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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txt下载

    整个飞球队已经进入了紧绷状态。

    命令已经传达。

    这些被招募来的队员,平时好吃好喝的供着,每日在西山操练,若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们开始牢记着自己的目的地,在命令下达之后,手持着舆图,不断拿着罗盘修正着位置。

    飞球一旦升空,那么就全凭各个飞球上的人员自求多福了。

    甚至……若是不小心,飞球可能直接被乱流吹的偏离航线,一旦如此,燃料耗尽,便是极可怕的后果。

    所以他们开始默默的记下一切要注意的事项。

    他们大多数,都是读书人,虽然没有功名,可勉强识文断字的能力却还是有的,沈文和杨彪对待他们都不错,他们心里也自知,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渐渐的,天黑了下来。

    夜里……无风。

    天上的星辰遍布天空,一闪一闪的发亮。

    即便星辰漫天,月色却带着几分惨然。

    紧接着,一个个气球已开始解开了缆绳,开始飘飞。

    无数的气球慢慢的腾空之后,不断的升高,开始进入预定的气层,留给地面的,不过是点点宛如星星一般的微火。

    沈傲和杨彪也都已带上了护目镜。

    杨彪虽不喜欢护目镜,可如今,他已是飞球队的千户官了,正因如此,所以他格外的注意自己的形象,为了做出表率,这护目镜却还是需要戴的。

    二人检查了藤筐里的一应军需,有粮食,有备用的燃料,如若是发生意外,不得不迫降时准备好的被褥,还有绑在藤筐边的安全带,一旦迫降,人可以轻易的坐在藤筐里,用这绳索将自己与藤筐彻底的绑死,厚实的棉被可以捂住自己全身。

    这些,统统都是一次次的升空之后,用血汗积攒下来的教训。

    当然,其中还有罗盘,有舆图,甚至还有一个作为信号的礼炮,主要的作战命令,就是通过这些礼花的焰火来确认。

    其中最多的,就是大批的玻璃瓶子,这些自玻璃作坊里的弄出来的瓶子一个个有人的手臂粗,里头灌满了液体,瓶口,则用木塞和蜡油死死的封闭,在这液体内,还清晰可见的看到许多的铁钉。

    这样的瓶子,一个飞球里,足足装载了一百多个,全部用木箱固定住,它们占据了整个藤筐几乎一大半的位置。

    杨彪和沈傲,是老搭档,自然在一个飞球之中,他们在所有飞球都腾空之后,随即,也下令解开了缆绳。

    失去了地面缆绳拉扯的飞球开始腾空。

    杨彪吹起了口哨,看着漫天的星辰,愉快的哼着曲儿:“夜里好啊。夜里要辨认地面的目标,太轻易了,鞑靼人的营地,有无数的篝火,只需寻觅到篝火的位置,便可确认方位了,反观是白日,咱们这么多飞球,不但容易暴露,这光天化日,虽说目力可以看到地面,可是……相比于夜里这般显眼,却是麻烦多了。”

    说着,他已将气球飞到了指定的气流层。

    这里的气流,自南向北吹着风。

    飞球便毫不犹豫的朝着北方快速的飘荡。

    杨彪固定了火油罐子的火力,将这气球固定在这个流层,而后坐进了藤筐,从囊中取出了牛肉干,愉快的吃了起来。

    沈傲则是站着,任狂风自身后吹乱他的长发,将他的衣襟吹乱,护目镜里,前头的同一天空之下,无数的火光在闪烁,六十个气球,一齐向北飘移。

    杨彪见沈傲沉默的站着,似乎有什么心思,不禁开口说道。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肉干?”

    “不吃。”沈傲摇头,他按着了自己腰间的长剑,回头凝望着杨彪:“老杨……”

    “啥?”杨彪见他欲言又止,不禁追问沈傲:“你想说啥?”

    “你说,咱们的奇袭,有效吗?”沈傲有些怀疑,这是第一次,发起袭击,他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说句真的,他心里有些忐忑,这可是从来没有试过的战术,因此他的内心是担忧的,更有几分不安。

    杨彪并没沈傲那种心思,而是笑呵呵的说道:“想这些做什么,俺娘说了,恩公说啥,咱们照做就成了,你们读书人就喜欢多想,想啥?没啥可想的,咱们都已升空了,照着去做便是。”

    沈傲双眸闪着亮光,不禁也是笑了:“你说的有道理,有时候,我真该学你,心里少琢磨一些事。”

    杨彪叹了口气,感叹起来:“这又不同,你是读书人嘛,读书人琢磨事是应当的,若是读书人都不琢磨事了,那才是可怕的事。可俺不同,俺就是个粗货,我这辈子,一听恩公的,二听俺娘的,其他的,皇帝老子来了,俺也不认。你晓得为什么不?”

    “为什么?”对于这个家伙的大大咧咧,沈傲早已习以为常。

    杨彪舒服的将手枕着自己的头,看着夜空,格外郑重的说道:“因为别人是啥样的人,以俺的脑子,也分不清。他们会不会害俺,会不会将俺当枪使,这些,俺脑子木纳,看不明白。可这世上只有俺娘和恩公不会害俺,他们叫俺做啥,一定是为了俺好,所以……俺只听他们的话,就不会错了。”

    沈傲笑了:“不,你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杨彪低头吃着肉干:“这一次,若是失败,俺也没脸面见恩公,回去之后,老老实实去西山挖矿去;可倘若成了,俺回去,恩公说不准要见俺呢,俺让俺织一件毛衣给他捎上,俺娘说,做人要记恩,没有恩公,就没有俺们娘俩现在的日子,现在天气寒呢,恩公年轻,说不准还能再长长身子,可别冻坏了。”

    …………

    数十个飞球,已越过了大同关隘,继续向北。

    随即,杨彪站了起来,大致的方位已经到了,他直接脱下了护目镜,随即取出了望远镜,开始寻找目标。

    在他附近,一个个气球缓缓的蠕动,似乎都在不约而同,寻觅着地面的目标。

    “东北角!”另一边,沈傲兴奋的说道。

    杨彪立即向东北角看去。

    他激动起来。

    那里……隐隐约约的,可看到群山起伏之间,在那狭长的山谷里,连绵的篝火在闪烁,像是夜空的星辰连成了一片。

    “就是那里!”杨彪激动的道:“向东北。”

    他拿着罗盘,不断的加大和减少染料,寻找到向着篝火方向的气流层,终于,飞球向那个方向缓缓而去。

    数十个飞球,悄无声息的,朝着同一个目标,犹如天空中的鬼魅一般。

    杨彪脸色凝重起来,此时,他们已经开始悬停在了这峡谷的上方,在他们脚下,是连绵数里的营地,无数的帐篷连在一起,地面上,数百上千的篝火,自天空看去,宛如群星。

    “可找到了你们了,俺想死你们啦。”杨彪哈哈大笑。

    沈傲凝视着杨彪,正色问道:“动手?”

    杨彪笑了,笑得格外开心:“且慢,俺先放放水,他娘的,一紧张便憋不住尿,也不知是不是病了,得找个大夫看看。”

    他愉快的放着水。

    而在这一个个飞球之下。

    数万大军,驻扎于此。

    鞑靼人扎营,除了将营地和马圈用栅栏围起来之外,几乎是没有任何防护的。

    毕竟他们所面对的,是关隘里龟缩不出的明军,在大漠里,他们根本天敌。

    因而绝大多数人,在此时,都已呼呼大睡。

    夜里值守的鞑靼武士,也只是随便在附近打马走一走,夜里的天气,格外的刺骨,他们跺着脚,或是寻个篝火附近,直接躺着小憩片刻。

    朝鲁乃是黄金大帐中的一员,他的父亲,便是大汗账下的亲卫,他虽只有十三岁,可鞑靼人打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年纪长一些,便开始牧马,到了十岁,便已经可以拉弓了,十三岁,正是出征的年龄,用大汗的话来说,像他这样年龄的人,完全可以面对三四个明军的官兵。

    他对于这一次南征,充满了激动,不过年龄小,明日,他将不参加明日对大同的攻城之战,于是乎,便轮到他来守夜了。

    他爱看星星。

    天上有许多的星星。

    可是今日,格外的多。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夜风吹走了一片乌云。

    在自己的头顶上,突然多了许多的星星,这星星时大时小,和其他的星星相比,有些不同。

    他裹着身上的兽皮,或许是受不了这寒风的缘故,跺着脚,心里在想,这星星,距离地上好近啊,莫非是南人们的星星,都距离大地这样近吗?

    自己明日,不能参加攻城,实在是遗憾的事,父亲说,先入关的人,可以有处置城中妇孺的权利,到时,自己便可以有女人了,不只如此,南人的米很好吃,还有铁锅,有茶叶,南人的脑袋,和羊一般,顺着后颈一用力,便轻松掉下来。

    朝鲁的心里,怀着巨大的失落,可惜,自己不能率先入城,否则,自己一定要亲手砍下几个南人的脑袋下来,只有如此,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南人。



    而就在朝鲁为之沮丧之际。

    天空之中。

    杨彪取出了一个烟花,引燃,抛向了空中。

    那烟花在半空炸开,瞬间,万千烟火升腾而起,将整个夜空照亮。

    这……是开始进攻的信号。

    所有的飞球,随风飘荡。

    他们甚至开始徐徐的降落。

    飞球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至距离地面六七十步时,下头鞑靼人的大营,几乎已可以清晰的看见了。

    这个距离,恰好是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一般的弓箭,能抛射百步已是极限,而朝向空中射击,能射三十步,就算不错了。

    在这绝对的安全空域之下,一个个飞球,从天而降一般。

    而那烟火,已被地下值守的卫士所察觉,他们抬头看着天空,看着一个个微弱的星光,渐渐越来越明亮,最后,那隐没在夜色中的黑色气球渐渐露出了它们庞大的躯体,威压在他们头顶之上。

    他们下意识的,想要掏出弓箭。

    更多人,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敢于面对数倍于他们的明军,甚至敢于向大明的关墙发起冲锋。

    可是面对着从天而降的气球,尤其是在这夜色之中,他们有一种惶恐的感觉。

    哪怕再勇敢的人,在面对未知的景象时,都不免心生恐惧。

    可是,那射出的箭矢,根本够不着上头的气球。

    气球沉默着,在他们头顶掠过。

    地面上,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那阴影缓缓而行,接下来,在气球之上,沈傲和杨彪各自愉快的取出了玻璃瓶。

    沈傲负责引燃火折子,杨彪抱着这充斥了铁钉和液体的玻璃瓶。

    从密封的木塞子里,有一根引线探出。

    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那引线瞬间溅出火花。

    杨彪美滋滋的看着下方,毫不犹豫的将玻璃瓶丢了下去。

    那玻璃瓶直直摔下。

    紧接着,直接摔入一个帐篷里。

    引线已烧入了密封的瓶中。

    这瓶中的液体,俱都是精炼的火油。

    火油引燃,瞬间在瓶里产生大量的气体。

    可这瓶子乃是玻璃密封。

    在那刹那之间,一团火直接自玻璃瓶里迸发出来。

    随着一声巨响,无数的玻璃化为了碎片,飞射向四周。

    一个巡夜的鞑靼人,看着那火光,还未反应,飞射而出的铁钉和玻璃碎片便将他的脸撕裂,他捂着脸,发出了嚎叫:“眼睛,我的眼睛。”

