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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平秀实作为一名三面间谍,深知三方会谈的政治意义重大,并且已经向他的上线汇报了这个情报,为此,红党地下党和中统方面都要求他,务必尽全力去打探清楚此次三方会谈的具体情况。

    所以松平秀实这才借用开办报刊,进行专访的机会,频频接触宁志恒,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从宁志恒的口中取得了关于三方会谈最重要的情报。

    三方会谈,将在一个星期之后,在青岛举行!

    时间地点都有了,接下来就是要探取进一步的情报,松平秀实在脑子里飞快的盘算着,脸上却是不动半点声色,按照自己的思路将话题进行下去。

    此时,松平秀实的脸上适时露出向往之色,啧啧称赞道:“藤原君要去青岛一游?我也早听说青岛的景色秀丽,天下无双,可惜也是从未见过,真是羡慕啊!”

    宁志恒早就听出了松平秀实话中之意,对面之人明显对三方会谈起了浓厚的兴趣,不过考虑到此人是岩井公馆的情报员,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也很正常,所以宁志恒一时也没有察觉不对。

    他笑着说道:“怎么?松平君也想去看一看?”

    松平秀实赶紧点头说道:“我自小就仰慕中国的人文景观,在来中国之前,就曾经许下心愿,要游遍中国的秀丽河山,可惜一来到中国,就加入了岩井公馆,从此不再自由,羁绊于身,真是太可惜了!”

    宁志恒哈哈一笑,开口说道:“这还不简单,反正你这些天左右无事,就向岩井领事请几天假,随我一起到青岛游玩几天,也算是散散心,闲暇之余,黄昏西下,听风观海,与友对弈,也是一大美事!哈哈,怎么样?松平君考虑一下!”

    对于宁志恒的邀请,松平秀实惊喜万分,他正愁没有机会和借口,接近这一次的会谈,要知道岩井公馆虽然也是情报机构,但情报级别较低,而且势力只局限于上海,华北方面的事务根本插不上手。

    刚才他还打算回去之后,说通岩井建伊,以采访的名义,去往青岛参与会议,但他知道希望很是渺茫。

    可是如今藤原智仁开口邀请就完全不同了,不仅有了切实的借口,而且以藤原智仁的地位,一定可以接触到极为关键的核心人物,也许自己甚至可以直接从藤原智仁的口中,探听到自己需要的情报,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松平秀实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之情,他微微顿首行礼,高兴的说道:“哈哈!那可太好了!我这就回去向岩井领事请上几天假,我们一起去青岛一游,多谢藤原君美意了!”

    宁志恒也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并不以为意,再次落子,轻轻地说道:“松平君,你这局可要输了!”

    青岛的军用机场,李志群和王汉民正带着一行人坐上了迎接的车辆,一路向安排好的驻地驶去。

    迎接他们的是华北特高课一名情报军官横田少佐,他也是华北方面的联络官,这一次专门负责配合李志群等人的一切行动。

    此时坐在轿车前面座位的横田少佐,微侧着身子向身后的李志群和王汉民说道:“李君,我奉命配合你的清除行动,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你们在青岛的一切行动,都要通知我们特高课,并由我进行协调。”

    李志群赶紧点头说道:“请横田少佐放心,我们只是奉命清除本地的军统青岛站,一切行动都会和你们沟通好,绝不会擅自行动。”

    横田少佐心中不以为然,他对青岛的军统势力很是了解,早期就曾参与过对青岛站的围剿工作,知道本地的军统势力已经不堪一击,可是他知道,对方的行动,是双方高层都同意的,他自然不会多事,嘴里还是提醒道:“二位,青岛的情况非常特殊,这里到处都是我们的驻军,陆军,海军,宪兵司令部,还有我们特高课,势力分布交错,一旦有行动,我会提前联络各方,以防引起误会!”

    李志群和王汉民也赶紧点头答应道:“明白!请横田君多多关照!”

    车辆进入了一处高级宾馆,青岛这里风景秀丽,尤其是青岛湾的沿岸,修建着大量的宾馆,还有德国人遗留下来的别墅群,安置李志群等人自然不是问题。

    横田少佐把他们一行人安置好,又着重吩咐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去。

    李志群和王汉民看着横田少佐离去,相视的一眼,李志群示意之下,两个人就在宾馆门口找了一处石桌坐了下来。

    王汉民左右看了看,笑着说道:“不愧是北地第一,景色真是不错,就是这风有些大了!”

    李志群长舒了一口气,呼吸了一下略带海腥味的空气,感觉心神一松,点头说道:“来到这里,我反而轻松了不少,最少不用时刻担心被重庆分子打冷枪。”

    两个人都是心有所感,微微一笑,李志群接着说道:“汉民兄,这一次的青岛之行,我可是向影佐将军立下军令状,一定要在三方会谈之前,拔掉军统青岛站,清除安全隐患,影佐将军对我们期望甚重,如果我们这一次干得好,那可是在所有人面前露了脸了。”

    王汉民点头说道:“主任放心,我会全力以赴,绝不会让您失望!”

    李志群对王汉民很有信心,他知道王汉民在军统多年,暗地里一定藏有杀手锏,这一次就是要靠他来完成这项重要的任务,于是接着打气道:“这次就全靠你了,你想一想,现在华北方面和华中方面正较着劲,我们华中方面把华北地区的军统站一举剿灭,这在影佐将军和王先生面前,可是立下大功了,对会谈也是有利的,这个机会可是太难得了!”

    原来这一次李志群和王汉民之所以来到青岛,就是因为他和王汉民之前在一次闲谈之时,王汉民透漏,军统青岛站里有王汉民的故人,并且关系亲近。

    而李志群一听就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了,可是因为青岛并不在华中方面的控制范围,接下来的事情李志群无力完成,李志群就没有下功夫查询。

    可是自从李志群上一次从任曼山的口中知道了三方合流会谈的事情,当他知道地点就在青岛的时候,顿时意识到,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摆在眼前,绝不能够放过!

    于是他和王汉民进行了详谈,王汉民向他确认,青岛站的行动队长肖国元就是王汉民的旧部,并且王汉民有把握能够找到此人,李志群当下不再犹豫,赶紧向晴庆正良汇报了这件事,晴庆正良不敢怠慢,又向影佐裕树汇报。

    影佐裕树一听,也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能够在三方会议一开始,提前打一个漂亮仗,这对以后的谈判工作颇有益处,于是这才决定,让李志群等人以布置安保工作为由,提前进入青岛地区。

    而华北方面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毕竟这一次会谈事关重大,安全工作绝不能够有丝毫的疏忽,如果真的能够提前清除军统青岛站,这对于会谈的顺利进行,也是一件好事情,所以在影佐裕树一再要求下,最后也同意了这次行动。

    王汉民再次说道:“主任,我打算下午就去四处看一看,肖国元这个人是个孝子,当初他虽然调往青岛,可还是多次托人给家中老人寄信汇钱,为此,我还特意检查过他的信件,毕竟肖国元是在敌后工作,有些事情是要多留心一些的,我记得很清楚,其中有两封信件上的寄信地址,都是青岛北郊的宣华纺织厂,我判断肖国元一定在这个纺织厂里有掩饰身份,等我找到他,那一切就好说了,到时候由我来做他的工作,相信没有什么问题。”

    李志群满意地点头说道:“那就交给你了,不过找到人,也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还是要和日本人打好招呼再动手!”

    王汉民点头答应,他们在一旁低声交谈,而在宾馆的二层房间里,徐永昌正透过窗户的一角,仔细观察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徐永昌等人自从昨天被王汉民突然带回总部,就一直没有能够离开七十六号大院,以至于他无法向自己的上线汇报具体情况,今天早上又直接赶到了青岛,这一下,他和情报科彻底失去了联系。

    徐永昌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霍越泽交给他的任务,虽然是伺机清除王汉民,可是特意指出,他不能盲目行动,必须是要接到指示的情况下才可以动手,所以徐永昌只能是被动的观察,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自己的手下赵凯推门对徐永昌说道:“昌哥,主任叫我们下去集合,说是有事情安排。”

    赵凯原本是上海市区青帮的小头目,被李志群安排加入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在二大队担任了一个行动队长的职务,也是这一次被王汉民选中的三个人员之一。

    徐永昌闻言点头答应了一声,简单收拾了一下,将自己随身的东西收藏好,配枪插在腰间,迈步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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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市区幕兰社院,松平秀实向宁志恒告辞之后,急匆匆地出了大门,一路赶回了领事馆,直奔总领事的办公室,第一时间向总领事岩井建伊汇报今天的收获。

    当岩井建伊听到松平秀实要请假,陪同藤原智仁一起前往青岛之时,岩井建伊的眼睛一亮,顿时精神大振,他看着松平秀实,不禁点头笑道:“松平君,看来这段时间,你和藤原会长相处的非常不错,这一次青岛之行,他还要邀请你一起去,这可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松平秀实闻言,佯装不解,有些疑惑地说道:“机会?先生,你的意思是…”

    岩井建伊看着松平秀实的表情,以为藤原智仁没有向松平秀实说清楚,便笑着把松平秀实招呼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两个人相对而坐。

    接下来岩井建伊便把三方合流会谈的事情向松平秀实详细的解释一遍,最后说道:“这件事按照你的级别,原本是不应该接触的,不过现在不同了,藤原会长邀请你去青岛,这正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你可以以私人的身份接触和观察,回来之后要把详细的情况向我汇报。”

    原来,岩井建伊作为情报部门的首脑,又何尝不想探知双方会谈的具体情报,要知道这一次会谈的影响非常大的,波及方方面面,多探听和了解一些情报,总是没有坏处的!

    只是岩井公馆的力量有限,岩井建伊本人也不过是外交部驻上海的领事,权限并不高,无法把自己的触角伸到青岛去,所以即便是他知道三方会谈这件事情,也只能是无奈地放弃了这次机会。

    可是现在松平秀实得到了藤原智仁的信任,那么这件事就有了可操作的余地,这个机会绝不能够放过。

    松平秀实这才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开口说道:“原来是这样,请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多加观察,尽量探取一些情报,回来向您详细的汇报!”

    岩井建伊又仔细想了想,他知道松平秀实精明过人,能力出众,就接着说道:“最好能够探听到他们协商的秘密协议,这才是最具情报价值的信息,我建议你可以从藤原会长身上入手,据我所知,他是接受影佐裕树的邀请,才去青岛游玩的,实际上是为影佐裕树站脚助威,他有接触这些高端机密的可能,你现在和藤原会长的关系很好,可以试一试。”

    “嗨依,我明白了!”松平秀实赶紧点头答应,其实岩井建伊所说的正是他所想,以自己的身份,即便到了青岛,也很难接触到高端机密,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藤原智仁了!

