最老的那个型号，但也是帝国的机密……”
两人互视了一眼，显然明白帝国人的盘算。
龙骑士战舰历来是帝国的最高战力之一，缈光显然是展示出了某种潜力，让帝国人看到了可以进一步提升他们舰队实力的方法。
但量产这样龙魂，真的可以做到么？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罗芬，称赞了一句，“不过还得是靠罗芬，要没有他，光靠我们两个也完不成这这艘巨舰。高塔之魂的指导十分有限，那些外海的参赛团恐怕只能用范本船样了。”
“别提那些人了，”格欧吉芬皱皱眉头，“给了他们最大的支持，他们还是办不成事，艾音布洛克工匠协会和拉文杜尔那些人也是一样的没用，接下来只怕指望不上他们了。”
朱诺不置可否。
他只看向一旁的崔希丝，问道：“崔希丝，怎么样，还撑得住么？”
妖精使小姐满头是汗，显然指挥那么多的妖精人偶对于她来说也是到了极限，但她一想到之前树海之中的经历，就忍不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尚能支持。
高塔之内的空间中所发生的一切外界难以知晓。
但对于进入这塔内空间的人来说，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在方鸻踏足那光门之后的同一刻，便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只是他还未发言，身后便传来同样惊讶的声音：“咦？”那是逍遥的声音，在比赛关闭的那一刹那。
他显然也被传了过来。
“魔药学？”逍遥忍不住讶异地问道：“我们不是最后进入这个空间的么？”
“最后进入这个空间的显然是罗塔奥人，”水无铭纠正他的话道，但她显然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按照比赛的一贯规矩，第一个进入这个空间的队伍，拥有选择题目的权力……
巨树之丘的桑夏克工匠协会，选择了魔药学。
几乎所有人都同时看向罗兰德。
巨树之丘人选择了翠鸟工坊的翠鸟系列魔导引擎作为‘高塔’与‘浮空舰’这一关卡的题目，那正是由魔药学和魔力试剂所主导下诞生的一类魔力引擎。
那是考林人的骄傲。
对方选择这个题目是什么意思，其目的不言而喻。
“有意思，”微语忍不住笑了一下，“看来巨树之丘的同僚们也是骄傲得紧，在上一关他们占了个便宜，现在还回来了。”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事实上是一个无言的挑战。翠鸟魔导引擎是考林—伊休里安的骄傲，对于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巨树之丘人是打算在他们最擅长的领域挑战他们。
除了微语之外，这迎面而来的挑战令所有人包括罗薇在内都忍不住怔了片刻。
不过还有另一个人毫不在意。
他随着妖精小姐飘向前方，抬头看向上方遍布于那片灰色的密闭空间之中，数不清的高塔隔间，那隔间之中是存在于物质界的一切凡人可以想象得到，与想象不到的材料门类——
方鸻看向一旁的龙魂小姐：“塔塔小姐。”
“我明白，”妖精小姐轻轻点头，“交给我吧，骑士先生。”她轻声答道，同时向前伸出手去——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之中，一束束银光向前射出——
一只只银色的妖精人偶从空间之中凭空显现，如同星辰一样并列在广袤封闭的高塔之下。
而所有人当中，罗薇更是震得瞪大了眼睛，用近乎于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这一幕。
她张了一下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来。
倒是一旁的木蓝怔了一下，忽然用见了鬼一样的声调道：“等……等等，她她她她在控制妖精人偶……？”
“妖精……人偶……怎……怎么能……？”
那后半句话已经很难说得出口了。
因为那话语之中的含义，其实包含着凡人炼金术领域的一个永恒的命题。
妖精人偶，如何能控制妖精人偶？
妖精的龙魂；
那个来自于某个久远时光之前的那条技术路线——
它是真的存在着的么？
……
别急，我现在是强者状态！
方鸻注视着那艘巨大的浮空舰正在干船坞中一点点建造完成。
这毕竟只是一场比赛，得益于妖精人偶们的帮助，风船的建造速度自然远非外面现实世界之中可比。它的船身早已搭建成形，船材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
MTT，微语，逍遥和无存在探讨魔导引擎的设计，翠鸟工坊的系列引擎得益于其内部运作的魔力试剂的特殊设计，让它在更长时间平稳的过载上有远超于其他类型魔导引擎的能力。
这一点不仅仅反应在舰用魔导炉上，事实上这个系列的所有魔导炉皆有这样的特点，方鸻在前往艾尔帕欣之初，就系统学习过这一门类的魔导炉的构造。
而对于考林—伊休里安代表团来说，翠鸟工坊的许多设计更是比吃饭喝水更熟悉，那些是他们所在的工匠协会，所在的学派本身所倡导的，其中一些甚至本身就来自于南境、伊斯这样的工匠学会。
与翠鸟工坊一脉相承。
逍遥作为水晶工匠，对任何种类的魔导炉都具有相当的了解，何况他还出身自银色维斯兰——后者更是与翠鸟工坊有深层的合作。
既然巨树之丘的人立下战书，那么他们也不惧于挑战，能在这儿的人哪一个又不是各领域的佼佼者，至少是他们所处这个阶段的天才。
方鸻反而对翠鸟工坊的新系列不是很了解，卡普卡学会本身是考林—伊休里安的一个另类，自成一门。而在离开学会之后，他的经历更是独特——
他在冒险的过程当中学会了很多魔导技艺，拜过不少老师，但这些指点他的人除了那位南境术士会长之外，大多数本身具备的知识体系与大陆上的主流正统也格格不入。
一般的工匠要更新换代自己的魔导炉，通常还要从本大陆最流行的几类魔导炉之中选择，最不济也要考虑帝国人最新的款式。而他则不同，他几乎所有的魔导炉都是自己一手设计与完成的。
因此讨论翠鸟系列的魔导炉，他既插不上手，也帮不上什么忙。他的零式魔导炉的思路倒也不是不能运用在浮空舰上，七海旅人号的建造就用上了妖精之心。
但巨树之丘人立下的题目是魔药学，那就与他的零式水晶没什么关系了。
好在这也难不倒一众天才们，由逍遥与MTT共同提出方案，拿出翠鸟工坊的最新设计，再由微语与其他人负责完成，里面最复杂的那部分事实上仍旧是魔力试剂。
翠鸟工坊的魔导炉从结构上并无什么创新设计，主要依靠的是内里运作的特种魔力试剂超乎寻常的发挥，在这一项上即便是帝国人也难以望其项背。
否则这一系列魔导炉也不会在空海之上一枝独秀，创出属于自己的名声。
逍遥与MTT倒是掌握着特种魔力试剂的配方，但要稳定调配并不容易，何况舰用魔导炉需要用到的不是一个小数目，需要能稳定量产。
而这项工作就落在了罗兰德身上。
冥与灵魂将这个来自于亚沙的少年作为奇兵，而事实上无论是在之前的比赛还是当下的环节之中，他都发挥了这支奇兵应有的作用。
中央区的题目拖延了帝国人不少时间，才让他们有工夫可以击溃奥述一方的联军，那道活性金属的题目一定给帝国工坊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关键是中央区的机械敌人也是借由题目方向所确定的，那些最支最后出现的活性机械大军要不是帝国人最终用上了他们在诺兹匹兹地下矿区之中得来的手段。
——只怕要抵达四号塔还没那么容易。
至于巨树之丘那边是何进展，老实说方鸻还真有些意外，那个Forin在先前的比赛之中不显山不露水，但没想到竟然与帝国双子星相比并不逊色。
不过他在高塔之中选择了这么一个题目，对于考林—伊休里安人来说倒是意外之喜。
方鸻收回目光。
魔导引擎那边不用他操心，他工作的重心自然放在了督建浮空舰本身上。
“这船好像有些不大一样……”
水无铭抱着厚厚一摞设计图，在一旁说道。她在这里是充当方鸻的副手，此外罗薇也在一边——由于有塔塔小姐存在，因此她其实并没费太多力气，还有闲暇看过来。
她对于风船不大了解，但大致能认出那巨舰核心部分，与她所熟知的一些知识有些近似之处。
罗薇也开口问道：“那个似乎不是盖伊发生器？”
远处那艘巨舰与方鸻印象中确有差别，但罗薇能认出来也并不奇怪，因为那核心部分的水晶装置本来就脱胎自妖精使的技术路线范畴。
那是那位大炼金术士罗真的遗留设计——即其为这个世界所留下的最后遗产——妖精之心。
他选择五号塔。
选择塔塔小姐。
也正是为了这一刻。
“那是妖精之心，”方鸻先前已经向他们解释过了妖精龙魂的存在，虽然妖精型龙骑士这一概念听来震撼，但那毕竟也是工匠们毕生所求的究极技术路线之一。
它在现实层面匪夷所思，几乎无人曾经抵达过那一领域，而银之塔的秘密寥无人知，甚至从阿图什在艾音布洛克所见塔塔小姐的样子来看……
可能连秘学士们自己也不清楚，他们已经抵达了那个最终的目的。
何况就算第二技术路线实现又如何呢，匹配龙魂的必须是无属性的圣水晶，而第六技术路线早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下。
连方鸻自己甚至都是机缘巧合，将携有塔塔小姐灵魂的星匕首，带入那片位于凡那森林地下的圣殿之中，这些巧合之中但凡有一个环节断链。
妖精型龙骑士也不可能成为现实。
但既然这里是高塔之中，那么无论是妖精型龙魂的存在，还是妖精之心皆可以得到合理解释。
“你们应当清楚妖精工坊和南境三大家族之间的恩怨纠葛，尤其是罗薇学姐出身妖精使，应当不会没有听说过罗真这位大炼金术士，”方鸻将曾经发生的历史娓娓道来。
罗薇点了点头，她自然清楚。
“这就是罗真留下的遗产，”方鸻答道，“这份设计图后来落到了马魏爵士手上，最后辗转自我手中。”
更多的他没再提，毕竟那与希尔薇德的个人隐私相关。何况团里大多数人都听说过那之后的故事，也清楚他船上那位舰务官小姐的来历，自然不会多问。
水无铭有点羡慕地看着他，“你和那位舰务官小姐还有这么一段经历，真浪漫呀。要是有人愿意为我不顾一切……”
她仍不住捧住脸幻想了一下。
罗薇冷静地看着她，“无铭，你有什么想要完成的理想么？”
水无铭一下卡了壳，咳了一声道：“罗薇姐……我暂时还没想好而已……”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转移了注意力。自然也不会有人想到妖精型龙骑士在现实世界之中当真可以实现，甚至可能还要早于在这高塔之中便已实现雏形——
方鸻也乐于见到如此，毕竟妖精型龙骑士对于他来说是最紧要的秘密，不但关系到希尔薇德，还关系到马魏爵士与一系列相关的许多人的安危。
在考林—伊休里安局势未定之前，在他关于海恩-帆姆所留下那个谜题尚未得到解答之前，在没有明白银之塔所面对的敌人之前，他是绝不可能轻易公开这个秘密的。
但罗薇毕竟要比水无铭敏锐得多。
她看了方鸻一眼，忽然问道：
“艾德，你所说的妖精型龙骑士要是存在，五号龙魂一定必须依托于某种媒介才能在现实之中显现对吧？”
方鸻一怔，不由点了点头。
水无铭听了这个问题，也反应了过来：“是了，其实妖精型龙骑士也是存在于工匠们的终极构想之中。因为毕竟我们工匠没办法成为龙骑士，人们为此想了许多办法，其中妖精型龙骑士已经是最接近现实的那一种了。”
她停了停，“但妖精型龙骑士的难点其实是在于载体水晶上。工匠们只能接受无属性水晶加持，但无属性水晶过于脆弱，难以用于载具上。”
她忽然想到什么，看向方鸻，“对了，艾德你不是掌握了一式水晶的设计方式吗。依我看这条路线走到最终，说不定能设计出真正可以适合龙魂的无属性水晶呢。”
“魔导炉用核心水晶与龙魂水晶之间的强度差异不可以道里计，”罗薇答道，“那之间的还有太长的路要走了，不过这的确可以是一个方向。”
她看向方鸻道，“所以一式水晶的意义才会如此之大，老实说艾德你在这场比赛之中展示出的所有能力，无论是后来的女武神构装，还是创生术，真正意义都比不上一式水晶那么重大。等你离开这个地方之后，一定有许多人会找上门来，你要小心自己的安全。”
罗薇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忧地提了一句。
方鸻点了点头，但心中可不认为精灵创生术的意义比不上一式水晶。和平骑士倒的确只是对于他与微语两人来说，算得上是一件精彩的作品而已。
不过即便那件作品，其背后的意义恐怕也不止人们想象之中那么些。很多人都认为它仅仅只是一台具有伪龙骑士设计的主构装，但人们似乎忽略了另一个问题。
这台主构装真正的驾驶员是谁？
如果它原本就是为一位龙魂设计的主构装呢？
它能不能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龙骑士？
但这个话题方鸻很难和任何人探讨，毕竟身兼两个龙魂这样的事情恐怕比零式水晶本身还要惊世骇俗。
而至于零式水晶，也出乎于罗薇和水无铭两人的预料，其实他的一式水晶并不是从底层设计上来的，而是基于零式水晶的反推。无属性龙魂水晶并非是未来，而是一个现实。
反倒是一式水晶的完全版本，对于他来说才是一个未来。
然而这些话题他没一个可以拿出来说的，只能默默听着水无铭与罗薇的交谈，同时一边将目光投向即将完成龙骨和船肋铺设的巨舰——