    而溅射出来的火焰和火油,犹如跗骨之蛆一般,溅射的到处都是,燃烧的火油沾在了帐篷上,帐篷随即熊熊燃烧,沾在了干草上,那用以喂马的草垛子立即发出熊熊的火焰,直冲天际。溅射在人的身上,人下意识的想要扑打,可这火油是不易扑灭的,依旧燃烧,而他身上的兽皮衣,也已随之开始冒出了浓烟。

    大火开始将人吞噬,被烧着的人,疯了一般,发出了夜枭的凄声,一路狂奔,或是漫无目的的撞入了某个帐篷,或是冲向了栅栏,最后,当他只剩下了一团骨架子,最终,变成了一团灰烬。

    数个帐篷被点燃,里头的人,疯了似得逃出来,可也有人,直接葬身进了火海。

    大火所爆发出来的浓烟,令人窒息,这也是那些在帐中熟睡之人,根本无法逃出的原因,浓烟瞬间产生,熟睡中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昏沉,最终,失去了知觉。

    一下子……

    整个鞑靼营开始炸开一般。

    无数的人,从梦中惊醒,被这可怕的惨叫声和爆炸声,吓的脸色发青。

    他们茫然的自帐中冲出来,而接下来,一个个玻璃瓶从天儿降。

    他们看着一个个巨大的飞球,沿着峡谷,缓缓向前,在他们的面前,黑暗中,一出处地方,开始爆炸,一个个帐篷,开始烧起,一个个火人,没命的呼喊。

    许多人,甚至已经无力逃跑了。

    那缓缓的气球,遮云蔽日,在天空投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黑影。

    有人直接跪下,口里大呼着成吉思汗、上天,或者一切他们认为可以拯救的人。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马圈里,战马受到了惊吓,疯了似得战马,开始冲出了栅栏,而后,发足狂奔。

    这些已经不受控制的马,从前,乃是鞑靼人们的杀人利器,而如今,却成了更加动乱的根源,战马狂奔,冲入了一个个帐篷,无论眼前是何人,也毫不犹豫将其撞飞,倒地的人,它们的马蹄踏上上头,将其骨头直接踩碎。

    而飞球上的人,一个个在紧张和激动过后,却变得格外的冷静起来。

    激动之后,那么一哆嗦,剩下的便是难以言喻的寂寞。

    他机械式的朝下头扔着玻璃瓶子,一个又一个,甚至已经懒得瞄准了,因为下头,正是营地最密集之处,随便扔便是了。

    而下头的营地,却已陷入了人间地狱。

    …………

    延达汗已经被梦中惊醒。

    这是噩梦。

    他听到四面的惨呼声,他茫然无措的看着自己的大帐,自己的卫兵,没有在此。

    出了什么事。

    他闻到了火焰的味道,那火焰烧着皮毡子,发出刺鼻又令人作呕的气息。

    不只如此,还有惨呼,是无数人的惨呼,还有马,有马在嘶鸣。

    哀嚎声,那痛入骨髓的哀嚎声,听的延达汗已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从自己的儿子死去之后,他已许多日子,没有睡好了。

    好不容易到了大同,而在大同城内,自己安排的细作已经成功的破坏了大同的城防,这一场名义上一场鲁莽的复仇之战,却在他的布置之下,却成为了一次对大明的致命一击。

    明日,只要明日天亮之后,他就可以向此时关防最为薄弱的大同发起猛攻,他深信,自己可以一举拿下大同,而这座垂涎已久的大同若是拿下,那么……祖先们曾被南人驱逐出关内的耻辱,还有那南人的太祖、文皇帝深入大漠,横扫北元的耻辱,就都可以一雪前耻了。

    入了关,那儿,便是都是牛羊,只是关外的牛羊,是四只脚的,而关内的牛羊,只有两只脚。

    现在……

    这一切……都被这可怕的声音和刺鼻的味道统统破坏了。

    他披上了自己的皮衣,取了自己的金刀,匆匆走出了大帐,可是……他瞳孔在收缩,他看到了天上那一个个飞球,那个曾杀死自己儿子的怪物,现在,它们又出现了,而且,来的更多,飞球所过之处,便是无数的爆炸和火海,他亲眼看到,有几个人,在火焰之中,挣扎,他们的身体已经燃烧起来,在大火之中,四肢扭曲的,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

    还有战马,他的马,马在狂奔,早已不认得主人了,它们毫不犹豫将一个个人撞翻,四散而逃。

    无数从火海中逃出来的鞑靼人,疯了似得朝着还没有起火的地方狂奔。

    最可怕的是,这里是峡谷,只有前后两条路,不能做到四散逃开,这狭长的峡谷,反而方便了火海的蔓延。

    那气球,还在徐徐的向前,宛如吞噬一切的怪兽,它安静着,慢慢飘荡,不疾不徐,却犹如一座山,向延达汗方向而来。

    卫士们,终于找到了延达汗,他们拉扯着延达汗,口里大呼:“大汗,快走!”

    “走……”延达汗心里仿佛被扎了一刀,疼的无法呼吸。

    他狂吼:“弓箭呢,弓箭在哪里?”

    弓箭是没有作用的。

    这是不对称的战争,其优势,比之鞑靼铁骑在旷野上对上了大明的步军一般,不,甚至比这优势还要大的多。

    已经没有人敢于用弓箭对着天上狂射了。

    因为这没有任何意义。

    被惨呼声惊醒来的鞑靼人,彻底的崩溃了。

    他们疯了似得,朝着没有烧起来的地方逃,人越来越多,他们没有了马,只好靠两条腿,他们堵塞在峡谷里,相互的推搡,彼此的践踏,此时……人们的恐惧已经不断的放大,勇气全无。

    延达汗被卫士们拖着,朝着峡谷的另一个方向而去。

    而那个十三岁的孩子,那个叫朝鲁的人,他亲眼见证了天上的星辰,最后变成了一个个巨大的气球,这气球就在他的上空。

    他已忘记了,他是一个矢志于砍下无数南人脑袋的男子汉,他抬着头,还带着稚嫩的脸上,带着无以伦比的恐惧。

    此时,已没有人理会他了。

    那天上,一个瓶子落下。

    轰……火球在碎裂的玻璃瓶里喷出,烧红的铁钉和玻璃犹如飞蝗一般,噗的进入了朝鲁的身体。

    一根钉子,狠狠的扎入他的眼窝。

    他倒下了,身体在四面的火光之中抽搐,跗骨的疼痛,令他发出了惨然的哀嚎。

    可没人理会他,每一个男子汉的背后,总需要无数的森森白骨,更多人成不了男子汉。

    最终,他倒在了血泊,弥留之时,一匹乱奔的战马,踩在了他的股骨上,股骨碎裂。

    …………………………

    大家中秋快乐。

    也感谢‘北凉绿蚁’和‘涂山大当家’两位同学成为本书第十六、十七名盟主。除此之外,还有‘开裂’同学成为掌门。

    在此,万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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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狭路,一路投掷。

    这一个个玻璃制的瓶子,有多少要多少,统统管够。

    满天的大火,伴随着浓烟滚滚,鞑靼人的帐篷,是最容易燃烧的,一遇到明火,牛皮毡子和布条便迅速的喷吐着火舌。

    这让上头的飞球们,也开始难受起来。

    气味很呛人啊。

    于是乎,所有的飞球不得不开始拉高了一些,至一百五十步的位置,那浓烟方才散开,虽然天空中还是弥漫着刺鼻的气息,可此时,可至少好受了不少。

    气球不得不用藤筐里的飞轮来控制着向北飘飞,玻璃瓶子投掷的密度,小了许多。

    可即便如此,这漫天的大火,已是无法遏制了。

    气球之下,鞑靼大营彻底的崩溃。

    鞑靼人不得不舍了马,惊恐的看着那席卷而来焰火,还有天空上,随时投掷下来‘炸弹’,原本还是肩并肩的伙伴,而如今,为了寻求一线生机,却不得不拔刀,刀兵相见。

    延达汗悲哀的看到了一团更大的火焰漫天而起,那是鞑靼人囤积的干粮和马料。

    堆积如山的马料,开始燃烧了,而几乎所有的马圈里,受惊的战马,开始四处的逃散。

    完了……

    他看着四处从火中冲出来的火人,那等被灼烧的切肤之痛,任何人看了,都足以心惊胆跳,牛马成了无主之物。

    延达汗几乎是被卫士们拖着,一路的北蹿,他们一次次的希望寻几匹马,可这些马儿,却都疯了一般,无论如何都驾驭不住,疯狂的将人甩落下来。

    到处都是败兵,许多惊醒的鞑靼人,精神瞬间崩溃,歇斯底里的抽出长刀,一顿胡乱的劈砍,同伴之间,成了仇敌。

    而那乌压压的飞球,还在好整以暇,按着他们的步骤,徐徐向前。

    “这是什么?”延达汗回头看着那遮星蔽月的飞球,嗫嚅着吐出话来:“南人……南人……”

    看着周遭的惨状,他心如刀绞,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他面上扭曲,狰狞可怖,痛苦不堪的将手中的长刀插在了地面,仰头长啸:“此大恨,吾誓当报!”

    “大汗……”卫士们嚎哭,惊恐不安的喊道:“快走吧,快走吧。”

    “儿子们呢,他们在哪里?”延达汗还是不甘愿走,不管怎么样都要将自己的儿子一起带走。

    大儿子已经死了,可还有二太子和三太子在。

    唯一的幼子,则留在了大漠。

    鞑靼人承袭了蒙古的制度,大的儿子们要嘛分一些人马,自立门户,要嘛,便随父亲征讨,而小儿子则负责守家。

    现在,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在那大火吞噬的营地里。

    延达汗泪流满面,他舍不得走,他恨不得立即去将自己的儿子救出来,可是漫天的大火吞噬着四周,他只能看着眼前的大火吞噬掉一切,他嘶吼着,咆哮着:“我的儿子啊。”

    “大汗!”卫士们不得不拉扯着延达汗,继续北行,他们的身后,到处都是溃兵,到处都是混乱逃散的战马,那大火,直冲云霄。

    已经受不了这满天烟尘的飞球,不得不开始拉高,不断的拉高,至上风口。

    几乎所有的玻璃瓶子,都已经投掷的差不多了,杨彪取出了望远镜,地面因为大火,已烧的通亮,望远镜里的大营,已成了炼狱,无数烧的焦黑的人,浑身是火的人,被大火围着,妄图想要冲出火海的人,还有那为了争夺一条活路,向自己同伴下刀子的人。

    杨彪咀嚼着牛肉干,不禁感慨道:“真是可怜啊,大家为啥要杀来杀去呢,他们来杀俺们,俺们就要杀他们,杀到最后,又有什么意思?”

    沈傲看着下头的惨景,认真的想了想,便回答杨彪:“因为对有些人而言,掠夺别人,是让自己吃饱穿暖的捷径,所以……他们统统该杀。”

    杨彪思虑一会,便颔首说道:“说的对,俺娘说,似俺这样就晓得吃的夯货,生下来,也没什么用处。俺便问她,生下来没用处为啥要生?你猜俺娘咋说?俺娘说了,不生下来,人丁单薄,就要被人欺负俺家。俺娘真是有道理的人啊,她虽没读过啥书,可每一句话,都有道理,今日不也一样吗?俺生下来,就是不让咱们受欺负的,他们想来抢俺们大明,俺便让他们尝尝厉害,沈公子,吃牛肉干不?”

