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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云鹤和万老板推杯换盏,相谈甚欢,两个人刻意相交,等生意谈完,彼此已经熟络的可以称兄道弟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都已经颇有几分醉意,三个人这才离席起身,迈步下了楼,潘康先行跑去柜台处结账,胡云鹤和万老板向饭店门口走去。

    两个人边走边闲话几句,出了饭店的大门,胡云鹤正说着话,可在这个时候,万老板却是抬头看见街对面的百货铺子,眼光一闪,嘴里说道:“胡老弟,我去买盒烟,你稍等一会儿。”

    “好!”胡云鹤不以为意,点头答应。

    就见万老板将皮包夹在腋下,慢悠悠地穿过街道,来到百货铺子的门口,迈步走了进去。

    此时店铺掌柜正在柜台里面记着账,抬头看见万老板进来,赶紧放下手中的笔,笑着问道:“先生,您要点什么?”

    万老板的目光在这位掌柜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口说道:“给我来两包老刀,再称一盒糕点。”

    “好嘞!您稍候!”掌柜的连声答应,转身取了两盒香烟递给万老板,又招呼身旁的伙计,手脚麻利地称了糕点,打绳包好。

    万老板伸手摸了摸衣兜,表情却是一怔,赶紧来到门口,朝着对面的胡云鹤喊了一声:“胡老弟,你来一下。”

    胡云鹤此时正等在对面,听到万老板出声招呼,不疑有他,便迈步走了过来,几步穿过街道,来到百货铺子的门口。

    万老板一拍衣兜,笑呵呵地说道:“胡老弟,见笑了,我这出来的急,身上没带零钱,你……”

    “哦…”

    胡云鹤闻言知意,看来万老板身上只有自己刚交割的大额美元,在这小百货店铺里买包香烟,肯定是找不开的,他赶紧一摸衣兜,从上衣兜里取出几张日元递了过去。

    万老板一点也没有客气,直接接过钞票,转身给掌柜的会了账,剩下的钱也没打算还给胡云鹤,直接揣进兜里。

    此时他腋下夹着皮包,手里拎着香烟和糕点,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店铺,笑呵呵地对胡云鹤说道:“胡老弟,今天多谢你的款待,酒足饭饱,我就先走一步了!”

    胡云鹤连声答应:“好,万老哥,下次再来上海,我请你去九国饭店喝洋酒,好好聚一聚!”

    “好,一言为定…哈哈!”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喊来一辆黄包车,看着万老板坐上了车,双方这才挥手告别离去。

    看着万老板离去的背影,胡云鹤心中不免得意万分,兴奋不已。

    这个时候,他的司机也看见了胡云鹤和潘康出了饭店,发动车辆在他们身旁停了下来,两个人上了轿车快速离去。

    一坐上车,胡云鹤就迫不及待的从皮包里取出了那只金镯子,放在眼前仔细的观瞧,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块红宝石,越看越是喜欢,嘴角也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一旁的潘康也是行家,早就看出了其中的原由,低声问道:“东家,这么大的天然红宝石,这要是真的,可值大价钱了!”

    胡云鹤闻言,不由得喜笑颜开,他顺手把金镯子递给潘康,嘴里说道:“只这一颗宝石,最少也值上千美元,这些个粗货,哪里知道这些!”

    潘康也是行家,金镯子拿在手里,对着车窗外的阳光,只看了几眼,就知道这次是捡着漏了,啧啧地说道:“好宝贝,东家,我们这一次运道真是不错,不仅收了好货,这要是一切顺利,以后咱们的货源可就不缺了。”

    胡云鹤满意地说道:“是啊,老潘,这一次都是你的功劳,我都记下了,绝少不了你的好处。”

    “多谢东家!”

    “三天后正式交易,我得赶紧去筹备美元,这两天就不去店铺了,你催陈师傅赶紧把那套头饰做出来,别耽误了。”

    “是,您放心,绝不会误了您的事儿!”

    此时已经是下午二时,胡云鹤下午还要去上班,就把潘康送回了银楼,然后驱车赶回自己的家中。

    他直接来到了自己的卧室,将房门关紧,直接来到墙壁前,把一副油画取了下来,露出了隐藏在后面的保险箱。

    他取出钥匙,插入钥匙孔内旋转了两圈,然后接着转动密码锁,最后一掰手柄,拉开了保险箱,将那只红宝石金镯和藏有半张法币钞票的信封放了进去。

    然后关闭保险箱,将油画又挂在墙壁上遮挡,仔细看了看,一切恢复原样,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开门离去,接着赶往特工总部去上班。

    三个小时之后,百货铺子附近的监视点里,骆兴朝也正在听取毕文祥的汇报,

    毕文祥这几天专门负责监视黄立辉,他将一叠子照片放在骆兴朝的面前,请示道:“处长,这是刚刚清洗出来的,今天的照片,您看一看,需要留存那些?”

    骆兴朝接过照片,一张一张仔细的审视,不多时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些照片都是从各个角度拍摄的,百货铺子门口的照片。

    他每天都要查看这些照片,并截取其中一部分,并剔除一些容易暴露信息的照片。

    很快眼神一凝,接下来的许多张照片里,都出现了胡云鹤的身影,其中有潘康,也有那位万老板,良久之后,他拿起其中一张照片,正是胡云鹤手提皮包,站在百货铺子门口的影像。

    他冷冷的一笑,开口问道:“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只要他出现在这里,就别想脱身。”

    毕文祥上前看了看骆兴朝手中的照片,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处长,我倒是觉得这张显得太刻意了。”

    说完,他挑出其中一张照片,对骆兴朝说道:“还是这张比较自然一些。”

    骆兴朝接过照片,端详了片刻,在这张照片里,百货铺子的门口取景在正中,胡云鹤的身子出现在照片的一角,脸庞向正面略侧,脚步迈开,看上去好像正要离开百货铺子的样子,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你的眼光好,那就这张吧,其他几张照片还有底片都毁掉,记住,所有底片和照片绝不能经过别人的手。”

    说到这里,骆兴朝又拿起了其中一张照片,上面正是那位万老板的正面影像,仔细地看了片刻,毕文祥之前也早就看过照片,忍不住轻声问道:“这是我们的人?”

    他们自从寻回正途,正式加入上海情报科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同志,心情不免颇有感触。

    骆兴朝点了点头,说道:“这一次配合我们的人员不少,应该是其他情报小组的人员。”

    说到这里,把照片递给毕文祥:“烧掉,要仔细的检查核对,绝不能有一张他的影像泄露,不然一个不慎,对情报科就是致命的威胁,万万马虎不得!”

    毕文祥知道里面的利害轻重,重重地点了点头,答应道:“我一定小心处理。”

    骆兴朝接着问道:“这个百货铺子里有一部公用电话?”

    毕文祥当即点头回答道:“有,黄立辉一开始就申请安装的公用电话,我估计也是为了方便紧急时刻进行联络,我们已经监听了这部电话,但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骆兴朝说道:“还是那句话,这些你都要亲自掌握,过滤掉对我们不利的信息,唱戏就要唱得像,不然瞒不过李志群,对了,封时年表现的怎么样?”

    “一切正常,严格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没有问题。”

    说到这里,毕文祥脸色犹豫,片刻之后,接着说道:“处长,我陪着他去了他的家,把钱和磺胺都送了过去,他的家中确实困难,实在是走投无路……”

    毕文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骆兴朝目光凌厉的瞪了过来,赶紧住了口。

    骆兴朝语气变得严厉,沉声说道:“你只需要盯紧了他,别破坏了计划,这次的行动计划事关重大,现在李志群的目光紧盯着特工总部内部,我们处境艰难,自身尚且难以保全,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文祥,你是老特工了,有些事情用不着我多说,封时年的事情自有上峰定夺,你不可大意,如果出了问题,可不仅仅是我们木鱼小组的问题,有可能波及全局,那就是万劫不复,我再次提醒你,你要知道利害!”

    骆兴朝的话,让毕文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再三保证,骆兴朝这才心中稍安。



    两天后的下午三时,特工总部骆兴朝的办公室,他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按照之前设定计划,今天就要发动了,他在脑海里仔细推演着每一个步骤,力求不出问题。

    这个时候,门外敲门声响起,崔元风推门而入,几步来到骆兴朝的面前,低声禀告道:“处长,胡云鹤已经进去了。”

    骆兴朝精神一振,抬手看看手表,暗自计算时间,点头说道:“我们再等五分钟!”

    五分钟很快过去,骆兴朝拿起桌案上准备的材料,快步走出了办公室,上了楼梯,来到李志群办公室的门前。

    轻轻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李志群的声音:“进来!”

    骆兴朝推门而进,只见办公室里李志群和胡云鹤正相对而坐,看见是骆兴朝进来,胡云鹤赶紧起身站立。

    骆兴朝看向胡云鹤似乎有些意外,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对李志群说道:“主任,听说您回来了,正好我这边有些情况要向您汇报。”

    原来李志群在前天离开了上海,去往杭城处理事务,今天中午刚刚赶回家,所以各处处长都会来汇报这两天的工作情况,骆兴朝就是要借这个机会发动。

    “兴朝!”李志群见是骆兴朝进来,后背靠在椅背上的身形向前一正,不再显随意之态,“案情有进展了?”