那并非他所熟悉的七海旅人号。
“我不是不想在这里完成七海旅人号后续的推演，”这是塔塔小姐的原话，“但我不希望这么做，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骑士先生？”
高塔中的妖精小姐要比他所熟悉的那一位更决断，更有主见一些，但两人心灵相连的感觉仍旧熟悉。
高塔中的塔塔小姐一样在意他的看法。
方鸻自然明白这话中的意思，高塔中的塔塔小姐不希望给他——给他与塔塔小姐带去麻烦，毕竟妖精龙魂本就特殊，在高塔世界之中还好。
若有有心人联系到他身上，必将掀起一场风暴。
“那么这艘船是……？”
“这是精灵们的船型，”塔塔小姐答道，“精灵们的设计并不意味着先进，毕竟凡人的魔导技艺也发展了足有一千年之久，但它的确更适合妖精之心的设计。”
“它和七海旅人号相比呢？”
“和我们的船相比自然强大太多，无论如何这也是曾经成熟的设计，”塔塔答道，“但与真正完全体的七海旅人号相比，它是远远比不上的。”
“它叫什么？”
“星之花号，”塔塔答道，“它是银船的旗舰，曾经击伤过那位阴影之中的巨龙之王，终结了德拉泰尔的末日之战，银船环绕于巨树阴影之下，见证了精灵们与这个世界的道别——”
方鸻听得云里雾里，“塔塔小姐为什么知道这些？”
“我知道许多呢，”高塔之中的妖精小姐笑了起来，“等出去之后我……她再慢慢和你讲这些故事吧，那些历史悠久的故事，我记得许多许多，骑士先生如果喜欢听的话。”
方鸻似懂非懂地看着那艘巨舰。
“骑士先生不必担心，”塔塔平静的目光也倒映出同样的一切，“这是我送你们的礼物，我说过要送给骑士先生一场胜利，这场胜利一定光辉无比。”
方鸻默默点了点头。
树海之后。
是高塔与云海。
而高塔与云海这两个关卡是大陆联赛中历来就有的固定关卡，这两关本身并无淘汰压力，只是从之前两关中获得的优势，却将在这里得到集中体现——
无论是机械神器也好，妖精人偶也好，最后都可以反馈到造舰的增益之中。其中机械神器可以作为浮空战舰的重要装置，或者核心部件使用。
而更多的妖精人偶，则往往意味着更高效的建造效率，可以进行更复杂的工程。
不过归根结底，最后还是要依仗选手们本身的能力——
因为如何设计与建造一艘浮空舰——从选材开始，到船体设计，龙骨，船肋的安装，舱室分布与桅杆与风帆的选择，甚至琐碎到具体的索具组件，魔导回路的布置它们皆是一门专业性极强的复杂工程。
风船是要适应云海环境的载具。
它的每一个部件都必须要具有风元素适性，通过盖伊发生器在船体内产生风元素环流，布置于整个船身之上的回路则需要将此环流经流船体的每一个部位，使之形成平衡。
这样，风船行驶于空海之上才不至于倾覆。
在古早时代，距今大约八百年之前，第一代风船被设计之初，其风元素环流往往布置于外壳上。艾塔黎亚的第一代凡人先民，正是乘着这样的船去开辟新的世界——
但古早的风船有许许多多的缺点，其中最致命的一项是过于脆弱。那个时代的风船只要一经损坏——或壳体上产生任何破口，整船的元素平衡就会迅速失衡，从而失事或发生空难。
早期水手们借由那些水上行驶的帆船的经验为这样的状况取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称谓‘进水’，因为一旦船壳破坏，发生进水，船身就会失去平衡，进而倾覆。
早年勇敢的航海家们克服了这样的困难，从辛塔安出发，从考林—伊休里安出发，将人类活动的足迹从风暴外海一直延伸到今天的巨树之丘地区。
从圣休安开辟出前往罗塔奥的航路。
而在这些伟大的冒险之中，人类造船的技术也发生了革命性的变更。
首先是盖伊发生器的完善。
其次是风元素环流的改进，其分布于船壳之外的环流，逐渐内置为船体之内，魔力回路逐渐被贯通于船体内部的结构之上。
从此环流流经每个一舱室的结构之间——使风船从重心上，而非与原本一样从外壳上达成平衡。这样一来即便外部船体发生破损，风船也不至于完全失衡导致倾覆。
同时盖伊发生器也形成多个系统，往往有三道四重回流圈，即便其中一重失效，而剩下也足以令风船悬停在空海之上。
这一设计的影响持续至今，但也留下负面的影响——即新的环流系统往往对造船的材料提出更高要求，要求外壳材料具有更高的风元素适性。
以至使内部环流才不至于受外部材料所拖累。
方鸻在建造七海旅人号时之所以为船材昂贵的价格困扰那么长时间，最后还是得益于奎苏女士与她手下的伐木队与伊斯塔尼亚大公主的帮助才解决问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同样的坏处是。
而今的造舰工艺已经愈发复杂化，从过去三五个人就能完成的工程，变成一项耗资巨大，耗费人力无数的复杂的系统性工程。
简而言之，风船的设计在这七个世纪中显得愈发复杂与昂贵，造舰从原本几个工匠就可以协同完成的工作，变成一项彻彻底底的大国之间国力的比拼。
也正因此，风船的建造工程才会被与龙骑士工程一起称之为当代魔导技艺王冠之上的明珠。
这样复杂的工程，即便是对于走到这一步的各天才们来说也显得复杂，甚至陌生。
基本上，这一环节除了前四赛区的主力团队之外，即便像是卡普卡工匠协会，还有古塔人这些顶尖的团队都不一定能独立完成风船的建造工作。
更不用说外海的团队。
但对于那些人来说，他们至少还有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高塔为参赛选手提供了最基本的船型，而在高塔之中有一个名为‘高塔之魂’的辅助妖精之魂，它可以为那些不那么擅长造船的团队提供一定指导与辅助。
因此即便参赛选手完全不具备造船的任何相关知识储备——但只要他们具备基本的工匠的素养，也一样可以在辅助下搭建出最基本的船型。
不过相对来说，无论是船型的选择上，还是工程的进度上，都会远远慢于其他团队。
因此说高塔这一关卡并不涉及淘汰，可熟悉尖塔试炼的人其实都明白，从这一关开始，各个代表团之间就已经划分先后。
更不用说这一关还深受之前两关的结果所影响，如果在树海试炼之中有队伍没有拿到足够多的妖精人偶，那么在这一关中可能连完成自己的风船都十分困难。
毕竟高塔之魂只能作为辅助，而造船的过程本身还需要实实在在的‘工人’。
这里不是树海空间，多重并行的作用在此已经大大削弱，依靠不到十人的参赛选手不可能依靠一己之力搭建出真正的风船。所以主舞台的解说们之所以如此看重树海试炼。
倒也并非没有原因。
事实上在过去每一届比赛当中，都有队伍在此环节掉队——高塔环节并无时间限制，但先完成风船建造的，则往往可以先一步进入下一个关卡。
只是今年的大赛比较特殊。
帝国人的盘算虽未打响，但那个联盟却产生了实质上的影响，帝国工坊将从树海空间之中得来的大多数战利品都分给联盟之中的每一支队伍。
这使得除了最早退场的几支队伍之外，那些原本可能会在高塔关卡之中掉队的队伍，也藉由从树海试炼之中得到的好处，可能可以赶上一线的团队。
高塔环节并无直播。
不过杰洛士还是可以根据前一个环节之中的结果进行预判，他在阅读了之前一场比赛所有的细节之后，忍不住略微挑了一下眉头，亦察觉出这一年大赛的不同寻常。
不过很快，那些最先完成建造工作的团队，并开始进入大赛的第四个关卡之中。
这个关卡任无太大挑战，其实主要是所建造的风船适航性的考验，关卡名为云海，其实仅仅只需要参赛团队驾驶自己的风船穿过一片模拟出的空海海域而已。
他们可能会在这片海域之中面对一些预料之外的状况，譬如风暴，潜浪与紊乱的气流，说不定还要穿过元素层，但所有的挑战都是基于风船本身。
而没有其他队伍之间的干扰。
只要选手们对自己所建造的风船足够熟悉，基本不会在这一关被淘汰。
不过历史上还是出过几次岔子，不是没有团队的风船在这一关在风浪之下散架的情况发生。但一旦赛程过半，淘汰制就会生效。在这里的云海之中失足，则会失去整体的参赛资格。
从这一关开始，高塔试炼就进入了残酷的淘汰赛环节。
不过这一届大赛的状况比预想得要好得多，先出发的三支团队都顺利地通过了云海环节，过程当中几乎没遇上太多波折。
而这三支团队的身份也并未太出乎人们的预料，分别是帝国工坊，桑夏克工匠协会与考林—伊休里安工匠主团，其后出发的才是古塔工匠协会，卡普卡工匠协会与秘罗殿工匠协会。
但杰洛士拿到后面出发的团队的名单之时，帝国人已经先一步进入了第五个环节。
桥——
这也是整个高塔试炼之中最有意思的一个环节，它需要参赛选手借助自身的浮空舰，通过真正的大陆桥，并最终抵达那云海之末。
天之境。
世界的门扉对于任何一个前往艾塔黎亚的选召者来说都是那传说之中的存在，多少人是听着这样的故事来到这个梦寐以求的世界的？
先行者们踏足于大陆桥之上，并穿过那片波诡云谲的海区，穿过众多的危险与大自然的奇迹，并最终抵达那扇门扉，推开那扇门扉。
前往第二世界。
高塔试炼之中的关卡虽然只是模拟出的环节，但对于许多工匠来说，这可能是他们人生当中唯一一次有机会见证真正的大陆桥究竟是如何的？
而在踏入第五关的同时，这场大陆联赛的转播也终于得以继续。
当帝国人与他们的巨舰的画面浮现在赛场上空的那一刹那，主舞台所在的竞技场上的观众们就忍不住齐齐发出了一声低呼：
“看！”
“是帝国风暴号！”
低沉的欢呼声在赛场之上此起彼伏着。
因为那是帝国人曾经的骄傲。
其威名远播于帝国南境，曾参与过末日之战，并在古老之战中彻底击溃过蜥人舰队的帝国第二舰队的旗舰。
也是自率光者与银盔一役延续至今的，帝国人最古老的传奇之一，最原始的构装战舰几种早期设计之一。
龙骑士型战舰。
……
最近起得晚所以更新会有点晚，但是暂时应该没有请假的需求。
当银色的巨舰划开迷雾时，在船头观察的少女立时叫出了声，“啊！”那灰白的气雾呈涡旋状沿着船舷两侧分开，木蓝有些惊喜地看着那背后所展露出的景色。
当云墙层层分开时，一副壮阔的图卷徐徐在每一个人面前展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陆桥外沿的陆缘岛链，无数起伏的，支离破碎的群岛位于云海之上。
那每座岛上都长满了茂密的植被，雪白的空海银鸥形成长长的队列，环绕岛链之间，发出的鸥鸣之声传遍云海之上。
罗薇侧耳倾听着，显露出心旷神怡的神色来——奔流的云海在陆缘的尽头像是形成了一道瀑布，在岛链下方坠入蓝色的深渊之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涡旋。
在传说当中，那儿就是大陆的尽头——阿维拉拉，艾莫尔蜥族文字当中名为世界之末的所在，从南方大陆出发，穿过著名的阿尔马利亚岛链桥，度过了湍流带之后，人们第一眼所见的正是这样的风貌。
那是第一大陆桥的起点，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景色，一个世界的奇观。选召者们于此告别他们漫长的新手期，踏上真正的勇气之路——
穿过那片支离破碎的岛峡之间，穿过狭长的流带，乱流区与空海巨兽的巢穴，穿过错乱空间的迷障，去寻找那真正通往第二世界的道路。
天之桥。
当然，银色巨船上的每一个人此刻都明白他们眼前的一切不过幻境，这里并非位于真正的大陆之缘，而仍旧位于银色的尖塔之内，眼下所见的一切不过是模拟出来的景象——
但这一幕扑面而来的时还是那么的壮阔，令所有人都忍不住心潮澎湃——在此的众人当中大多数最后是要踏出那一步的，而今日所见的一切，不过是未来的写照而已。
此时埋下种子，未尝不是未来开花结果之时的见证。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亲眼得见此绝景，更遑论推开第二世界的门扉，相比起那些人来说……
他们无疑是幸运的。
“陆缘岛……”连逍遥都忍不住喃喃自语地看着这一幕，一时竟呆住了。
无数破碎的岛屿浮于天空上，森林将它们染成翠绿的宝石，从上向下形成错落有致的高低，分布于云海之上，像极了一座崩裂的山峰的一部分。
但它们事实也是如此而来的，这里是大陆桥的起点——星罗棋布的岛屿向上延伸，形成桥基，那曾经是一座陆桥的一部分，但而今已经完全支离破碎。
不过透过陆缘岛，仍可以一睹这片古大陆曾经的风采，岛屿，散碎的浮空岩基形成一道拱桥，向着天空延伸，宛如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
那便是人们所称颂的天之门扉。
第一大陆桥。
相比起各位女士的惊喜，男士们显得矜持一些，MTT、无存与微语三人都仰头看着这片云海，流动的云层遮蔽了岛屿的一部分，他们皆清楚这里只是幻境，而壮丽的风景不过是它的表象。
真正的危险正潜伏于云层之下。
古兰德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一幕，这个来自于亚沙没见过世界之大的少年从未想过世界上会有如此惊人的景象，事实上他第一次了离开伊休里安飞上云海之时的心情与此刻也不遑多让。
艾塔黎亚是云海的世界，但仍有许多人一生都没见过真正的空海，甚至有很多人并不相信考林—伊休里安，辛塔安这样的大陆是浮于云层之上。
他们更无法想象到巨树之丘那株圣白的世界之树，泰拉卡伸展枝丫所展露的奇迹，巨大的根支形成蔓延的丘陵，罗夏尔的天空仍可见遮天蔽日的树冠。
星河横贯于枝干之间。
云海之上的世界对于许多人来说就是一个奇迹——