    沈傲摇头,从囊中取出自己的干粮,朝杨彪淡淡一笑。

    “牛肉干太硬了,还是吃点其他的吧。”

    足足半个时辰的袭击,飞球队开始返航,这飞球在拉高之后,徐徐的穿过了群峦迭起的峡谷,在这黑夜之中,犹如鬼魅,身后,那惨呼和大火,渐渐的在他们身后,越来越远。

    气球在越过了大同关之后,开始降落,一个个气球,在降低之后,随即投下了铁瞄,紧接着,疲惫不堪的人,翻身下了藤筐。

    杨彪随即开始放出了烟火,烟花一个接一个的照亮了夜空。

    而不远处的地勤人员,则飞快的循着烟火飞马而来,附近降落的飞行员们,也纷纷前来集结。

    这一夜。

    两个飞球失去了联系,没有回到关内,到底去了哪里,能不能回来,只有天知道。

    不过即便不能回来,飞球被鞑靼人截获,那也无关紧要,因为没有燃料,飞球没有任何意义。

    鞑靼人连铁锅都造不出,就更不必说供应这飞球的燃料了。

    其余的人,全数回到了关内。

    五十八个飞球,近七千个火油瓶子,全部投了个干净。

    每一个从关外回来的人,面上都带着红光。

    他们虽是第一次作战,此前的紧张,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一次突袭,几乎形同于碾压,完全是趁鞑靼人不备,而且鞑靼人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会遭遇天上的飞球袭击,所以他们放心大胆的密集扎营。

    而至于鞑靼人死了多少,那也只有天知道了。

    毕竟杨彪的算数很着急,倘若换上宁波水寨的水兵们,可能大致的数目,会通过望远镜统计得出。

    天刚拂晓。

    昨夜听到了一夜嚎叫的大同军民们,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一夜。

    对于许多民户们而言,他们生于斯、长于斯,虽然有许多人开始南迁,可还有许多人留了下来。

    对于鞑靼人破关之后的恐怖,哪怕没有经历过的人,都有足够的恐怖印象,他们犹如蝼蚁,无法舍弃这里的一切,却不得不做好被屠戮的命运。

    官兵们更加惶恐,他们无济于事的想要修补大同关隘上的缺口,可他们自己也明白,临时的修补,没有任何意义,一旦次日鞑靼人发起攻击,这一处致命的弱点,依旧会成为他们悲剧的源泉。

    可是……

    天亮了。

    大量的斥候开始出城。

    随即,带回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鞑靼营地大火,烧死人马无数。

    而从抓回来的鞑靼俘虏交代,当夜……无数的飞球,抵达了他们的上空。

    天佑大明啊。

    无数的军民,忍不住欢呼,有人热泪盈眶的点燃了爆竹。

    此时,人们想到了那关内十里处驻扎的飞球队,那个打着镇国府招牌的人马。

    总兵官金子中和中官吴邪,再加上本地的巡按御史聚在了一起。

    他们焦灼不安的等待着消息,一面,他们要请飞球队入关。

    一面,斥候已经开始出城,搜检那鞑靼人留下来的营地,统计战果。

    大家都沉默着,从昨日的朝夕不保,转眼之间,他们的心思,有了不同。

    终于,战果统计了出来:“报,关外发现尸首一万三千具,绝大多数,已是面目全非,除此之外,还发现不少伤残,他们没跑远,俱被游骑堵截诛杀,大致的数目,合计起来,应有一万五千人上下。”

    一万五千人……

    金子中倒吸了一口凉气,悬着的石头终于放回了原地。

    他太清楚一万五千人意味着什么了。

    大明和鞑靼人作战,往往报上去的奏报,都是斩首百余,斩首三十人,斩首七人,甚至是一场大捷,能得首级三百,就算是战功了。

    当然,这并不代表,明军的战斗力十分低下。

    而是因为,鞑靼人都是骑兵,骑兵的机动性太强,一切的战场主动权,都掌握在他们的手里,明军根本无法对鞑靼人进行有效的歼灭战,即便鞑靼人败了,见势不妙,他们也可以轻松的骑马逃走,明军根本无法追击。

    除此之外,因为没有歼灭战,自然而然,即便打了胜仗,也只能看到鞑靼人从容的收拾了他们同伴的尸首,回大漠去。

    想要得到首级,实在太难太难了。

    因此,有时可能一举击溃了数万鞑靼铁骑,可能报上去的首级数目,也是少之又少。

    可这一次……一次性,一万五千首级,就在这大同关外,没有任何鞑靼人带走他们的同伴的尸首,鞑靼人能逃的,统统逃了个一干二净,明军可以放心大胆的出城,将那些首级,如割麦子一般的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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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万五千颗首级啊,遍布于郊野,任人摘取,这些首级,随便拿出一些,都是大功一件。

    这飞球队的实力,实是恐怖。

    金子中三人,可谓是面面相觑。

    金子中眯着眼:“这是大功一件啊,咱们大同,也与有荣焉。”

    与有荣焉四字,似乎别有用心。

    想想看,一万五千人,这些飞球队,吃的下这么些功劳吗?倘若大同官军们分一杯羹,譬如说飞球队引发了鞑靼营地的哗变,而大同官军精锐尽出,诛贼百里,如此一来,这功劳不就来了?

    边镇上的武官,为了抢夺功劳,是没有什么客气可言的。这功劳,就意味着恩荫妻子,甚至是世袭罔替啊,诱惑力太大了。

    作为总兵官的金子中,哪怕是下头的武官立了功劳,这主要的功劳,也都会揽在自己的身上,这是常例,现在这飞球队,立下这么多功劳,一万五千颗首级,少说自己也得占三千,至于其他中官人等,或两千或一千,此后还有副将之类,大抵上,留给飞球队五百即是,当然,还是要给飞球队报个首功的,没有他们导致鞑靼大营混乱,弟兄们也没斩敌之功。

    金子中一想到自己即将要立下不世之功,不由得乐了,满面红光。

    而那中官吴邪却是冷冷的看着金子中:“这功劳,是总兵官与有荣焉,却和咱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吴公公,不要谦虚嘛。”金子中以为吴邪只是故意推辞,又或者说,他想以退为进,为自己多谋取一些功劳。

    金子中对此倒无所谓,这么多首级,让出一点也是无妨的。

    吴邪却是森然然的道:“谦虚?不不不,咱也一丁点也不敢谦虚,金总兵真是好气魄啊,您是不是忘了,这飞球队,可是挂了镇国府的名头。”

    “镇国府又如何,这里是大同。”金子中脸色一沉。

    吴邪却依旧在笑:“这里是大明的天下,镇国府是太子殿下亲掌的,难道吴总兵官,连邸报都不看嘛?这飞球队,更是定远侯亲自领着的,定远侯方继藩是什么人,总兵官不是不知吧?他的爹,平西候,您有印象吗?退一万步,英国公府和他们方家什么关系,您不会不知道吧?再有,领队的这个沈傲,他爹是翰林大学时沈文,而沈文不久之前,已钦命其女为太子妃,不日就要大婚,这些,总兵官也不知道?”

    吴邪一连问出数个问题。

    这金子中心里咯噔了一下,其实他没有看邸报的习惯,在他看来,邸报有啥看头,自己守好这里的一亩三分地便是了。

    吴邪阴沉沉的道:“来,咱家再来告诉你,那个方继藩,若是总兵官有印象的话,此人有六个门生,不,现在听说,已有七个了,这七个门生,有六个乃是进士,都曾在翰林院中,将来的前途如何,吴总兵官认为呢?瞧咱这记性,其实方家,也就是方继藩的一个姑母,还是魏国公府二公子的妻子,方家和徐家,可是结着亲的。”

    “这……”金子中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脸色蜡黄,突然发现,好像这里头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他能招惹的。

    吴邪又道:“其实嘛,这里的军中,到了军中,就该有军中的规矩,就算是魏国公和英国公府的公子立了功劳,分一杯羹,也无妨,人家不会计较,愿意吃点小亏。可方继藩是什么人,金总兵官似乎也不知道吧?咱敢保证,今儿这大同,有人敢占了飞球队一个人头,明日,他方继藩就敢到御前,去掀了你的老底,这世上,有一句话,叫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可这方继藩,既是阎王,又是难缠的小鬼,总兵官居然想虎口夺食,真是好气魄啊。”

    金子中顿时语塞,老脸通红。

    却在此时,有人匆匆而来,抱拳道:“报:刘参将亲去飞球队请那飞球队来大同,飞球队一个姓杨的说,他并不认得什么总兵官,他们是奉命来杀鞑靼人的,他们的营地里,有酒有肉,总兵官的酒水,他就不吃了。”

    好嚣张,按编制而言,那家伙不过是个千户。

    和总兵官相比,连芝麻绿豆都不算。

    可是……

    金子中脸色惨然,他一屁股瘫坐在椅上,看着朝他森森笑着的中官,老脸羞红:“命人立即点验战果,要快,这里的功劳,大同都司上下,谁也别想伸手贪占,这俱是镇国府的功劳,别怪老夫没有提醒,谁在这个时候,想要占这便宜,别怪老夫不客气。至于飞球队那儿,他们不肯来,不来便罢,命人多带一些时新的蔬果,还有酒肉,前去犒劳吧。”

    说出这句话时,金子中释然了。

    这本就不是自己的功劳,方才真是有些猪油蒙了心,差一点点,就可能给自己遭来大祸。

    现在他算是想明白了,这功劳,不要便罢,与其如此,不如顺水推舟,乖乖将所有功劳都让给原主,自己再想办法,为飞球队润色一番,虽然没有功劳,可说不准,能给镇国府那儿,卖个好呢。

    金子中摇摇头,感慨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啊,现在连太子,都亲自将兵了。”

    语气酸酸的。

    …………

    傍晚时分,有书吏疾步至大同都司总兵官行辕,将一份造册的功劳簿子送上。

    金子中看着那厚厚的簿子,心里忍不住有些难受,翻开功劳簿子,他瞳孔一收缩,这难受的情绪,更加的蔓延开,他……想死。

    验明身份的人有不少。

    这都是鞑靼的俘虏一个个去认人的。

    但凡是那些衣甲不凡的鞑靼人,都会被俘虏去认人。

    除此之外,许多尸首里,还有一些可供辨明身份的刀剑或者是弓矢。

    第一个,是鞑靼二太子格鲁台。

    接着,是三太子……

    之后……是鞑靼丞相。

    还有……

    当然,鞑靼人承袭的乃是北元的法统。

    而北元的法统又来自于元朝。

    蒙古人建立的元朝也学习了汉制,弄出了许多的汉名官。

    比如丞相、比如司马、比如太师、太傅之类。

    不过他们显然对于这些官职,认识不深。

    因而丞相、司马、太师、太傅很泛滥。

    当时的元朝,那金贵的丞相,就分封了不少人。

    而到了北元和鞑靼部,这丞相、太师就更多了。

    譬如在这本簿子里,丞相的首级就有两个,太师一个,太保三个,其他各种显赫官职,这放在了大明,至少也都是一品、二品大员的人,在这里,出现了三十人之多。

    再之下。

    还有各部的王子六十多个。

    有万户三人。

    金子中看的心惊肉跳,眼睛都红了。

    哪一个给自己,自己都发迹了啊。

    以后的日子,可怎么活啊。

    想想看,人家一次性,就一万五千多首级,斩杀了这么多的鞑靼贵人,以后还让边军们吃什么,好不容易杀死了几个鞑靼人,这是大功吧,要知道,能得几个首级,绝对是可以去朝廷报功的,甚至可能皇帝都要亲自御批赏赐的。

    在历史上,明武宗,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朱厚照,曾在大同和鞑靼小王子作战,双方调动了十几万人,杀的昏天暗地,可当时明军的斩首记录是十六个。朱厚照因为亲手斩首了一个鞑靼人,高兴的不得了,四处跟人嚷嚷。

    十几万的军队,打了几天几夜,是不可能单纯的杀敌十六人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斩首十六人,这十六人是取了首级的。

    就这,无论是当时还是后世,都认为是一场大捷。

    至于边镇里寻常小打小闹的战斗,能拿多少首级,就可想而知了。

    金子中心很痛。

    因为他发现,飞球队让他们无路可走,往后,即便是斩首二三十个,还好意思去朝廷报功吗?