    骆兴朝点头说道:“有重大突破!一直想向您汇报。”

    “重大突破?”

    骆兴朝的话让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是心头一跳,尤其是李志群更是眼睛一亮,他知道这段时间骆兴朝一直在追查军统上海站的踪迹,经常在出外勤,以他沉稳谨慎的性格,能够这么说,一定是找到了重要线索。

    李志群马上转头看向胡云鹤,淡淡的说道:“今天就谈到这里吧,按照我刚才说的,不要操之过急,明白了吗?”

    胡云鹤知道自己需要避嫌了,他赶紧躬身领命道:“是,主任,我一定小心行事!”

    说完,他转身向骆兴朝顿首示意,骆兴朝也微微点头回礼,相互交错而过,退出了办公室。

    看到胡云鹤离去,李志群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兴朝,说一说,到底有什么重大进展?”

    骆兴朝上前几步,低声说道:“主任,就在五天前,我的一名情报员发现了军统上海站的联络点。”

    “在哪里?”李志群急声问道。

    “东部市区东四街三十二号,一家百货商铺,商铺的老板名叫许志行,但真名其实叫黄立辉,原军统北平站情报组长。”

    “什么?连身份也查清楚了?你已经动手抓人了!”

    李志群顿时眉头一皱,觉得骆兴朝有些操切了,刚刚发现联络点,最常规的操作是进行监视或者跟踪一段时间,尽可能的找到其他的同伙。

    当然,如果前面的条件都不具备,这才会进行抓捕,毕竟在抓捕过程中,和审讯过程中都可能会有意外,诸如抓捕行动中,目标也许会有伤亡,审讯过程中如果对方死不开口,或者说提供的情报并不真实等等,自然不如自己掌握来的真实可靠。

    李志群的行事作风一向贪功,总想着钓一条大鱼,彻底挖出敌方的所有势力组织,当然他也是吃过甜头,王汉民就是个例子。

    “主任放心,目前我们一直在监视,并没有惊动对方。”

    骆兴朝也没有卖关子,直接把之前封时年回来汇报情况的事情解说清楚,最后说道:“接到封时年的消息后,我马上在百货商铺的附近布置了两处监视点,由侦行科长毕文祥带领,日夜进行监视。”

    李志群这才清楚了整件事情,一时间是惊喜交加,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封时年?我记得这个人,没有想到,竟然能够找到这么有价值的线索,目前有什么收获吗?”

    骆兴朝回答道:“时间还短,我们只是调查了一些情况,这个百货铺子是在两个月之前,也就是大动乱之后不久开设的,而且据封时年说,黄立辉之前在北京站时期,是副站长陈鸿池的亲信之一,这也和我们之前掌握的情况相吻合,所以我们判断,这是军统上海站重新组建之后布置的联络点。”

    李志群当即点头说道:“说的对,按照时间来算,正是我们剿灭上海站之后,陈鸿池带着手下从北平进入上海,重新组建上海站的时间,这个陈鸿池,一进上海没有去租界藏身,就在市区布置联络点,还真是有些魄力!”

    “就在两天前,我们还发现了一个新的目标出现。”

    “谁?”

    骆兴朝将一张照片递交到李志群的面前,解释道:“这个人叫卢健,原北平站情报处长,据我们估计,在新的上海站里一定担任重要角色,是个高层干部,可惜的是,跟踪进入租界之后,这个人非常警觉,我们的人放的有些远,把人给跟丢了!”

    为了取信李志群,骆兴朝决定把卢健的出现汇报给他。

    李志群急忙接过照片,只见照片里里以一个百货铺子为背景,一个头戴礼帽,身穿长衫的男子正走出店门,但只是露出了半张脸,勉强可以看出大致的面容,这种情况也属于正常,毕竟是在偷拍,在距离和角度上都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李志群忍不住伏案叹了一声:“可惜了,这么重要的角色,如果能够跟住他,一定能够找到他们在租界里的巢穴!”

    紧接着他再次问道:“没有惊动对方吧?”

    “肯定没有,要是发现了,黄立辉早就跑了!”

    李志群这才放下心来,再次开口说道:“兴朝,这个联络点非常重要,他们是军统上海站伸到市区的一个触角,但也是我们的一个鱼饵,绝不能打草惊蛇,这一次是卢健,下一次就有可能陈鸿池,如果能够抓到陈鸿池,这可是毕全功于一击,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骆兴朝忙点头应和道:“主任高见,我也是这么想的,封时年透漏,陈鸿池是军统方面有数的行动好手,曾经主持和实施过多次重大行动,在北平站也是主持行动工作的,他这个人有一个特点,胆大心细,喜欢亲自在现场指挥行动,甚至参与行动,经常活跃在第一线,所以我判断,陈鸿池不会长期蛰伏在租界,出现在这个联络点的几率不小,就像您说的那样,如果能够耐心的等下去,很有可能等到这条大鱼,到那个时候……”

    “说得好!英雄所见略同,哈哈哈哈!”李志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真的能够抓到陈鸿池,那绝对是一次重大的胜利,通过陈鸿池,不仅可以将新组建的上海站一网打尽,而且此人对北平站的情况更是了如指掌,可以说,只要抓捕了陈鸿池,最起码可以把军统上海站和北平站彻底打尽,这两个甲种大站,可是军统局在华中华北地区的重要据点,其战略意义自然是影响深远,收获并不比之前的王汉民差。

    想到这里,李志群再也坐不住了,他霍的站起身来,摆手说道:“走,我们去监视点看一看!”

    “是!”骆兴朝点头答应一声。

    一行人出了特工总部,很快来到东四街附近,大家都下了车,分批步行进入一处监视点。

    看到李志群和骆兴朝等人进入,正在监视点里值班的毕文祥还有两个特工赶紧起身立正。

    “主任,处长!”

    李志群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直接来到窗口处,看了看站在窗口处的封时年,之前他是审讯过封时年的,自然认得出来,开口问道:“今天有什么发现吗?”

    封时年摇了摇头,说道:“暂时没有。”

    旁边的毕文祥也汇报道:“不过今天,铺子里的那个伙计出去过几次,外面监视的兄弟跟了下去,他只是买了一些生活杂物,没有发现他有重点接触的迹象。”

    李志群伸出手来,封时年赶紧将手中的望远镜递了过来。

    李志群将望远镜举在眼前,这处监视点布置的距离有些远,毕竟这里是闹市,想要找到合适的监视点并不容易,不过使用望远镜,还是能够很清楚的观察到百货铺子大门的情景。

    骆兴朝介绍道:“在另外一个方向,还有一个监视点,设置的近一些。”

    李志群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观察了好半天,这才放下了望远镜,交给一旁站立的封时年,对他问道:“你对陈鸿池熟悉吗?如果露面,能认出他吗?”

    封时年犹豫了一下,方才点头说道:“还算熟悉,只要他出现,我一定能认出来!”

    李志群满意地点头说道:“这次你的功劳不小,骆处长为你说了不少好话,你放心,如果能找到陈鸿池,要官有官,要钱有钱,有要求尽管提,总之,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封时年急忙恭声说道:“多谢主任的栽培!”

    李志群又对骆兴朝问道:“也不单指陈鸿池和卢健这些高层,只要是接触黄立辉的人员,都要尽可能的留下影像,以后都用的着。”

    “是,我已经吩咐他们,只要在百货商铺里停留时间稍微长一些的顾客,还有附近出现的可疑人员,都会留下影像照片,只是收集的影像有些多,很多底片冲洗不过来,积压了不少,您放心,最后都会留底,以供辨认参考。”

    李志群摆手笑道:“兴朝,你的能力我自然是相信的,做事情比我仔细,用不着我提醒,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离开监视点,李志群在骆兴朝的陪同下,又来到另一处监视点查看了一遍,看得出来,监视工作已经布置非常齐备,李志群对此非常满意,对骆兴朝勉励了一番,这才结束了视察,和骆兴朝一起回到了特工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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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志群和骆兴朝一行人赶回到了特工总部,一路上李志群都是兴奋不已,在车上再三交代骆兴朝要小心行事,抓住这次难得的机遇,再立奇功,骆兴朝自然是满口答应。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骆兴朝抬手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二十分,按照之前的习惯,胡云鹤是每天下午五点三十分左右下班,直接去往大华舞厅,在时间上还是很富裕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按照计划,今天下午胡云鹤应该把自己需要的头饰送过来,可是时间到了五点,对方却还是没有动静,骆兴朝守在办公室里,不禁心中有些焦急,他再次看了看时间,决定不再等了,必须要主动把胡云鹤约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一把拿起了电话,拨动号码,正准备给胡云鹤拨打过去,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之声。

    骆兴朝的手顿时挺住,把电话放回去,开口说道:“进来!”