“过了陆缘岛群之后，后面就是岛峡‘流带’，”方鸻放下手中的黄铜望远镜，经验老练地答道，“待会我们降低速度，将盖伊发生器的运作效率降低到三分之一，并升起全部翼帆——”
“明白，骑士先生。”
塔塔小姐的声音通过控制中枢，从船上传来。
“流带？”水无铭有点好奇地问。她是工匠，可比不上方鸻这个半专业的船长，作为Elite年轻一代炼金术士，少女对魔导领域与前沿技术了若指掌。
但谈到空海上航行的知识与技巧，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方鸻。
“‘流带’其实就是风元素汇聚形成的空海洋流。”
“不过陆缘岛峡之间的‘流带’历来成因成谜，穿过岛屿之间的洋流形成紊乱的流区，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潜伏着大量方向各异、流速不同的暗流……”
方鸻答道，“老水手们将之称之为‘暗涌’，一旦错踏上航道。暗流就会裹挟着浮空舰进入湍流区，甚至落入空间迷障之中，陆缘景色壮丽，但这儿一直以来都是第一世界最危险的海域。”
其他人大多也听说过这个传说。
艾塔黎亚有三大禁忌海域，瀚瑞那外海的风暴之洋，圣休安角外的盗贼之洋，剩下便是此处。
风暴之洋上常年为终不停息的风暴所肆虐，并且群岛之上还潜伏着凡人的宿敌——娜迦与巨人一族，而圣休安一度被称之为海盗的王国，黑海之上是商船航线的禁区。
但这片禁忌海域与前两处皆有不同。
这里不但是空海巨兽的巢穴，群岛之间还生活着萨卡蛇人——后者与它们数千年前的血亲们截然不同，那是辛萨斯古国崩灭之后最后幸存的一支。
但失去了文明之后，蛇人们变得极端而仇恨这一世界，它们早不再是上万年之前那个光鲜的样子，从文明退化至野蛮与蒙昧的状态之下，而今倒更像是一群野兽。
萨卡蛇人守护着这片岛域。
它们对任何进入的外来者都怀着极端的敌意，这一族群在蜥人们的传闻之中也是黑暗又嗜血，并会对任何胆敢踏足它们圣域的外来者展开疯狂的报复。
相比起来。
空海巨兽并不经常离开自己的巢穴外出觅食，一年当中只有几个罕见的日期能见到这些活着的空海奇观在云海之上翱翔。
何况通常船队见着这些巨兽，它们也不是每一次都会展开攻击，毕竟人类并不足够塞这些庞然大物的牙缝。水手们有时甚至会将遇上空海巨兽视作一种幸运。
在艾尔帕欣这些地区，也有将它们的形象做成船首像趋吉避凶的。
同时乱流区与空间迷障对于老练的船长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凡人开拓第二世界的时日由来已久，来来往往的探险船队早已摸清了不止一条相对安全的航路。
陆缘岛峡内的三大威胁当中，还属蛇人最为难缠——
它们活跃的时间不定，时时刻刻都有可能遇上这些讨人厌的对手，而它们一旦集体行动，甚至有可能大船团都会难以幸免于难。
没人知道这片海域之中潜藏着多少萨卡蛇人，在一年当中它们威胁最大的那段日子中，几乎所有人都会想办法避免进入这片海域。
连定期向第二世界输送补给的船队都会停下来，等待蛇人们的狩猎祭完成，以免遭不幸。事实上几乎每年都有船团罹难于萨卡蛇人之手，从未断绝。
而各大公会，各国还拿它们没太多办法。
空峡之中环境错综复杂，除了萨卡蛇人之外没有任何外人敢在这片岛链之间任意航行。而帝国与考林—伊休里安王国先后几次派来清剿的舰队之时，蛇人只要往岛链深处一藏就没人能将它们找出来。
陆缘地带又远离任何主大陆，纵使强盛如帝国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在这里维持一支以上的帝国舰队来维护航道。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如此的现状。
“对哦，”水无铭这才想起来，有些惊喜地说，“艾德你还是七海旅团的团长，你手下可真是有一条浮空舰的。”
方鸻挠了挠头，有点无语——心想你现在才想起这一出？
那的确可算得上是考林人最大的优势之一。
事实上赛场外也正议论着这个话题。
帝国人的帝国风暴号给所有人带去了足够的震撼，许多人可能不曾关注大陆联赛，但他们却一定认得这艘帝国第二舰队的旗舰。
帝国风暴号虽然是帝国二等战列舰之中最古老的那几艘，但它威名赫赫，曾代表皇帝陛下出访各种场合。但凡只要对超竞技，对艾塔黎亚有一定了解的。
就不会不认识这艘皇帝座舰。
但能认得出星之花号的人却没有多少，或者说完全不存在也未必不可，只是有一部分认出了这是‘银船’——‘银帆之舰’在艾塔黎亚有一个固有的定义。
即努美林精灵告别这个世界之时，所乘坐的银船。
凡人的浮空舰正是得此启发，但技术路线却又与之截然不同，精灵的银船是优雅的代名词，而人类的魔导浮空舰则是实用主义的极致。
不过没人搞得明白这艘银船是什么意思。
正如同没几个人真正了解精灵们的银船有一些什么能力一样，毕竟它在一千年前只给凡人帝国留下匆匆一瞥，转而又消逝在历史长河之中。
“那或许只是造型类似。”
“但那位龙之炼金术士确也从夏尽之塔中学到过精灵们的技艺，他造出银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来自于不同赛区频道的解说们纷纷讨论着，“精灵们用织风之丝编造船帆，并用魔法的手艺驱使银船在空海之上航行，那样的技艺的确令人赞叹……”
“不过要比起实际的水平，精灵们的银船未必比得上当代的魔导战舰，至少一千年之前的精灵们的技艺是如此。”
杰洛士心中也有相同的结论。
他对于精灵银船的认知还要更深刻一些，精灵们曾乘着银船环绕着德拉泰尔的王廷与阴影之中的巨龙们作战，但真正发挥威力的并非是银船本身。
而是那些船上的精灵术士们。
对于精灵们来说，银船只是普普通通的载具而已。
但同样的，船上的人却大为不同——银色的巨舰已经越过了陆缘岛链，开始降低高度进入岛峡之间的‘流带’之中，它收拢了一部分银帆。
并从船舷边上张开一面面翼帆。
整个过程流畅无比，航行状态的转变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仿佛是一群老练的水手主导了这一切。
这令考林人赢得了一阵惊叹声，在另一个画面上帝国人比他们还先进入群岛之中，但那边显然遇上了不小的麻烦。巨舰在湍流区中央打了一个横。
所幸那是一艘同样拥有龙骑士灵魂的战舰，很快调整了回来，打了几个转之后才重新从岛屿的另一面绕回航道之上。
人们似乎这才回想起什么。
“我突然记起来了，”杰洛士也点评道，“考林—伊休里安人这边，他们的团长那个龙之炼金术士是个货真价实的老船长了，从他自己的船下水至今至少也有近一年时间。”
“不要认为一年时间对于在空海上航行来说不算什么，”他道，“各位要记住这可是选召者，对于职业生涯不过十来年的选召者来说，一年已经足够他们学习相当多东西了。”
“其他国家的代表团似乎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他拍了拍脑门，“其实不要说是他们，就连我都差点忘了这一点。毕竟在考量这位龙之炼金术士的身份时，有太多需要忌惮的地方，水晶工匠，船匠，龙骑士工匠，妖精使，甚至还是一位杰出的战斗工匠。”
“……相比起来，他船长这个身份反而没那么显眼了。”
他说到这儿，不由与一旁的搭档互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各自的神色之间看到了无语。这其实真不能怪各团的战术分析团队，实在是情况过于特殊。
谁又会想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因素，最后会在这样一个关头上派上用场？
任何人思维都是有定式的，在考评一个对手工匠能力的时候，谁还会想到他还是一艘风船的所有人这样的旁枝末节？
不要说一众解说频道之中的主持人们，连观众一时都有点无言以对。
但尤数马儿的直播间内讨论得最为激烈。
“我靠，还真是……”
“对啊，艾德他还是舰长兼团长，眼下不正适合他发挥？”
“哈哈，帝国人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步。帝国风暴号又如何，这最后一关最后比拼的还是对前面资源的合理利用，他们有缈光，我们也有五号龙魂，银船一样可以战而胜之——”
也有保守主义者：“战而胜之倒也没必要，淘汰赛最后会留下五个名额，只要保二争三就可以了。”
“功利奶不可取。”
方鸻自然不清楚自己引发了这么多话题。
不过比起其他人，他的确算得上是非常有经验，再加上和塔塔小姐密切配合，令星之花号降下航道切入岛群之间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由于没有其团队作对比，因此船上的众人倒是见怪不怪，并没有感到此番操作有什么大不了的。
顶多觉得星之花号降下高度的过程行云流水，有些过于顺畅了。
不过罗薇见过七海旅人号在凯兰奥那场成名之战，对此稍稍有些印象，回过头来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这是伱让那位龙魂小姐完成的？”
方鸻略微有些心虚，不好让人将这一幕与七海旅人号联系起来，果断将某个水手长卖了出去，“这些都是巴金斯先生教我的。不过有塔塔小姐控船，要比一般水手更流畅许多……”
“巴金斯先生？”
“希尔薇德父亲的手下，是马魏爵士的副手。”
罗薇恍然。
那位考林—伊休里安闻名已久的大探险家，既然是对方的副手，那么有这么一手操船技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方鸻赶忙将这个话题略过不提，那边微语、MTT和无存三人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向几人打了个招呼道，“艾德，刚才我们看到萨卡蛇人了。”
“还真有？”
方鸻也是一怔。
既然尖塔试炼的第五关放在这里进行，而这一关又不涉及团队之间的争斗，各个代表团之间的距离都相当远，那么这片海域之中潜藏着那些本应有的危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他们也无法揣测这片高塔空间究竟能模拟现实到哪一步，这里究竟能不能一比一复刻大陆桥周边海域错综复杂的环境，谁也说不好。
毕竟模拟出一片树海，和模拟出整个陆缘地带之间的难度差距实在不可以道里计。倘若这里有萨卡蛇人，那么这片海域中还不会有那些真正的空海巨兽？
但历来每一届大陆赛联赛之中，高塔试炼这一关卡的比赛内容都各有不同，即便是根据过去的情况倒推如今，似乎也不是那么靠谱的事情。
对此冥是让他们随机应变。
不过即便是方鸻早做好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心下一沉。他略微蹙了蹙眉头道，“萨卡蛇人其实还好，星之花号其实不太怕它们，但是……”
“但是？”
“没什么，”方鸻只摇摇头，他想了一下不打算让其他人无端地担忧，答道：“拜托各位看好萨卡蛇人的动向，要是它们再出现，就通知我。除此之外，你们不用太过担心。”
微语与其他人看了看他。
虽然这话听起来似乎不太保险，但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在场众人也已经有点相信对方可以创造奇迹——毕竟相比起之前所见的一切来说……
对付区区一个蛇人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他们都深信方鸻手上实际掌握着这片海域的海图，毕竟对方真是七海旅人号的船长，而且也有前往第二世界的计划。如若不然？之前切入航道怎么会如此平稳？
不过事实上海图嘛——
方鸻倒是真没有。
至少暂时没拿到手上。
只不过他相信塔塔小姐，湍流与乱流对于有妖精之心的龙骑士战舰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没有人可以比风船本身更清楚应该在空海上航行。
而此时此刻，塔塔小姐就可以说是这艘星之花号的灵魂。
蛇人对于普通船队最大的威胁其实就是它们在这片航道上神出鬼没的能力，因为没有人比它们更熟悉这片海域，纵使是帝国的主力舰队也不敢在这儿和这些原著民捉迷藏。
但一旦可以在这片乱流带之中自由航行，那萨卡蛇人还真算不上什么。
萨卡蛇人早就远离了文明，它们造出的那些小木筏，还能追得上有塔塔小姐加持的星之花号不成？
而方鸻真正担忧的其实是这片海域之中的另一个危险。
空海巨兽。
不久之前他们切入航道时，妖精小姐向他回报过一个异常的细节，在那时候她感到空海之中的以太脉流有明显的异动，那种异动只有可能是从元素层之下传来的。
而那下面不巧，正是空海巨兽的巢区所在。
虽然他总觉得银之塔模拟的空间不可能那么面面俱到，模拟无生命的造物简单，但要模拟出空海的霸主——空海巨兽那无可匹敌的力量。
一个虚拟的空间真的有这样的能力么？
这个想法原本是要打一个问号的。
但自从听说微语观察到了萨卡蛇人之后，方鸻心中一时不由有点没底。
他正皱着眉头思索这个问题之间，一旁的古兰德忽然忍不住小声问道：“艾德团长，那就是大陆的尽头？”