    就算是一场了不起的大胜,斩首三百五百,怕也拿不出手了吧。

    莫非在这大同都司,飞球队出击之后,再无功劳?

    他继续朝下看过去,看着一个个似曾相识的官职,甚至还有许多较为熟悉的人名,有一些鞑靼人,因为常年在边镇袭扰,所以明军也听说过他们的名字,而这些人,俱都成为了一个个被斩杀的名字,不过几道笔墨罢了。

    良久,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抬起头来,他发现额上大汗淋漓,身躯也不自觉的颤抖。

    飞球队……真他娘的让人无路可走了啊。

    他将簿子合上,看着前来奏报的书吏,沉默了片刻,才道:“这功劳簿子,还有所有的首级,统统装箱,捷报你来写吧,本官,就不动笔了……”

    “立即飞马报至京师。还有,得记着,捷报里,除了飞球队,任何一个千户所,一个营,哪怕是一个大同都司的官兵,都不必写进去,这功劳,和咱们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昨夜发生了什么,今日得了多少首级,该有多少报多少,如实即可,既不给飞球队吹嘘,也不可有什么遗漏。”

    还吹?当然不能吹了。

    再吹,这捷报都要成神话故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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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心都是肉长的。

    总兵官金子中也是一样。

    看着这么多功劳,不能据为己有。

    他的心,便疼。

    像扎心一样的疼。

    可有啥办法呢。

    唏嘘了一番,便不再去想这伤心的事。

    而此时京师里,一场讨论却还在继续。

    是否派京营前去驰援大同,这已成了所有人交锋的争论点。

    现在众人各持一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

    刘健等人认为,不应该驰援,事到如今,大同一但有事,驰援就迟了,甚至还可能,让驰援的大军,直接暴露在鞑靼人的铁骑之下。

    这可能会使另一场土木堡之变重演。

    可也有人振振有词,认为刘健等人,不敢与鞑靼人交战,不驰援大同,就是放纵鞑靼大军入关劫掠。

    多少百姓将要颠沛流离,多少百姓,要死在鞑靼人的乱刀之下。

    所有人为此,争论不休,朝中清流们,转而开始对当前的军政不满起来。

    认为这一切,都源于朝廷对马政的疏忽,因而,兵部尚书马文升便又被吊了出来。

    马文升也算是服了,多事之秋啊,可他能说啥?只能缩着头,暂避风头。

    弘治皇帝为此恼了很久,他甚至想过,太子监国,自己御驾亲征,事情到了这个份上,遵循祖宗们的传统,御驾亲征,似乎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可很快,便在群臣的坚决反对之下,打消了这个念头。

    弘治皇帝回到了暖阁。

    待招翰林欧阳志侧立左右。

    弘治皇帝沉默了很久,才突然道:“大同关突然坍塌了城墙,这城中并没有鞑靼人,想来,是汉人所为,可他们为何如此,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欧阳志沉默了片刻,才淡淡说道:“陛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即便是龙生九子,九子尚且各有不同。”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是啊,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朕只有一子,哎……可他到底是龙呢,还是饕餮呢?”弘治皇帝失笑摇头:“上一次,他在殿中拂袖而去,确实很不应该,你说是不是?”

    欧阳志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殿下性情似火,不是什么坏事。”

    “为何不是什么坏事?”弘治皇帝疑惑的凝视着欧阳志。

    欧阳志道:“因为连恩师都愿意追随他的左右,这已说明,太子殿下极圣明了。”

    “……”

    这个逻辑,很强大。

    不过,弘治皇帝苦中作乐道:“朕现在很担心大同,你担心吗?”

    欧阳志想了想,颔首道:“担心。”

    “可为何你面上没有表情,似已斩断了七情六欲一般?”弘治皇帝敬佩的看了欧阳志一眼。

    欧阳志沉吟片刻:“臣可能比较笨拙吧。”

    “……”

    真是个讨喜的家伙啊。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可偏偏,问他为何如此的时候,一般人,可能会沾沾自喜,说自己胆子大,或者这是个人修养的问题。可欧阳志太谦虚了,直接回答这是他笨拙的缘故。

    弘治皇帝不相信他是个笨拙的人,一个笨拙的人,是成不了状元的,一个笨拙的人,也不可能在锦州和鞑靼人周旋半月,最后让鞑靼人无功而返。

    “人能对自己有此评价,真是难得啊,朕见多了自以为能的人,便连你恩师,也爱吹捧自己,可是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个真正的君子。这满朝上下,口里挂着黎民苍生之人,为数不少,假装谦虚的人,也是不知凡几,被人认为是君子的,那就更多了,可论及品行,他们皆不如你。”

    弘治皇帝说罢,不禁苦笑摇摇头。

    欧阳志便没有吭声了。

    面对夸奖,他面上依旧没有喜色。

    弘治皇帝心里对欧阳志的性子,更是喜欢,总感觉,自己和欧阳志,方能产生共鸣。

    “欧阳卿家认为大同关那儿,岌岌可危,可能会发生可怕的事吗?”

    欧阳志想了想,摇头,很是认真的回答道:“不会,恩师已命师侄沈傲前去了,理当不会出任何问题。”

    “……”

    “就因为如此,便下这样的判断,欧阳卿家,你的恩师,也不可盲信啊。”弘治皇帝笑吟吟的看着欧阳志。

    这几乎是欧阳志最大的缺点了。

    欧阳志却是笑道:“家师非寻常人,臣对家师,深信不疑。”

    “你恩师若叫你去死呢?”弘治皇帝不由问道。

    “死又何妨?”欧阳志竟是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

    弘治皇帝摇头,真是个执拗的人啊。

    “那么朕与汝师,孰轻孰重?”

    一般问题这样问题的人,在后世都是要挨打的。

    大抵就是说你娘和你妻子一起掉入水中的问题一样。

    欧阳志想了想:“这个问题,无法回答。”

    “哎……”弘治皇帝心情又低落下来,摇摇头,又开始为鞑靼人的事烦恼了。

    …………

    镇国府。

    在这漏雨的破衙堂里。

    朱厚照眼里布满了血丝,他对着这儿,已足足盯了三天了。

    三天,大同没有丝毫的消息。

    可这一次军事行动能否成功,朱厚照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此刻他心乱如麻。

    他怕……怕一旦行动失败,而鞑靼人继续攻打大同,大同陷落,那么……后果将无法想象。

    他只好一次又一次的看着舆图。

    方继藩倒是想的开。

    他已经做出了一切的努力。

    倘若失败,那么……只好另外想办法,在这里茶饭不思,没有任何意义。

    大正午的。

    肚子饿了。

    总要吃饭。

    方继藩和温艳生二人,在这里摆了桌子,打起了边炉,炉子里放了汤和作料,这汤的汤底,是用蘑菇与鸡熬出来的,浓香阵阵,温艳生一面涮着羊肉片儿,一面喝着温热的黄酒,脸被边炉冒出来的腾腾热气蒸的发红,蘸了专门调制好的酱,一口羊肉片下肚。

    温艳生竟是淡淡开口说道:“这羊肉片儿,还是老了一些,不够新鲜。用料,也少了,倒是……温棚里中出来的那辣椒,是叫辣椒吗?”

    方继藩笑呵呵的点头:“是。”

    “那辣椒可惜还需留着做种,上一次尝了一口,虽是浑身大汗淋漓,却甚是痛快,至今还回味,倘若以辣椒为料,这滋味……”

    方继藩乐了:“本侯爷就喜欢温先生,温先生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本侯爷现在也想死吃辣椒了,等明年吧,等明年这西山再扩充百来亩地,全数种上,再将其推广至各地,咱们天天有辣椒吃。”

    温艳生乐呵呵的道:“明年的事,明年说,来喝酒。”

    二人碰杯,方继藩一杯酒下肚,才朝温艳生笑道:“预祝咱们飞球队凯旋而回。”

    温艳生颔首:“大明自有天佑,飞球队自当凯旋,老夫先自喝温酒三杯,先行庆祝。”

    说着,也不客气,连续喝了三杯酒,面更红了,乐呵呵的夹了一把薯叶进入边炉的沸汤里,咂咂嘴。

    “老夫在想,天下的厨子,都不过尔尔,掺差不齐,许多人,连油盐的分量都拿捏不住,倘若老夫特质一批酱料,用以烹饪,将它们事先分好,那些劣厨要做菜,只需取其一勺作料进去,便可做出还不算太坏的菜,定远侯以为,这样如何?”

    “啥?王守义?”

    “什么王守义?令徒王守仁,莫非还有兄弟?”温艳生奇怪的看着方继藩。

    “没,没什么。”方继藩摇头。

    方继藩显得有些心虚,忙是哈哈一笑,掩饰过去。

    温艳生笑吟吟的道:“这些日子在西山,感触良多啊,原来这世上,什么都可以通过作坊来批量生产,真是大开眼界,于是老夫在想,所谓的作坊,不过是批量产出现成之物,既予人方便,也使西山挣来了钱财,这银子真是好东西啊,从前读书的时候,都说钱财乃阿堵物,可成了一方父母官,活了大半辈子,方才知道,说这钱财如粪土之人,实在是该杀,向人倡导仁义之人,却不分别人是穷是富,是贵是贱,人都饿昏了头,婆娘和孩子连一件新衣都没有,家徒四壁,你却还和人说钱财无用,仁义才有用,此等人,不但虚伪透顶,且还不知所谓。”

    “朝廷年年说教化,结果教化不彰,便是这些家伙们捣的鬼,可笑、可叹。”

    方继藩拍案,将这边炉震得哐当作响:“此言甚得我心,没错,这些该死的伪君子,最是讨厌,今得温先生良言,本侯自先吃三片羊肉,以资鼓励。”

    卷了三片羊肉,烫了烫,入口。

    这温艳生调的料,便是好啊。

    “至于这作料作坊的事,温先生先寻一个老少咸宜的配方出来,咱们再进行尝试。”

    温艳生乐了:“如此甚好,那么就说定了,老夫倒很想试试,我与侯爷,也算是一见如故,如伯牙与钟子期也。”

    “什么……”一旁的朱厚照听到伯牙和钟子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怎么就成了伯牙和钟子期了呢?”