    却正是胡云鹤推门而入,只见他手里托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满脸笑意的走了过来。

    骆兴朝立时心神一松,脸上露出亲切的笑意,语气轻松地笑道:“胡处长,来,快请!”

    胡云鹤上前将手中的首饰盒轻放在骆兴朝的办公桌上,笑道:“骆处长,这是最新款式的一套上好头饰,我让陈师傅加班加点打制出来的,没有耽误您的事儿吧?”

    “不耽误,不耽误,没有想到这么快,有劳胡处长了!”

    骆兴朝脸上笑意满满,嘴里连声道谢,同时伸手将首饰盒轻轻打开,眼前顿时金光一片。

    只见这精致的首饰盒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套金光闪闪的纯金头饰,各种头饰一样不缺,光是簪钗长长短短的就有八支之多,其中甚至还有一串颗粒饱满硕大的珍珠束发,琳琅满目,配饰精致,可谓尽显华贵。

    骆兴朝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好半天才点了点头,看向胡云鹤的目光越发的亲切,连声赞道:“好,好,真是精美绝伦。”

    胡云鹤看到骆兴朝如此满意,心中也是高兴,笑着说道:“骆处长满意就好!”

    “云鹤,以后就不要这么客套了,记得我虚长你两岁,以后就以兄弟相称,不要太生分了!哈哈!”

    胡云鹤眼中闪过一次欣喜之色,看得出来,这套首饰的效果非常好,他赶紧点头答应道:“都是骆处长,不,兴朝兄看的起兄弟,以后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只管吩咐!”

    骆兴朝摆足了姿态,却绝口不提酬金一事,胡云鹤更是心知肚明,两个人你来我往几句话说开,相互之间的关系就进了一大步,言谈亲热了许多。

    闲谈几句之后,骆兴朝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云鹤,你这几天好像都不在办公室里,今天要不是主任回来,你都不露面,怎么,现在有案子要办?”

    骆兴朝之前在李志群的办公室里,听到李志群对胡云鹤的嘱咐,显然胡云鹤手里有行动。

    胡云鹤一听骆兴朝相问,略微犹豫了一下,如今他手里的确有一项很重要的行动,而且这件事情事关机密,不过骆兴朝的身份特殊,再加上自己刚刚和骆兴朝搞好关系,他倒也不好太过隐瞒,向门口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兴朝兄,我真不方便多说,不过是关于中统方面的案子,只是怕打草惊蛇,主任嘱咐我放长线钓大鱼,目前也有了一些进展,用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骆兴朝看着胡云鹤坚持不肯吐实,也不再勉强,问的太多反而容易节外生枝,再说事关中统,和军统关系也不大,他也没有必要在这里深究。

    “你啊!还和我保密!算了,不难为你了,我也就是随口一问,如今我这里也一大摊事情,自己还忙不过来呢,就不操你这份心了,这样,快下班了,我就不留你了,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好好谢谢你!”

    听到骆兴朝的话,胡云鹤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真怕骆兴朝追问下去,要不然凭借着他的身份,自己实在是难做。

    想到这里,胡云鹤不敢再多停留了,生怕骆兴朝又要向自己问询什么,自己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于是连忙站起身来,向骆兴朝告辞离去,骆兴朝一直将他送到门外,又特意在楼道里叙谈了几句,这才挥手示意,各自分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骆兴朝回到办公桌前,看着满盒子精美的首饰,暗自点头,目前来说一切顺利,自己这边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就要看配合工作的其他小组表现了。

    而与此同时,易华安也正在向宁志恒汇报着最新的情况。

    “我们已经交代潘康,让他中午的时候,把那套头饰送到了胡云鹤的家中,木鱼催的紧,胡云鹤一定不敢耽搁,会在今天下午,把头饰给木鱼送过去,这样就创造了胡云鹤进入木鱼办公室的机会。”

    “很好,这样一来,事情就坐实了!”宁志恒点头说道,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思虑了片刻,“这个潘康已经没有用处了,他知道的太多,又见过我们的人,此人绝不能留,今天晚上动手抓起来,到时候和胡云鹤一起处理了!”

    “是!”易华安点头领命。

    宁志恒又接着问道:“对了,之前让你们调查景园教堂的事情,有结果了吗?和胡云鹤到底有什么关联?”

    易华安有些为难的说道:“时间太短,我们确实没有完成调查,不过目前已经知道,胡云鹤在景园教堂里,主要是和一位牧师有过几次接触,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牧师?说清楚一些!”

    “是,事情是这样,景园教堂的规模不小,每天都有礼拜,周末的时候甚至有两场礼拜,而教堂里总共有三个牧师,都是轮流主持。

    我们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情况,胡云鹤每一次去景园教堂做礼拜的时候,都是一位叫罗嘉纳的牧师在主持礼拜,甚至还有一次,胡云鹤进入忏悔室,也是罗嘉纳为他做的忏悔,我们现在正准备继续深入调查罗嘉纳的背景,看看有没有收获?”

    宁志恒闻言不禁有些疑惑,按照调查的情况来看,胡云鹤和这位罗嘉纳牧师应该由一些不为人知的联系,但是具体是什么情况?掌握的情况不够,他也无法判断,不过这也不重要,过了今天晚上,一切谜底都可以解开。

    再说此次行动的目的,就是在短时间里解除李志群和日本人对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内部的怀疑,解除对木鱼小组的威胁,这才是首要目标,此时计划已经开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容不得他有半点退缩。

    当天夜晚,东部市区的大华舞厅,这座舞厅是上海市区有数的大舞厅之一,内部装饰的富丽堂皇,流光溢彩,大型的圆形舞池里,挤满了一对对时尚男女,伴随着舒缓而带有节奏的音乐,翩翩起舞。

    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梳得锃亮的胡云鹤,正搂着一位穿着时尚,模样艳丽的女子跳的兴致正高,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四周的角落里,正有几双眼睛紧紧地注视着他。

    其中一个青年男子抬手看了看时间,看着时间正好到了晚八点,他起身来到一旁酒吧,这里墙壁上挂着一个公共电话,他看着酒吧侍应生正在忙着招呼其他客人,便快步走上前拿起了电话,同时身子后侧,尽量不让其他人看到他的脸。

    电话很快拨通,随着电波的传送,在电话的另一边,东四街上百货商铺的公共电话铃声响起。

    这个时候正是晚上八点,上海商业繁荣,这处百货商铺处在闹市区,晚上也是有生意的,所以现在还在营业。

    不过此时店铺也准备打烊了,伙计在收拾商品,柜台里面的掌柜许志行,不,也就是黄立辉,听到电话铃声响起,转头和一旁的伙计相视一眼,不觉有些诧异。

    在上海,像他们这种百货商铺,一般都申请有公用电话,主要也是用来挣取一些费用,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所以像这种公用电话一般都是顾客交上一些费用,再用来向外打,可是接电话的时候却是极少,除了有些相熟的顾客需要接约好打来的电话,基本上是没有外来电话的。

    可是现在店铺里除了自己和伙计,根本没有外人,怎么会有电话打进来?

    心中虽然有些奇怪,但他还是上前拿起了电话,此时就听见对方说道:“许老板,你要的那些洋火已经到货了,尽快到九龙仓库来取货,过时可不候!”

    黄立辉顿时一愣,对方知道自己商铺老板的身份,点名称呼自己的化名,这说明并没有打错电话,可是其他的内容,什么洋火,九龙仓库,就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他下意识准备开口询问,可是对方却是一把扣下了电话,短短的几句话,通话已经断开,这是什么情况?

    黄立辉顿时心生警觉,他看着手中的电话,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组长,是有什么情况吗?”一旁的伙计看着黄立辉的脸色不对,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赶紧出声问道。

    这个伙计是黄立辉的助手,上海站特工丁家乐。

    “有些奇怪!”

    黄立辉慢慢地放下了话筒,目光中充满了疑惑,把刚才的通话内容向丁家乐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这几句话都是没头没脑的,对方知道我,但内容却是莫名其妙。”

    丁家乐赶紧问道:“组长,你听对方的声音熟悉吗?是不是我们的人?”

    黄立辉摇了摇头:“不是,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我绝对没有听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丁家乐却是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突然眼睛一亮,开口问道:“对方说的是九龙仓库?”

    黄立辉点头说道:“对,怎么了?”

    “在公共租界里,就有一个九龙仓库,组长,我来市区比较晚,在刚进入上海租界的时候,是先跟着杨队长做事的,我们曾经执行过一次任务,在公共租界的九龙仓库运回来了一批军火,对方口中所说的,‘让你尽快去九龙仓库取洋火’,洋火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军火?这是不是在说这件事情?”