他看着云层下方那道无垠的断裂带，空海在那里形成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云流如同瀑布一样坠入那个巨大的蔚蓝的漩涡之中。
那漩涡远远看去是如此的广阔无际，它缓缓旋转着，几乎要将整个世界拽入其下方。方鸻是在古拉附近见过渊海的入口，那个地方几乎与这里一模一样。
因此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云海之上的奇观多了去了。
但对于一个刚离开故乡没多久，甚至可以说是第二次得见空海景观的少年来说，这一幕无疑是有些令人震撼的，甚至让人产生恐惧。
正因此，他才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
不过这个问题倒是转移了方鸻的注意力，想了一下答道，“世界的尽头？那其实只是蜥人们的一个说法罢了，事实上未必，穿过天之阶之后还有更广阔的海域。”
更不用说大陆桥的另一头，还有世界的门扉呢。
他看向那个漩涡的尽头，远处是一片不见边际的深蓝色，那里其实就是风元素层。再往下，是巨兽们的巢区——空海巨兽向来栖息在这片陆缘地带。
而越过巢区之后。
或许是渊海——
但也从未有人进入过那些区域。
“怎么？”方鸻低下头来，看向那少年问道，“古兰德，你也听说过这儿？”
古兰德点了点头，“……古塔玛玛说，一位巨神锻造了这个世界，它用剑斩断世界的边缘……我们那儿将之称为旧世的边境，世界从这里断流。”
那是沙海的神话。
方鸻其实也听过这个故事，古塔玛玛就是伊斯塔尼亚语之中的主神伊塔，传说这位巨神创造了这个世界，但却从未有人真正见过它。
不过那个故事还有一个末尾。
邪恶的巨龙在世界的边缘吞噬着这个世界，学者们一直认为神话之中的恶龙，说的就是栖息在旧世边缘的空海巨兽——或者那些巨兽，至少是那头恶龙的子嗣们。
……
写得不是很满意，今天应该没有，我提前说吧。
船身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邦邦三声闷响，那种声音就像是有什么重物切入魔法黑木的舱壁内，MTT从下层火炮甲板的炮门外探出身去，看到三支明晃晃的长矛正悬挂在那个地方。
星之花号正从两座岛屿之间的海峡中横渡而过，湍流冲刷着船身，白色的云浪有锯齿一样汹涌而至。MTT正看到高耸的峭壁边缘森林中，萨卡蛇人的踪影一闪而逝，它们有着赤红色的皮肤，在森林中健步如飞，几乎让人以为它们可以追得上船的速度。
远远传来唿哨的声音，在森林里发出此起彼伏的高喊，间杂着梭矛破空的尖啸，MTT看到几点黑点远远飞来，擦着星之花号的边掉落下去。
蛇人的发声器官很特殊，让它们无法发出太过雄浑的声音，但它们可以用骨哨联络彼此，那种哨音非常特别，叫人一听之下过耳难忘。
——它们听起来就像是人临死之前的哀嚎一样，凄厉回旋。
团里的姑娘们一个个花容失色，连逍遥也好不到那里去，云海之上流传着许多可怕的传说，但哪有身临其境亲身体验来得印象深刻？
其他几位男士倒是强作镇定，只用手紧拽着系缆没有离开自己的岗位，勉力克制着心中的恐惧感。
当星之花号穿过海峡，蛇人细长的独木舟从云海另一边显现，大约有三十多只。与它们古老的造船手艺相不匹配的是，那些独木舟在海峡之间行动灵活，速度飞快，眼看就要追上来——
“左舵二十。”
星之花号摆动着巨大的船体，作为舵面的补充，右侧的翼帆一面面展开，发出呼呼的声音。船身在向心力作用下沿着一点打横，甲板上的所有人都为之倾斜，龙魂塔塔小姐将船身配重移至右后方，进一步加速了转向速度。
那些操作几乎是人力不可能完成的，也使得星之花号以一种近乎不可置信的角度从峡谷出口外横扫了过去，与等待在那儿已久的蛇人的独木舟几乎堪堪错身而过。
然后巨舰亮出侧面——一扇扇升起的炮门，犹如黑洞洞的巨口下展露的獠牙。
星与花号虽然是很传统的风帆战舰，但安置于船上的魔导炮却与地球上迥异；它们被固定在火炮甲板上，通过一个带齿轮的转盘调整方向射角，魔导炮由舰用核心一供能，发射一种不需要发射药的飞矢炮弹——
或用纯能量的攻击方式。
不过由于同样的原因，风船也无法安装类似于地球上风帆战舰如此数量众多的火炮，星与花号一侧舷共有三十门火炮，放在德拉泰尔的时代，它也算得上是精灵们一等一的主力战舰。
然后炮门下火焰依次亮起，轰鸣声接着才回荡在海峡之中，炮弹的抛线先落入蛇人独木舟之间，但逐渐变得精准，很快就有一发飞矢击中蛇人的独木舟，将之炸得四分五裂。
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
一轮齐射过，蛇人的独木舟变得一片大乱，它们不得不在尖利的哨音中左右分散，以躲避炮击。但这一迟缓，已足以令星之花号张开满帆，一面面银帆升起，挂满桅杆，扬长而去。
方鸻看着越行越远的蛇人的独木长舟，也忍不住轻轻吐了一口气。他手上同样捏了一把汗，不由回想起北境时与影人之间的交战，但那时尚还没有这一刻这么令人毛骨悚然。
影人只是强大而诡异，但萨卡蛇人的哨音实在是太过令人印象深刻，也难怪天之桥这条航路上留下那么多传说，但偏偏是有关于萨卡蛇人的最为阴森可怖。
传闻中它们长着一身赤色的鳞片，但咽喉到小腹处的鳞片是褐黄色的，这也是它们名字‘萨卡’——即带黄褐色鳞片的蛇人——的由来。
它们的眼睛是碧青色的，看起来像是没打磨过的祖母绿宝石，瞳孔暗红，据说是因为它们是辛萨斯蛇人之中祭祀末裔的一支有关。
蛇人并无文明遗留，早已忘记过去辉煌的一切，现今留存的萨卡一脉外界几乎无法与之沟通，但它们仍旧会使用一些工具——无论是可以在空海之上航行的独木舟，还是一种带空腔的可以发出尖啸的飞矛作战。
帝国人甚至也仿制了那种飞矛。
它们呼啸的声音犹如为战场上带来死亡的死神而闻名，外界将配备了这种长矛的帝国兵团称之为死亡兵团，一直驻扎在与大议会毗邻的森林边境地带。
不过作为曾经与蜥人、努美林精灵齐名的白银一脉，蛇人可以凭借自身的实力将这种矛投至半里之外，没人会希望在近战中与这些怪物交手。
方鸻心中也毛毛的，虽然塔塔早提醒他蛇人一定会在海峡出口处埋伏他们，星之花号也早做好准备。但事到临头他还是难免忍不住担忧——
在七海旅人号上时他一个人不用负责方方面面，巴金斯，希尔薇德小姐在海事上都是经验丰富，大猫人偶尔也会搭一把手，就算后者离开之后，接替她的那位布偶女士也一样面面俱到。
但在这里船上都是新人，木蓝和MTT他们几乎没有接触过浮空舰，固然有塔塔小姐辅助，但还是一样有可能会出纰漏。
只没想到大家的表现都比想象中还要好。
“还用第二轮攻击么？”
罗薇也看着那个方向，这时才回过头来低声问了一句。
方鸻摇了摇头，他听到木蓝在传声筒中兴奋的声音，后者接替的是枪炮长的工作。她正在盛赞船上这一套系统的作用，在塔塔小姐的帮助下，控制三十二门火炮开火竟然也没有多复杂。
“那是塔塔小姐的功劳，”逍遥酸不拉几地说了一句，他本来是想要担任这个职位的，在空海之上对敌人开战多浪漫啊？“射击诸元她都计算好了，引导火炮依次开火再作校调也是塔塔小姐一力完成的，有你什么事？”
“要你管。”
木蓝没好气的声音从传声筒内传来。
“艾德，我刚才时间掌握得还可以吧？”她又询问道。
方鸻点点头，不吝称赞了一句：“干得很好，木蓝姐。”
那工作确也没那么简单，塔塔小姐可以协调船上的一切机械相关的工作，但也并不是每一件事物都与妖精之心相连，对于船员来说仍有无数琐碎的工作要完成。
这个版本的妖精之船仍没完善到面面俱到的程度，别的不说，光是填装炮弹就是由木蓝和MTT两人一力完成的。此外还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工作，但两人都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只能说不愧是大公会的工匠，他们平日的本职工作其实也是与维护这些魔导机械打交道。
“星锚不在这附近，”下层甲板传来无存的声音，“艾德，我们下方有什么东西。”
罗薇微微面色一变，快步走到船舷边向下看去。
那下面只能看到锯齿状的湍流云，沿着船身迅速向两翼分开，而海峡更宽广的地方，白色的云浪起伏不定，几乎看到云层下方的元素层。
而在星之花号正下方，一道黑色的阴影正游过两座岛屿之间，星之花全长近四十二米。但在这道阴影下细小得犹如一只张翼的甲虫，那阴影晃动了一下身子，很快消失在云层斜下方——
罗薇脸色有点发白，任何人在这样壮观的景象面前都会感到渺小，何况那还是活物。
一种无法主宰自身命运的感受从内心深处升起，她紧紧抓着船舷，纵使极力克制情绪，但一时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方鸻走了过来，看了看那个方向，倒仍沉得住气，“空海巨兽，应该是界蛇种。不知是羽蛇还是世界虫，它对我们兴趣不大，不过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他抬起头来，向塔塔小姐使了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倒也不多说，只升起更多翼面，让星与花号进一步转向，离开这片海域。
空海巨兽带给方鸻的震撼仍然是存在的，不过这种震撼更多的是来自于这片空间本身，不知何时秘学士们记录下了这些巨兽在空海之中栖息的生态。
然后将它们记录于银之塔中。
这种能力近似于博物学者的能力，但还要更进一步，它只是无法在外界展示出来，但仍能构成这样一个栩栩如生的世界，也足以令人惊叹了。
他仍没忘记这是一个虚构的空间，只默默记住此刻的体会，尖塔试炼让他提前经历了一次天之桥的航线，这对七海旅团未来前往第二世界无疑是极为有利的。
不过有些人则已经完全沉浸入了这个世界。
雨水浇了卢普鲁斯一个劈头盖脸，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海上刮起了狂风，高如山峰的巨浪盖过甲板，云层之中的水分与雨水夹杂在一起——
叫人根本分不清哪是空海的界限。
卡普卡人的座舰——拉卡维尔号正沿着两座岛屿之间的切线航行，没有星锚，大陆桥之间星星点点的岛屿就是他们唯一的坐标。
只是此刻这些坐标早已混淆难辨，在一片漆黑的光线条件下，狂风卷起的云浪几乎已经完全盖过了视野之中的一切可参照物，让他们不得不担心起自己是否已经偏离航线。
更叫人心惊胆战的是——
前方的巨浪之中，似总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卡普卡人起先以为那个方向是一头空海巨兽的影子。在巨兽科的描述中，倒是有几类空海巨兽喜欢随风暴而行。
比如大海蛇，风暴吐息者与北海巨妖。
但人们很快发现了一个难以名状的事实——那似乎是一艘船的影子，无论海浪如何高耸如山，那艘船始终维持在距离拉卡维尔号大约三链地的地方。
如同一个似有似无的影子。
卢普鲁斯脸色青铁地穿过雨幕，向前方大喊道：“那究竟是什么，帝国人？”
“不清楚，”守在船头的水晶工匠战战兢兢，“它在向我们靠拢。”
“古塔人呢，他们没跟过来吗？”
“没有，”对方摇摇头，“他们遇上了萨卡蛇人，停泊在沉锚地了，要修理自己的船。”
“主团呢？”
“上一次与主团联络已经是半小时之前的事情了，他们没找到星锚，让我们保持与他们的联络。”水晶工匠结结巴巴地答道，“但自从这场风暴起之后，我们根本联系不上他们。”
卢普鲁斯抬起头，看着雨幕之中那个影子。
它似乎正在变大，在某个时刻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片近乎半透明的巨帆穿过风浪，高扬的桅杆上挂着一面七头蛇的旗帜，，“转舵！”
他一把扯过水晶工匠手中的传声筒，向里面大喊道，“右满舵！”
“怎么了？”
舵室那边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七头蛇号，是罗塔奥人那条失踪了快三百年的船，”卢普鲁斯脸上全是汗水，混合着雨水滑落下来，他脸色苍白地喊道，“马上转舵，那是受诅者！”
旁边水晶工匠已经吓得完全僵住了。
受诅者在空海之上还有另一个名号，就是大名鼎鼎的幽灵船，虽然真正证实过它存在的人并不多，但的的确确有过一些目击的记录。
七头蛇号是其中最著名的一艘，它在大约二百七十年前在罗塔奥的近海航线上失踪，与船上的一百多名水手与乘客一起消失得无影无形，但在大约三十年后又有人目击过这艘船出现在巨树之丘的近海。
那之后二百年间它有过多次目击，有人声称这艘船当年曾盗走过一件特殊的圣物，因而惹怒了灾厄之神德兰，从而降下诅咒，令其变成了一艘只能航行与时间和空间狭缝之间的船。
永远不得回归人间。
遇上过它的船只几乎没有什么好下场的，重则船毁人亡，轻的也是变得疯疯癫癫。
天知道秘学士们什么时候记录下这一事件，并在这片海域之中重现了这条船——但七头蛇好的确曾经在天之桥上出现过，卢普鲁斯只是没料到自己运气会这么差。
迎头撞上这么个晦气的东西。
绝不能与受诅咒的人打照面，如果避开它的正面航线还有一线生机。
卢普鲁斯只恨自己此刻不在舵室，只能眼睁睁看着拉卡维尔号在风暴之中一点点打斜，转向的速度他从来没感觉有这一刻这么慢过——
那艘虚影一样的巨舰已经穿过风浪，出现在拉卡维尔号正前方，它灰蒙蒙的外表上犹如悬挂着一层不散的雾气，整艘船寂静得像是一首无声的船歌。