    方继藩理直气壮道:“这是当然,温先生擅烹饪,而我擅吃,这岂不是相互弥补,是知音识曲吗?”



    朱厚照睁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可本宫也爱吃啊,这又是啥?”

    温艳生觉得有些为难,扶着额头:“诶呀呀,头竟有些晕,酒不醉人人自醉。”

    方继藩咳嗽一声:“那太子殿下快来吃点东西。”

    “再等等。”朱厚照目光又落回舆图上:“本宫再看看,你们先吃,留着点肉我呀。”

    朱厚照是个执拗的人,一头犯了倔,九头牛都拉不回。

    明明这等事,盯着舆图看也是无济于事,可他偏偏,还是茶不思、饭不想,非要从中看出点端倪不可。

    方继藩便懒得理他了,不免和温艳生商议起作料的事。

    “而今,有了土豆和红薯,接下来,西山屯田所还将推广各种作物,百姓们大抵吃饱饭,想来是不成问题的。人吃饱了,就会希望能吃好,温先生说的对,这作料,未来有利可图,温先生,这作料要求的是,色香味俱全,当然,这还不是紧要的,紧要的是其携带方便,还需不易霉变,只要做到这几点,还怕卖不出去?先生放心,工坊的事,包在我方继藩身上。本钱我方继藩也出了,总而言之,温先生只负责研究配方,这工坊里一成利,我方继藩拱手相让。”

    温艳生颔首点头:“要鲜美,要有滋味,还需……”

    他似已开始琢磨起来。

    这可是一个大工程啊,表面上只是一个配方这样简单,可要容易储存,不会轻易变质,且还要味道比之寻常厨子的配料要好,甚至还可能要利于生产,要符合这么多条件,可不容易。

    他涮了一片羊肉,喝了一口黄酒,放下酒盅,手指头轻轻的叩着案牍,不发一言,若有所思。

    方继藩便也不打扰他的思绪。

    却在此时,这西山之外,却有飞鸽而来,王金元为了买卖,特意训练了不少的信鸽,这信鸽传输消息能力极快,不过鸽子毕竟不及人,传递消息虽快,可出的差错却是不少。

    这鸽子乃是特别恋家的鸟类,且对地球磁场的感应特别的灵敏,极有方向感,为了培养这些信鸽,是花费了大价钱的,不但要挑选优良的信鸽,还需专人对其进行训练。

    天上,那信鸽盘旋,养鸽人一看,朝那信鸽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信鸽便落地,养鸽人取了绑在其腿上的小便条,随即,这小便条就落在了王金元的手上。

    王金元打开便条一看。

    他乃是方继藩的心腹,甚至许多方继藩的书信,都是直接由他进行处理。

    他既是商贾,因而养成了极敏感且谨慎的性子,而今,随着方继藩的水涨船高,他这原本一个贱商,地位也水涨船高了,不是他吹牛,走在京师里,寻常的官,他都未必放在眼里,从前哪怕是一个都头,都可以隔三差五的寻他来讨要一点茶水钱,现在……从前那些人,见了自己都得躲得远远的,哪怕是见到了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听说是西山王老爷押的货,也没人会来刁难。

    这才是真正的做买卖啊。

    在西山,他几乎做任何事,都不必去考虑官面上的问题,只需一心的打理买卖就可以了。

    这种愉悦感,是从前挣再多的银子,都得不到的。

    他只看了字条一眼,顿时喜上眉梢,接着匆匆的带着字条到了镇国府。

    “少爷,少爷……”

    匆匆进了去,少爷和温先生酒过正酣呢。

    朱厚照似乎也饿了,端了一个大碗,里头都是将就着熟谙出来的菜,一面扒着饭菜,一面低头看着舆图发呆。

    所有人都抬眸,看着王金元。

    王金元喜滋滋的道:“飞球队,来信了。”

    朱厚照啊呀一声,摔了手里的饭碗,一个箭步冲上来,夺过了字条,双手颤抖,紧张兮兮的将字条打开。

    这字条上写着:“幸不辱命,大捷!”

    短短的六个字,朱厚照身躯一颤。

    这些日子,他感受最大的是压力。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发了一通脾气,虽然父皇没有责罚,可他清楚,那百官们怎么看待他。

    不就是还是个孩子吗。

    不就是太子殿下太不懂事,太鲁莽了吗?

    这些老家伙们,对于所谓好坏的判定,实是可笑。

    朱厚照要的,就是一场大捷,一场飞球队带给他的大捷。

    他手里拿着字条,不断的颤抖,脸色先是苍白,随即慢慢恢复了血色。

    方继藩也激动道:“殿下,里头写了什么。”

    朱厚照一脸沉痛的样子:“飞球队……完了。”

    “啥?”方继藩忙是先吃下一块羊肉,匆匆吞咽进肚子里,因为他知道,趁着自己懵逼的时候,若是不吃掉这块辛辛苦苦涮了的羊肉,待会儿情绪要崩溃,就没心思吃了,能省要省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一口肉下肚。

    方继藩悲伤的情绪才涌上来:“啥意思?杨彪呢,沈傲呢?我看看。”

    “不看,不看,都死了。”朱厚照将字条要塞进口里,吞咽进肚子。

    方继藩手快,一把将这字条抢过来,打开一看,眼睛直了。

    幸不辱命!

    大捷!

    呼……

    方继藩方才还满怀着悲伤,毕竟是自己的徒孙,是个好孩子,另一个家伙,叫啥来着,对,叫杨彪,这人虽是个彪子,可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呀。

    可现在,他方才知道,是朱厚照这厮,在糊弄自己。

    方继藩龇牙。

    朱厚照乐了,却是一把将方继藩抱住,激动的道:“胜了,哈哈,咱们胜了,那些该死的家伙们,只知道动嘴皮子,吃着君禄,却不干一点人事,可是咱们镇国府……大胜,哈哈,老方,你开心不,你开心不。”

    “我……我……”方继藩觉得自己的脖子要被勒断,脸憋得通红,呼吸不畅:“我……我也很开心呀……呀……呀……”

    朱厚照一挑眉:“他娘的……那些混账东西,没错,他们就是伪君子,是伪君子!”放开了方继藩。

    方继藩弓着身,大口喘着粗气。

    朱厚照却激动的在衙堂里来回踱步,团团的转:“一群老狗,看本宫怎么收拾你们!”

    温艳生目瞪口呆的看着满口粗鄙之言的朱厚照,楞的老半天说不出话来,摇摇头,哎,罢了,不想、不管、不停、不看,吃肉!

    朱厚照正色道:“老方,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收拾东西,咱们……进宫!”

    飞球队,大捷了。

    一场大捷,足以让朱厚照吐气扬眉,他想要看看,那些个在那满口黎民百姓的大臣们,该怎么说。

    和方继藩收拾了一番,随即入宫。这一路,他兴奋极了,眉飞色舞的样子,将这字条,拿出来看了又看。

    ……………………

    崇文殿。

    今日乃是筳讲的日子。

    从前筳讲的时候,太子是必须到场的。

    而翰林官会同东宫的讲官们,则俱都出席,既为陛下讲授经学,也为太子殿下讲授学问。

    不过……朱厚照上一次拂袖而去,和翰林们闹的很是不愉快。

    尤其是一群年轻的翰林,以及东宫以杨廷和为首的一群讲师们,几乎被太子殿下狠狠的驳了面子。

    这些翰林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闹了一通,也没什么结果。

    陛下对于太子殿下,果然还是有点放纵啊,居然没有处罚太子殿下。

    所谓子不教、父之过,这一点,陛下做的很不好。

    只是……此时他们也不好继续追究,还能说啥,太子是国本,可陛下不做声,就算再苦口婆心的劝说,那也是枉然。

    杨廷和到了崇文殿,只看到太子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再赌气,索性,压根就不来了。

    而陛下呢,面带常色,他照例,带着欧阳志来。

    这位越来越经常伴驾在陛下左右的欧阳侍学,简在帝心,在众翰林之中,恩宠异常。

    这足以让人心里生出妒意。

    不过对于欧阳侍学,几乎没有人挑出任何一丁点毛病,论人品,有君子之称;论才学,是状元;论功绩,曾都督锦州军事;且少言寡语,从不胡言乱语,这一点,和他恩师,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弘治皇帝似乎对于太子的事,没有任何的交代,只是道:“诸卿开讲吧。”

    翰林大学士沈文颔首点头:“今日讲的是:子路问强。陛下,可否?”

    子路问强?

    弘治皇帝大抵知道,这个典故出自《中庸》,弘治皇帝道:“朕早读过,不过倒想知道,诸卿,有何看法。今日,就讲此篇吧。”

    沈文道:“可否请翰林院侍讲学士刘毅开讲。”

    方继藩道:“刘卿家文章,素来花团锦簇,其人,更是稳健,由他来讲,再好不过。”

    那刘毅出班,先是诚惶诚恐的行礼:“臣惶恐,臣学无所成,当不得陛下谬赞。”

    弘治皇帝朝他颔首微笑。

    刘毅方才清了清喉咙:“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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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毅先是摇头晃脑,之乎者也一通,将子路问强的原文念了出来。

    随即开始发表自己的议论,道:“子路问孔子,何为强。圣人的回答可谓精辟。所谓的强,有南北之分,用宽容柔和的精神去教育人,人家对我蛮横无礼也不报复,此乃南方之强也,品德高尚之人具有这种强。

    而若用兵器甲盾当枕席,死而后已,这是北方之强,勇武好斗的人就具有这种强。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和顺而不随波逐流,这才是真强啊!保持中立而不偏不倚,这才是真强啊!国家政治清平时不改变志向,这才是真强啊!国家政治黑暗时坚持操守,宁死不变,这才是真强啊!”

    刘毅说到此处,许多人暗暗点头。

    不错,南方与北方孰强,已经很明显了。

    北方之强,不过是勇武好斗之强也,这样的强,是真的强吗?不,这是不对的,真正的强者,理应具有高尚的品德,能做到公平公正,坚守自己的信念,只有这样的人,才是圣人所推崇的强者。

    刘毅道:“就如当今之世,历来胡人强横,好勇斗狠,而关内王化之土,远不如胡人甚矣。可我大明上下,义者以忠信以为甲胄,礼义以为干橹,戴仁而行,抱义而处,胡虏纵强,汉亦不更其所也。”

    众翰林纷纷点头。

    是啊,胡人的强,不过是一时的,而我大明,却是忠信礼义之强,此圣人所言之强,即便胡人猖獗一时,可忠信礼义,不是依然还在流传吗,这说明什么?

    弘治皇帝听着,暗暗点头。

    这一点,他是认同的,毕竟自幼便受鸿儒教诲,这忠信礼义四字,早已铭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刘毅道:“而今鞑靼人攻大同,大同岌岌可危,陛下定是忧心忡忡,却也不必担心过甚,胡虏即便入关,也无过是强弩之末矣,到时陛下下诏勤王,天下军马,势必云集燕云,此俱为忠义之士,鞑靼人不足为患。”

    不少翰林依旧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可弘治皇帝却是微微皱眉。

    讲道理,方才那南北之强,是有道理的。

    可这刘毅将这个理论,套进了当下的实际问题之中,作为天子,弘治皇帝也不是大傻瓜,倘若忠信的甲胄和礼义的干橹这般有用,当初,元为何灭宋,瓦剌人又为何能在土木堡击溃数十万明军,甚至俘虏了英宗先皇帝。

    大同的情况,不容乐观啊,此时瞎逼逼这个,确实很不合适。

    弘治皇帝心里忧虑重重,面上却是露出微笑:“刘卿家有些地方,说的也有道理……”

    有些地方……

    刘毅脸一红,这话细细一咀嚼,反过来说,不就是有些地方没有道理吗?