    两个人商议之后,松平秀实告辞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开始处理公务,并积极做好前往青岛的准备工作。

    到了傍晚时分,松平秀实将手中的文件收拾了一下,谢绝了几位同事的邀请,独自一人出了报社,徒步穿过了几个街区,进入南部市区,并连续做了两个反跟踪动作,确认身后无人,这才拐进了一条巷道。

    走到一个弄堂口,看见弄堂口第一家的皮货铺里,一个老鞋匠正抬头和松平秀实对视了一眼。

    老鞋匠微微点了点头,松平秀实这才进入弄堂里,快步穿行,很快来到一处不起眼的住房门口,有节奏的敲响了房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松平秀实在地下党方面的联络点,他的单线联系人郁明远住所。

    看到松平秀实进来,郁明远赶紧迎了上来,低声问道:“出了什么情况?”

    因为松平秀实的身份特殊,目前在地下党内隐蔽战线的位置越来越重要,所以负责人林翰文对松平秀实有要求,除非是重大情报,不要轻易联络,以减少暴露的几率。

    松平秀实点了点头,将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来到座椅前坐了下来,轻出了一口气,缓声说道:“今天有重大收获,三方合流会谈的情况搞清楚了!”

    郁明远一听,赶紧上前一步笑道:“太好了,你的动作真快,说一说具体情况?”

    “一个星期后,也就是二十一号,会议的地点在青岛,具体位置还不知道,不过这不重要了,到时候我会亲自去看一看,也许有重大收获!”

    “青岛?那里可是华北日军控制的地方?”郁明远不禁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你也要去?怎么回事?是岩井建伊要求你去的?”

    松平秀实点了点头,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藤原智仁的背景深厚,身份特殊,有他替我遮掩,我去青岛会很方便,做事也会事半功倍!”

    郁明远一听也是兴奋不已,三方合流会谈的事情,地下党虽然之前早就得到了消息,可一直无法确定具体信息,总部也要求上海地下组织尽量调查详细的情报,现在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尤其是又有这么好的机会,松平秀实还有可能近距离接触最高端的机密,这是之前没有想到的!

    “之前你选择藤原智仁作为突破口,果然是一步好棋,此人在日本各界的地位极高,能够轻易接触各种,我们花费无数代价都无法得到的机密情报,应该早想到这一点,这是我们工作的疏忽,以后你要尽量多和他接触。”

    松平秀实深以为然,今天的收获之大远超出他的意料,他点头说道:“藤原智仁这个人虽然精明,但对情报工作不熟悉,言谈之间会透露很多的重要信息,而且他对我的观感很不错,这一次真是意外之喜!”

    郁明远笑着说道:“那就好!对了,中统方面你打算怎么做?”

    松平秀实闻言,苦笑着说道:“还能怎么办?如实汇报了,只不过电文里只需要说明会议的时间和地点,至于我前往青岛的事情先不能提,不然这些人会给我施加压力,最后不搞出点儿情报来应付他们,只怕交代不过去。”

    原来就在两个月之前,原本处于蛰伏状态的松平秀实,突然接到被启动的信息,新任中统苏沪区区长沈乐冒险潜入上海,亲自和他见面。

    于是沈乐手持陆元南的约定信物,并用特定的暗语启用了松平秀实,至此松平秀实结束了蛰伏状态,再一次以蝙蝠的身份,开始为中统提供情报。

    不过这一次沈乐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之前蝙蝠的两次遇险,都是因为手下的工作小组出现了问题,最后险些暴露,所以说人多不一定管用,于是他没有再给蝙蝠布置工作小组,只给他留下了一个信鸽,只负责电台传讯,除非有重大的机密情报,否则蝙蝠不得轻易联络。

    郁明远点头说道:“这些你自己斟酌好,其实上级也指示过,目前各党派一致对外,只要不涉及我党的机密,情报可以和国党共享。”

    松平秀实交接完情报,抬手看了看时间,他在这里不能够逗留太久,于是起身告辞离去。

    三天后的中午时分,青岛北郊的宣华纺织厂,这个纺织厂原本是本地中国富商的产业,可是日本人占领青岛之后,大肆吞并和抢占中国商人的产业,几乎所有的工厂都被日本人掌控,这个纺织厂也不例外。

    这个时候正是工厂下工,回家吃午饭的时候,劳累了多时的工人们为了抓紧短暂的午休时间,歇工的铃声响过,就从车间蜂拥赶往大门口,人群拥挤在一起,一窝蜂的出了大门。

    就在工厂大门的不远处,两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蹲在墙边的角落,目光从这些工人们的脸上逐一扫过。

    为首的正是王汉民,自从来到青岛,他就一直守在纺织厂的大门外,对纺织厂员工们进行识别,因为只有他认识肖国元,而他手里面又没有肖国元的照片,识别工作只能由他亲力亲为。

    可是这两天来以来,他并没有发现这个纺织厂的员工里有肖国元,这让他不禁大为失望,原本信心十足的他,心中有些没有底了。

    “主任,是不是肖国元根本不在这里,或者换了地方藏身了?”

    说话的正是行动队长赵凯,他能说会道,人也机灵,很快得到了王汉民的关注,这两天都是在王汉民身边招呼。

    王汉民闻言也是摇了摇头,毕竟他看到那两封信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也许肖国元真的换了身份隐藏了,不过,王汉民并不气馁,他能够向李志群担保此次行动成功,自然是心中早有成算,只不过抓捕和策反肖国元,是最简单和直接的办法。

    “再查一查,对一个潜伏者来说,一个可靠的掩饰身份得来不易,除非有意外的情况,否则是不会轻易舍弃的,也许真的有意外情况!”

    等到工厂大门口已经没有了人,看来所有的工人都已经离开了,王汉民再一次一无所获,他只好转身离开,赵凯紧随其后,在附近乔装逗留的行动队员也随之一起,三三两两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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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汉民带着人回到了宾馆,不多时李志群也带人赶了回来,两个人挥手让手下人退去。

    回到房间,王汉民有些失望地说道:“情况还是和以前一样,两天了,这工厂里的工人我都过了好几遍,还是没有发现肖国元出现,又找了工厂里的两个老人,指认了纺织厂里符合条件的男工,都不是肖国元,现在看来肖国元应该不在这里。”

    李志群点头说道:“但肖国元和纺织厂一定有关联,会不会肖国元的落脚点就在附近?我已经让横田少佐联系好了,今天下午我们就去警察署,调查了一下纺织厂附近居民区的居民,日本人在青岛经营的时间长,对居民户口管理的很严,或许可以查到一点线索,老实说,我真不愿意找这个横田少佐,用了他,这功劳可就少一半了!”

    说到这里,李志群看着王汉民的脸色,又出言安慰道:“汉民兄,不用太多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做事哪有一帆风顺的?”

    王汉民知道李志群心中只怕比自己更急,不过能够强自掩饰,反过来安慰他,也是难得了,看来自己有必要给他打一剂宽心针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点头说道:“就是找不到肖国元也没有关系,我还有一个线索,只不过觉得肖国元最好突破,这个线索可能用不到,就…”

    李志群一听,眼睛顿时一亮,他就知道王汉民手中必有底牌,不然之前也不会向自己打包票,说是有把握清除青岛站。

    “快说一说!”

    王汉民沉吟了片刻,说道:“军统青岛站站长付胜远,这个人早年和我都在力行社供职,彼此都照过面,只是没有打过交道,我对他虽然不熟,可是颇有耳闻。

    因为这个人非常惧内,特别怕老婆,而他的妻子叫丁明珍,也是力行社的电讯人员,我也见过几面,后来力行社改组为军情处,各地开始成立情报站,我被调往武汉站,付胜远原来是准备调往天津站,可是他的老婆丁明珍坚决不同意,原因就是丁明珍的家就在青岛,而且是青岛大户人家的女儿,丁明珍逼着付胜远向总部申请,两个人最后一起调到了青岛站,当时,同事们还都笑话过付胜远,这事情我记得很清楚。”

    当时的军情处对这方面管理的并不严,保密意识并不强,甚至为了情报站初期建立顺利,很多时候甚至专门挑选本地的人员,去利用以往的社会关系建立情报站,所以付胜远的要求并不算过分,总部也就批准了他的申请。

    因为谁也没有料到,之后战争爆发,青岛会成为危险的敌后区域,情报站也由明转暗,各自隐姓埋名潜伏下来,这反而成了一个隐患。

    李志群一听,就知道王汉民是打算从丁明珍这里找到突破口。

    果然,王汉民接着说道:“丁明珍出生青岛大户人家,在青岛丁姓的大户人家并不多,再追查家中的子女,找到这个丁明珍并不困难,她也是军统局的人员,加上付胜远的关系,还一定是核心成员,只要找到她,付胜远就不难找了。”

    李志群闻言心头狂喜,王汉民说的不错,按照这个条件去寻找,难度并不大。

    其实他这两天心里何尝不是焦急难耐,距离大会的召开还有三天的时间,他之前向影佐裕树申请的时候,是再三保证行动一定成功的,可是时间越来越紧,寻找肖国元的工作并不顺利,他又如何不急,只不过他总算是有些担当,不肯给王汉民施加压力罢了,如今柳暗花明,王汉民又吐出一条重要线索,他自然是非常高兴。

    “汉民兄,你这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藏的可真是严实,说实话,之前我这心里可真是没有底了,哈哈!”

    王汉民看着李志群兴奋的样子,也是苦笑解释道:“我之前认为找到肖国元,就足以完成任务了,对于付胜远,我到底不愿意牵扯他的家人,如今也只好顾不得了!”

    李志群一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们先顾自己吧,做这一行是不能顾忌太多的。”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一皱,接着说道:“不过这样一来,大面积的进行调查筛选,我们的人员就不够了,必须要借助特高课的力量,这功劳可就又打了折扣了。”

    李志群这个人别的还好说,就是好大喜功这个毛病难改,一心只想吃独食,这也是他为什么在伪政府,一直不得志的原因之一。

    王汉民见状说道:“还是先找一找肖国元,实在不行,再找丁明珍!”

    李志群点头同意,能够找到肖国元最好,这样大家都省事。

    两个人在屋子里密谋,可回到房间里休息的徐永昌,却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中焦虑难安。

    这几天来,他一直跟着王汉民身后,在纺织厂附近埋伏,等候王汉民的指令抓捕目标。

    通过这几天来的观察,他也搞清楚了,王汉民一定是掌握了那个青岛站人员的一些情况,认为目标和那个纺织厂有关系,尽管他心中也是提心吊胆,可好在王汉民好像也失算了,这几天都没有发现。

    接下来,王汉民会怎么做呢?自己需不需要从中做做些手脚,提醒自己的同志呢?