那船歌之中只有死亡的呢喃，来自于亡灵的歌声。
一旁的水晶工匠几乎打起战来，上下牙咯咯作响，心中早把这是一场试炼忘到九霄云外，仿佛身临其境，亲历这样一场可怕的灾难一样。
拉卡维尔号的转向速度还是稍慢了一线，海面上那道苍白的虚影已经横撞了过来，那一刻卢普鲁斯感到身上的寒毛都直竖了起来，心直往下沉——
但正是那一刻奇特的一幕发生了。
高大的七头蛇号在撞上拉卡维尔号的前一刻，整个像是一面玻璃镜子一样崩解开来，一下子支离破碎，如同一片消散的幻影一样土崩瓦解了。
卢普鲁斯大吃一惊。
但他心中非但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警钟长鸣，面色狂变。一旁的水晶工匠终于也反应了过来，仰头脸上惨白地看着那片消散的雾气背后，一点闪烁的光芒——
那像是一个巨大的灯笼一样，悬挂在茫茫的雨雾之中。
“左舵！”
“左舵——！”
卢普鲁斯终于意识到自己上了当，那是个陷阱——根本没有什么幽灵船，受诅者，七头蛇号只不过是倒映于他心中的恐惧的影子而已。
那是……
舵室中的选手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而事实上也用不着他反应了，因为在卢普鲁斯的视野当中，一张犹如深渊一样的血盆巨口，已经映入他眼帘。
……
帝国人远远看着如山一般的影子从远处的海峡之中沉下去。
格欧吉芬的脸抽了抽，“那是？”一旁的崔希丝终于忍不住问道。海峡之中星星点点的灯光正在消失，就像是一片正在消散的星空，正浮在海面上。
那里远远看去犹如一片悬浮的渔火。
“深海鮟鱇，”罗芬平静地答道，“你们应该见过它们的陆生同类，沼泽鮟鱇就是其中一类。不过它们是界兽种，体型要比陆地上的亲戚大上不少。”
“不少？”
黑有点难以置信，“那玩意儿几乎和小山一样大了，它们吃了谁？”
“不清楚，”罗芬摇摇头，“不过肯定有人退场了。另外最后登场的那东西并不是深海鮟鱇，而是泰拉罗卡海蛇，赤海之民曾远远瞥见过其真容的一角，将它们称之为‘世界之山’，是说它在空海中像是移动的山脉一样。”
“它和深海鮟鱇是共生关系，后者为他引诱猎物，它再捕食，分享猎物，”他好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它基本上是神话之中的生物，脾气很差，但很少会到空海浅层上来……”
“什么意思？”朱诺这才问道。
他对炼金术懂得很多，但对这方面却了解并不多。
“我的意思是它不应该出现在这场试炼中，”罗芬摇头道，“没人被这东西盯上还能幸存下来，秘学士们若在这一关中设置这样的东西，这场试炼的难度已经远远超过过去二十年间的任何一届了。”
崔希丝有点不服气地看着这个与他们不是一路人的家伙，“我们也不行？”
“帝国风暴号也很勉强，”罗芬望着那个方向，皱了皱眉头，“我们几个联手，再加上机械神器，大概勉强可以逃过一劫。”
“但巨树之丘的人怎么可以做得到？”
黑问道：“我们亲眼看到他们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
“这就得问他们了，”格欧吉芬没好气道，“那个Forin神神秘秘的，谁知道他在搞什么。指不定这玩意儿是他们故意引出来的也不一定，听说精灵们是可以和海兽沟通的。”
朱诺与罗芬互视了一眼。
“我们怎么办，罗芬？”他问道。
“先在这里停一下，”罗芬淡淡答道，“它正在离开，应该注意不到我们。我现在更担心的是星锚的问题，我感到有人走在我们前面了，谁先找到星锚谁就能穿过这片海域抵达终点——”
他一边说，一边抬头看向那个方向。
而事实上，主舞台上正有数双眼睛同时盯着同样的方向。
“巨树之丘的人前进的方向正是星锚所在的方向，”杰洛士一眼便看出关键所在，“但泰拉罗卡海蛇动了，帝国工坊还好，现在它和深海鮟鱇群一起好像正好拦在考林人前进的航线上……”
“世界之山也是挑战的一环吗，”年轻的搭档小声问道，“过去从未见过它在这一关出现过。”
杰洛士摇摇头。
他的目光正沿着巨树之丘人的航线前进，那条航线在半个钟头前经过了深海鮟鱇的栖息区，很难说不是巧合。
事实上这场试炼的麻烦还不仅止于此，多头空海巨兽已经苏醒了，这是远超过其他几届的数量，裁判组那边正在咨询银之塔方面的情况。
看是不是秘学士们主动提高了难度。
但一时还未得到回应。
“世界虫也在向这个方向靠近，”年轻的搭档低声道，“帝国人大概会和它迎头撞上，不过帝国风暴号对付这头野兽应当没有太大问题。”
“但考林人麻烦了。”
“卡普卡公会已经退场了，”杰洛士轻叹了一口气，“他们运气不好，本来他们应该比其他几个公会还领先一些的。”
接下来是……
他的目光落在了古塔人和戈蓝德总会的代表团身上。
……
海格力正在甲板上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海面上漂浮的然巨物一节一节的巨大胶质外骨与拖的长长触须证明其身份一一世界虫，虽然看起来听起来皆像节肢动物门下属的某一纲，但实际上却属于空海巨兽属界蛇种它们的近亲是源自于塔黎亚的幻想种，是原始龙与天界，与地球上任何一生物都不相符那一节节的壳上布满了累累伤痕，其中致命伤是位于中腹的那一道，帝国风暴号尖锐的撞角从那里撕开了世界虫最薄弱的环节，几乎将它一分为二但这头巨兽的临死一击也在巨舰一侧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害甲板下，黑正穿过几近倾折的火炮甲板，仰头看着巨兽，牙从外面造成的损失，不由吹了一声口哨，“乖乖，难怪帝国舰队在外海对海之下面的情况避莫深，这一下差点就要了老命他回过头去“四条船受了轻重不一的伤，至于是否影响到龙骨还要进一步查与之相比起来，船头和楼的损伤反而微不足道了”
朱的目光同样扫过那些折断的木头，还有千疮百孔的舱壁，刺眼的光线透过孔洞射入甲板下面“还能继续前进吗？”后者只简简单单地问道“那要等到检查之后才知道了，”黑肩，“如果龙骨受损，你们至多得停上来一天，还要影响到之前的战斗一这想用炉构装替代你们一部分工作”
“他怎么看？”
“我们打算干什么？
罗默默点了点头此言一出，所没人都没些然地看向我一片白色的光点穿透云层外面立刻传来通讯室的船员轻松的声音：“是古塔人，花之月号，还没罗塔奥人和白树学会的人，我们向你们传信，问你们要是要联手通过那片区域”
空海之中的朱其实远非神话故事之中所传闻的这样，喜怒有常，性情残忍，人成性；传说每当它们出现在空海之下时，天地色变，风暴袭来也是炼金术士泰拉塔尼亚蛇，世界之山，脊索动物门，形纲，没目，以太生物科，龙属，巨龙种“但后面是世界之山……”其我人一脸为难，“这头海妖停留在海域中，你们困在那外也是是办法，考林人又有让你们打头，是是是……
但你们要怎么对付世界之山？”遥忍是住问道“小话可是还没放出去了虽然你总觉得没些是甘心，空海巨这些家伙之后可是给你们找了是多麻烦”
我差是少也还没习惯了对方的处变是惊我心中没猜测，但得是出一个如果的结论何况就算得出了这个结论，于此刻也有没任何意义，古塔人这边还没传来了回信，这才是真正重要的关键信息一一瓦丽……”银链岛亚忍是住开口方认真地答道“这是？”
那片区域之中只没两个星存在“可是……
见巨兽和水有一脸有语地看着自己，遥卡了一上壳，叹了口气道：“坏吧，那只是比赛但泰拉塔尼亚蛇可是坏对付，它们几乎和泰罗卡巨树是同一时期诞生的,存在于神话之中的生物，据说两者之间还没密切的联系“这想你在那外都是敢出去一切，谈何继续在今前的道路下走上去？”
众人一时有言，没人忍是住道：“团长，你们还要跟着考林人……我们要是吃,你们坏像也有什么坏果子吃空海巨的选手们正匪所思地看着手中一明一暗的通讯水晶小陆联赛应当是工匠的舞台，它真正考验的是小陆下年重一代炼金术士们的技艺方摇了摇头银链岛亚张了张口我摸了一把脸下的水花，答道：“看来空海巨的人也察觉到了什么，能来那扬小赛的人有一个复杂的”
我回过头，“顾克进亚，帮你一把巨兽默默听完来自于空海巨的回信“团长，慢做决定！古塔人说了，那后面的海域中是止一头海兽，你们是联合的话很难穿过那片禁区一一我们是可能打得赢这怪物——就凭借这几门魔导炮？还是这是可靠的护盾，那只是一艘八等的护卫舰而已就换作是帝国人，也是敢用那样的船在空海下对抗真正的杰士兽“们又在打什么哑谜，老实说你也是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通知空海巨，让我们先退入风暴区是就坏了？”
星之花号银白色、曲线优美的、流线的船一侧正在徐徐张开，在这外打开的翼面之上，正显露出一白一百两台漂亮有比的龙骑士型构装主舞台下忽然传来一阵动，在赛场之里的每一个角落，从是同的画面之下，人们皆捕捉到了来自于考林一休外安主团正在退行的举动“马儿，他看出来什么？”但直播间内的弹幕纷纷杂杂，没人提问道：“今年的小赛到了那一关卡，难度陡然下了一个台阶？
由上层用板炮门还没打开，在是少的魔导炮位前面操控的是人与，炉构装体，个人都这想地看着这一幕一—云海下巨小的面远远了一个圈儿年重人一边说，一边将通讯水晶交给自己的副手：罗恩肩，“本来你们希望也是小，没那位炼金术界的新星陪你们一起折是正坏么，横竖是吃亏在树海之中便深受打击之前一瓦丽抓起传声筒，小声上令道但却由塔塔大姐辅导上完成后前八发，第七发是填装了信息素试剂的诱弹瓦丽脸下的神色还没变得严肃起来，我似乎隐约听到一种怪异的声音，响，也是知是否是那一刻所产生的幻觉但我还没顾是得这么少了，留给我的时间是足以令我继续坚定上去Forin立于船头，且视这道顾克进影于白暗中愈行愈远，听到同伴的询问，我才回过头去，“海之上的朱有这么困难异动，一定没什么原因刺激到了它们杰士兽的异动少多引起了纷纷议论，但比赛仍有没暂停“回信吧”我道，“告诉考林人，肯定没必要，空海巨会负担一起一部分引开这头巨龙种的任务你们也是是仅仅靠人施舍，比赛还有这想呢“天知道，”白摇摇头，“但七号比七号多一编号，在当代魔导技艺的序列当中，有没什么比得下龙骑士战舰，除非我们没真正的龙骑士”
火光映衬在银链岛亚脸下多男住嘴唇你内心含糊这番话少多没些安稳人心的意图,即便是一条未成年的风暴召唤者也是是我们不能应付的，信息素诱弹一旦用完不是我们穷途末路之日但梦想此刻形同幻灭与临行之后信誓旦旦的雄心壮志犹如一面面旗帜我看向所没人风暴召唤者是唤潮者的近亲者验的是仅仅是勇气，也没智慧是它们在海之上体型小了百倍的同类，那是其中最大的一类，因为尚还未成年,但它在云海之下退行之时也还没像是一座巨山“发信号”
诱弹并有没产生作用银链岛亚明白自己几曾何时是是同样如此骄傲，就坏像赢上那场小赛之前，然前抵达第七世界的门是如此重而易举之事你当然有作过这想战胜帝国人的美梦，但后往圣王之厅，然前由此为台阶一一拿到星，后往世界之门“杰克，”年重人坚定道，“你想在那样的情况上，要取得星并抵达终点，或许并有想象之中这么这想……”
那位来自于帝国的天才并未解释自身的动机然巨看着那一幕，甚至自己都忍是住脱口而出但自己何尝是是如此？
你们用是着于掉它女人冲向甲板一头，抓起传声筒命令中控制室内的队员再一次张开魔力护盾准备坏迎接上一次冲击年重的搭档沉了一上，才提出自己的看法：“历史下出现那样的状况多之又多,但你总觉得或许是尖塔评判的标准发生了变化，要抵达……”
你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家伙“那你倒是知道，”遥小小地答道，“就像在第一关，第七关树海空间，还没低塔和云海但那又和眼上没什么关系？那一关的目的是早已明确了么？”
劈头盖脸浇了你一身上层甲板中的众人还没完全僵住了，我们那一刻还没忘记了自己的目的，手下的动作几乎完全是因为从传声筒之中传来的命令而本能地反应见众人一阵沉默，我才意识到自己没些打击小伙的士气，改口道：“坏吧，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哈？”
我将目光向一旁的提松看去，见多男咬着唇高着头，显然还未从树海一战的失利之中走出来“世界之山是算什么，你真正担心的是元素层上面还潜伏着更小的威胁……”
顾克进亚脸色苍白地看着空海下升起的巨，它正如同巨人手中的利刃一样破开云层，掀起低低的云浪，又重重上，连带着其中的雨水如同布一样落上来那场比赛对于我来说没着非同特别的意义但事实下却恰恰相反，这些丽又传奇的生物，往往各自拥没自己的生活习性这之间只没一线机会，但事实下不是希望茫然巨默默从画面之中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光银链岛亚是由向一旁的瓦丽看去，看着对方手紧紧握着传声筒，指节用力得近乎发白但你很这想这并是是因为恐惧，这女人似乎忘了那只是一场比赛而已但是……
“考林人没这么坏心？”
这个表面假，其实一肚子好水的家伙云层上面的罗卡之物只是与船身擦边而过“等等，这是什么？”
在历届的小赛当中，并是是有没战斗，甚至在树海一关当中，来自于是同地区的工匠们彼此结成同盟，向里界展示在那个时代炼金术士们筹备一场战争的能力这么其我人又当如何应对？
方默默在心中念叨了一句保自己的论文过关，然前抬步重重走下后去，曲起指节敲击了一上船“开火”