    和黄立辉这些骨干不同,丁家乐是从重庆总部调入上海站的,在他进入上海之时,黄立辉已经在市区开设了这个百货商铺,他是后来才被调入市区配合黄立辉的工作。

    而黄立辉因为身处市区,也只是知道上海站的军火是由上海情报科支援的,但具体行动他并不清楚。

    此时他听到丁家乐的一番话,顿时惊诧莫名,有些迟疑的说道:“奇怪!如果你说的对,对方是指的这件事情,那么他应该是上海情报科的成员,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突然他眉头一皱,自言自语的说道:“去九龙仓库?难道是让我去租界?让我离开市区?”

    丁家乐也是双手击掌,恍然大悟,急声问道:“对,就是这个意思,他是想让你尽快离开市区,难道我们暴露了?对方在给我们示警?对,对,对方这是怕电话已经被监控,如果用明语通知我们,监视的特工就会马上动手抓捕,所以现在用暗语对我们示警,组长,我们……”

    “慌什么?”黄立辉一声轻喝,目光严厉的看着丁家乐,“对方身份不明,言语不详,警示的暗语又不是提前约好的暗语,这一切只是我们的猜测!

    这个联络点布置的不易,不能因为一个含糊其辞的电话就这样放弃了,再说我们这几个月来,根本没有执行什么重要任务,还处于蛰伏期间,敌人怎么可能找到我们,就这样临阵脱逃,站长那边怎么交代?

    而且,就算是真的暴露了,电话既然被监控,只怕我们也已经被监视了,要走也没有那么容易,让我再想一想。”

    黄立辉的心中也是摇摆不定,他也是长期战斗在一线的老特工,警惕性并不差,只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他一时无法进行准确的判断。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在近处的一个监视点里,一直在负责监听的特工,也记录下来了这个电话,他放下耳机,马上向一直守在旁边的毕文祥汇报道:“科长,刚刚打进来一个的电话。”

    说完,将手中的电话记录递了过来,毕文祥接过记录一看,并没有指示,随手又交还给监听员。

    这一次参与行动的都是老军统特工,情报经验是有的,监听员看毕文祥没有说话,忍不住出声提醒到:“科长,这个电话有些蹊跷,一般都是打出去的居多,打进来的电话很少,而且这一次通话时间太短,只说了短短几句话,许志行根本没有做出回应,就挂断了。”

    毕文祥眉头一皱,没有理睬,说道:“我知道了,继续监听!”

    他之所以一直守在这里,就是在等这个电话,延迟反应的时间,控制住局势。

    “是!”监听员不敢再多言,赶紧点头答应,再一次拿起耳机,继续进行监听。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黑暗中也有人在紧紧关注着百货商铺的情况。

    一个声音低声问道:“队长,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他们还没有撤离的迹象,是不是还没有领会电话的意图?”

    另一个声音响起:“我就怕他们犹豫不决,就是领会了,还心存侥幸,不能等了,现在执行预备方案,直接提醒他们,让他们尽快撤离。”

    “是!”

    很快,一个粗布短褂打扮的身影来到百货商铺的门口,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此时正在店铺里的黄立辉和丁家乐正是坐立不宁,紧张犹豫之时,看着有人进来,都是神情一紧。

    来人是一个身形精壮的男子,看着黄立辉直接开口说道:“掌柜,一包哈德门,一盒洋火!”

    “好嘞!”黄立辉一听是买货的,心神稍微放松了一些,转身去拿香烟和洋火。

    男子接过香烟和洋火,从兜里掏出一张钞票,并没有直接递给黄立辉,而是随手放在了柜台上,然后转身就出了店铺。

    “哎,找您钱…”

    黄立辉拿起钞票,正要把人喊回来,声音却很快哑然而止,因为他发现,就在钞票下面夹着一张纸条。

    他不由得心头剧震,果然是有情况了,赶紧拿起一看,顿时吓得脸色一白。

    “黄立辉,你的身份已暴露,系封国涛认出并出卖,尽速撤离,万不可心存侥幸,周围和电话已经被七十六号特务监控,店门不要关,见字立毁,切切,情报科!”

    看到这张字条,此时黄立辉的心中再也没有半点怀疑了,对方不仅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甚至为了取信自己,还告诉自己暴露的原因。

    封国涛,正是自己在北平时期的同事,两个人相识多年,就在两年前突然被调离北平不知去向,没有想到今天这个名字竟然出现在这里。

    不用说,看来当初封国涛是被调到了上海,在之前上海站覆灭之时,被日本人和七十六号给抓捕了,投敌之后不知什么时候盯上了自己,可笑自己竟然还毫无察觉。

    之前的电话当然就是上海情报科的示警电话,他们得知情报后,来不及联系上海站,只能以电话示警的方式提醒自己。

    上海情报科是军统局最重要,也是最神秘的部门,所属成员身份都是绝密,如今却因为自己的迟疑,不得不让情报科成员,在四周特务们的监视下,冒着巨大的危险与自己直接联系,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黄立辉不由得为自己的失误而感到懊悔不已。

    想到这里,他就不再有半点耽搁,字条攥在手里成团,一口吞了下去,然后转头对丁家乐说道:“我们确实暴露了,现在马上撤离!”

    丁家乐当然也把一切看在眼里,知道对方再次示警,绝不能有片刻犹豫了,听到黄立辉的命令,赶紧转身快步上了楼梯。

    黄立辉打开柜台的抽屉,将里面的钞票收敛起来,再从抽屉下面抽出一把配枪,插在腰间,然后也快步上了阁楼。

    这个时候丁家乐已经搬来了一个梯子,登上去把阁楼的天窗打开,转头向黄立辉点头示意,翻身爬出了天窗,来到了房屋顶上。

    上海人多地小,建筑一向比较拥挤,房顶都是高低连成一片,这是他们之前就设定好的紧急撤离路线。

    黄立辉随后而上,两个人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便借着夜色穿行在屋檐之间,迅速离去。

    而在大华舞厅里面,一支舞曲跳完,胡云鹤和沈曼丽携手离开舞池,回到自己座位上,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不时低声调笑着。

    不多时,胡云鹤站起身来,迈步向舞厅的一侧走去,一直守在不远处的两个保镖也赶紧起身,一起紧跟过来。

    现在上海治安不好,胡云鹤到底是特工总部的高级特工,白天还好说,可是到了夜晚,出入之时,身边自然少不了保镖跟随,这还是在东部市区,如果是在其他地区,他身边的保镖还要多。

    胡云鹤来到洗手间,推门而进,两个保镖留在门口等候,可就在这个时候,从旁边踉踉跄跄的过来两个男子,两个人彼此抓住对方的脖领,嘴里骂骂咧咧的争吵着,最后一个人竟然挥拳打在对方的脸上,对面的男子顿时发出一声惨叫,随即重新扑了上来,两个人就在洗手间的门口撕打在一起,搞的两个保镖都是躲闪在一旁。

    不过这两名保镖也没有拦着他们撕打,反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热闹,不多时有看场的安保人员赶了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好不容易的将这两个人拉开,场面很是混乱。

    等到安保把两个人都拽着扔出舞厅大门,看热闹的人群这才各自散去,两名保镖这才接着在门口守候,可是他们又等了好半天,还不见胡云鹤出来。

    两个保镖忍不住相视一眼,转身推开洗手间的门,进入里面查看,可是此时的洗手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百货商铺附近的监视点里,毕文祥也抬手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三十分,他已经给了黄立辉足够的反应时间,按照设计,此时黄立辉早就应该撤离了。

    他转身对身旁的特工吩咐道:“情况有些不对,平常这个时候,目标已经打烊关门了,你们进去看一眼!”

    身边的行动队长秦向荣点头领命,带着一个队员出了监视点,向百货商铺走了过去,不多时,一个队员冲出了商铺门口,向监视点跑来,很快监视点的门被撞开,队员冲进了屋里,急声汇报道:“科长,人跑了!”

    “什么?”毕文祥闻听此言,一脸的惊诧,他当前一步冲出房门,“走,去看看!”

    毕文祥带着一众手下赶到了百货商铺,这个时候秦向荣已经大致检查了一遍,快步迎上来汇报道:“科长,两个人都不见了,是从阁楼上了屋顶,看样子走了有好一会了。”

    “滚蛋!”毕文祥紧绷着一张脸,对身边的人吩咐道:“马上进行搜查,看一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说到这里,他几步来到柜台前,拿起电话拨打了出去。

    一直守在办公室,等候消息的骆兴朝,闻听电话铃声响起,赶紧一把抓起了电话。

    “蠢货,你在搞什么,这么多人,还让目标跑了,你维护好现场,我这就向主任汇报。”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然后又拿了起来,给李志群的住所拨打了出去。

    很快电话接通,骆兴朝急忙汇报道:“主任,出事情了,就在刚才,毕文祥向我汇报,军统联络点的黄立辉跑了!

    “什么?”李志群惊诧莫名!

    半个小时后,李志群和骆兴朝一起驱车赶到了东四街的百货商铺。

    这个时候,百货商铺周围已经站满七十六号的特工,李志群当前一步进入百货商铺,骆兴朝紧随其后。

    看到李志群亲自到来,毕文祥赶紧迎了上来,面露惭愧之色,躬身说道:“主任,处长,都是卑职失职,目标黄立辉及其同伙毫无征兆的突然撤离,我们应对不及,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跑了!”