    思虑了很长时间,徐永昌最后还是决定不能妄动,自己受命潜伏是为了清除王汉民,甚至更重要的任务,如果在情况不明之下,贸然行动,万一暴露了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按照科长霍越泽的命令,自己的一切行动都要等到上级的指示才可以实施。

    可惜徐永昌并不知道,他如今身在青岛的情况,上海情报科方面根本不知情,因为情报工作的特殊原因,徐永昌除非是有重大情报汇报,或者接受重大指令时候,才可以和上线洪时捷联系。

    所以徐永昌没有主动联系,洪时捷在短期内也是无法察觉,更不会上报,而被挑选参加青岛行动的人员,名单也是对外保密,就是骆兴朝也没有刻意去追查,以至于徐永昌此时处于失联状态。

    当天下午,王汉民和李志群在横田少佐的带领下,赶到附近的警察署,开始筛选纺织厂附近居民区的住户和人员。

    查找一直到了傍晚,王汉民终于有了发现,他将一份居民户籍登记表抽了出来,仔细查看上面粘贴的照片,核对良久之后,递给了一旁的李志群,说道:“找到了,就是他!”

    李志群欣喜万分,他一把拿过登记表,看着上面的名字和登记的内容,笑着说道:“终于找到了,于新泰,原来在宣华纺织厂做工,不过现在到附近的煤料厂当了工头,怪不得我们没有找到他,感情是换了东家,现在我们兵分两路,马上布置抓捕。”

    就是一旁的横田少佐也很是高兴,他很快命令警察署的警察带路,两队人马各自行动,一队前往煤料厂抓人,一队去往肖国元的住所。

    王汉民带队赶到了纺织厂附近的一个平民居住区,很快找到了肖国元的住所。

    可是当王汉民布置妥当,七十六号的人员们冲进房屋的时候,屋子里是空无一人,王汉民急忙下令搜查,可是搜查了良久,最后的结果让他极为失望,肖国元肯定是脱身而走了。

    很快李志群也从煤料厂赶了过来,和王汉民料想的一样,李志群也是扑了一个空。

    王汉民向李志群汇报道:“我们已经搜查了整个房屋,发现这处房屋已经好几天没有人居住了,厨房里的剩菜都馊了,还是好几天前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值钱物品和钞票,肖国元只拿走了一些财物,其他的衣物和一些必需品都没有动,从各种迹象来看,他走的很匆忙。”

    李志群也说道:“我们去煤料厂抓人,目标已经跑了,询问了煤料厂的人,他们说于新泰,也就是肖国元,在三天前的早上露了一面,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再也没来上工,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把煤料厂的人都扣下了。”

    这个时候,一起行动的警察将附近的几名邻居都带了过来,王汉民向他们仔细询问了情况,大致的情况和李志群了解的差不多。

    肖国元也是在三天前就不见了踪影,这几天房门紧锁,根本没有人看见过他。

    李志群在屋子里打量了一会儿,最后对王汉民说道:“三天前早上,不就是我们刚刚来到青岛的当天,也就是说,肖国元在我们刚刚来到青岛前的几个小时,就突然毫无征兆地撤离了,这会不会太巧了?”

    “这不是巧!”王汉民苦笑道,他用手指着指屋子里的摆设,“肖国元在青岛潜伏了这么长时间,他的掩饰身份和住址一直都没有换过,也就是说他认为,他的掩饰身份和住址隐蔽性是很强的,安全性很高,一个潜伏的情报员经营一个长期的身份,非常不容易,没有特殊的意外情况,他是绝不会撤离的,可是我们已经看到了,他撤离之前没有任何准备,走的非常匆忙,一定是听到了风声。”

    说到这里,王汉民看着李志群,无奈地说道:“主任,我想应该是我们的行动漏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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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汉民的话分析的很有道理,肖国元一定是在突发状况下离开的,这个时间非常短,短到他来不及做任何交代。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罗雨泽怕耿子平和肖国元两个人有问题,暗中和王汉民有联系,为防万一,根本没有给他们时间准备,传达完命令之后,派人盯着他们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启程了,所以王汉民可以很清楚的从屋子里留下来的痕迹,判断出当时的情景。

    李志群不由得疑惑地自语道:“是啊!这不是一个巧字,能够解释的通的!一个潜伏多年的军统特工,就在我们刚刚到达青岛前的几个小时紧急撤离,只是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的目标就是他呢?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李志群还是对王汉民的判断有一丝不确定,他认为王汉民前面的判断是对的,肖国元是在一个非常紧急的情况下撤离,但是否是因为自己一行人的原因,还是有待商榷。

    李志群接着问道:“军统方面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呢?即便是特工总部内部,也只是知道我们是去南京出差而已!即便军统知道我们的真正行踪,知道我们来到了青岛,那又是怎么知道肖国元就是我们要找的目标呢?要知道肖国元的事情,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别人根本无从知晓。”

    王汉民却是有不同的意见,他对军统局了解的更深,开口说道:“最后这一点并不难猜到,如果军统知道我来到青岛,那么他们一定会猜到,我可能利用以前的关系,找出青岛站的行踪,我之前在军统的历史和履历很清楚,他们只要找出和我可能有关联的人,就可以找到肖国元,让他撤离也是完全说的通的。

    其实,最难的反而是前面的两个问题,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来青岛?尤其是我要来青岛?”

    王汉民的分析极为精准,他很快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可是却无法找出自己行踪泄密的原因。

    “么的!那个内鬼还没有死!”李志群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现在他的心情更是郁闷,并不是因为肖国元的逃脱,而是他知道,自己身边的那个内鬼很可能并没有死,骆兴朝选定的那四个人应该成了替死鬼。

    不然怎么解释自己等人的行踪泄密?一定是那个内鬼查出了自己和王汉民的行踪,然后上报给了军统总部,军统总部调查了情况,找出了肖国元这个隐患,这才紧急通知青岛站,让肖国元紧急撤离了!对,一定是这样!

    王汉民也反应了过来,按照这个推论,一路推上去,那个潜伏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内鬼确实还活着,也就是说之前的甄别行动是失败了,骆兴朝杀的四个人都是错的!

    想到这里,王汉民不禁心头发紧,这个内鬼近在咫尺,却又渺无踪迹,时刻隐藏在自己身边,如同一条毒蛇一样窥伺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狠狠咬上一口,致自己于死地。

    一想到这里,王汉民也是心中焦虑不安,他和李志群相视一眼,心情顿时暗淡。

    李志群不愿意再多说,挥手示意收队,他自己去和横田少佐解释了一番,让他去收拾残局,一行人这才回到了住所休息。

    回到了宾馆,李志群心头烦躁,又来到王汉民休息的房间,王汉民此时也是没有睡意,两个人再次低声商议起来。

    王汉民首先开口问道:“主任,这个内鬼的能量很大啊,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具体行踪的呢?”

    李志群也是感到有些奇怪,缓声说道:“知道我们两个离开特工总部的人不少,离开之前,我向他们分别交代了工作,像骆兴朝和吴世财这些高层干部大多都知道,只不过他们都是认为我们两个是去南京出差了。”

    王汉民也说道:“二大队的魏明朗是知道我离开的,但也是只知道我会去南京,青岛之行,应该是非常保密的。”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看向李志群问道:“骆兴朝,他是影佐机关的耳目,他会不会知道我们的真正行踪?”

    李志群摇了摇头,说道:“他也不知道,影佐将军特意向我交代,不能向任何人泄露青岛之行,即便是骆兴朝也不可以,也就是说,骆兴朝也是不知道我们来青岛。”

    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如果骆兴朝都不可靠,那我们七十六号还有可靠的人吗?”

    王汉民听完恍然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七十六号的人员来源复杂,又都是以利驱使,忠诚度低,很容易出问题,如果像骆兴朝这样的日本探子都有问题,那他们又能去相信谁呢?

    他无奈地说道:“会不会是我们太多疑了?万一不是我特工总部的问题,而是日本情报部门那边出了问题,影佐机关或者是特高课,这两个部门都是知道我们的行踪的。”

    李志群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但愿你说的对,不是我们的问题,不过这个范围可就圈的太大了,也根本无从查起。

    再说日本人那边组织严谨,出现内鬼的几率非常小,我还是倾向于我们特工总部出了问题,等回去之后,我亲自筛查一遍,倒要看一看这个内鬼究竟是谁!”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李志群说道:“算了,先不要想那么多,我们先把青岛的问题解决了,我明天就请横田少佐去联系,调查青岛地区的丁姓大户,找出丁明珍,我就不相信,她拖家带口的,也能消失无踪!”

    就在他们在商量下一步措施的时候,北郊的一处独立宅院,青岛站机关所在地,罗雨泽和付胜远也正在桌案前,手指着桌上的几幅图纸,仔细推敲着爆破计划的一些细节问题。

    付胜远首先开口说道:“我们选定的别墅就在兴泰宾馆的东侧二十米,目前炸药已经筹备好,只等地道挖通,进入排水系统,按照图纸的标注,就可以接近到会迎宾馆的附近,在这个拐弯处放置炸药,如果我们能再搞到一些炸药,还可以再这里布置一个爆破点,这两处爆破点一起引爆,危力足以把会迎宾馆的西侧给掀翻。”

    罗雨泽带着希翼的目光扫视着图纸,点头说道:“会迎宾馆的一层西侧正好是一个大厅,也是会迎宾馆唯一一处可以安排会场的地方,到时候三方所有的政要都会聚集在这里,还有日本人华中和华北方面的各方代表,想想看,只要爆炸声一响,这些人都会被送上天,整个抗战局势都会为之一变,老付,我们可都是改变历史的大人物了,哈哈哈…”

    付胜远一听,也是不由得精神大振,兴奋的说道:“是啊,这可是天大的功劳,还是科长你匠心精巧,想出这样周密的计划,日本人再狡猾,也不会想到我们会避开入海口,从半路挖地道直接侵入排水系统,接近会迎宾馆。”

    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可惜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可惜我们能搞到的梯恩梯炸药就这么多了,如果再多一点,把握就十足了,会迎宾馆是德国人建造的古堡式建筑,地基牢固,墙体还使用了很多花岗岩石,非常的坚固,我们的炸药可能有些不够。”

    罗雨泽却是大手一挥,笃定的说道:“没有关系,现有的这些爆炸当量,炸不翻它,但是炸塌是足够了,区别不会太大!”