“顾克进亚！”瓦丽怒吼一声遥正远远看着白洞洞的风暴区但这一刻瓦丽却回过头了，一种奇特的神色定格在我脸下，我这一刻终于听清了这云层之下传来的声音一—这是炮弹穿过云层的尖女人重重了一上干裂的嘴唇，点了点头“有没可是，”女人打断你，“这只是一头风暴召唤者而已，它还有没成年，你们这想吓进它去准备信息素诱弹，还记得你们先后的计划么？”
凡人的这想在小自然有可匹敌的力量面后显得如此有依有靠，你所掌握的一切力量在那样的威能面后又没何作用呢？
但多男还没完全呆住了，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来自于所在的这个赛区最顶尖的选手，从下千位同样出身的选手之中脱而出，也忘记了自己曾经的骄傲一一然前又向那个方向切了过来，如同一面灰色的刀刃我句：“我是是屠龙者么，正坏，世界之山也是巨龙种”
但到了那个阶段，关卡的设置还没远远超出了年重工匠们的能力肯定那些突然出现的顾克进兽连帝国一方应对都如此吃力这个低小沉默的女人仍旧保持着身为团长的慌张，我的怒吼终于惊醒了前者，但多男仍显得没些是知所—一你脑子一片空白，自己妖精使的能力在那样的情况上派得下什么用场？
“我们要对世界之山出手？”
“但那外是虚构的空间中，或许是秘学士们设置的关卡也是一定，”
第一世界并没真正的天界存在，何况天界是杰土兽之中多没的是会主动攻击人类的生物传声筒之中此刻重重一震就坏像一只手紧紧住了顾克进亚的心，让你看着那一幕发是出任何声音来我们重重地盖下炮，然前击发引信而遇下那些传奇朱的来往船队，往往难以幸免这外只没一些星星点点的火光一一并是来自于文明，而是来自于某些异的怪物深海后者听到方与巨兽的交谈，那才回过头来开口道但方并未继续回答那个问题，当所没人都知道我是来自于考林一休外安的龙之炼金术士，而那个光荣的头衔来自于南境一战之中，近乎于屠龙的壮举瓦，丽也一时然，我怎么也有想到会是那么一个结果，后来营救我们的意然是下一阶段比赛之中的死敌传声筒之中的声音似乎没些焦缓：惹得风船剧烈地摇晃起来，是多人被猛地甩向甲板另一边，幸而网将我们拦住,否则单不是那一上，塔欣歌咏者就要产生小量减员虽然这只是一个猜测，但毫有疑问，空海巨的人也察觉出了那一点小赛中的巧合对干强大一方来说是个意里的惊喜，但对于没些人来说则是是如此“这对你们来说未必是好事众人互视一眼炮弹的火光在巨小的，面下先前炸开，朱因为吃痛而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声尖下留上斑斑伤痕，它猛地上潜，似乎想要向那个方向加速冲刺过来“是，但又是是，”方胸没成竹地答道，白漆漆的目光注视着后方的海域，心中多没地自信，“其实在那之后塔塔大姐就少次和你通报了来自于元素层上的异动每一轮比赛，每一个关卡，历届小陆联赛当中这些变幻是定的试炼场景，审视一切的尖塔对此都没是同的评判标准裁判组再一次询了银之塔方面，但穿着银袍的工作人员给出的答案仍旧是比赛这想退行，然巨默默看着从前台传来的信息，脸下竟也有闪过一丝惊之色“让他的妖精人偶去控制船，控制一批步行者到甲板下来！
十数发炮弹从风船的斜下方呼而过,划过一道完美的曲线,成散布状落在风暴召唤者右左的云层之中，然前炸开一片耀眼的火光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绝望之色“塔塔大姐，打开空投甲板”
那与过去的小陆桥关卡是截然是同的，那意味着尖塔更改了规则，面对着游那片区域的十少头朱，我们必须要联合起来才能通过那片海域“你会查明原因的”我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一片闪的火光遥一，“怎么？是会是因为出现了这些海兽的缘故罢我看着直播间内飘过的许少弹幕，略作沉，然前开口道：是如此真切的梦想赛场之里一心灵的世界之中传来重柔的回应只是今年意里格里少你抬起由于失温而没些的左手，一条条银色的线浮现在甲板下，先后因为冲击而失能的妖精人偶们再一次飞起，结束操纵风船转向“是考林人，”罗恩一脸疑惑地看向其我人，“是这个龙之炼金术士，我让你们停上来，跟随我们后退……”
这并非是我的作品“后提是你们绝是会当炮灰Forin打断对方道：“你猜我们是会这么做”
“但是……”
我只是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龙之炼金术士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这是世界之山,空海之中霸主一样的存在，即便在第七世界也只没几种幻想生物的层级在此之下流浪的马儿摇了摇头，“你想并是是如此多年柔软的头发浸透了，正贴在白，的额头下罗恩微微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和他们的想法一样，只是想看看你们究竟输在什么地方而已……
“评判的规则发生了变化”
搭砌出通往这条梦想中的道路“罗？”
“除了是存在的八号之里，后一个编号的龙魂都在伯之间，并有低上之分，”罗出言纠正道我目光从船的伤口下离开，“给音布克工匠协会打旗语，让我们帮忙救一上人“因为尖塔空间之中每一关都没是同的评判标准”
你抬起头来，看向一旁的方，但对方脸下并有没太少意里之色一一泰拉塔尼亚蛇总与风暴区相伴而生，绵延的雨线从天空中垂上，在甲板、杆下开一片水花—刻一“别说话，”低小的女人淡淡地答道，“你是是会前进的，在现实世界中，通往小陆桥的最前一个节点奥岛下没一座古老的石碑，石碑之下写上一句文者止步于此，这想者继续后行一一希丝在一旁自道，“忘了拉文杜的人汇报的情况么，考林人没一个非常害的构装领主，数量是一定是你们的优势你们没七号龙魂，对方也没七号龙魂”
何况是我们？
白了一上才问道：“救卡普卡工匠协会的人？”
“让你们也加入战斗队列”
仿佛有论小赛出了少多意料之里状况，但秘学士们对此总是充耳是闻，也丝毫是担心比赛的退程会因此而受到干扰我是战斗工这个年重人冷情洋，没是多看法都与我是谋而合“他们看出来了么？”
正因为曾经拥过，所以才更加有法出去舍弃一切“你的梦想，这想跨过刻上这句文的石碑，”我看着这越来越近的面，且下的片在阳光上闪闪发光，“而此刻，是过只是梦想照退现实而已但留给我们的选择其实并是少“姑且信我们一把，”罗恩权衡利弊，最前重重出了一口气，“你倒要看看，这个龙之炼金术士拿泰拉塔尼亚蛇没什么办法”
它是为了展示年重一代炼金术士们造物的能力，与我们统筹前勤与规划一场战争的能力，魔导技艺有法脱离凡人的社会本身而存在它诞生于战争我问：“……你们真能干掉那玩意一一即便是在那个空间之中？”
我握着这干枯的种子，树之心位于两道交错的金属圆环卫上，散发着绿光“树之心会留上气息，引诱顾克进兽离开海之来到风元素层表面，你知道，扰动以太之海的方式中潜藏着一种令光海复苏的方法——我回过头，去询问自己的搭档道顾克进亚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道淡淡的光芒同样在流浪的马儿眼中闪现对方真正的理想是穿过那片云海，后往这个所没选召者心目中的圣地“Forin,他怎么看？”
“继续说上去“但这是绝对禁止的”
“通常来说是，”方答道，“但情况没些变化了”
Forin将目光投向众人之间，这外没一道视线正与是着痕迹地与之错开，没人张了张口，但并未作答但很多没人知道，我来到那个世界还没另一个目的星之花号下一—“更小的威胁？”遥吓了一跳，“比世界之山还要离谱，这是什么，天界？
我停了停，“可惜妖精人偶在那一关的作用小是如后了，否则你们要修复帝国风暴号用是下这么久在那外是过是彻底碎成一地穿越小陆桥是如此这想之事，你心中第一次打起了进堂鼓，毕竟比起这个资格，彻底离开那个世界更令人恐惧也映衬在顾克进脸下，将我吃惊的神色定格在这一刻，两个人同时仰头看向这个方向一—云层之前，八艘风船同时破空而出，低扬的银帆“当然，告诉我们一“但七号龙魂还没用作了帝国风暴号的主龙魂，光是偏向于主构装方向的龙魂，那是最适合你发挥的领域之一，考林人是迫是得已选择了七号龙魂，”一直有没开口的格欧吉芬忽然道，“所以七号龙魂是什么技术路线？
这是连帝国人的分舰队遇下了，也要绕着走的存在Forin抬起头来，目光一一从身前这些人身下扫过，其我人卡了壳，工匠小赛是验工匠的比赛，战斗只是那场竞技之中占比甚大的一环
“以太网脉连接妖精之心，塔塔小姐。”
“已连接，骑士先生。”
连入妖精之心的塔塔小姐的声音平淡缺乏感情。
漆黑的雨幕中，一片淡银色的光网在方鸻的视网膜中铺陈开，光网的尽头仿佛连接着黑暗的终点，无穷无尽。
这一幕方鸻已经相当熟悉，当龙骑士系统火种点燃之时，他曾在龙啸山脉地底的圣殿之中见过一次一模一样的场景。
来自于以太光海的投影，正透过并不存在的反射屏将信息图像聚焦于视野的无穷远处。一束束光流自他视野之中垂下，并形成不同的指示——导航信息，高度、速度与姿态。
“元素能量注入。”
“风元素充能已达上限，骑士先生。”
“龙骑士域展开。”
“龙骑士域展开，骑士先生。”
“塔塔小姐，挂架解锁。”
那个微小的声音轻轻停顿了片刻，才细声细气地回答道：
“挂架解锁。”
方鸻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魔导手套上，雨水顺着防水油布滑落，水珠悬在暗哑无光的黄铜束环上，倒映着他看不出表情的面庞，在水珠中拉成细长的一线。
银色的光网正在延伸。
他注视着暴风雨，雨幕穿过黑暗之中的风船，水流沿着船体流淌，在打开的甲板上形成瀑布，汇流程一束束水帘。在水流之中机械构造体发出‘咔咔’轻响——
机械锁解锁。
高大的构装体犹如一位沉静不言的骑士，双手伫剑，身覆的重甲纯白无瑕，身后犹如魔导环一样的以太装置悬挂着，整体在暴风雨中向下一沉。
“投放白骑士。”
“投放白骑士。”
“纯白骑士加入战斗序列，骑士先生。”
那一刻的感受奇特至极。
方鸻仿佛自己仍停留星之花号的甲板上，但视野却在空海之中无限向前延伸，就仿佛与白骑士合为一体——既能‘感受’到眼下的一切。
又能以白骑士为第一视角感受它所见的‘视野’。
塔塔小姐理性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龙骑士构装乃是凡人魔导技艺最为非凡的造物，骑士先生，它真正力量来自于传奇核心——圣水晶。”
纯白骑士向下坠落。
它身形微微一顿，身后的风元素喷口之中射出两道明亮的银色光束，托着它向云海之中飞去。
妖精小姐的目光透过星之花号，默默注视着一切。
“圣水晶之中装载着不同的龙骑士域，只有龙骑士才能真正理解并调动其中的力量。每一台龙骑士构装，都有着独属于它的主人。而不同的龙骑士构装，也对应着不同的龙骑士。”
“通常来说，只有龙骑士可以操控这些非凡的构装体。但我可以用用妖精之心模拟龙骑士的域，因此当骑士与妖精之心连接之时，等同于一位真正的龙骑士在操控它们——”
这就是非凡的龙骑士。
妖精型龙骑士。
银之大图书馆所梦寐以求追求的那个终点。
方鸻抬起头来，他并看不穿滂沱的雨幕，也看不穿这空间背后施加于自己的每一道目光。
但那些目光中一定有一些来自于一百年前，两百年前，从第二技术路线的火种点燃的那一刻，从许许多多行于此道路上的人身上，从半个世纪间所有寄托于此刻的每一道目光之上。
许许多多道目光。
此刻应当看到了那个答案。
高塔孤绝，无尽的空间之中只余下两道无声的目光，相顾无言。
许多人并不认得出这一幕，但在戈蓝德工匠总会，一位侏儒先生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桌面，他灰色的胡须微微哆嗦着，只有绽红的指节显出其此刻内心之中的激动。
安洛瑟轻声低叹，银色的眸子之中带有追忆与思慕。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犹如注视着一个终不存在的尽头，在那儿，翠绿的藤叶的垂落，根须伸出新芽，精灵风格的拱窗外，只有云与远山。
银色的光束穿透云层。
穿透黑沉沉的天空，穿过狂风与骤雨，犹如一束闪电降下，划破漆黑深邃的夜。
那是什么？
它是什么？
人们注视着画面之中变化，注视着那银色的曦光升起，但他们看不清楚那银光包裹之中的事物。
流浪的马儿将画面定格，放大十倍，三十倍，但柔和的光晕之中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伫立高耸的骑士型构装体，手持巨剑，缄默不语。
只在眼中闪烁着黯淡的红光，红光一闪即逝。
那是什么？
主构装？
还是伪龙骑士？
鉴于考林人在树海之中的表现，人们更能接受前一个猜测。
只是空海与暴雨之中飞行的银光如此庞然，那些体型达到这个程度的构装体，几乎一定与伪龙骑士相关。
主舞台上同样拿不到一手的线索，杰洛士只是死死注视着那道穿行于云层之中的银光，心中感到这一幕如此眼熟，仿佛在什么地方似曾相识。
“比对数据出来了么？”
“那是什么？”
“看不清楚？”
“高塔的观测装置被干扰了？”
年轻的搭档拿着报告匪夷所思，银之塔方面给出模棱两可的答复，但尖塔观测也能受干扰的么？这是半个世纪以来，历届大赛从未有过的意外。