    李志群的脸色难看之极,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还亲自视察了这里,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凭借这一次机会,彻底清剿军统上海站,再次重演王汉民当初的一幕,可是脑子里这点热乎劲还没有过去,就接到这个坏消息,心中的失望和落差可想而知。

    他看着毕文祥冷声说道:“毫无征兆?都要吃到嘴里的鸭子还能飞了,两个大活人就这么跑了,就没有查出一点痕迹吗?”

    毕文祥赶紧解释道:“之前有一些怀疑,可是我不敢肯定,生怕打草惊蛇,后来看到他们迟迟没有打烊,超过了往日的时间,再派人进入查看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李志群的眼神一紧,盯着毕文祥问道:“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接近目标吗?”

    “没有,晚上有几个顾客进入商铺,可都是交了钱就走,没有多停留,天黑,我们也没有留下影像,不过封时年一直在近处查看,并没有发现问题。”

    李志群追问道:“电话呢?不是已经监控了吗?有没有打入的电话?最后一个电话的通话内容是什么?从哪里打来的?”

    面对李志群不停的追问,毕文祥的脸色不禁一变,顿时引起了李志群的注意,他上前一步,目光紧盯着毕文祥,再次追问道:“电话有记录吗?”

    “有,我马上去拿!”

    说完,毕文祥转身跑了出去,不多时,就拿着本电话记录赶了回来。

    李志群一把接过电话记录,翻看起来,他的经验极为丰富,直接就翻到了最后一页,看着上面记录的内容,顿时脸色一变,嘴里不禁喃喃念道:“是打入电话?去九龙仓库取洋火?这是个催促取货的电话。”

    突然他反应了过来,抬头对毕文祥问道:“怎么没有回应的内容?”

    毕文祥面色不禁有些紧张,局促不安地回答道:“确实没有回应内容,就是短短的几句话,电话就挂断了,我当时是不敢肯定,又怕惊动了目标,就想着再观察一下,可是等了一会,就觉得有些不对,这才决定派人进入查看,结果就……”

    “废物!”李志群破口大骂道,一把将电话记录摔在毕文祥的脸上,吓得毕文祥脑袋一缩,不敢再发一声!

    骆兴朝一直站在李志群的身后没有说话,看到李志群发怒,赶紧轻咳了一声,对毕文祥呵斥道:“还不去查一查,这个电话的来源,看一看是从哪里打过来的?”

    “是!是!”毕文祥闻听此言,如蒙大赦,赶紧连连答应,快步出了百货商铺。

    看着毕文祥离去,骆兴朝这才出声对李志群解释道:“主任,毕文祥能力还是有的,可就是平时做事太谨慎了,反而有些患得患失,不能当机立断的采取行动,这也是我的失职,实在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听到骆兴朝为手下求情,李志群只好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按耐住焦躁的情绪,他是不会对骆兴朝是说重话的。

    “我知道,兴朝啊!你看到了吧!那个内鬼又出现了,我敢肯定,这一次行动的泄密,一定是那个藏在我们身边的内鬼做的,我为了防备这个内鬼,做什么事都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懈怠,可还是出了纰漏,多好的一次机会啊!唉…

    无论如何,这一次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然我们以后只怕永无宁日!”

    李志群此时感觉心里好痛,这个内鬼如今就像是扎入骨髓的铁钉,让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难受!

    这个内鬼不知已经毁掉了多少次重大的行动,给特工总部造成的损失,根本无法估量,这一次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此次就是挖地三尺,哪怕是株连无辜,也要彻底清除这个极度危险的内鬼!

    骆兴朝闻言,也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脸色沉重的说道:“是啊!这次监视黄立辉的行动,我们封锁的很严,挑选的人选也都是有经验的老特工,原本应该万无一失的,可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出了问题,这个内鬼是怎么接触到这个机密的?”

    骆兴朝的话让李志群突然反应了过来,骆兴朝执行监视任务已经五天了,一直没有出事,可是今天偏偏自己视察过之后,当天晚上就出了问题,他顿时心头一凛,把目光看向了自己随身的几名警卫。

    李志群是一个非常谨慎机敏的老特工,自从遭受过几次暗杀之后,无论去哪里,出入都有心腹手下跟随,等闲之人根本靠不进身前,今天他来视察工作的时候,也是如此,难道是自己的这些心腹手下出了问题?

    他这一下可是把几个心腹吓得够呛,大家都是脊背一凉,冷汗都下来了,暗自叫苦,只怕这一次要被牵连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汽车刹车之声,不多时,庄秘书快步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向李志群汇报道:“主任,您刚走,总部就接到电话,二处处长胡云鹤失踪了!”

    此话一出,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李志群紧盯着庄秘书,冷声说道:“说清楚一些!”

    庄秘书赶紧解释道:“是胡云鹤的随身保镖打来的电话,就在二十分钟前,胡云鹤在大华舞厅突然失踪,他独自进入洗手间之后就不见踪迹,保镖们找遍了整个舞厅,也没有找到他,这才向总部汇报!”

    大华舞厅?李志群对胡云鹤还是了解的,他知道这个手下贪财好色,夜夜笙歌,是个不安分的角色,去舞厅消遣是再正常不过了。

    李志群走到柜台前拿起电话拨打了出去,很快就接通了吴世财的电话,命令他马上派人去大华舞厅,控制所有人员,调查胡云鹤失踪的情况。

    放下了手中的电话,李志群不由得有些心惊,他知道,今天晚上接连发生重大事件,绝对不是偶然的,事情绝不会这么巧,二者之间一定存在着某些联系。

    果然,没有多长时间,毕文祥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汇报道:“主任,已经查到了,最后那个电话,是从江南大街大华舞厅打来的!”

    又是大华舞厅?李志群和骆兴朝相视一眼,他再也待不住了,命令道:“走,我们去大华舞厅!”



    上海东部市区,一处高级别墅的地下室里,捆绑在木桩之上,昏昏沉沉的胡云鹤被一盆冰冷的凉水浇在头上,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打了一个喷嚏,缓缓地醒了过来。

    他想要抬头看一看情况,可是脖颈处剧烈的一痛,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显然这是被人重重打击而造成的。

    紧接着又是一盆凉水浇了过来,立时把胡云鹤浇的浑身都是,冰冷的凉水顺着脖领浸入衣服里面,贴着皮肤冻得他浑身打哆嗦,一下子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胡老弟,怎么样?感觉舒服一些了吗?”

    胡云鹤顺着声音,缓缓抬头看过去,顿时一惊,一个身形健硕的男子,正站在他的眼前,笑嘻嘻地看着他。

    “万老板?怎么是你?”

    胡云鹤又赶紧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景,封闭的空间,阴暗的灯光,还有周边布设的镣铐,刑具,铁链,这就是一个审讯室!

    他顿时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处境,看来自己是被这位万老板打了闷棍,绑架到这里,准备对自己进行审讯。

    万老板嘿嘿一笑,好整以暇地说道:“怎么就不能是我?胡老弟,我可是费了大力气才把你请到这儿来。”

    胡云鹤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忍不住有些疑惑地说道:“万老板,你我之间的交易是在明天,你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黑吃黑吗?下手是不是早了点?”

    万老板此时把把脸一板,他没有兴致再跟对方打哑谜了,直接问道:“好了,咱们废话少说,咱们开门见山,我就问你一件事,你总是去景园教堂,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之前情报科对胡云鹤行踪进行了调查,可是时间太短,根本无法进行详细的调查,现在人都抓到手里了,直接询问就是了。

    万老板的话,让胡云鹤心头一紧,他立时知道自己是想茬了,对方根本不是什么销赃金银的土匪绺子,土匪根本不会关心什么景园教堂!

    “去教堂能做什么?我是想皈依新教,当然是去做礼拜!”

    “哼!你这种人也能洗心革面,太阳不是从西边出来了?还是老实交代,你和那位罗牧师到底什么关系?”

    胡云鹤不由得眼皮子直跳,对方了解的情况远比自己想象的多,甚至连罗牧师都查出来了,这个时候,他眼珠一转,轻声问道:“我能知道您到底是何方神圣吗?军统?中统?还是地下党?”

    万老板点了点头,他倒不担心胡云鹤耍什么花样,进了这里,胡云鹤已经必死无疑。

    之所以最后抓捕胡云鹤,就是因为如果留下他接受李志群的质询,这个计划里很多事情经不起推敲,反而会起反作用,所以胡云鹤必须要死。

    “那好,我们就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军统局行动二处上海情报科,行动队长周浩,怎么样,胡处长,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吧?”

    上海情报科!