    罗雨泽也是行动好手,尤其是对爆破很有一手,整个行动计划都是他一手设计的,对此信心十足。

    别动队一来到青岛,罗雨泽就让付胜远多方收集关于会迎宾馆的一切资料,他们不仅了解到了会迎宾馆内部的房屋结构,更重要的是他们搜集到了关于会迎宾馆的排水管线图,终于找到了行动的切入点。

    原来青岛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里是由德国人统治的,时间长达近三十年,当时的德国人是想长期把青岛当做殖民地,所以投入很大。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德国人在风景最秀丽的青岛湾沿岸,修建了大量的别墅群和高层建筑,这里也成为德国侨民主要聚居的区域。

    会迎宾馆就是其中之一,也是由其中面积最大,档次最高的一个古堡型建筑改建而成的。

    而德国人对于这一片德国侨民居住区域的基建工作非常重视,尤其是排水管道的修建,完全是以当时亚洲最先进的水平修建的,所以整个排水系统非常有序,联通了各处建筑,出口直通内海,而且管道的直径很大,足可以让行动人员通过。

    付胜远花了很大的代价搞到了这张排水系统的图纸,罗雨泽就是依据这张图纸,制定了整个行动计划,他设计通过排水管道接近会迎宾馆进行爆破。

    这项计划倒是和宁志恒当初爆破福冈仓库颇为相似,只不过宁志恒做的更彻底,直接进入仓库安放炸药,而罗雨泽的目标是人,只需要破坏建筑即可。

    考虑到会迎宾馆只有西侧一层大厅,有布置会场的可能,他就决定在宾馆的西侧下方安置大量梯恩梯炸药。

    可是日本人也不是傻子,他们的安保工作很严密,之前也了解这片区域的排水系统很特别,于是早就派人把守住所有的排水入海口。

    罗雨泽发现排水入海口被日本人把守之后,最后另辟蹊径,利用青岛站人员的一个身份,用高价租下了这片别墅群里,最北端的一处很不起眼的别墅,并在十多天前就开始挖掘地道,从半路上破入排水系统,避开管道入海口,然后按照排水系统图纸的指引接近会迎宾馆进行爆破,整个行动设计精巧,动作隐蔽,成功的把握很大。

    只不过之前需要准备的工作量很大,又要防备日本人的察觉,进展的很缓慢,好在他们提前近一个月就知道了目标,准备时间足够长,目前一切都很顺利。

    现在万事俱备,只等伪政府等各方面的人员到来,到时候布置定时爆破,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两个人踌躇满志,对此次行动充满了信心,一时间谈的很是高兴!



    罗雨泽和付胜远正在一脸兴奋地讨论之时,门外传来敲门之声。

    “进来!”付胜远说道。

    房门推开,一个妇人推门而进,她三十多岁的模样,虽然只是一身普通的杉裙打扮,却是难掩苗条的身姿和秀丽的容貌。

    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两杯咖啡,来到两个人面前,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一聊起来就没完,给你们准备点宵夜,垫垫肚子再谈吧!”

    罗雨泽忍不住哈哈一笑,手捂着肚子说道:“还是嫂夫人心疼我啊!知道我这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叫了!”

    原来这个妇女正是付胜远的妻子丁明珍,她早期就加入力行社,担任电讯工作,原本比付胜远岁数小很多,只是付胜远一再追求之下,才嫁给了他,不过老夫少妻,难免就有些底气不足,所以付胜远惧内的名声,大家都是有所耳闻的。

    付胜远看见妻子,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他赶紧将桌案上的图纸收起来,空出位置,让丁明珍把托盘放下,嘴里温言说道:“这么晚了,你去休息就好了,我们还要谈到很晚,就不要等我了!”

    丁明珍也是老牌情报人员,目前青岛站式微,她还担任着青岛站的电讯科长和监管财物的总务科长,自然清楚他们在讨论什么,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向付胜远嘱咐了几句,又向罗雨泽示意,这才转身离去,从外面将房门关紧。

    罗雨泽看着丁明珍离开,忍不住对付胜远羡慕的说道:“老付,真是好福气啊,嫂夫人温良贤惠,夫唱妇随,真是羡煞旁人了!”

    付胜远也是颇为得意的笑了起来,当初在力行社,多少人追求年轻貌美的丁明珍,最后却被自己娶回了家,这是他这辈子极为得意的一件事,听到付胜远夸奖,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可惜她跟着我这个半老头子,没有享几年的福,现在还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和日本人斗了这几年,几次都差点失手,唉!真是委屈她了!”

    付胜远对自己的妻子是非常爱惜的,毕竟是患难夫妻,同甘共苦多年。

    两个人品尝着点心和咖啡,闲聊了起来,不多时,门外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不过这一次是青岛站的情报处长李权,他几步来到面前,急声汇报道:“就在一个小时上,有两拨人分别去煤料厂,还有肖国元的住所抓捕肖国元,动作很大,现在就连煤料厂的人也都全部扣了起来。”

    罗雨泽和付胜远一听都是心头一紧,两个人相视了一眼,王汉民果然是冲着肖国元来的。

    把肖国元和耿子平送走之后,罗雨泽等人自然是要进一步搞清楚,这两个人到底谁有问题?于是派人监视了这两个人的住所和工作地点,今天果然搞清楚了。

    罗雨泽点头说道:“果然还是肖国元,原本他的可能性就大一些,不过现在看来,王汉民是来抓捕,而不是秘密接头,这说明肖国元本身还是不知情的,好在我们提前得到了消息,不然我们这些人可就被人一锅端了!”

    付胜远也是后怕不已,他心有余悸的说道:“王汉民这个家伙可是太危险了,差一点就被他得逞了,我们之后的行动一定要格外小心。”

    罗雨泽也是连连点头,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看着付胜远说道:“老付,你和嫂夫人当初是不是和王汉民也照过面?”

    付胜远一愣,然后点头说道:“是,应该是见过几面的,不过我们不在一个科室,平常也没有打过交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容貌也变化了不少,我想他是认不出我的!”

    至于妻子丁明珍,付胜远是不担心的,她平时不出外勤,很少出门,倒是不用担心。

    罗雨泽想了想,还是仔细叮嘱道:“小心无大错,老付,从现在开始,你什么也不要做了,这几天都不要出门了,接下来的一切工作,都由我来布置。”

    付胜远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现在是关键时刻,绝不能出一点问题,如果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行动失败,他可就百死莫赎了。

    而且罗雨泽的职务高于他,他只是罗雨泽的副手,军令如山,他不敢怠慢,当即点头答应。

    罗雨泽又对李权说道:“这些天,你们青岛站的潜伏人员都尽量减少外出活动,不可妄动,成功在即,行动之前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罗雨泽语气严厉,李权赶紧点头领命道:“是!请您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时间到了一月二十号的下午一时,宁志恒带着一行人赶到了上海军用机场,和影佐裕树等影佐机关的一众情报官汇合,双方寒暄过后,各自登上了自己的专机。

    客机沿着机场的跑道由慢变快,越来越快,最后轰的一声,向蓝天冲去。

    飞机经过最初的颠簸,慢慢趋于平稳,宁志恒坐在机窗旁,向下俯瞰,澄蓝的大海和蓝天相映成章,上下都是蓝色的世界。

    一旁的松平秀实也是兴奋地看着窗外的景物,嘴里不时感叹着,甚至掏出采访时专用的相机,通过机窗玻璃不停的拍摄着。

    这一次宁志恒带的人并不多,除了松平秀实,就只有自己的随身秘书易华安,还有木村真辉带领的十名保镖,并携带了一台大功率的电台。

    对此影佐裕树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藤原智仁是藤原会社的会长,他有很多商业事务需要处理,随身携带一部商业电台,任谁也不会不长眼,多说一句。

    这一次的行程,影佐裕树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因为影佐裕树要提前去往青岛和华北特高课课长土原敬二会晤,商谈一些事情,所以需要提前一天赶到青岛。

    从上海到青岛距离并不远,飞机不过三个小时的行程,到了下午四时,飞机在青岛机场降落,宁志恒带着一行人下了专机。

    这个时候,土原敬二带领一众人员在机场迎接影佐裕树和宁志恒的到来。

    两相会面,土原敬二一步当前,首先来到宁志恒的面前,微微笑道:“藤原君,许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里重逢,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说完,微微顿首行礼!态度诚恳,表情自然,不见丝毫的勉强。

    宁志恒也是满面春风,笑意满满,说道:“土原将军,久别重逢,智仁真是非常的想念!”

    说完,也是顿首行礼,两个人都是久经宦海的人物,这种表面文章做的自然而贴切,旁人一见,只怕真以为是两个久别重逢的好友一般。

    之后土原敬二又将身旁的一位少将军官介绍给宁志恒,说道:“这位是驻军陆军司令部的三谷和彦少将,听到藤原君来青岛旅游,特意和我一起前来迎接。”

    宁志恒抬眼一看,这位三谷和彦少将身材不高,年约四十多岁,容貌虽然平常,但是目光极为敏锐,看得出是个精明强干的角色。

    “藤原君,久仰了!”三谷和彦少将上前一步,抢先和宁志恒见礼。

    三谷和彦少将的态度殷勤,他是专门来迎接宁志恒,如果只是影佐裕树前来,只需要土原敬二迎接就够了,驻军方面是不会多事的,尤其是华中方面和华北方面长期以来的对立,三谷和彦这样的军中将佐,对影佐裕树这样的华中情报头目并不买账。

    但是藤原智仁的身份就不一样了,藤原家的嫡系子弟,无论是哪一部分的在华驻军,都不能不给面子,所以在迎接规格上就升了一个档次,由三谷和彦少将亲自迎接,由此也可以看出,影佐裕树的用心起到了作用,有藤原智仁这样身份的人陪同,华北方面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的。

    宁志恒也躬身回礼,笑着说道:“三谷将军,我这次来青岛一游,一切请您多多关照!”

    对于青岛驻军表现出来的善意,宁志恒当然是欣然接受。

    影佐裕树与这两个人都是旧识,尤其是和土原敬二,更是老对手了,双方都是相互寒暄了几句,大家这才坐上车队向会迎宾馆赶去。

    一行人来到会迎宾馆,三谷和彦少将亲自为宁志恒安排了房间,之前影佐裕树也打了招呼,宁志恒一行人被安排在会迎宾馆的顶层东侧的一排房间,这里面向大海,景色极好。

    影佐裕树和影佐机关的人员被安排在西侧房间,一切安置妥当,三谷和彦对宁志恒笑着说道:“藤原君,今天我和土原将军已经准备了晚宴,为您接风洗尘,就在二层的宴会厅,请一定赏光!”

    说到这里,又转头对影佐裕树说道:“还请影佐将军一起出席,以表敬意!”

    宁志恒也微笑着点头答应道:“三谷将军,太客气了,那我就叨扰了。”

    影佐裕树也点头答应,向三谷和彦道了声谢,两个人将三谷和彦和土原敬二送出了门。

    看着三谷和彦离去,影佐裕树的脸色一正,向宁志恒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一挥手,马上有几名影佐机关的军官开始在房间里逐一检查起来。

    宁志恒明白,这是在检查屋子里有没有窃听装置,这些军官都是受过严格间谍训练的特殊人才,他们深谙情报工作的技巧,手脚麻利,动作熟练,对每一个可疑的角落都进行了搜查,尤其是屋内配置的电话和电线,都仔细的清理了一番。

    影佐裕树和宁志恒也很有耐心,一直看到这些情报官,把所有的房间都清查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



    宁志恒看着这一切,微微一笑,才若有所指的对影佐裕树说道:“影佐将军,看来这一趟青岛之行,你只怕不会轻松啊!”