    陛下……这是在骂人哪,不过骂虽骂,却还是给刘毅留了一点面子。刘毅老脸羞红:“臣方才所言,不知哪里有错漏之处,陛下圣明,明察秋毫,还请斧正。”

    他较真了。

    对一个翰林而言,有些地方有道理就是砸招牌,所以刘毅有些不服气。

    弘治皇帝微笑:“圣人之言,都很有道理,可是实际情况,却不可一概而论。大同的战事,兹事体大,大同关内,有十万军民,一旦破城,则是生灵涂炭,鞑靼人一旦破了大同关,河北燕云之地,自此无险可守,无数百姓,便沦落虎口。忠信之甲胄,礼义之干橹,朕也希望他们有用,可朕以为,更需赖将士用命。”

    刘毅想说什么,可随即,却泄了气:“是,陛下之言,也有道理,不过……陛下,治国在于修德,而不在……”

    弘治皇帝压压手,似乎不想和他争辩下去:“刘卿家辛苦了。”

    刘毅只好拜倒,点了头,乖乖的回到了班中。

    弘治皇帝此时一点心情都没有,想要起身:“诸卿还有什么教诲吗?”

    沈文便看向众翰林。

    他这个翰林学士,其实是最难当的,因为翰林院和都察院一样,刺头尤其的多,很不好约束和管教。

    众翰林都默然无声,有人暗暗为陛下默哀,陛下最新心性有变,开始对圣人的道理,没有此前那般的信赖了,这不是国家之福啊。

    弘治皇帝便微笑道:“既如此,那么今日……”

    “陛下。”杨廷和此时站出班来:“臣有一言进上。”

    弘治皇帝看着杨廷和,对于这个詹事府的詹事,他是熟悉的,这个人是太子的老师,弘治皇帝极重视太子的教育问题,说起来,杨廷和还是弘治皇帝亲自挑选出来的。

    弘治皇帝道:“杨卿有什么想说的吗?”

    杨廷和正色道:“陛下忧心大同之事,情有可原,大同之战,关系无数百姓安危,陛下宅心仁厚,此乃应有之理也。只是,臣以为,陛下更该关注的,却是太子的学业,太子,乃是国本啊,倘若国本有失,陛下难道不该忧心吗?太子这两年来,已不读书了,臣忝为詹事,却无法教谕太子,更有甚者,而今太子竟连筳讲,都已不来参加,这样下去,臣恐……”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弘治皇帝深深凝望着杨廷和。

    他能看得出,杨廷和对于太子,失望透顶。

    自然,杨廷和不可能是一个人,他所代表的,怕是不少翰林们的看法。

    不读书,怎么成呢?

    弘治皇帝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外头,却有宦官匆匆而来:“陛下,太子殿下,闯入宫……”

    这宦官还没把话说完。

    外头,便是急促的脚步,听朱厚照道:“让开。”

    霸气的开字落下,朱厚照已入崇文殿。

    他的身后是方继藩,方继藩觉得自己挺傻的,回回跟着朱厚照,迟早有一天,不会有好下场。

    弘治皇帝一愣,看着眉飞色舞的朱厚照。

    而朱厚照左右一看,见跪在地上的杨廷和。

    还有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翰林。

    朱厚照背着手,心里大抵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朗声道:“父皇,臣……有事要奏。”

    “……”

    这就有点没规矩了。

    弘治皇帝却是沉默。

    他居然觉得,自己的儿子,有时候,虽是没规矩,却是没做错什么。

    若是从前,他定会大动肝火,可现在,更多的却是沉默。

    “太子殿下……”众臣向朱厚照行礼。

    朱厚照道:“杨师傅,你告本宫状是不是。”

    朱厚照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

    这就有点尴尬了。

    杨廷和沉默了片刻,道:“臣乃大明的臣子,饱食君禄,为社稷和……”

    “为什么社稷?”朱厚照有些怒了,前些日子就恼火,气还没消呢:“动动嘴皮子,就是为了社稷吗?”

    这一下子,却是打击了一大片。

    翰林们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这是什么话呀。

    我等读圣贤书,立功、立德、立言,怎么就成了耍嘴皮子了。

    “鞑靼人攻大同,你们还在这里摇头晃脑,这合适吗?”

    当着众翰林的面,朱厚照毫不客气的斥责杨廷和。

    杨廷和恼羞成怒。

    他是清流,清流是不该畏惧皇帝和太子的,否则……就要被千夫所指了。

    他凛然正色道:“太子殿下请慎言,臣等在此,教授礼仪,便是为了天下苍生……”

    朱厚照乐了:“那么胡人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杨廷和不禁道:“臣……臣……臣非匹夫……”

    “你不是匹夫,那谁是匹夫?”

    这有点胡搅蛮缠啊。

    杨廷和仿佛被逼到了角落里,而翰林们看着杨廷和,兔死狐悲。

    朱厚照又道:“本宫忧心大同军民,忧心大同的战事,你们竟在背后,说本宫的坏话,这又是什么道理?”

    杨廷和大义凛然的道:“太子殿下,抵御鞑靼人,不是靠忧虑,而是要修德,若是君王不修德,拿什么抵御鞑靼人。”

    朱厚照有点懵。

    这话……很耳熟,从前听的时候,觉得还有那么点儿道理,可现在听来,真是讽刺。

    朱厚照道:“不对,要抵御鞑靼人,需有飞球。”

    “飞……飞球……”

    众人哗然了。

    大家说修德,修的乃是孔圣之德。

    而太子殿下竟说,不需修德就可以,不要圣人,要飞球……这……这像话吗?

    杨廷和气的要呕血:“殿下哪里听来的妖言,飞球……算什么东西。”

    朱厚照喝道:“飞球保住了你们在此坐而论道!”他取出了袖里的便笺:“大同传来了急报,飞球队突袭城外鞑靼大营,大捷!”

    大捷……

    一下子,崇文殿里安静了下来。

    大同……居然大捷了。

    杨廷和脸色煞白,他突然明白,为何太子殿下今日,为何如此底气十足了。

    他有些不相信,鞑靼铁骑,就在大同城外,就算是大捷,那也不可能才短短几日功夫……这太匪夷所思了。

    而弘治皇帝脸色一沉,那大捷二字,仿佛与他的内心共鸣,他方才还在默默的看着彼此之间的口角,可现在,弘治皇帝却是坐不住了:“捷报在哪里?取朕看看!”

    朱厚照没有犹豫,亲自将便笺奉上。

    而弘治皇帝眼里,这六个字清晰入目:“幸不辱命,大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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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治皇帝脸色一变。

    大捷。

    他抬头,看向朱厚照:“是飞球队的快报?”

    “正是,父皇,这是飞球队飞鸽传书来的捷报,飞球队突袭了鞑靼大营,一切顺利。”朱厚照眉飞色舞的道。

    这一下子,那杨廷和等人脸色,更加的难看起来。

    弘治皇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大捷……

    这是好消息啊。

    这些日子抑郁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弘治皇帝乐了:“好,好的很。诸卿看看,看看吧。”

    有时候他虽觉得太子有些胡闹。

    可上一次在殿上他默然无言,其实真正气的,并非是太子,而是这些翰林,作为父亲,可以认为儿子有不好的地方,可是你们一面倒的认为太子糊涂,这就不一样了。

    弘治皇帝也是人,心里难免滋生反感。

    而杨廷和又在此不断的强调,太子这样下去,会动摇国本。这既让弘治皇帝觉得未必如此,却又加深了顾虑。

    现在……镇国府……果然有办法啊。

    弘治皇帝巴不得向所有人宣布,自己的儿子,绝非你们说的那样的不堪。

    你们说一千道一万,讲再多的道理,可办成事的,是太子。

    他将便笺转呈给一旁的宦官,宦官明白陛下的心思,将这便笺送到了杨廷和面前。

    杨廷和看着那‘幸不辱命、大捷’的字样,突然觉得格外的刺眼。

    他固然知道,大同大捷,对朝廷有莫大的好处。

    可是……却不知怎的,杨廷和心底深处,竟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大同的事,毕竟距离太遥远,对他而言,眼下的事,却是近在眼前。

    太子成日和方继藩厮混,他早有怨言,一直不好发作,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机会,却因为这大捷……却是打破了。

    他心有些乱,努力的看着这六个字,竟觉得这六字,宛如利刃,扎的他的心疼。

    良久,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陛下,这里所说的大捷,是何大捷?”

    他突然反问。

    弘治皇帝一愣。

    光顾着高兴,竟忘了这是飞鸽传书,飞鸽传书只能带个小便条,不可能详尽的。

    杨廷和道:“诛杀十人,是大捷,诛杀二十人,也是大捷,这诛杀百人,自然也可称之为大捷。可鞑靼人,有铁骑五万人,遮云蔽日而来,气势汹汹,鞑靼汗亲自坐镇,手提重兵,有一举破大同关隘,长驱直入之势。所谓的飞球队,无外乎,不过是一群乘坐飞球悬于鞑靼答应天空之人,如何杀敌?臣还想问,既是大捷,鞑靼人是否已经驱退。大同的危机,是否已经解除。鞑靼人死伤多少人?这些……在便笺之中,都未提及。”

    “……”

    弘治皇帝看向朱厚照。

    方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对啊,这大捷到底怎么个大捷法。

    朱厚照有点懵了。

    光顾着高兴,竟忘了这个细节。

    真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啊。

    朱厚照道:“大捷就是大捷,儿臣以为,飞球营的沈傲和杨彪二人,还算是老实人,儿臣想,若没有取百枚首级,他们……他们也不好报捷吧,儿臣……敢用脑袋担保。”

    百枚……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子殿下好大口气。

    就因为沈傲和杨彪是个忠厚的人,太子就敢做出这样的保证。

    杨廷和心里轻松了:“太子殿下,弘治六年,鞑靼患边,总兵官张丹,率精三万锐袭之,取其首级六十七枚,此……大功也。殿下只凭一张便笺,便言之凿凿,居然夸下了首级百枚的海口。太子殿下,军国大事,非儿戏。所谓飞球,不过是玩物罢了,可殿下沉浸其中,却荒废学业,臣忝为詹事府詹事,还是恳请殿下,眼下还是以读书为重,读书明志、读书明理,读书……方能知兵,方能治国平天下啊。”

    朱厚照脸有些红了:“定能斩百人,飞球队……”

    他回头看了一眼方继藩。

    方继藩想了想:“臣也可以作保,杨彪是个老实人,至于沈傲……”

    沈文这翰林大学士,面无表情的站在人堆里。

    自己的儿子,跑去打仗,他是一个书生啊。

    沈文的心情很复杂。

    心里在想,没事,没事……只要人没事就好。

    便听方继藩道:“沈傲人也不错。”

    “……”沈文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因为沈傲临行之前,沈文出于对儿子的关心,不免要打听一下和沈傲一道去大同的那个杨彪底细,一查,才知道是个彪子,据说做事糊里糊涂,没有自己的主见,人云亦云,总而言之,京师里随便掉下一块瓦,随便砸中哪个人,都可能比那杨彪聪明一些。

    就这么一个人,方继藩对他的评价竟比自己儿子高,这啥意思?故意打压我儿吗?