    胡云鹤心中顿时一沉,作为特工总部的高层,对于这个名字他自然是清楚的,不要说是他,就是在日本各大情报部门里,上海情报科这个名字也是最为之忌惮的。

    可是上海情报科怎么会找上自己?锄奸?不对,锄奸不会装扮成东北的土匪和自己进行金银交易,直接一枪就解决了,用不着花费这样的功夫。

    那么他们目的是什么呢?难道真是为了景园教堂,为了罗嘉纳和自己的关系?可是这也说不通,他们已经发现了罗嘉纳这个目标,只需要顺着这条线索跟踪调查就可以了,绑架自己就没有必要了。

    他心中飞快的思虑盘算着,猜测着各种可能,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这么长时间以来,只要是军统一方执行的行动,对于汉奸叛徒一向是绝不容情,自己这一次只怕是危险了,必须要想办法自救,不然性命难保!

    周浩接着问道:“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去景园教堂到底是做什么?罗牧师到底是什么人?我警告你,这里的刑具一应俱全,我们军统的审讯室可不是那么好熬的,早点说出来,免受皮肉之苦!”

    胡云鹤原本就不是什么硬骨头,不然也不会当汉奸,此刻听到周浩的威胁,赶紧喊道:“我说,我说,周队长,大家都是自己人,都是抗日的同志,我也是中统潜伏人员,可不要误会了!”

    周浩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看着胡云鹤,戏笑着说道:“有点意思,你这个中统叛徒什么时候成了中统潜伏人员?”

    胡云鹤却是高声辩解道:“真的,绝对是真的,周队长,我是中统苏沪区区长沈乐亲自安排的情报员,奉命打入特工总部执行潜伏任务,我的上线就是景园教堂的牧师罗嘉纳!”

    此话一出,周浩顿时愣住了,这个情况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胡云鹤竟然是潜伏的中统情报员,这太突然了,尤其是对方说的有根有据,从他频频接触罗嘉纳这一点来看,是有这种可能的。

    “罗嘉纳是你的上线?你怎么能够证明你说的话?”

    “你们可以去查他的履历,我是在去年十月开始,接受苏沪区新任区长沈乐的领导,因为我的身份特殊,沈乐决定给我布置一个单线联络人,于是就从重庆调来了罗嘉纳,罗嘉纳先是到香港获得教会牧师资格,然后从香港教会调到上海教会,进入景园教堂,他来上海的时间也就这三个月的时间,不信你们可以去香港教会调查,实在不行,你们就联系重庆中统总部核实我的身份,大家都是自己人,可不要误伤啊!”

    胡云鹤赶紧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生怕对方手黑,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其实算是这样,他的心里也没有底,那就是军统和中统一向水火不相容,冲突不断,如今生死掌于他人手中,难保对方不会起别的心思,这一关能不能过去,还真是难说。

    胡云鹤的这番话,含带的信息量太大,这让周浩一时间没了主张,按照计划,他审讯完胡云鹤,查清楚景园教堂的事情,就要当场将之灭口,可是现在胡云鹤摇身一变,却成了抗日同志,这个情况让他始料未及,他已经没有权限处理这件事情了。

    “那好,对于你说的情况,我们还要去核实,不过你还是要在这里委屈一下,等我请示上峰,自然就知道如何处置你了!”

    说完,周浩转身就走!

    “别,别…周队长,你先把我放下来,这么冷的天,我这一身水可熬不住…周队长…”

    听到胡云鹤的连声哀求,周浩一转身,再次来到胡云鹤的面前,在他期盼的目光下,抓起一旁的一个布团,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骨,微微一用力,“啊”的一声,胡云鹤的嘴巴不由自主的张开,紧接着布团一把塞进他的嘴里,胡云鹤忍不住发出呜呜的声音。

    “给我老实些,你最好说的是真的,不然别想从这里活着离开!”

    说完,周浩转身快步离开,他要赶紧去向上级汇报这个重大情况。

    大华舞厅,李志群等人赶到的时候,吴世财也已经带着人赶到了,李志群下令将大华舞厅包围了起来,同时开始逐一核查人员身份。

    李志群知道胡云鹤肯定已经不在大华舞厅了,但是他要搞清楚,胡云鹤到底是如何失踪的,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还有百货商铺最后的那一个电话到底是谁打的?

    尽管大华舞厅是上海市区有名的大舞厅,来此消费的人也不乏有权有势的官员富商,可是如今在上海滩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凶名赫赫,可以说只要不是日本的部门机关,哪怕就是伪政府的官员,也要退让三分,因为李志群根本不给这些人的面子。

    所以整个舞厅的顾客都被约束在原地乖乖的配合调查,胡云鹤的两名保镖,酒吧的服务生还有那位红舞女沈曼丽都被带到了李志群的面前,他要亲自审讯。

    首先就是那两名保镖,李志群详细询问了胡云鹤失踪的每一个细节,很快就锁定了在洗手间门口扭打的那两个男子。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李志群很清楚,这里面都存在着不为人知的联系,事情绝对不会那么凑巧。

    “现在这两个人呢?”

    一名保镖赶紧解释道:“被舞厅的看场子的安保扔出去了,后来我们发现处长失踪,也想到了可能和这两个人有关系,于是出去找了好半天,可是没有找到!”

    “废物!全是马后炮,人肯定都跑没了,现在到哪里去找?”李志群狠狠地骂道,他现在急需要知道是,这两个男子和胡云鹤的离开,究竟是什么关系,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如果是被动的还好说,军统人员刺杀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高层,并不是难理解的事情,可是一般来说,都是直接刺杀,不会费手脚把人还掳走。

    可如果是主动离开,那就麻烦了!再联想百货商铺最后的那个电话,李志群赶紧追问道:“在胡云鹤失踪之前,也就是在今晚八点左右,胡云鹤有没有去酒吧台打过那个公共电话?”

    两个保镖相视一眼,然后略微回忆了一下,最后都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处长这一晚上基本上都在休息区和舞池里区域,根本没有去过酒吧台,也没有打过那个电话。”

    李志群一听,不由得心神一松,总算不是最坏的情况!



    李志群听到保镖的回答,心神略微一松,可是这并不能彻底打消他的怀疑,他又把那个酒吧服务生喊了过来,询问道:“你仔细回忆一下,在晚上八点左右,谁使用过那个公共电话?”

    服务生一听,苦着脸说道:“先生,我真是不知道,您也看见了,这舞厅里的人实在是太多,酒吧台的座位都没有空过,这一个晚上,我的身边都是人,实在是没有时间去看顾电话,也记不清楚那个打电话的人。”

    李志群目光紧盯着服务生,仔细观察细微之处的表现,最后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求一个服务生注意一个不起眼的细节,是有一些勉强了。

    “那你认识胡云鹤吗?”

    “认识的,他几乎每天晚上都来。”

    “他昨天如果酒吧台吗?”

    “没有,这我可以确认。”

    “带下去!”李志群挥手打发了他,服务生的话再次证实了两名保镖的叙述。

    这个时候,只剩下那名红舞女沈曼丽了,这个女子也是吓得不轻,自从胡云鹤失踪之后,她就被看管起来,一直不得自由,现在被李志群盯着,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李志群冷声问道:“你这一晚上都和胡云鹤在一起吗?”

    沈曼丽赶紧回答道:“也不是,有时候他也去找别的舞伴跳舞,您也知道,我们是靠伴舞为生的,我也不止只有云鹤一个朋友,他也不止我一个舞伴,我们也就是这段时间熟络一些,这一个晚上,我只是陪他的时间多一些,并不是一直在一起。”

    这个回答让李志群有些失望,这个舞厅里的人实在太多,他实在无法确认胡云鹤的所有行踪。

    李志群又详细询问了平时胡云鹤的一些情况,可是沈曼丽也是知道的不多,她和胡云鹤的关系也不过是各取所需,无非是为了钱而已,再说胡云鹤也不可能对她说太多。

    最后的询问结果并不理想,对舞厅顾客的核查也没有什么问题,李志群只好下令收队,一行人回到了特工总部。

    李志群的办公室里,他和骆兴朝相对而坐,仔细分析这一个晚上发生的许多事情。

    “兴朝,对于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你有什么看法?有没有一个具体的思路?”

    对于骆兴朝的情报能力,李志群是很有信心的,所以想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骆兴朝的脸色郑重,略微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主任,黄立辉的逃脱和胡云鹤的失踪肯定是相互关联的,给黄立辉示警的电话是从大华舞厅打来的,那就说明,泄密者当时就在大华舞厅里面,而胡云鹤在这个时间段就停留在大华舞厅,您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李志群认同骆兴朝的观点,他也是个谨慎多疑的性格,对所有人都持有怀疑态度,胡云鹤的嫌疑这么大,他当然不会放过,但是他需要证据。

    于是他设身处地,试图站在胡云鹤的角度上,来反驳骆兴朝的设想,沉声说道:“你认为胡云鹤是这个泄密者?可是他的保镖证明,他一个晚上都没有接近过酒吧台,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打过这个电话,另外,他也不知道我们监视黄立辉的行动,也谈不上泄密一说。”

    “电话不一定要自己亲自去打,无非就是一句警示暗语,只需要指令任何一个同伙都可以去打这个电话,这并不困难。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那两个喝酒闹事的人身份不简单,他们也有可能是胡云鹤的同伙,他们滋事,是为了给胡云鹤的逃走做掩护,从这个角度来分析的话,当时在舞厅里,胡云鹤并不是一个人,他是有同伙的。

    而且我最关注的并不是这一点,反而是泄密者的身份,主任,我们对黄立辉的监视已经有几天了,之前一直没有出问题,可是今天晚上,他突然就紧急撤离,所以我认为泄密者就是今天刚刚得到的消息,而在今天下午,我去向您汇报的时候,胡云鹤也是在场的。”

    李志群当然记得今天下午的情景,仔细回忆了一下,轻嘘了一口气,点头说道:“我记得当初你进门说了一句话,‘案情有重大进展”,但是之后我就让胡云鹤回避了,只凭借着一句话,他能知道些什么呢?”