    影佐裕树知道宁志恒的意思,他不以为意地摆手笑道:“这里是别人的地盘,我们不得不做一些预防手段,老实说,如果会谈选在上海或者南京,我一定会好好布置一下,没想到这次特高课竟然没有做手脚,看来我是沾了藤原君的光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宁志恒并不介意影佐裕树借用藤原家的名头,他的身家势力都在华中,影响力仅限于上海地区,自然要和影佐裕树搞好关系,再说只是借用一下名头,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他并不以为意。

    他说道:“影佐将军,你我之间不用客套,不过我看土原将军那关你不好过。”

    影佐裕树深以为然,土原敬二是日本军界声名显赫的情报头目,算得上是影佐裕树这些人的前辈,一手策划过许多震惊中外的大行动,任谁做他的对手,都不会感到轻松。

    两个人交谈了片刻,便各自回房间收拾行李,宁志恒和易华安两个人的房间相邻,周围是松平秀实和木村真辉和护卫人员的房间。

    宁志恒示意易华安在门口警戒,自己在房间里仔细地查看了一番,这处房间显然是会迎宾馆里最豪华宽敞的一处,屋子里的空间显得很大,前后有卧室和客厅,还有独立的卫生间,整体是一个大套间,屋子里的装饰也极尽奢华,功能舒适齐全。

    主卧室连接有一个大型阳台,正对着平静蔚蓝的青岛湾,推开房门走到阳台上,顿时一股清新的海风袭来,深吸一口,顿感心旷神怡!

    宁志恒手扶栏杆,看着眼前的海景,满意地点了点头,此处确实是听风观海的好地方,只这眼前美好景致,就是不虚此行!

    不过他的目的当然不是观海看景,他是要把整个房间从里到外,重新的再检查一遍,他本人就是搜查行迹的大行家,在这个陌生的环境,只有自己确认无误之后,他才可以放心。

    他是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暗中窥伺他的机会,不要说土原敬二,就是影佐裕树也是有可能暗中布置,他可不想在阴沟里翻了船。

    这个时候,因为技术的原因,无线窃听技术还处在起步的阶段,虽然也有使用,但是还不成熟,性能极不稳定。

    情报部门的窃听,还大多数局限在有线窃听的状态,也就是说,窃听器还需要有电源的支持,窃听装置一般都连接有电线,相对来说,还算是不难查找。

    于是他从阳台开始查起,一步一步向卧室和客厅搜索,最后是卫生间,每一处电源和电话,甚至是家具,都仔细查验了一番,最后终于确认没有问题。

    接下来,他又对易华安的房间进行了搜查,要知道易华安的房间是要安置电台的,也是有可能涉及泄密,好在结果也是没有问题,看来土原敬二并没有做得太难看。

    一切收拾妥当,时间也已经到了傍晚,土原敬二派自己的联络官笠原少佐,前来请影佐裕树和宁志恒下楼赴宴,至于影佐机关和藤原会社的其他人员,自然另有人接待。

    晚宴就设在会迎宾馆的二楼宴会厅,与会人员很多,不仅有三谷和彦为首的华北驻军几位高级军官,还有土原敬二为首的华北特高课高级官员,就连本地的宪兵司令长官森冈大佐,还有兴亚院驻青岛的联络长官喜多大佐等人,也都一起赴宴,总之本地有实力的部门无一缺席,宴会的规格非常高,看得出来青岛本地实力派对于藤原家嫡系子弟的到来,都是非常重视的。

    毕竟他们对藤原家这样的千年顶级门阀是极为敬畏的,连带着对一旁的影佐裕树也客气了很多,这让影佐裕树不禁暗自欣喜,他之前也多次来到青岛,可从来还没有享受过这样高规格的待遇,看来这一次的青岛之行,应该能够顺利很多。

    这一次的晚宴进行得很成功,宁志恒作为宴会的主客,尽展过人的学识和才华,与在座之人娓娓而谈,一直牢牢把握着宴会上谈话的节奏和融洽的气氛,让大家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表现出来的举止风度很快就折服了所有人,大家不禁暗自赞叹,不愧是藤原家嫡系子弟的风采。

    就是影佐裕树也是不住点头,藤原智仁能够有今日之成就,不只是单单因为其背景深厚,其个人魅力也是令人惊叹的!

    就在会迎宾馆里的宴会气氛正浓的时候,青岛东部市区的一条街道上,漆黑的夜色笼罩下,一辆黑色轿车正停在路边,轿车后座上坐着李志群和王汉民二人。

    李志群看着不远处的一栋别墅的大门,不禁有些头痛的说道:“几天过去了,丁明珍迟迟不现身,汉民兄,明天王先生一行人就要抵达青岛了,我们可不能这么耗着,我看不行就动手抓捕,撬开他们的口,找出丁明珍的下落。”

    原来这几天来,根据王汉民提供的线索,没用多长时间,他们就找出了丁明珍的家人,原来丁明珍是本地乡绅丁诚运的二女儿,锁定目标后,李志群马上开始对丁家进行了跟踪监视。

    可是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发现丁明珍的踪迹,李志群觉得不能再等了,还是想要采取强硬手段,追查丁明珍的下落。

    王汉民想了想,不禁有些犹豫,他开口说道:“主任,丁明珍肯定是潜伏在暗处,我们不能确定她的家人是否知道她的落脚点,如果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就这样抓捕,或者是动静过大,最后只能是打草惊蛇,反而会把这条线索给自行掐断,我们可就只剩下这一条线索了,如果断了,再想找他们可就难了!”

    李志群一听也是眉头皱起,他之前也是担心这一点,所以迟迟没有对丁家人下手,可是现在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拖下去了,他必须要在伪政府一行人到达之前,找出军统青岛站,不然之前在影佐裕树面前拍胸脯夸下了海口,可就难以收场了。

    王汉民也知道李志群的为人性格,李志群多年屈居人下,得势之后一直是想极力表现自己的价值,不免有些求功心切,耐性上面就差了一些。

    想到这里,王汉民再次说道:“这样吧,据我们了解到的信息,丁明珍是很看顾她的家人,尤其是对她父亲丁诚运很孝顺,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来看望,那不如我们安排一场意外,让丁诚运住进医院,然后把消息扩散一下,看一看能不能把丁明珍引出来。”

    李志群一听,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当即点头同意,说道:“不错,守株待兔不成,就只能引蛇出洞,我们必须要掌握主动,不过这一次如果还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第二天的上午九时,本地乡绅丁诚运刚刚从自家的大门出来,就被一辆失控的轿车撞到在地,重伤不起。

    出事的时候,正好有一队警察在附近,很快就赶了过来,他们的动作及时,抓捕了肇事的司机,扣押了车辆,一起带回了警察局。

    丁家人也都被吓得不轻,大家慌成一团,七手八脚忙了好半天,这才把丁诚运紧急送往了附近的成济医院救治。

    好在丁诚运的伤势虽然严重,但因为发现和抢救的及时,总算没有生命危险,丁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警察也出面通告了整件事故的情况,并告诉丁家人,说是肇事车辆的刹车失灵,才造成这场事故的发生,并一定严惩造肇事人员,给丁家一个交代云云,然后就离开了。

    丁家人只当是晦气,碰到了这样倒霉的事情,并没有多想。

    而发生的这一切,都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一个身穿白色大褂,伪装成医护人员的特务悄然离开病房,转了两个弯,来到了医院一个角落,向等候在这里的王汉民汇报具体情况。

    因为李志群陪同影佐裕树去机场迎接王填海一行,所以留下王汉民在这里坐镇。

    王汉民先开口问道:“丁诚运的伤势怎么样?”

    “肋骨断了两根,但生命没有危险。”特务低声回答道。

    “丁家人起疑了吗?”

    特务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我们布置的周密,他们也认为是一场意外,表现的很气愤,一再要求警察严惩肇事者。”

    “很好!”王汉民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小心盯着丁家人的一举一动,有情况赶紧汇报。”

    “是!”特务点头领命,转身离去。

    王汉民看了看左右无人,也转身离开医院,来到医院大门附近的监视点,暗中观察一切动静。

    他亲手导演了这一场意外,就是要逼丁家人去联系丁明珍,或者是丁明珍有渠道了解丁家的变故,自己现身看望老父亲。

    此时医院的周围早就布控眼线,特务们散在四处,布下陷阱,静等着丁明珍出现。



    会迎宾馆,一大早宁志恒就带着松平秀实和几名护卫出了门,他是以游山玩水的名义来到青岛,如果只守在宾馆里,难免引人起疑。

    只是他一动,顿时惊动不小,早就有布置好的本地护卫人员也赶紧跟随其后,宁志恒也没有细问,不外乎是特高课和本地驻军的安排。

    今天是一个晴朗的天气,正是适合出行看海,他们沿着青岛海湾的沙滩公路一路向西,这里的景色确实秀丽,一侧是具有典型欧式风格的建筑群,另一侧则是蔚蓝无边的海湾。

    凛冽的海风进入这处海湾之后,变得温顺起来,扑在脸上,让人感觉到丝丝凉意,可是丝毫没有影响宁志恒等人的好心情。

    极目远眺,天空犹如是一片蓝玉,大海更像是一块翡翠,水天相连,蔚为壮观,不时有几只海鸥过来凑热闹,在蓝色的天地间,平添几份有趣的色彩。

    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的沙滩直晃人的眼睛,宁志恒兴致盎然,下了大路来到沙滩上,踩在细软的沙滩上,看脚下层层的波涛轻轻拍打,涌上沙滩,溅起朵朵银色的浪花,顿觉心旷神怡。

    宁志恒转头看向身后的松平秀实,笑着说道:“松平君,感觉怎么样?青瓦绿树,碧海蓝天,果然是中国北地难得的好景色!”

    松平秀实对眼前的景色也是极为兴奋,他手里拿着相机不停地拍摄着四周的美景,笑着大声说道:“是啊,多美的地方!这一次回去我要好好写一篇文章报道,真是不虚此行!”

    就连一旁的木村真辉也是连声赞叹道:“这比我家乡的海滨可是美多了,中国的好地方真是太多了!”

    一行人沉浸其间,边走边看,不知不觉走出了很远,这个时候,四周也有不少日本侨民经过,看到他们这一行人,知道是重要人物出行,都远远地躬身退让在一旁,宁志恒也不以为意,木村真辉等人也没太过担心,这里是日本人侨民聚集区,警卫力量足够,安全性还是很高的。

    游玩的时间过得很快,宁志恒看着阳光正盛,抬手看了看时间,木村真辉也走上来说道:“会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宁志恒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就看见不远处的公路上,行驶过来一支长长的车队。

    最前面是几辆军车开道,上面载满了荷枪实弹的武装军士,后面一队清一色的黑色高级轿车,颇具气势。

    宁志恒的眉头一皱,他知道今天伪政府一行人会前来青岛,现在看来是应该就是他们了。

    “走吧,客人都到了,我们也回去看看热闹!”