    方继藩随即道:“臣对飞球队信心更大,可以用人格作保,至少能斩三百人。”

    三百人,是方继藩的预估。

    毕竟花了这么多火油啊,这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这玻璃瓶子难道不是钱?

    方继藩觉得,掌握了制空权的飞球队,战绩不可能这样的不堪。三百可能还是保守字数。

    可崇文殿里,却是安静了。

    这方继藩胆子很大,吹得没边了。他显然对斩首二字,有什么误解。

    弘治皇帝心里不免又开始焦虑了。

    便听杨廷和道:“定远侯,开口就是三百,不觉得可笑吗?况且,定远侯以自己人格作保,倘若当真信得过飞球队,何不以头颅作保呢。”

    杨廷和深深的鄙视方继藩。

    这个家伙……还真是开的了口,三百……你有三百,我杨廷和名字倒过来写。

    杨廷和的话一出,许多翰林都笑了。

    崇文殿里,气氛居然开始轻松起来。

    许多人带着调侃的样子看着方继藩。

    他们不敢嘲笑太子,可不代表,不可以嘲笑你定远侯啊。

    我们只是笑笑,定远侯,你还来打我不成?

    当然,这只是背后的讥笑。

    方继藩这个家伙,跟人有私人恩怨,还是会很麻烦的,毕竟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都要居家过日子,没人会给自己不痛快。

    方继藩怒了,这杨廷和,居然敢嘲笑自己,岂有此理。

    “那好,三百,倘若斩首三百,这自是镇国府的功劳。若是没有斩首三百,便算是飞球队的大过,沈傲乃我最得意的徒孙,我将他当孙子一样看待,若是此次出击,他没有得到三百首级,这沈傲,要杀要剐,悉听陛下尊便!”

    “……”

    此言一出,掷地有声。

    众翰林一个个,看着方继藩,又看看太子,再看看沈文。

    弘治皇帝脸色僵硬,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太够用。

    朱厚照听罢,为之叫好:“好,就三百,方继藩说的对,没有三百首级,本宫斩了沈傲,以谢天下!”

    沈文差点要跪了。

    方继藩,你大爷的!

    太子殿下,亏得老夫要做你的老丈人啊,老夫将女儿嫁你,你便这样对待老夫?

    ……

    兵部尚书马文升快步穿过了午门,他身上携带着出入宫禁的腰牌,可要朝崇文殿去,却被宦官截住:“马部堂,您这是要往哪里去,陛下在崇文殿,这宫中,可是不能轻易走动的……”

    “走开!”马文升的声音,格外的洪亮。

    宦官一愣,干笑道:“有何事,不妨让咱通报一声。”

    “你不配!”马文升没有犹豫,直接将他撞开。

    宦官脸色青一块红一块,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啊。

    马文升脚步却是更急,压根没功夫理他。

    他乃弘治朝的君子。

    可近来,如过街老鼠一般,他不服气啊。

    朝廷内忧外患,这是他一个兵部尚书的责任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成化朝,不,这还得追溯至英宗皇帝土木堡之变以来,这武备松弛,数十年都如此,现在好了,出了什么事,一群人便要落井下石,自己反而成了千古罪人了。

    当马文升接到了自大同总兵官的奏报时,马文升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他反复的确认了几次。

    一下子,心里舒坦了。

    兵部固然是没用。

    他马文升,也不打算在这个兵部尚书的任上,被人夸耀什么政绩卓著了,他现在只求一件事,问题得解决。

    大同的鞑靼人,已经解决了。

    大捷啊。

    说实话,这一路上过来,他自己都有点不太相信。

    怎么可能。

    斩首一万五千级。

    可他毕竟是兵部尚书,自然而然,很清楚,这份奏疏,不会有假。

    他匆匆入宫,连通报都懒得通报了。

    还通报个屁。

    他这弘治朝君子,虽被一群言官们骂的狗血淋头,可这并不妨碍他对宦官声色俱厉。

    他急急的赶到了崇文殿外头,又有几个宦官想要拦截他。

    马文升手持奏疏,高高举起,义正言辞道:“吾有边镇急报,十万火急,谁敢拦我?”

    宦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十万火急,也不需要你一个兵部尚书来报信,且还直闯崇文殿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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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马文升哪里还管的了这么多。

    这样的奏报,实是太吓人了,其实马文升自己都吓着了,屁滚尿流。

    他像个疯子一样,继续朝里硬闯。

    …………

    殿中,围绕着斩三百人的讨论,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沈文的心情很复杂,他不喜欢自己的儿子成为赌注,这是自己的儿子啊,是自己的精血而生,他不是物品啊。

    弘治皇帝心思全在大同了,这捷报,到底有多大。

    飞球队只说大捷,可他们在空中,显然,也无法点验的,所谓的捷报,连分球队自己都不无法证明,那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的问题是,鞑靼人退走了没有,大同是否还是岌岌可危。

    杨廷和面无表情,看着方继藩。

    同行是冤家。

    原本杨廷和有一个美化的人生,他成为了詹事府詹事,专门负责教导太子,若是没有方继藩,即便是太子殿下调皮,可即便一个月给太子上几日课,作为帝师,在太子殿下克继大统之后,他会很快成为某部的侍郎,接着,又会以极快的速度,拜为内阁大学士,甚至……将来还能成为内阁首辅大学士。

    他所延续的,是无数前人所走的路。

    结果……太子跑了,天天溜去西山,不知搞什么名堂,自己这个詹事府詹事,陷入了极尴尬的境地。

    “斩首三百,定远侯,这可是你说的,倘若你虚报战功,小心国法不容。”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业务水平精湛,方继藩只是相信沈傲,因而认为肯定会有三百首级,而杨廷和直接帮方继藩坐实了,如若不然,便是虚报战功。

    虚报战功是严重的罪行。

    可他话音落下,突然有人拼命咳嗽,犹如抽风箱一般的大口喘气,接着整个人几乎瘫在地上,艰难道:“陛下……捷报……捷报啊……”

    马文升步行数里,终于抵达了这里,他这兵部尚书,身体却很孱弱,走到了崇文殿的时候,几乎已经力竭,可他还是高高拱起了手中的奏报:“大捷啊……”

    接着,几乎已没了气力,扑倒在地。

    马文升最可悲的地方,便是他总是会不幸运的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场合。

    比如现在,他已累瘫了,犹如扑街一般,直接倒地,这个时候,大家一看到兵部尚书倒地,第一个反应应当是,马公,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快,快叫御医来。

    可是……

    马文升犹如施了魔法一般,居然做到了没有关注人关注他。

    弘治皇帝豁然而起。

    所有翰林顿时鸦雀无声。

    朱厚照和方继藩愕然回首。

    每一个人,都盯在了瘫倒在地的马文升,不,是他那手里抓着的奏报上。

    萧敬不待多言,一个箭步上前,走到了马文升身边,低下身子,似乎忘了可怜的兵部尚书已是气若游丝,脸着着地,是死了还是昏厥过去,却是伸手,掰开马文升攥着的奏报,将他一根根手指掰开,奏报入手,萧敬粗重的呼吸,眼睛还是盯在这奏报上头,站起来,没有人再理会马文升。

    “念!”弘治皇帝大喝。

    便连这位素来以温厚著称的天子,此刻也忘了马文升的存在。

    萧敬忙不迭的打开奏报,低头:“臣大同都司总兵官金子中奏曰:‘鞑靼进犯,率部众无以计数,袭大同,大同军民上下,人人愤慨,欲与之决战。时有鞑靼人细作人等,毁大同关墙,大同……岌岌可危。”

    萧敬念得很快,接下来,他瞳孔开始收缩:“今我大同关防屏障尽失,鞑靼人已兵临城下,臣欲死战,报效天恩,以全忠义……”

    弘治皇帝皱眉,似乎是不满意萧敬在念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死战不死战,和现在有个屁关系?

    朱厚照道:“念紧要的。”

    萧敬颔首点头:“兹有镇国府飞球队,在此危亡之际,连夜奔袭敌营,是夜,关外鞑靼营寨火光冲天,喊杀四起,大火蔓延一夜,飞球队至黎明方回,待天罡拂晓,臣不敢怠慢,急令斥候出关,斥候所至之处,触目惊心,鞑靼大营,一夜之间,化为乌有,鞑靼汗人等,不知所踪,其余鞑靼人,尽都逃散,地上所遗留,多为无主牛马,遍地焦尸,乃至重伤不治之人,臣令斥候尽出,验明战果……”

    说到此处。

    弘治皇帝一下子放松了。

    看来,方继藩说对了,斩首肯定有三百人,否则,怎么可能鞑靼人怎么会连夜逃窜,不知所踪。

    大火袭营……

    这飞球队,很了不起啊。

    他欣慰的看向太子和朱厚照。

    杨廷和脸色一下子惨然,其余翰林面面相对。

    这飞球队,当真立下大功了?

    可接下来,萧敬则是露出了瞠目结舌之状,他有点懵,老半天才倒吸了一口气:“经点验,是夜,飞球队诛杀鞑靼太子二员,王子六十七员、丞相二人、太师一人、太保、太傅人等,计九人;万夫长三人、其余千夫长、百夫长,不计其数……”

    虽然鞑靼人的官爵,十分混乱,说实话,但凡是在翰林院文史馆里待过,修过元史之人,可能都搞不清楚为啥一个驻守边镇的将军也会被封为丞相,或者,明明是一个王子,却要给他封一个太保,他们很佩服蒙古人的脑洞大开。可是……

    谁也无法否认,这些职位,只有显赫之人才能得以分封的。

    这里头每一个点到的人,都是鞑靼部的骨干。

    杀了这么多?

    崇文殿里,已开始有些混乱了,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萧敬道:“其余人等,所取首级,计万五千之众,所获得牛马,七万头,虏鞑靼逃兵,计九百七十五人。所获马料,六万担……”

    杨廷和也开始呼吸骤停了。

    不是一百,也不是三百,这是一万五千人!

    他觉得命运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耳光,他两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一万五千个首级啊。

    而且,这显然不是假传功绩。

    因为所有的数目,都是可以对上的,比如上头明确写了,得到了一万五千颗首级;还有与之匹配的缴获牛马数目;甚至还抓了近千的俘虏,以及得到了大批的马料。

    每一个数目,都可以相互印证,想要作弊,根本没有可能。

    而且,这奏疏,乃大同总兵官所书,人家凭啥,给飞球队来吹嘘呢?谎报战功,而且还报的这么大,这是要杀头的啊,凭啥?