    骆兴朝摇头说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负责调查军统上海站的工作,这个情况,胡云鹤作为二处处长,是应该知道,所以这句话足以给他指明了方向。”

    说到这里,骆兴朝又好像有些欲言又止,颇为踌躇不决,李志群看在眼里,赶紧催促的说道:“兴朝,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有话直说无妨!”

    听到李志群的催促,骆兴朝一咬牙点头说道:“主任,其实我怀疑胡云鹤,还有一个原因,只是我不太确定。”

    “什么原因?”李志群急声问道。

    “我怀疑胡云鹤从我这里得知了监视黄立辉的行动。”

    “什么?”李志群大惊,骆兴朝是经验丰富的老特工,做事严谨,能力并不在自己之下,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骆兴朝此时面露尴尬之色,苦笑的解释道:“今天下午我和您去视察完工作之后,就在下午五点多钟,就要下班的时候,胡云鹤突然前来我的办公室找我,还特意送了我一套珍贵的纯金饰品,我非常的高兴,所以和他聊了好半天。”

    李志群眼神一紧,赶紧问道:“他向你打探案情进展的事情?”

    骆兴朝赶紧摇头说道:“没有,胡云鹤当时并没有提及此事,我为了感谢他的好意,约定今天晚上,我请他一起去吃个饭,他也欣然同意了,可不知为什么,最后他又推辞说,晚上佳人有约,说是改天再说,我也不好勉强,然后他就走了!”

    李志群顿时觉得不对,他急忙说道:“佳人有约?难道就因为和一个舞女跳舞,他敢拒绝你的好意?我了解胡云鹤,这一点可不正常!”

    李志群很清楚,以骆兴朝在特工总部的地位,胡云鹤是不敢随意推辞他的邀请的。

    骆兴朝点了点头,皱着眉头慢慢回忆着,接着说道:“可是当时我并没有在意,现在想来确实非常的可疑,我记得临走之时,我转身把装有纯金首饰的首饰盒收在保险柜里,他当时就站在我的办公桌旁边……”

    说到这里,骆兴朝的话语停顿了下来。

    “怎么?”

    “主任,当时我办公桌上放着刚刚冲洗好的照片,就是监控百货商铺的那些留影照片,胡云鹤找我的时候,我正在查看这些照片,他进来后,我也没有来得及收起来,就一直摆放在桌案上,也就是说,他是可以看到这些照片的!”

    “他看见照片了?为什么不早说?”李志群闻听顿时身形一正,嘴里急声说道。

    骆兴朝也是有些心虚的看着李志群,开口解释道:“主任,之前我并没有怀疑他,心想就算是他看到了照片,他也不一定知道那些照片的来历,外人看来,那些只是一张普通商铺门口的照片,除非了解并且去过这个联络点,否则仅凭借几张照片,旁人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胡云鹤只怕…”

    李志群缓声说道:“你发现并监视黄立辉不过五天的时间,可是黄立辉潜伏市区已经有两个多月,之前的情况谁也不知道,如果胡云鹤真的是那个内鬼,真的知道那个联络点,并且去过呢?”

    骆兴朝闻言,有些无奈的说道:“都是我的疏忽!”

    李志群看到骆兴朝的表情有些尴尬,也不好再说重话责备他,接着问道:“是不是接下来胡云鹤的态度就变了,借故推辞了你的邀请。”

    骆兴朝点头说道:“是这样,我都要准备给餐馆订位子了,他突然改口,我也不好勉强,只好说改天再请他,就送他离开了。”

    李志群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在不停地推演着整件事情的脉络,目前看来胡云鹤身上的疑点是最大的。

    胡云鹤先是在自己的办公室得知,骆兴朝调查军统上海站的工作得到了重大突破,于是在之后,主动去骆兴朝的办公室,给骆兴朝送上礼物,并且借机准备进一步打探消息,可是突然发现了桌案上的监视留影照片,并很快确定了照片里的信息,知道联络点已经暴露,于是马上改口推掉了骆兴朝的邀请,并和以往一样,赶往大华舞厅,并指示自己的同伙给百货商铺打去示警电话,然后那些同伙又故意制造混乱,让胡云鹤借机摆脱自己的保镖,从容脱身。

    按理来说,这样的解释应该是最合理的,但是这里面缺少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那就是胡云鹤到底知不知道那些照片所代表的信息?而且他也没有必要示警以后,就干脆利落的迅速撤离。

    胡云鹤能够成为特工总部的高层,这样的情报岗位是极为难得的,怎么能够说撤就撤离,除非是他感觉到致命的威胁,让他无法掩饰自己的身份,难道是自己疏忽了什么?



    就在李志群沉思不语,反复推敲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李志群恍然回过神来,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电话。

    很快他转头对骆兴朝说道:“崔元风的电话,找你的!”

    骆兴朝闻听,便起身从李志群的手中接过话筒,沉声问道:“什么事情?什么?好,你现在马上把照片带到主任的办公室!”

    说完就放下了话筒,李志群在一旁闻听骆兴朝的对话,问道:“什么情况?”

    “崔元风发现了胡云鹤的影像照片,就出现在百货商铺门口!”骆兴朝语气有些起伏,显然是颇为意外。

    李志群不由得眼皮子直跳,赶紧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骆兴朝解释道:“就在刚才,这几天来,我们拍摄了很多留影照片,可是因为冲洗的太慢,底片积压了不少,他刚刚冲洗了一部分,发现了其中有一张照片里,有胡云鹤的影像。”

    这个时代冲洗照片是比较繁琐的,通过化学药液显影,定影,漂白,再经过水洗哄干等工序,尤其是化学药液是比较昂贵的,需要花费很多成本和时间,当底片积攒得足够多的时候,的确是冲洗不过来的,这个理由之前骆兴朝也是向李志群解释过的。

    此时门外的敲门声响起,李志群赶紧吩咐道:“进来!”

    崔元风闻声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李志群心里焦急,直接问道:“拿来!”

    崔元风赶紧将照片递交到李志群的面前,李志群一把抓过来,仔细查看。

    只见这张照片上是以百货商铺的大门为背景,百货商铺的招牌也清晰可见,可是在照片的一角,一个青年男子脚步匆匆离开百货商铺的大门,同时微微侧着脸庞,看向另一个方向,照片拍摄的还算清楚,这个人的面容清晰可辨,正是胡云鹤本人!

    顿时,李志群的眼睛里凶光闪过,这一下他全明白了!

    原来胡云鹤在近期内真的到过百货商铺,当他从骆兴朝的办公桌上看到那些监控拍摄的那些照片,马上就认了出来,再结合之前骆兴朝所说的重大突破,自然就清楚了监视行动的情况。

    尤其是胡云鹤之前刚刚进入过这处联络点,应该也留下了影像照片,不用说,暴露已经不可避免,随时就会被抓捕,于是他马上推掉了骆兴朝的邀请,转而去往大华舞厅。

    大华舞厅是他天天都要去的地方,而且那里顾客众多,人员复杂,正是传递情报,沟通信息的好地方,所以这里应该长期有他的同伙接应,随时可以协助他的行动。

    在这个舞厅里,他很方便的接触到他的同伙,并在天黑之后,让他的同伙向黄立辉打电话示警,同时借助同伙滋事的机会,趁乱摆脱了身边的保镖,而逃之夭夭!

    对,一定是这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搞清楚了。

    胡云鹤,就是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内鬼!

    李志群越想越有道理,以他多疑的性情而言,其实只要有一丝可疑之处,他就不会轻易放过胡云鹤,更何况现在所有的可疑点都指向了胡云鹤,尤其是还有现场的照片为证,可谓是铁证如山。

    老实说,就是现在胡云鹤活生生站在李志群的面前,他都有嘴说不清楚,更何况现在这个情况。

    李志群此时心中的怒火中烧,虽然他的心中早有准备,这个内鬼一定是他身边的亲信,不然不可能知道那么多绝密的情报,可是当他真知道内鬼身份的时候,还是被气恼的有些喘不上气了。

    他将手中的照片交给骆兴朝观看,摇着头说道:“这个混蛋,真是伪装的毫无破绽,当初投靠过来的时候,把身边的同伙卖了干净,甚至还亲手执行抓捕,没有想到啊,会隐藏的这么深!”