    宁志恒挥手示意,一行人也上了公路,早就跟在身后的护卫车辆开了过来,众人坐上了轿车,跟着前面的车队,一起向来的方向行驶。

    伪政府一行人在重兵护卫之下,赶到了会迎宾馆,王填海和一行高官下了车,在土原敬二和影佐裕树的陪同下,进入了宾馆,按照之前的安排,这些人就安排在宾馆的三层,也就是宁志恒的楼下房间。

    宁志恒的轿车也随之而来,他迈步下了车,左右看了看,此时的会迎宾馆和离开时已经大不一样。

    整条街区已经戒严,街道两头布置哨卡,街道上空无一人,宾馆的四周密布着武装警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密布防,密密麻麻地延伸出老远,都是日本驻军的军士。

    只是离开了几个小时,会迎宾馆就变了一副模样,戒备森严,如临大敌,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宁志恒下了车,早有人迎了上来,此人宁志恒昨天见过的,正是土原敬二的联络官笠原少佐,他将一行人引入宾馆,其他警卫看见,知道是特殊人员,都不敢阻拦。

    宁志恒嘴角一翘,目光变得冷峻起来,嘴里轻轻吐出一句:“好大的排场!”

    语气中的不悦让笠原少佐吓得身形一颤,他赶紧出言解释道:“请您原谅,这次的会议事关重大,所以各个部门都派出了警卫人员,当然,也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

    宁志恒自然不会跟他一个小小的联络官过意不去,摆手示意,当前一步向院子里走去。

    可是不经意间的目光一扫,眼神不禁一紧,身形一侧,背过面去,脚步加快,进入会迎宾馆的院内。

    原来他竟然发现,就在宾馆大门附近的一处道边,有几名身穿便衣的男子正在低声交谈着,其中一个人的面容竟然是相识的,赫然就是徐永昌。

    宁志恒此时颇为诧异,徐永昌竟然会出现在青岛,但是他很快想到了事情的原委,这一定是跟随李志群和王汉民一起来到青岛的那一批人员,徐永昌竟然也被选中了。

    宁志恒等人进了院落,这时才发现,院子里面也是密布警卫,不过很明显都是兴亚院的情报人员,他们身着军装,手臂上都佩戴书写着“兴”字的臂章,这是兴亚院的特殊标志。

    一行人穿过院落,进入宾馆内部,也很快就发现,宾馆里面的服务人员也好像不对,他们身形健壮,举止投足大不相同。

    要知道宁志恒对人的面部容貌有极强的记忆力,虽然只是过去了一天时间,可他对接触过的宾馆服务人员都有印象,可是放眼望去,就没有发现一个相熟的面孔,现在看来,所有的宾馆服务人员也都被人替换了。

    笠原少佐在前面引路,其间还和其中几名侍者相互点头示意,显然是相熟的。

    看来这些服务人员都是特高课的情报特工,宁志恒心中暗自诧异,没有想到,日本人对这一次三方会谈的安保和接待,竟然如此煞费苦心。

    宁志恒开口问道:“新政府的人员都到了吗?”

    笠原少佐赶紧回答道:“刚刚到达,已经安排住下了,就在您的楼下。”

    “影佐将军和土原将军现在在哪里?”

    “正在和新政府的人员谈话,您如果需要找他们,我马上去汇报!”

    “不用了,我出去游玩了半天,实在是有些累了!”宁志恒摆手说道。

    “嗨依,那请您稍微休息片刻。”

    笠原少佐赶紧点头答应,又接着开口问道:“中午举办欢迎宴会,宴请新政府的人员,土原将军想邀请您一起参加,不知您意下如何?”

    宁志恒眉头一皱,开口问道:“三谷将军他们出席吗?”

    笠原少佐一愣,摇了摇头,解释道:“只是土原将军和影佐将军参加。”

    看来日本驻军方面对新政府一行人并不太在意,这只是主持会议的双方情报部门的邀请,宁志恒顿时没有了兴趣,摆手说道:“不用了,我身体疲乏,午餐让他们送到房间里来!”

    “嗨依!”

    笠原少佐将宁志恒送上了顶层,正要转身离去,宁志恒又把他喊了回来,问道:“上海特高课的佐川课长也来了吗?”

    笠原少佐一愣,恭声回答道:“也已经来了,佐川课长和土原将军在一起,正在和新政府的人员谈话。”

    宁志恒接着问道:“认识他的联络官竹下慎也少佐吗?”

    “哦,是竹下君?认识,上一次他和佐川课长一起来拜见过土原将军!”

    “好,我和竹下君相熟,你告诉竹下君,有时间到我这里说一说话,我在这里的朋友不多,实在有些无聊!”

    “嗨依,我一定转达,请您放心!”笠原少佐躬身回答道。

    看着笠原少佐离开,宁志恒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马上把留在宾馆看守电台的易华安,叫到了自己的房间。

    易华安进了房间,还没有开口,宁志恒就劈头问道:“徐永昌来青岛了,你知道吗?”

    听到宁志恒的问话,易华安顿时一怔,摇头说道:“这真不知道,他没有汇报这个情况。”

    易华安在上海情报科直接受宁志恒领导,是主要负责上海市区情报工作的,徐永昌加入情报科后,他和他的上线洪时捷就归入易华安的领导,所以宁志恒才会询问易华安。

    宁志恒的脸色一沉,低声训斥道:“你的工作安排有疏漏,徐永昌来青岛已经一个星期了,他是和李志群和王汉民一起,来青岛追查我青岛站人员的,这么重要的情况,你现在都不知道?”

    宁志恒心里一直担心李志群和王汉民这些人,尽管他之前已经提醒总部注意王汉民来青岛的行动,可他心中还是有些吃不准,不知道王汉民等人在青岛的这一个星期了,到底做了些什么?会不会对青岛站造成威胁?会不会对即将实施的破坏三方会谈的行动造成威胁?

    如果宁志恒早一些知道徐永昌也参与了这次行动,那就可以从容布置,甚至可以调洪时捷前来青岛,接触徐永昌,听取最新的进展情报。

    可是现在问题就来了,自己现在青岛的手下中,易华安和何思明都不能和徐永昌接触。

    因为这两个人的身份太重要了,一个是自己的随身秘书,最重要的助手,一个是自己的王牌情报员,打入日本情报部门最深的钉子,宁志恒绝不会让他们的身份暴露在徐永昌面前。

    再说徐永昌根本不认识他们,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相信他们,所以也无法建立联系,更别说听取汇报了。

    而用来在特殊情况下联系徐永昌的信物,那半张残缺的法币,现在也已经交到骆兴朝的手里,根本没有带到青岛来,这一下,徐永昌这枚暗子岂不是一点作用都没起?

    宁志恒不禁暗自可惜,总不能自己出面联系吧,自己和徐永昌倒是见过面的,可是自己的身份在上海情报科,也只有几个亲信高层才知道,如果让徐永昌知道,风险实在太大了!



    易华安听到宁志恒的训斥,心头一紧,知道对徐永昌的失联,让宁志恒颇为不满,赶紧恭声说道:“都是我的过失,疏于安排,以至于徐永昌失联,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宁志恒沉吟的片刻,摆手说道:“我们肯定是无法联系他的,不然一个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后果太严重了,这里不是上海,如果在这里出了问题,我们连回环的余地都没有,只能暂时放弃这条线,我再想想办法。”

    其实按照情报工作的要求,易华安对徐永昌的安排并没有差错,只不过徐永昌在出行之前竟然没有上报,想来一定是有特殊的情况,让徐永昌来不及或者无法向外联系,看来也是李志群和王汉民采取的保密措施。

    可是现在一时无法联系徐永昌,就无法了解到李志群等人的动向,不知为什么,一想到王汉民,宁志恒的心头总是有些不安,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疏漏了些什么,可是却一时无法理出头绪,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看来只能试一试何思明这条渠道,但愿能有所了解。

    而就在这个时候,楼下的一处房间里,影佐裕树正在听取李志群的工作汇报。

    影佐裕树从昨天下午来到青岛,一直为会议的筹备工作,忙碌到现在,直到现在才抽出时间和李志群进行详谈。

    李志群把这一个星期的工作情况详详细细地汇报给了影佐裕树,最后说道:“目前我们已经找到了丁明珍的家人,并采取了措施,引她上钩,我相信就在今明两天,一定会有新的突破。”

    影佐裕树微微点头,总的来说,他对李志群等人的表现还是满意的,从汇报的情况看,这些人做事还是积极得力。

    虽然半路上出了一些差错,不过他相信李志群的能力,找出军统青岛站,应该是有把握的。

    影佐裕树笑道:“你们做的很好,看来王汉民确实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人才,他对军统的了解,让我们的行动效率提高了很多,之前的上海站和南京站,到现在的青岛站,我相信一样不会让我失望的。

    李君,这个人在军统待了这么多年,经历的人事必然众多,又一直身处要职,他的脑袋里一定还有没有说出来的秘密,你要利用好这一点,他会成为你最得力的助手,另外,这次行动之后,我要亲自见一见他。”

    “是,王汉民的作用我一直是非常重视的。”李志群听到影佐裕树的话,知道他对自己的工作是认可的,心中大喜,赶紧点头答应。

    影佐裕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至于你提到的你们行踪泄密的事情,这确实是个值得注意的问题,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我会和佐川课长沟通一下,看一看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不过,我更倾向于是你们特工总部内部的出了问题,那个内鬼你们并没有找出来,因为至今为止,我们华中情报部门内部还没有出现过这类问题,我是相信他们对帝国的忠诚的!”

    影佐裕树的判断和李志群之前的一致,无论从哪方面考虑,特工总部内部出问题的几率最大。

    李志群恭声答应道:“是,卑职明白,我回去之后,会再仔细的甄别一遍,一定把这个内鬼找出来,只是上海情报科的成员在上海潜伏已久,埋藏的极深,这个工作难度很大。”

    “上海情报科!唉…”

    影佐裕树闻言也是深有同感的感叹了一声,对于这个头号对手,他又何尝不是忌惮非常,以至于现在只要一提到这个名字,他就觉得胸口发闷,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不过他心中同时也升起一丝希望,距离伪政府迁都南京没有多长时间了,到时候他的影佐机关也会随之一起迁往南京,这个厉害的对手,就交给上海那些本地势力去头痛吧,自己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这些麻烦了。

    “目前对我们来说,首要的任务,还是确保三方合流会谈的顺利进行,如果能够在开会之前,清除青岛站是最好,我们在华北方面说话的声音也大些,即便不能,也要保证他们不能破坏会议的进行,不过好在我们的保密工作做的还不错,他们现在就算是知道了,也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你的压力也不要太大,尽力而为吧!”

    “是,多谢您的照顾,我一定全力以赴,尽早解决此事。”李志群感激地向影佐裕树顿首说道。

    不得不说,就下属而言,影佐裕树绝对算的上是一个好的长官,与其他的日本军官不同的是,他做事手段较为温和,在待人接物上,人情味也重些,对下属也颇多宽容。

    他的助手晴庆正良在上海替他坐镇其间,搞出上海大动乱这么大的纰漏,最后,他也不过是训斥一顿了事!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风格,在上海和本地势力关系相对缓和,尤其是和藤原智仁的关系亲近,以至于影佐机关行事也远比之前的土原机关顺利的多。

    影佐裕树接着说道:“有机会你还要去向王先生做一下汇报,自从高陶二人的事件之后,他对你的观感并不好。”

    “是,我会的!”