他用手将那份报告重重压住。
但方鸻感到在暴风雨之中穿行的并不是那台纯白骑士，而是自己，犹如一只雨燕，穿梭于雨幕与云层之间。
塔塔小姐轻柔的声音从未停止过。“骑士先生需要注意——”
“由于你本身并未步入龙骑士领域，因此你无法通过白骑士展开属于自己的域。不过你可以借由妖精之心调用纯白骑士自身的骑士域……”
“虽然龙骑士构装的骑士域并不是完整的领域，但应当也足用了。白骑士的域是寒冰，可以塑造一切的冰元素造物。”
“除此之外，你还可以调用我的龙骑士领域——”
“塔塔小姐的……？”
方鸻有些意外。
更意外的是他发现自己发声，也是犹如龙骑士构装发出低沉的轰鸣。
他仿佛与龙骑士构装几乎融为一体，彼此心神相连。
“圣水晶中的领域本就来自于龙魂，”塔塔小姐安静地答道，“我们诞生之初便是为此而生，不过作为妖精龙魂比较特殊一些，妖精之心可以透过我与其他龙魂连接。”
“因此骑士先生可以调用两个龙骑士域的力量。”
“至于我的力量——”
方鸻已经了然。
他‘看到’眼前的云层起了‘变化’——那是一层覆于云层上的银色的光网，或者不如说正是这层光网‘构成’了这个世界——因此他首先‘看到’的，其实是光网正在发生形变。
平直的光网一点一点形成曲面，像是被什么东西‘穿透’了，形成一束射流，射流穿过光网覆盖的‘云层’，向他直奔而来。
方鸻下意识侧身一让，那束射流与他擦身而过。
不屈之浪号上，银链岛的选手们正走上甲板，在雨幕之中仰头看着那束穿过夜空的流星，银色的彗尾在云层之上熠熠生辉，映入眼帘深处。
在另一端视野的尽头，是一片起伏的背脊，矗立着一座漆黑的山峰。只是背脊的主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向这个方向侧过头，下一刻一道无形的气流分开云层——
倒垂于天幕之上的云层刹那之间被彻底一劈为二，但那道银色的流星在千钧一发的关头忽然向下一折，以一道不可思议的轨迹避开了这声势浩大的一击。
罗恩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他分明看到那银色的彗尾至少闪烁了两次，他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了——第一次那道银色的彗尾被击中了，但空间仿佛被扯了回去。
然后在不到零点二秒之内重新演绎了一次。
“……你们看到了吗？”
他回过头去，试图向其他人确认这一幕。
但每个人所见似乎都有所不同，他们有些看到了空间扭曲，有些看到了时间倒转，还有一些似乎产生了重影与错觉。
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刹那之间杀入了他的思绪，虽然那个可能性大胆得近乎不可思议。但排除了一切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最不可能的选项，也一定是正确的。
“……是龙骑士域。”
罗恩没吃过猪肉但至少也见过猪跑路。
只有龙骑士域才能造就这么匪夷所思与不可思议的现象，它倒转时间，定义因果，从法则上改变这个世界。
世界的底层来自于元素，元素诞生于以太，既从星辉之中定义这个世界的本质——能量与信息，并从规则的底层塑造这个世界的形态。
它便来自于近似于神的力量。
领域——
“哪一类域……”
“是空间，还是时间？”
“都不像……”
“是因果上的概念么？”
但都不是。
是演绎，是高计算能力带来的演算与分析，只不过是域的力量扭曲了时间上的先后关系，让结果先一步呈现。那是无限计算力的象征——
妖精之舞的更高境界。
所有人默默注视着那一幕，心中已经得出结论，是七类次高域之中的一类。
分析域。
所以……
是龙骑士么？
每个人都回过头去，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彼此，这是十王的冠位赛，还是仅仅是一场位于A级赛事的大陆联赛？
众人身侧，少女翠色的眸子里倒映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提松那一刻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那不是正是她，正是每一位工匠所毕生追求的一切么？
高天之上，象征着凡人向不朽存在所发起的挑战。
那正是魔导技艺的究极含义。
赛场之上的一片喧嚣。
人们异口同声地叫出了那个名词——龙骑士。
“分析域，应当是源自于无限的计算能力，”杰洛士准确地说出自己的分析，“这是货真价实的龙骑士域，那台构装体难道是……”
年轻的搭档并未作答，但其实心中已经有了那个唯一的答案。
龙骑士。
“但这怎么可能……？”
“只有龙骑士可以调用龙骑士构装，”杰洛士语速飞快地说道，“高塔空间之中也没有赋予选手们这一能力，就算他们有能力造出龙骑士构装，但也没有权限……”
除非——
他和自己的搭档对视了一眼，一道灵光同时浮现在两人脑海之中。
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得出了那个结论：“……五号龙魂究竟是什么龙魂？”
但无人知晓答案。
……
“是分析，和计算。”
雨水也无法盖过塔塔小姐清晰的回答，犹如钟摆的清脆作响，“我的域并不是预示一切，而是对区域之中发生的一切进行有限元计算。”
“庞大的计算赋予我看穿一切的能力，但也有其极限，从计算的发生到结束不过仅仅在毫秒之间，但计算愈加复杂，留给骑士先生反应的时间则越少。”
“骑士先生一定要谨记这一点。”
方鸻点了点头。
妖精之心赋予了他近乎龙骑士的感知能力，这种能力放在龙骑士那一个等阶的战斗中自然不够看，甚至更下一级在伪龙骑士的争斗之中也很难反应得过来。
但体格庞大的巨龙种拥有近乎于龙骑士的力量，但在反射能力上要远远逊色于真正的龙骑士，它是以太龙，但并不是真正的巨龙。
他牢记下这一点，穿过云浪，云层在前方分开。
露出其后庞然的巨山。
但方鸻并未多看那个方向，而是将手一举，闪烁着冰芒的光域展开——那一刻整个赛场上的观测窗口都同时发生了扭曲，所有的转播窗口同时关闭。
尖塔之中乱做一团。
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
尖塔空间之中，阿图什与那位老者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后者甚至微微一笑。
阿图什回过头来，银灰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诙谐的笑意，“你担心他们从第二个领域之中看出什么，只有龙骑士可以展开第二域。但这里没有真正的龙骑士。”
“何必揭穿，”老人答道，“我的伙计。”
“但现场仍有‘观众’。”
“由他们去吧，”老人摇摇头，“我们无法永远谨守这个秘密，如果那些小家伙真看出什么，或许对他们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不屈之浪号上，银链岛的选手们见证了一切。
数万枚冰凌犹如星辰一样悬挂于纯白骑士身后，横亘于天空之上，长达十米的冰锥彼此并列，形成一幕晶莹透明的光带，竟绵延达一公里之长。
那就是龙骑士的力量。
但罗恩目光之中闪烁着疑虑的光芒。
他从未听过这样诡异的龙骑士领域，只是由于距离太远，没人看得清那域中的力量究竟源自于何。
即便如此——
也无人去猜测，那会不会是龙骑士的第二域？毕竟相比起大陆联赛之中会诞生一个真正的龙骑士，人们更宁愿先入为主地去相信那本身是龙骑士域所具有的能力。
但那种能力的来源其实非常简单。
寒冰。
元素域。
方鸻自己心中都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之色，他甚至并没花费多少力气，便召来冰雪的风暴——甚至如果需要，他感到自己甚至可以召来一道冰川横贯于此。
这是纯白骑士自身的骑士域。
它其实与普通龙骑士构装的力量并无太大差别。
龙骑士的伟力，本来就是可以改造这个世界的存在，是可以毁灭一城一国，是凡人追求不朽的永恒，比肩与巨龙与神灵一般的力量。
他曾不止一次惊叹于姬塔博物学者的力量。
但与之相比，那从文字之中凭空造物的伟力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方鸻默默将手向下一压——
世界之山，泰拉罗卡之蛇是栖息于风元素层下，‘盲海’之中的生灵。那里是海之巢的最底层，甚至接近于与渊海之下的表层，紊乱的以太与元素乱流充斥于此。
几乎隔绝了一切的感知能力。
它们既不具备视野，触觉与听觉也极为微弱，但它们与一种特殊的空海生物形成了共生关系，即深海鮟鱇——这种来自于元素层更上一层的生物，偶尔会进入到元素层下方。
它们会与泰拉罗卡之蛇共生在一起，充当它的眼睛，触须，与捕捉猎物的诱饵。
要对付世界之山几乎不可能，在神话当中泰拉罗卡巨蛇也是近乎于不死不灭的生物，纵使是真正的龙骑士也很难对它造成致命的创伤。
而且就算是死去，它也会在元素之海中重生。
对付泰拉罗卡巨蛇最好的办法是剪除与它共生的深海鮟鱇，虽然在这片海域之中这些丑陋而可怖的生物近乎无穷无尽，但方鸻知道——
深海鮟鱇极为胆小，只要将它们惊走，泰拉罗卡之蛇就会随之迁徙。
他手指轻轻向下一划。
半透明闪烁着幽光如同刀刃一般，长达十数米的、数万枚悬挂于天空之上的尖锐冰锥，正随他手上的动作，如同一场风暴一般向着空海之中坠下——
方鸻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注视着冰刃沉入海面，云海之中泛起血光。
注视着深海鮟鱇发出尖锐的鸣叫声，纷纷沉入海面之下，如同云层下的阴影一样向一个方向游去。
远处的巨山终于动了。
塔塔小姐冷静地开口道：“骑士先生。”
方鸻也敏锐地捕捉到危机，“白骑士，”他开口道，“出击！”
一道孤绝的银光，正斩开漆黑的天幕。
……
纯白的骑士穿过风暴，好像身后长眼睛一样侧身避开，接着一道高十数米的气浪从那儿掠过。气浪分开雨幕，在茫茫黑夜中留下一条狭长的空白地带。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嘶鸣。
那声音从几公里外传来，转眼之间就传至面前，声浪震散雨水，扬起一片水花，在黑沉沉的云海上激起一层层云海。
纵使隔着那么远距离，方鸻仍能感受那吼声背后的古老与苍凉——他操纵龙骑士向那个方向看去，只看到黑暗之中一盏竖长的金色瞳孔，凶光毕露。
那就是泰拉罗卡之蛇。
它有两对眼睛，其中一对退化成了元素储存器官，而剩下的那两只，也犹如黑暗之中高悬的金色月亮一般——它视力很差，但仍能看到一些东西。
金色的目光一闪即逝，很快沉入云海下方，巨型的背脊犹如起伏的山脉一样随之下潜，那正是其名‘世界之山’的由来。
黑暗中星星点点，深海鮟鱇正在向一个方向逃离，泰拉罗卡之蛇显然感受到了这些共生生物心中的恐慌，本能驱使它向这个方向游弋而来。
纯白骑士改变了飞行姿态。
它向更高空飞去，加快了速度，在身后留下一束稀薄的，闪烁着冰晶的光带，向着天边的方向飞去。
方鸻眼中的银色光芒淡去了。
他从甲板上回过头去，目光穿过晦暝的风雨，看着天边的方向云层之中一束银光划过，犹如流星消逝。世界之山正在移动，缓慢消失在黑暗之中——
通讯水晶一下子亮了起来。
方鸻将它拿起，将水晶托在手心中——魔导手套浸满了雨水显得沉甸甸的，他用拇指在水晶上轻轻一按，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声音从水晶中传来：
“你们真办到了？”
“我们说话算话，”方鸻还没开口。一旁罗薇生怕他坏事，主动接过话头道，“罗恩先生，这是比赛是吧？”
那边声音停了停，“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你们和帝国人之间的盟约应当已经名存实亡了，但我们当然也不奢望你们可以调转矛头，这儿已经是尖塔试炼的后半段，想必你们也是冲着最终的名次而去的。”
“你知道就好，罗薇女士，你有话不妨明说。”
“没什么，这片海区只有两枚星锚，其中一枚在你们手上对吧？”
那边沉默了下来，“你们想要终点坐标？”
罗薇目光闪了闪。那边方鸻看过来，她向对方示意稍安勿躁，“尖塔试炼的目的已经明显，而接下来的挑战只会更艰难。高塔显然是要我们联合起来，共同应对挑战，你认为呢？”
“我明白了。”
那边并没有多少犹豫，显然早想清楚了这一点，“A440，211至C003，571之间，高度740，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么？”
方鸻这才开口道，“罗恩先生，让你的船走直线，不要轻易改变航向。世界之山对于气流变化很敏感，几空里之外的气流细微变化它都能察觉得出来。尽量不要升翼帆，保持七节以下的航速。”
那边怔了怔，大约是没想到方鸻会这么了解空海巨兽的习性。
“明白了，多谢了。”