    弘治皇帝瞠目结舌,双目看着有些发虚,眼前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若是三百人,哪怕是三千人,也是可以让人接受的。

    可是一万五千人。

    这几乎已经形同于一场歼灭战了。

    原本岌岌可危的大同,现在安全无虞了。

    而那鞑靼人,直接遭受了重创,这一战,还真是……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萧敬一看陛下的异样,忙是上前。

    弘治皇帝扶着额:“无事,无事,朕缓一缓,缓一缓即可,拿奏疏来,取奏疏来,朕……要亲眼看看。”

    萧敬忙是献上奏疏。

    弘治皇帝陡然之间,眼睛开始放光,居然神奇一般,又开始变得龙精虎猛,眼里放出了精光起来。

    这一束精光在奏疏上掠过。

    随即,他抬起眼来,一拍案牍:“好,这才是汉军的威风啊。”

    朱厚照自己都有点懵逼。

    一万五千人,就算是杀一万五千头牛,那也是很辛苦的事吧,对于这一点,朱厚照有很深的感触,杀牛是不容易的事啊,这可飞球队,三百人,一夜之间,就杀了这么多鞑靼人。

    朱厚照回过神来,突然,眼睛也开始放光,他叉着手,一下子,神奇了。

    我朱厚照,也会有今日!

    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正待要开口。

    方继藩已冷静了下来,大功,大功呢……他正待要和朱厚照分享喜悦,一看朱厚照双手叉腰,立即觉得……这家伙似乎又不够谦虚了。

    方继藩一抓朱厚照,狠狠朝下一拉。

    朱厚照打了个趔趄,正要怒骂,拉本宫做什么?

    他下意识的,顺势拜下,另一旁,方继藩朗声道:“臣方继藩……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飞球队仰赖祖宗之灵,出击鞑靼,蒙陛下洪恩浩荡,一举击垮胡众,此尽陛下仁圣之功也,吾皇圣德,吾皇万岁!”

    朱厚照跪着,看看有板有眼,一脸敬仰的模样,朝向父皇称颂。

    他张张嘴,有点想说一些耿直的话。

    方继藩顺势,在他胳膊上狠狠一掐。

    朱厚照低声怒道:“别掐我!”

    却也明白了方继藩的意思,只好道:“父皇以仁德驾驭天下,飞球队将士,无不仰慕父皇恩德,父皇了不起,父皇好棒棒…………”

    好棒棒三个字,是跟方继藩学的。

    他显得无精打采,却还是继续道:“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崇文殿里已从混乱中,许多人开始明白怎么回事起来。

    便有翰林也忙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称颂之声,不绝于耳。



    弘治皇帝恍然。

    那称颂之声,传至耳边,宛如天籁之音。

    他抬起头,看着诸翰林,看着自己的儿子,看到了方继藩。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之后。

    他才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当然,眼前这个现实并不是不好接受,而是接受的非常愉快。

    “十年之内,大明再无鞑靼之患!”弘治皇帝下此断言。

    这一下,只怕彻底将鞑靼人打痛也打怕了。

    一万五千首级啊,这是鞑靼一万五千精壮,再加上当初在锦州的损失,人口稀少的鞑靼人,至少损失了一成成年的男子。

    一夜之间,延达汗辛苦的经营,化为了乌有。

    而弘治皇帝……赫赫之功,今日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还有奏报中所记录的一切,也将记录在千秋史册。

    哪怕有朝一日,大明不享国祚,新朝将其取而代之,人们追溯起来,也依旧会怀念大明有一个弘治皇帝,他开创了一个北逐胡虏,战功彪炳,犹如天上星辰一般耀眼,无人可以掩其锋芒的时代。

    弘治皇帝感觉自己有些飘了,很舒服的感觉。

    “沈傲,敕镇北候!”

    弘治皇帝今日格外的大方,甩手就一个候没了。

    方继藩脸有点僵,皇上,我有话说……

    沈文一下子,双膝一软,瘫了。

    沈家这是怎么了,先是太子妃,此后,儿子年纪轻轻,虽是将来太子登基,作为外戚,还是很有机会封侯的,可这……

    沈文也觉得自己飘了,像做梦一般。

    我沈文,也算是教子有方,而且,还教女有方了吧。

    他哭了。

    泪流满面。

    当然,他心里还是明白,这离不开方继藩的教诲,自己那儿子,从前是什么德行,他更清楚。

    他已做好了打算,以后沈傲这条命,就是他方继藩的,权当自己没有生过这个儿子,买定离手,生死由命,有朝一日,即便是死了,死在了外面,沈文……也没话说。

    “谢陛下恩典。”沈文热泪盈眶,哭哭啼啼道。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没搭理沈文:“还有那杨彪,敕新安伯,将士奋力,旨在封妻荫子,兵部,兵部尚书何在?”

    没人回应。

    终于,有人想起兵部尚书马文升了。

    却见马文升扑倒在地上。

    大冬天的,地上多凉啊。

    宦官上前,探了探马文升的鼻息,还有热气。

    于是有人轻轻拍了拍马文升的后背。

    老半天……

    马文升嗖的一下起来,可他却是一脸茫然,左右四顾。

    这张茫然的脸,迅速的冒出无数个问题。

    我是谁?

    我这是在哪?

    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他们在做啥?

    为何我出现在这里?

    他的目光,先由茫然,渐渐的恢复了色彩。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我叫马文升,我乃是兵部尚书。

    大捷……大捷啊。

    他一瞬间,泪流满面:“陛下,大捷啊……臣有捷报要奏。”

    所有人奇怪的看着他。

    弘治皇帝道:“朕已知道了。”

    已知道了?

    意思是,老夫已经奏报过了吗?

    马文升有点懵:“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弘治皇帝看了马文升一眼,这个马文升,真是有点儿糊涂啊:“兵部,核验沈文,尤其是杨彪的家世,但有父母在堂,有妻子在室,俱要报来,朝廷另有恩旨。”

    马文升忙道:“臣遵旨。”

    弘治皇帝又看了朱厚照一眼:“朕敕太子开府建牙,自此之后,镇国府辖屯田千户所、飞球营、备倭卫等,五品以下文武官员,不必请旨,镇国府可自行调任。”

    弘治皇帝满面通红。

    方继藩眼巴巴的看着方继藩,很激动,也很期待。

    真的很难得啊,难得陛下现在有点失去理智,突然变得无比大方起来,这是好机会,陛下一定要想起臣啊,臣也是有大功劳的啊,快想起来了,快想啊,我在这呢。

    待会儿,等陛下的兴奋劲过去,又成了那个小鸡肚肠,对自己都苛刻吝啬的天子,那可就啥都没了。

    方继藩拼命咳嗽了一下。

    弘治皇帝目光落在了方继藩身上。

    “方卿家怎么了?生病了?”

    “没……没有……”方继藩沉痛的道:“臣忧心大同边事,飞球队的作战计划,虽主要是臣……和太子一道谋划,可为了做到万无一失,臣已是几宿没有睡过好觉了,茶不思饭不想,对着舆图,愁白了头发,每日盯着,也亏得臣年轻……身子还扛得住,陛下,臣……扛得住……”

    “……”朱厚照奇怪的看着方继藩一眼。

    他脑海里出现了方继藩和温艳生愉快的打边炉、喝酒、唱歌的愉快画面。

    那……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啊。

    弘治皇帝眉头微皱,吁了口气:“卿家辛苦了。”

    方继藩道:“为陛下效劳,一点都不辛苦。”

    弘治皇帝颔首,似乎开始渐渐的冷静了一些:“明日,命御医至西山,为方卿家珍视,倘需用什么药,无论多么名贵和稀有,都不必吝啬,方卿家乃朕之肱骨,他的身子,很紧要。”

    “……”方继藩脸憋得有点红。

    弘治皇帝随即又道:“这镇国府,立下了大功,因而……此次作战,所俘虏的所有牛马和草料,俱都归镇国府吧,往后,也都依照此例。”

    朱厚照乐了,这可是数万头牛马啊,吃都吃不过来。

    他立即道:“儿臣遵旨。”

    弘治皇帝道:“方继藩教徒有功,这飞球,也是方继藩所营造,赏赐方继藩五百万金,传抄邸报,咸使天下闻之,其父教子有功,亦是予以旌表。他的母亲刘氏,敕诰命。”

    方继藩一听五百万金,便觉得倒胃口。

    我是缺五百万金的人?

    你大爷,这就好像,后世有人对首富说要奖励你五百万…分钱一样,信不信我方继藩转过头,拿五百万两真金白银来砸你。

    弘治皇帝已彻底冷静了。

    现在他开始有些后悔。

    一次就没了一个侯爵和伯爵,还有无数头牛马……好像,是太丰厚了一些。

    只是……眼下……已经开了金口……

    他苦笑,随即摇头:“从今往后,太子不必在詹事府学习了。太子行驾至西山,在西山署理镇国府军政,方继藩辅之。”

    詹事府……形同虚设了。

    虽说詹事府已经在实际意义上,已经形同虚设。

    可是而今陛下开了金口,亲自下了旨,意义就完全不同了啊。

    显然,陛下的意思很明显了,他对詹事府上下,颇有些不满,既然他们教育不了太子,且和太子已有了很深的矛盾,那么继续让詹事府上下翰林官们掣肘太子已经没有了意义,既如此,太子索性就‘毕业’了吧,爱干嘛干嘛去。

    免得到时候,詹事府和太子之间,又引发矛盾。

    其实弘治皇帝做出这个决定,既是为了太子,可也是为了杨廷和这些翰林们好,否则,你们天天这样闹下去,这矛盾越来越深,太子反正也不会听你们的,你们骂的越多,将来太子只怕不能容忍。

    可杨廷和一听,却差点背过气去。

    詹事府一旦没了,他就和普通翰林有什么区别,自己原本注定了的入阁拜相的前途,也就彻底的没了啊。

    “陛下……”杨廷和道:“太子殿下年少,失去教导,只恐……”

    朱厚照已是喜上眉梢。

    以后可以堂而皇之的天天混镇国府了,这不是好事,而且也不必再看到杨廷和这些师傅,这就更好不过了。

    可他一见杨廷和反对,立即道:“只恐什么?”

    “只恐……只恐殿下坏了心术。”杨廷和只好道。

    他总不能说,只恐殿下学不会治国之道吧。

    这治国之道,显然已经不需要他教了,这军政、民政的事,太子在西山,那可是玩的不亦乐乎,哪里还需你杨廷和来教导。

    所以,杨廷和提出了心术。

    什么是心术呢,就是说太子若是没有詹事府教导,可能会没有德行。

    道德不好。

    在这个时代,道德是极重要的事,没有道德,便是德不配位,是很可怕的事。

    方继藩这时道:“说起心术,我倒想起一件事来,若是我记得没错的话,杨詹事说过,若是飞球营能击杀三百鞑靼人,杨詹事的名字,便倒过来写是吗?大家可都停过了?杨詹事乃是道德高人,言出必践,这信守承诺,岂不也是德吗?杨詹事是否要做出道德的表率,好让太子殿下知道什么叫心术呢?”

    杨廷和懵了。

    自己有说过吗?

    当初确实是在耍嘴皮子,不过耍嘴皮子的话,能当真?

    改名?

    不能啊。

    改了名,自己岂不是不再姓杨,而是姓和?这等于是大不孝啊,若是传出去,自己交和廷杨,那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阴沉着脸,便不吭声。

    朱厚照立即大叫道:“君子都是信守承诺的,当初本宫承你教诲,听你说仁义礼信,这信,乃是做人的根本,做人岂可言而无信?杨师傅……不,和师傅,你就是这样教诲本宫的吗?”

    …………………

    本书第十九位盟主被Hinayana同学领取,万分感谢,Hinayana同学是一个高尚的人,是一个纯粹的人,是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老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