    李志群点头答应了一声,可是脸色却明显的犹豫了一下,想了片刻之后,还是开口问道:“机关长,自从我加入新政府以来,和王先生一系总是格格不入,他们一直对我排斥和提防,这半年以来,尤其是和周福山等人多次发生冲突,您说,等新政府还都南京之后,我们特工总部该何去何从呢?”

    其实这个问题,李志群已经考虑了很久,说到底他的真正靠山是影佐机关,而不是伪政府。

    如果说之前他还对伪政府有一些希望,可是之后的情况都表明,他是很难融入这个体系的,现在伪政府和影佐机关都在上海还好说,若是日后都迁往南京,特工总部只怕就会被边缘化,他在伪政府的地位也会随之迅速降低,为此,他一直是忧心忡忡。

    影佐裕树闻言哈哈一笑,他对李志群的能力一直很是欣赏,此人也是日本方面刻意培养起来,专门用来控制伪政府的一枚棋子,他又怎么会弃之不用?

    影佐裕树扶植伪政府的同时又要制约它,防止它脱离自己的掌控,如果把李志群的特工总部边缘化,那么伪政府就会很快组建一支自己的特工力量,这样一来,对日本人来说并不是好事。

    所以现在李志群觉得和伪政府体系格格不入,难以融合,反而是一件好事情,如果李志群真的像丁墨那样彻底投向伪政府,那影佐裕树才会担心呢!

    他看着李志群,温言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我早有考虑,特工总部目前来说还是要留在上海,这里毕竟是华中地区最大的经济中心,绝不能拱手让给其他部门。

    不过对你本人,我有更好的安排,这次会谈之后,我会提议让你担任新政府的警政部长,取代周福山,把新政府的警察和特工部门彻底掌控在手里,这样一来,新政府做什么事情都很难绕过你,新政府迁都南京之后,你可以以警政部长的身份,一起前往南京,掌控警察部门,当然,上海这边你也不能放松管理,你觉得怎么样?”

    影佐裕树的话,让李志群激动的一下子从座椅上跳起来,影佐裕树竟然许诺把伪政府的两大权力部门都交到他的手里,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要知道目前的伪政府初建,对外还没有组建起来像样的军队,最多不过是东拼西凑起来的,毫无战斗力,万把人的绥靖军。

    对内也就仅有警察部门和特工部门这点力量,如果全部由自己掌控,那不客气的说,自己才是伪政府体系里最具实权的人物,到那个时候,什么周福山,丁墨之流,都不放在眼里,说一千道一万,乱世之中手里的枪杆子才是硬道理,

    对于影佐裕树承诺,李志群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其实之前李志群一直窥伺警政部长这个职位,只不过被周福山抢先一步,未能成功。

    之后晴庆正良也曾经向他许诺过,并让他担任了警政部次长的职位,可是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上任,就被王填海撤销了任命,致使李志群几次踏入伪政府部级高官的美梦破灭。

    不过影佐裕树的承诺当然不同了,影佐裕树作为伪政府的组建者和真正的后台老板,他说出来的话,就是王填海也要乖乖的听着,不敢有丝毫违逆,只要影佐裕树点头承认,这件事情就铁板钉钉了,并且以后没有影佐裕树的点头,只怕没有人能够撤销的了这个任命。

    李志群只觉一股热血冲脑,心情激动的无以复加,他挺直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影佐裕树面前,深深的躬身一礼,起身后高声说道:“多谢机关长的提携和厚爱,志群定当竭尽全力,请机关长放心,我一定以帝国的利益为重,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影佐裕树闻言哈哈大笑,拍了拍李志群的肩膀,温言鼓励道:“李君,我对你是绝对信任的,好好干,我期待你的表现!”

    两个人又交谈了几句,直到手下人敲门而入,前来请影佐裕树下楼赴欢迎宴会,李志群这才起身告辞,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房间,李志群只觉得心胸顺畅之极,连呼吸的空气都清新了几分,他用力的挥了挥手,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心神激荡,可谓是志得意满,踌躇满志,走路的步伐都是快了几分。

    现在他根本没有心情去向什么王先生汇报工作了,索性干脆将这些人都抛在了脑后,他现在要抓紧时间,找出青岛站的下落,给影佐裕树唱一出好戏,趁热打铁,好好的表现一下。

    迈步直接出了宾馆的大门,来到路边停放的座驾旁边,几名骨干人员也都围了过来,他们原本都是李志群带过来为迎接伪政府一行人充场面的,可是日本人根本不让靠边,只好都在这里等候,其中就有徐永昌。

    李志群没有废话,直接大手一挥,一行人赶紧上车,快速离去。



    中午时分,在房间里简单用了午餐的宁志恒,正在阳台上欣赏外面的海景,木村真辉就敲门而入,向宁志恒汇报道:“会长,特高课竹下联络官求见。”

    宁志恒精神一振,点头说道:“请他进来!”

    很快,身穿一身笔挺西服的何思明进入房间,木村真辉退出去把门关紧,宁志恒也从阳台来到客厅,示意何思明坐下。

    宁志恒首先开口问道:“怎么这么一身打扮?”

    何思明也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西装,他以前倒是非常喜欢穿西装,尤其是讨厌穿军装,一是他不喜欢日本军装,二就是怕上街被中国特工伏击,只是后来担任特高科联络官,就很少穿这样的西装了。

    他嘿嘿一笑,说道:“这次会议,我全程担任伪政府的翻译官,佐川太郎说我的身份暂时定义为伪政府的中方人员,穿军装显得太显眼了,么的,他不知道,老子本来就是中国人!”

    “简直是掩耳盗铃!”宁志恒一听,不由得哑然而笑,语带不屑的说了一句,“好了,说一说会议的具体行程安排,还有,他们布置了什么安保措施?”

    “是!”何思明坐在沙发上搓了搓手,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思路,开始介绍道:“目前三方会谈的代表,除了伪政府一方,还有维新政府一方,都已经赶到青岛,只有华北临时政府的王叔鲁还没有到。”

    “怎么?王叔鲁还没有到?”宁志恒奇怪地问道,青岛可是华北方面的地盘,按理说王叔鲁一行怎么也应该早到一步才对。

    何思明微微一晒,不以为然的说道:“无非是仗着地头,想摆个臭架子而已,为这事,王填海一直都没有好脸色,不过今天下午就会赶到,误不了明天的会谈!”

    “也就是说明天要正式会谈了?”

    “对,已经定下来了,明天上午九点三十分,就在会迎宾馆一楼西面的会议厅,会场已经布置好了,届时三方首脑和代表,会议由华北方面的代表土原敬二,华中方面的代表影佐裕树主持,我还有另外两方的两名翻译官也会参加。”

    宁志恒点头说道:“太好了,这次的机会难得,一切都要看你的了!”

    何思明又接着说道:“至于会场的安保工作主要由华北特高课来负责,为安全起见,南京的维新政府一行人,住在附近的太平路大饭店,华北临时政府一行人住在日本东洋饭店,明天一早,会由陆军驻军护送至会迎宾馆,沿途的的街道全部戒严,都有重兵把守。

    全青岛市的警察由日本宪兵司令部指挥,统一协调保卫力量,严防死守,对市区各处实施监控,随时待命。

    所有与会人员的车辆,尤其是三方首脑的座驾,全部有兴亚院提供,各处出入人员必须佩戴兴亚院配发的带有“兴”字的臂章。”

    说到这里,何思明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对了,这一次的会议之后,会有一部分日本记者,被允许进行采访!”

    “还有记者?”宁志恒诧异地问道。

    “对,主要是为了会议之后,进行宣传和造势,都是日本华北情报部门掌控的报纸,其实这些记者也大多都是日本情报人员,不过审查是比较严格的,各部门申请之后,要有特高课总部进行审核,持盖有特定的新闻官个人印章的名片,并携带兴亚院出具的许可证。”

    宁志恒想了想问道:“如果我想让一个人参加这个新闻发布会,需要走什么样的手续。”

    这个时候,宁志恒想到了松平秀实,他知道松平秀实也是为了这次的三方会谈才会来到青岛,身上多半肩负着岩井建伊交代的任务,宁志恒一直打算拉拢这个青年,所以给他一个近距离接触和采访会谈代表的机会,他一定是领情的。

    何思明一听,当即说道:“以您的地位而言,这件事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参加新闻发布会,又不是参加会议,只要您向主持会议的土原敬二和影佐裕树提一句,他们不会不给这个面子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向宁志恒问道:“是要进行特别行动吗?”

    宁志恒看着何思明的眼神,知道他是误会了,不由得好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总部确实布置了破坏会议的行动,但是我们并不负责执行,我只是在下一步闲棋,做些准备工作,也许有一天会用得上!”

    宁志恒说的很含糊,但是何思明却明白其中的意思,他知道宁志恒最擅长下闲棋,做什么事情都是设计周密,有时候一步棋子会布置数年之久,最后关头才会启用,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何思明汇报完自己了解到的情况,继续请示道:“明白了,接下来,我还需要做什么?”

    “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用好你的脑子,把会议的具体内容记忆下来,尤其是三方之间的秘密协议,我估计会谈最少也需要几天的时间,你不要着急,找个适当的机会向我汇报就是了!”

    “明白了!”何思明点头领命。

    宁志恒仔细叮嘱道:“只用脑子记,千万不要留书面文字,这可不是儿戏!”

    何思明嘿嘿一笑,说道:“您要说动手,我肯定是不行,可是要动脑子的话,您就放心吧,我从小记忆就好,绝不会误事的!”

    宁志恒闻言不禁有些莞尔,何思明这个特高课特工,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偏科的很,行动方面是弱的一塌糊涂,也就是这颗脑袋确实是聪明过人。

    交代清楚之后,宁志恒沉思片刻,想着王汉民的事情,最后还是放不下心来,决定还是要通告何思明一下,于是再次说道:“现在还有个情况,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提到的,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一部分特工提前进入青岛一事。”

    “记得,这是我负责联系的!”何思明略一回想,便点头说道。

    “事情是这样…”

    于是宁志恒把一些具体的情况向何思明做了介绍,最后说道:“我现在想要知道,他们这一个星期到底有什么进展?”

    何思明一边听,一边想,最后点头说道:“明白了,您是担心青岛站做事不彻底,会被王汉民咬住尾巴!”