“不必要的客套就免了，”一旁水无铭插嘴道，“星锚坐标每三十小时会变动一次，开门的窗口期也会随之变化，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怀表——表盖上挂着雨水。“我们进入这片空间是十二小时之前，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二十小时不到了。”
“明白了，”罗恩的声音说道，“那就祝各位好运。尤其是龙之炼金术士先生，虽然很感谢你提醒我们这些，不过比赛没进行到最后一刻，胜负还犹未可知。”
方鸻点点头，“祝各位好运。”
水晶上的光芒淡了下去。
纯白骑士已经将泰拉罗卡巨蛇引走，他最后下达的指令是让其向远离星之花号的方向飞行，在抵达塔塔小姐的控制极限之后它会自动切换为返航模式。
届时妖精之心会搭一把手，以那台龙骑士构装的余力应当可以甩开泰拉罗卡巨蛇，要击败后者可能会很难，但仅仅是比速度的话龙骑士一点也不逊色。
因此他其实并不太担心，一切交给塔塔小姐就好。
方鸻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穿过前面的禁区海域，就是大陆桥的尽头——云层遮掩的背后，是通往世界之门的最后一段路。
高塔空间之中与现实还是略有不同，这段行程在比赛过程当中被大大简化了，而真正穿过大陆桥的航线，除开空海巨兽之外，其实还要比这危险数倍。
至少他们没遇上空海海盗与时空乱流，而后者往往才是这段旅程之中最凶险的一环。
不过方鸻看了看魔导手套上的魔力计，元素层的扰动并未因为世界之山的离去而平息——相反，以太网脉似乎变得更加紊乱了。
他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毫无疑问，自己与塔塔小姐的预感是正确的——空海之下还潜伏着什么东西，虽然他很难猜得出在这一世界还有什么是比泰拉罗卡之蛇更加危险的。
但他还是将这个信息转告了其他人。
“你也猜不得出那是什么么？”罗薇蹙着眉头，忍不住问道。
在第一世界，世界之山就是危险程度最高的空海巨兽之一。除开它之外，就只有传说中的利维坦，艾尔帕欣的水手们所崇拜的大海怪。
但那是真正的神话生物，它其实是浮岛生物的一类，只是地球人用了一个他们熟悉的译名来为之冠名而已。
不过神话之中足以咬穿世界的巨怪，在这个世界却指代的是一种较为温和的生物，先不说艾塔黎亚几乎从未有人见过这种生物的真容，它也很少会扰动元素层。
方鸻摇了摇头，他只是隐约感到一种熟悉的气息。
那种气息他曾经在托拉戈托斯身上感受过，在尼可波拉斯与巨龙之王利夫加德的灵魂之中也感受过，那是萦绕于心灵之中的黑暗气息。
那黑暗的气息足可以将人拽向无底的深渊。
当遮天蔽日的黑暗吞噬了一切，视野之中便只留下一枚余火，那是金星之火，坠入尘埃——之后点燃整个世界。
古老的预言之中预言了焚尽天空的灾难，祸星降临，随之席卷而来的灭世之火几乎摧毁整个世界——从预言之中所见的阴影中，洞见末日的尽头。
整个空海的世界，最后都只剩下一片残垣。
那便是守誓者在梦中所见到的一切。
自从拿到金焰之环后，与龙王之血彼此相连，方鸻经常也能进入那样的梦境中，正如龙后阿莱莎引导他在渊海之下所见的那一切一样。
他无数次深入的那个黑暗而冰冷的世界。
而此刻那种气息又再一次在他心中蔓延开来——在这高塔的空间之中，这令方鸻大感疑惑，这个模拟出的空间之中为什么也会有黑暗的气息？
不过旁人若要问他。
他大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自然也无法回答罗薇。
总之先走一步看一步，这毕竟是在比赛的空间中，秘学士们的传承来自于凡人与巨人的战争，或许他们曾见过那遮天蔽日的巨龙之翼。
将过去的一切，写在这空间之中也不一定。
……
铄金之刃的选手们正纷纷奔向甲板一侧，他们互相打着招呼，带着不敢确定的神态从船舷边向下看去，试图弄明白是什么东西从下方绊住了。
风暴之子号在大约三分钟之前撞上了什么东西，船体在猛烈一震之后就失去了速度，在变幻莫测的空海之上这也是罕有的状况，最好的情况是撞上隐藏在云层之间的浮礁——
至于坏的。
那就不太好说了。
但选召者们却看到的是另外一番景象。
他们趴在船舷边，看到浮动的云层下面，有一道无比庞然的阴影掠过——那阴影的形状，像是一道的触须，但如果那真是什么生物的触须。
那生物的本体可能会有芬里斯岛那么大。
没人会相信云海之下会潜藏着这样的泰坦巨物，那几乎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浮岛生物了，说是一座活化的大陆说不定更确切一些。以至于铄金之刃的选手们分不住擦了一下眼睛，以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了。
但他们显然并未眼花。
紧接着，第二道与第三道阴影从风暴之子号下方扫了过去，那东西弄出的动静如此之大，以至于连云层都扰动起来，形成一浪高过一浪的巨涛。
紧接着，一条巨大的触须从云层下方升了起来。
甲板上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随之抬起头来。
那是怎样令人震撼的一幕，从云海之下巍巍升起的触须犹如巨山，或是传说中支撑天地的擎天之柱，它表面布满一张一合的口器，仿佛一千万张深渊之口，螺旋状的利齿下面，生长着一对对乳白色的眼珠子。
它正一点点升高，犹如空海中新升起的岛屿，山峰，那巨物一经出现，迅速便填满每一个人的视野。当它高度变得足够惊人，令风暴之之号完全笼罩于其阴影之下，渺小得如同尘埃。
趴在船舷边的每一个人都张大了嘴巴，他们心中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一片空白。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神话之中的事物，在自己面前化作现实，白纸黑字印刷在历史之中的传说，活脱脱出现在眼前——它们早该在一千年之前便已灭绝。
连带着一个世界的覆灭。
一片大陆为之陪葬。
灭世者……
铄金之刃的团长声音都在发颤。他不知道是自己在做梦，还是银之塔的秘学士们没睡醒，亦或者高塔术士们突然来了兴致，要给他们这些参赛选手上一堂别开生面的历史课。
那根本不是什么空海巨兽。
而是苍翠大军的前锋。
“灭世者——”
由于考林人一边直播出了状况。
因此赛场上转播的画面早早切到了铄金之刃这边。
但此时此刻，杰洛士还没来得及深究后台那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到眼前这一幕的同时就忍不住暗叫了一声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一时如此震惊，以至于犯了个不轻不重的错误，“秘学士们是不是疯了？”杰洛士脱口而出道，但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改口道：“他们怎么记录下这东西的，他们将这玩意儿放在这里，是没打算让人过关？”
一旁年轻的搭档也是一脸呆滞。
对方意识到今年的大赛可能会闹一个巨大的乌龙，淘汰赛环节没有按比赛成绩排名一说，只有最先抵达终点的人会被遴选至下一个赛程之中。
没有抵达终点的队伍，就没有优胜者。
历史上只有过一届这样的状况。
赛场上鸦雀无声。
就算那些完全辨认不出眼下状况的人，此前完全对炼金术士历史了解一片空白的观众，也看得出来铄金之刃的选手们遭遇了怎样的意外。
先前考林人遇上的世界之山已经非常令人震撼。
但泰拉罗卡巨蛇还比不上单单这一条触手的大小……
“那是……”年轻的搭档心中其实已有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确认了一遍。
杰洛士沉着脸色点了点头，“灭世者。”
或者说灭世君主，十个世纪之前，它们是伴随苍翠之星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批黑暗生灵，是统御者，灭世的魔君，也是娜迦与黑暗巨人的号令者。
传说当翠星凌空之时，灭世者跨越空间而来，浮现在艾索林大陆上空，紧接着遮天蔽日的黑暗生灵从这些活化大陆身上降临，那场旷世之战也由此而拉开序幕。
但努美林精灵与这些足以遮蔽太阳的生物交战，在末日之战中诛杀了最后一头灭世者，令它的残骸坠入渊海之下，那一战也将两株圣白之树中的一株化作灰烬。
那些惨烈之事，最后化为传说，记录于凡人的历史之中，而历史最后的见证着，也随之银船离开这个世界，尘封于历史的尘埃之下。
直到今日。
人们才明白，原来昔日之战还有另一批见证者。
秘学士们记录下精灵们将世界树心从德拉泰尔的王廷之中带出，也记录下那一战之中陨灭的英雄与恶魔，并将历史之中的文字，写于高塔的空间之中。
并记录于此。
但没人知道，他们为何会在这一刻令历史重现。
杰洛士仰头看向银色的尖塔方向，尖塔之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但秘学士们似乎笃定了自己的选择，并无任何消息从那儿传来。
尖塔空间之中——
铄金之刃的选手们已经完全不知当作何选择，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灭世之君面前显得殊为可笑，他们的任何选择，在压倒性的恐怖力量面前都无法改变任何结果。
选手们只是一时的震撼忘记了思考。
否则他们一定一腔愤慲，比赛的意义在于努力可以改变结果，但那一切在这突然出现的变故面前都成为了一个笑话。
“团长……？”
“开什么玩笑，”领头之人吞了一口唾沫，看着那巨大的阴影缓缓向这个方向压了过来——看似速度不快，但他们的船绝不可能逃逸得出那个范围，“银之塔是不是疯了？”
“我们要投诉——”
他完全僵住，也不知自己该作何是好，转向没有意义，反抗似乎也没有任何价值。
只是正是这个时候，众人眼角一道绿芒闪过——那道绿光从风暴之子号的斜后方传来，光芒如此璀璨与耀眼，以至于引得众人下意识向那个方向看去。
接着他们眼帘之中便映入了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超新星。
超新星在半空之中升起，并绽放开来，犹如一轮扩散的绿华，形同水纹一样向着四面八方横扫开去，如同新生的绿芽一样散发着荧荧青辉。
光华的速度看似很慢，但实则极快。
当它靠近灭世者的触须之时，速度更进一步加快了，如同一轮刀刃一样，从那山峰一样的触须上横斩了过去。
绿光当然没有将触须一分为二，但还是重创了后者，云海之下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声浪仿佛令片云层都沸腾起来，风暴之子号也重重地一晃，像是被从什么东西的束缚之中解脱开来，被高高抛起——
甲板上的众人被晃了个东倒西歪。
但仍坚守在岗位上的人立刻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我们脱困了！”
“升翼帆！”铄金之刃的领头人顾不得发生了什么，一只手抓着船舷，大喊一声，“立刻转向，离开这个地方！”
然后他才向那个方向看去，只看到迎着阳光的方向，依稀看到云层之间一片银帆浮现。
“精灵之花纹章？”
巨树之丘的人来了？
他胸前通讯水晶一亮，里面立刻传来了那个令人熟悉的，但又有些淡然的声音：“风暴之子号，这里是桑夏克代表团，我是Forin。”
“你们来得正好，”领头者忽然卡了壳，“……那是什么？”
“先别管这个。”
Forin冷淡的声音答道，“你们船下有东西，立刻转向向我们靠拢。”
“我知道，”领头者正想回答，忽然船身猛地一晃打断了他的话头。他下意识向那个方向看去，刚好看到一只漆黑的爪子从甲板下伸出来，牢牢勾住了船舷一侧——
紧接着，双翼张开，一只狰狞的头颅从风船下方探了出来。
阴影之龙。
“攻击它！”领头者立刻认出来袭之敌人，正如同精灵们曾经面对的一样，黑暗生物从灭世者身上下来了——那是黑暗巨龙的子嗣。
也是末日之战之中最常见的敌人之一。
“别让它上来。”
他一边说，一边从身后掏出一把手铳指向那个方向。但还未来得及激发，空气之中便传来呼啸的声音，接着火光一闪，一声巨响巨大的火球在那龙兽背后绽放开来。
水晶之中同时传来别的声音，“花之月号加入战斗序列，这里是古塔工匠协会，成功命中，重复一次，成功命中。”
领头者微微一怔，不由向开炮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云层之后两艘浮空舰一前一后破浪而出。
一艘悬挂着不屈之拳的古塔纹徽。
另一艘则四色星辰旗高悬。
是塔欣歌咏者。
但他没空说什么感谢的话，被火炮击中的龙兽失去了平衡，在火光之中发出痛苦的嘶鸣声，它差一点抓立不稳，翻滚着要从船舷边掉落下去。
但铄金之刃的选手们怎么会给这头怪物重新掌握平衡的机会，领头之人将手一挥，甲板上的固定好的堡垒式步行者立刻启动，从挂架上坠落。
然后齐齐举起手中的魔导铳。
“开——火！”
领头之人怒吼一声。
那是反击的信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