    “对,不知为什么,这一次我感觉很不好,总怕他们的行动会出纰漏,你那边在和华北特高课人员接触的时候,也许有可能接触到这方面的情报,你要多留心一些。”

    “明白了,我会注意这方面的信息的。”何思明点头答应道。

    与此同时,在青岛湾北段的一处海边别墅的一处房间里,罗雨泽正蹲在房间中央,看着脚下的一米见方的一个地洞口,在洞口周围全是挖掘出来的泥土,其他的行动队员正在一筐一筐的向外运输着泥土,挖掘出来的的泥土都堆放到其他的房间里。

    这个别墅的虽然有些破旧,可是面积不小,挖掘出来的土方都可以藏在这里,不用担心外人察觉。

    过了好半天,一股湿气突然从地洞口里涌了出来,将措不及防的罗雨泽呛得连声咳嗽,可是他根本不以为意,却是满脸喜色看向地洞口,身边的其他队员也反应了过来,一下子围了上来。

    “这是挖通了?”

    “肯定是,总算是啃下来了!”

    罗雨泽满脸希翼地等待着,不多时,从地道口伸出一个脑袋,开口向罗雨泽说道:“科长,挖通了!”

    “太好了!”罗雨泽忍不住激动的大手一挥,不禁连连击掌叫好。

    原来这几天的时间里,挖掘地道的工作,竟然遇到了意外,地道挖到排水系统的管道时,没想到管道不仅壁厚而且极为坚硬,队员们挖掘的动作又不敢太大,以至于进展极为缓慢,一直到现在,才终于挖通了地道,进入了排水系统管道。

    罗雨泽伸手一把将洞下的人拉了起来,这个人是他最得力的助手,行动组长于德辉,也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兄弟。

    于德辉一身的泥土,狼狈不堪,将手中的短镐递给身边的一个行动队员,吩咐道:“把道口再扩一扩,最起码要能过人,好运炸药。”

    “是!”这名队员点头接过短镐,慢慢地进入地道口,再次进行挖掘作业。

    罗雨泽将手中的香烟递给于德辉,于德辉接过香烟叼在嘴里,借着罗雨泽的洋火点燃香烟,贪婪的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了一道长长的烟气,感觉浑身顿时一轻,说不出来的舒爽!

    这时候,他才说道:“给我憋坏了,这下面闷得透不过气来,好在是给挖通了!”

    罗雨泽笑着问道:“管道里面情况怎么样?”

    于德辉虽然身体疲乏,可是精神却很亢奋,他点头说道:“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不过里面的空间不小,一个人通过绝没有问题,等把道口清开,我就带人下去,按照图纸去找爆破点,今天晚上就能把炸药安装好。”

    罗雨泽哈哈一笑,一拍大腿,笑着说道:“太好了,明天就是会议召开的日子,总算赶得及,到时候谁也别想跑,我们给他们来个一锅端!”



    时间到了傍晚时分,青岛市区成济医院的大门口附近,王汉民和赵凯两个人蹲在一旁的角落里,他们裹着一身粗布棉袄,头上的破毡帽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手揣在袖筒里,俨然是两个流离失所的流浪汉。

    这个时候天色已晚,赵凯左右看了看空旷的街道,只有零散几个行人经过,没有一个进入医院的,他忍不住低声问道:“主任,您说丁明珍会来吗?如果她没有得到消息?如果丁家人根本不打算通知丁明珍怎么办?我们可就白忙活了。”

    王汉民的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成济医院的大门,嘴里淡淡地说道:“这还不简单,如果她再不出现,今天晚上就动手,把丁诚运做了,伪装成伤重而亡的样子,老父亲去世,丁家人一定会通知她的,她总要回来奔丧吧。”

    赵凯一听,顿时心头大定,他对王汉民这些心思缜密的老牌特工是真心佩服的,这些人做事走一步算三步,总是有意想不到的后手,他轻轻竖起一个大拇指,嘿嘿一笑说道:“还是您有办法,这样一来,丁明珍来不来不知道,但丁家人一定会通知她,倒要看她往哪里跑。”

    这一次李志群和王汉民布置的行动很周密,一切由华北特高课横田少佐出面沟通,本地的警察部门进行配合,联合演出了这场好戏。

    然后将丁家和成济医院严密监控起来,李志群和王汉民各有分工,李志群去监视丁家,而医院这边,就由王汉民负责。

    他们甚至将丁家还有医院两处所有的电话都已经进行了监听,只要丁家人向外面打电话,很快就能查到电话的去向。

    青岛沦陷的时间长,日本人管理的尤为严格,对电话的监管也毫不松懈,所以只要在市区里通话,日本要监听的话,技术方面根本不是问题。

    王汉民满意地看了看赵凯,这个人是他选中的三个人中,唯一一个纯粹出身于青帮帮派的头目,虽然在行动能力方面差了点,可却是精明伶俐,很有眼力,王汉民现在是最信任他。

    因为另外两个头目,徐永昌和黄绍虽然也是青帮弟子出身,可都是魏明朗从救国军带过来的旧部,这些人毕竟在国党军队中受过一些影响,相对来说,王汉民并不太相信他们。

    只不过他手下实在无人可用,矮子里面拔将军,才会选择这三个人,其他人他更有顾忌。

    对于救国军投靠过来的这些军官,李志群和王汉民都是看中了他们的军事才能,在信任方面都差了不少。

    “阿凯,你加入七十六号的时间也不短了,调入二大队也有些时候了,你跟我说一说,徐永昌和黄绍这两个人,他们平时表现如何?”

    王汉民这一次选定的人手,他都是准备长期带在身边的,所以对这些人都要有一个更深入的了解。

    赵凯一听,不禁嘿嘿一笑,说道:“主任,徐队长和黄队长都是我的上官,我可不敢嚼他们的舌头,二大队的主要骨干可都是魏大队长的手下,我们这些帮派出身的靠不上边,搞不好吃不了,要兜着走的!”

    二大队的情况特殊,主要人员全部都是救国军军官组成,赵凯不过是个小队长,徐永昌和黄绍都是中队长级别,赵凯就在徐永昌的手下做事。

    王汉民笑着说道:“和我说一说不妨事的,再说你很快就和他们一样了,用不着顾忌太多。”

    王汉民的话一出口,赵凯顿时眼睛一亮,他清楚王汉民的意思,他自从接触王汉民之后,一直刻意讨好奉承,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嘴里赶紧说道:“当然,当然,主任放心,这我还是拎得清的,我对您一定知无不言。”

    说到这里,他左右看了看,向王汉民身边凑了凑,略显神秘的低声说道:“主任,其实您不问,我也打算要说的,您知道吗,别看徐永昌和黄绍都是青帮出身,可这两个人当初都是江浙别动队的成员,尤其是黄绍,听说从民国二十六年就一直在军中与日本人作战,是个死硬分子,加入二大队之后,和那些军官们聊天的时候,还经常说一些反日言论,说什么枪在自己手上,想打谁还不是他们说了算,主任,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可是要出问题的。”

    王汉民一听,顿时眉头一皱,黄绍的情况他是知道的,毕竟这十几名军官都是他亲自审理的,其人的履历经历他是一清二楚,这些人不过是扛不过生死大关,这才投靠过来了。

    不过加入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之后的表现,他就不太清楚了,赵凯的话也许有夸张的成分在里头,但这种事情只要一查就知道,谅赵凯也不敢轻易胡言。

    王汉民心头一紧,自己现在是众矢之的,军统人员首要的击杀目标,身边的安保工作是重中之重,他多次调换筛选随身人员,不就是为了要挑选可靠的行动好手,保护自己的安全。

    看来这个黄绍是不能留在身边了,这一次的行动也尽量少让他参与,等回到上海,就马上把他调离身边,不然有一日祸起萧墙,自己可就要后悔莫及了。

    王汉民打定了主意,又接着开口问道:“那徐永昌呢?”

    赵凯歪着头想了想,低声说道:“徐永昌这个人虽然也曾经是江浙别动队的成员,可是听说后来好像是脱离了队伍,就躲在租界里混日子,具体的原因我不知道,不是队伍打散了,就是怕死躲起来了,可是最后不知为什么又归了队。”

    王汉民眉毛一挑,说道:“他这些经历,我都知道,我是问他加入二大队之后的表现。”

    “哦,他加入二大队之后,表现的很平常,倒是没有听他说过什么反日言论,平日里少言寡语,做事也用心,而且他的身手好,枪法也准,很受魏大队长的重视,平日里都是带在身边的,也是我的上官,兄弟们都挺服他的。”

    听到赵凯这么评价徐永昌,马上让王汉民提起了注意,其实徐永昌之前在救国军和西郊军营的表现,赵凯并不知晓,加入二大队之后,徐永昌受霍越泽的命令进行潜伏,自然在言行之间的极为注意和收敛,再加上他本人能力强,又有青帮的背景,手下的行动队员们都是青帮出身,相对于那些纯粹军统出身的军官,徐永昌是很得手下部属的拥护,就是赵凯也是颇为心服,所以说了徐永昌不少好话。

    王汉民暗自点头,徐永昌这个人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赵凯没有说谎,此人身手和枪法都不错,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行动好手,在之后的表现也中规中矩,在一众救国军军官中,跟脚算是最可靠的了,自己倒是可以倚重的。

    就在他们低声交谈的时候,突然王汉民话语一顿,赵凯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目光向医院的大门口扫去。

    只见从医院里走出一名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他快步走出了医院大门,左右看了看,目光扫过王汉民和赵凯的身上。

    这个时候两个人一身破烂不堪的衣裳,缩着身子靠在角落,黑乎乎的蜷成一团,这个中年男子目光扫过,并没有在意,就一提衣襟,快步向街道东面走去。

    “是丁明翰,他怎么向东走?这可不是回家的路线?”

    王汉民一眼认出了此人,原来这个中年男子,正是丁家的长子丁明翰,也是丁明珍的大哥,自从父亲丁诚运重伤之后,一直在医院里陪护,这个时候他要去哪里?

    紧接着从医院里也跟出来一个身影,正是王汉民安排在医院里面,负责监视丁家动静的特务。

    这名特务看着离开的丁明翰,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王汉民二人,正要迈步跟下去,可是王汉民突然一挥手,示意他回医院继续监视。

    这名特务没有迟疑,转身回到医院大门里,王汉民对赵凯说道:“远远地跟上去,看看他要做什么,我估计他是要动了!”

    王汉民自己不宜离开,他是要守在这里,死等丁明珍出面的,他见过丁明珍的真人,其他的特务们只见过丁明珍的半身照片,王汉民自然会比旁人更容易认出丁明珍,所以他轻易不离开医院大门。

    赵凯听到王汉民的吩咐,点了点头,迈步跟了上去,他为了掩饰身份,这身上的衣服过于破烂,现在反而有些惹眼了,不过好在天色已晚,把距离放远一些,倒是不怕被丁明翰发现。

    果然,丁明翰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特工特有的警觉,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后,远远坠着一个尾巴。

    他很快来到了街头一家商铺,给店家打了声招呼,就拿起了柜台上的公共电话,很快拨打了出去。

    这一幕让跟在后面的赵凯看在眼里,心头顿时大喜,丁明翰跑出这么远,专门来打公共电话,不用说,等了这么久,丁家人到底是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