    骆兴朝接过照片,仔细的查看,点头说道:“确实是胡云鹤本人无疑,主任,这样事情就可以解释通了,他是知道自己随时会暴露,所以才会狗急跳墙,发出示警之后迅速逃离。”

    李志群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崔元风问道:“拍摄这张照片的时间?”

    崔元风躬身回答道:“是两天前的正午时分!”

    “这是重大失误!”李志群厉声喝道,他指着崔元风,显得怒不可遏。

    “如果监视人员在当时就认出胡云鹤,则完全可以避免这一次的重大事故,提前抓住这个内鬼,这样两条线都不会有损失,顺着胡云鹤找出上海情报科,顺着黄立辉找到军统上海站,这将是我们特工总部最重大的一次机遇!

    可是现在呢?鸡飞蛋打一场空!

    我要严厉处分毕文祥,这是失职,严重的失职!”

    听到李志群高声斥责,骆兴朝和崔元风,都是躬身站立,不敢多说一言。

    直到李志群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之后,骆兴朝这才轻声说道:“主要是卑职的责任,竟然被胡云鹤钻了空子,泄露了重要情报,导致行动失败,请主任责罚!”

    李志群看着骆兴朝自行检讨,嘴巴张了张,最后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兴朝,不是我说你,所谓慈不掌兵,你对手下太过爱护了,这一次行动就是个教训,毕文祥这一次出现多次失误,绝不能姑息,我看这样吧,撤去他侦行科长的职务,严厉申斥以观后效。”

    说到这里,他看骆兴朝似乎还想为其求情,马上接着说道:“就这样定下来,兴朝,如果不是因为之前监视的几天,一直没有出问题,他毕文祥接连犯下这么多错误,我都要怀疑他有通敌之嫌了,给他一个教训并不为过,你就不要再多说了。”

    骆兴朝听到李志群心意已决,只好无奈的点头答应。

    李志群挥手示意崔元风退了出去,这才示意骆兴朝坐下,两个人相对而坐,接着对骆兴朝说道:“兴朝,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胡云鹤应该是内鬼无疑,但是有很多事情还是不好解释,你帮我参详一下。”

    “主任请讲!”

    “据王汉民之前的说法,上海情报科和军统上海站因派系和工作性质的原因,一直是各行其事,他们之间是不产生横向联系的,那么胡云鹤作为上海情报科的成员,怎么会和上海站产生联系呢?”

    对于内鬼的身份,一直以来,影佐机关和李志群都有清晰的认识,再加上王汉民被捕后,把上海站所有的人员卖了个干净,所以内鬼只能是上海情报科的成员。

    骆兴朝闻听却是不以为然,他开口说道:“我倒认为并没有什么不妥,这两个部门毕竟都属于军统,虽说是在正常情况下没有什么联系,可也并不是绝对。

    您不是也说过,王汉民当初刚到上海的时候,手下的电讯科长被抓,不也是求助于宁志恒,才把人救出来的吗?

    后来他们在执行销毁法币的任务时,也是上海情报科出手救助,才躲过了大搜查,我们破获了城西的鼎新面粉厂,不就是上海情报科转让给上海站的产业吗?可以想见,他们之间还是有联系的,况且这一次上海站重新组建,情况和王汉民之时只怕又有所不同,很多内情我们只怕并不了解,所以还是不能一概而论。”

    骆兴朝之前早就想好了各种说辞,以打消李志群心中的怀疑,果然还是用上了,不得不说,李志群这个人业务能力是非常出众的,任何一丝细微的疑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听到骆兴朝的解释,李志群顿时恍然,连连点头说道:“对,你说的很对,是我的思路太拘泥了,情报工作瞬息万变,不能固守原有的规律,不知变通。”

    尽管李志群连连称是,可是骆兴朝还是看得出来,李志群脸上的疑惑之色并未消散。

    他不由得有些诧异,铁证如山,到了现在这个程度,李志群难道还对胡云鹤是内鬼的一事抱有怀疑态度,这很不正常,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由,让李志群对胡云鹤还抱有一丝希望,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骆兴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之前就向胡云鹤打探的情况,胡云鹤手里有一件关于中统的案件,按照胡云鹤所说,这件案子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也就是说,胡云鹤在对付中统的案件中有所表现,这让李志群有些搞不清楚胡云鹤的立场,所以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对,一定是这样!

    骆兴朝不由得暗自责怪自己,到底还是疏忽了一些细节,这些细节让李志群有所怀疑了。

    果然就在这个时候,李志群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来到办公桌前,拿起了电话,拨打了出去,很快电话接通。

    李志群开口问道:“目标还在监控之中吗?马上确定他的位置,尽快向我报告!”

    说完他放下了电话,回到沙发上坐下,微微蹙着眉头,好半天没有说话。

    骆兴朝也没有开口,静静地等在一旁,他知道李志群此举一定是在求证着什么,看来这一次的嫁祸胡云鹤的行动并没有之前设想的那样顺利。



    房间里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敲门声再次响起,来人推门而入,这一次是行动大队长吴世财。

    他的手下刚刚整理了大华舞厅人员的一些核实材料,还有沈曼丽等几个关键人证的口供,前来向李志群汇报。

    吴世财将材料放到办公桌上,向李志群请示道:“主任,胡云鹤确认失踪,需要对他的家进行搜查吗?”

    李志群点头说道:“不是失踪,是潜逃,现在已经确定,胡云鹤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内鬼,对他的住所进行彻底的搜查,名下的产业全部充公。”

    李志群的话让吴世财心头一震,没有想到这么快李志群就确定了胡云鹤的身份,找出了一直以来大家都忌惮极深的内鬼。

    随即又是一喜,胡云鹤的情况他是非常熟悉的,这个人的家产可是丰厚的很,一口吞下去,绝对是一块大肥肉,当然这里面的好处,主任李志群是要占大头的。

    接着李志群吩咐道:“你亲自带队去搜查,记住,所有的东西都要带回来,一件也不能少,涉及的所有人,口供也要问清楚,这件事情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的最后一句话,却让一旁的骆兴朝心头一凛,自己没有猜错,果然李志群还是心存疑虑。

    吴世财当即点头领命,他一向视财如命,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抄家夺财,这种好事情自然要冲在前面。

    这种事情骆兴朝是基本不参与的,说到底吴世财才是李志群的绝对心腹,这种事情他是不会跟吴世财争的。

    看着吴世财离开,李志群轻吁了一口气,转头对骆兴朝说道:“兴朝,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太优柔寡断了?”

    骆兴朝的目光豁然一动,他知道李志群要托出底牌了,赶紧陪笑道:“主任掌控全局,方方面面自然要考虑的周到一些,是我浅薄了!”

    李志群摆了摆手,决定和骆兴朝交代清楚,反正现在胡云鹤的身份已经逃走,这件案子也不是秘密了,尤其是对骆兴朝更没有保密的必要,正好让他一起帮着分析分析。

    于是李志群缓声说道道:“按理说,现在铁证如山,条条线索都指向了胡云鹤,他的内鬼身份已经不可置疑,只是还有一个疑点我有些想不通,你也知道,胡云鹤是七十六号创建后不久,就从中统投过来的人,此人初期表现的很好,还交代并亲手抓捕了不少同伙,在工作表现上也很不错,所以逐渐获得了我的信任。

    就在去年的十一月初,他突然向我汇报,中统方面派人来策反他,让他潜伏在特工总部,继续为中统做事。

    前来策反他的,是当初他在中统的老上级,新任中统苏沪区区长沈乐。”

    “还有这样的事情?抓到沈乐了吗?”骆兴朝惊诧莫名,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胡云鹤这个家伙铁了心投敌,竟然还把自己的老长官也出卖给了李志群,难怪李志群对胡云鹤如此信任,甚至最后还把他提拔到二处处长的位子。

    李志群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沈乐这个人老奸巨猾,经验丰富之极,是我们中统出了名的老狐狸,当时中统苏沪区全军覆没,区长陆元南只身逃走,听说回到重庆就被软禁了,沈乐就接任了苏沪区区长这个位置。

    上任之初,沈乐手中急缺有价值的情报人员,因为胡云鹤曾经是他的部下,并且已经成为特工总部的骨干,所以就找到了胡云鹤身上,进行策反工作。

    沈乐私下接触他之后,胡云鹤开始被其所迫,不敢拒绝,就答应为沈乐做事,为此,沈乐还专门为他安排了情报渠道。

    可是重庆政府现在日薄西山,躲在边陲之地,依托长沙防线勉力维持,哪里还有什么前途可言,上海又是我们的大本营,在这里为重庆政府卖命是什么后果,胡云鹤自然清楚,后来权衡再三,就干脆向我坦白了,还交出了他的上线,这个人就是景园教堂的牧师罗嘉纳。

    当然,这些都是胡云鹤之前的说法,我还信以为真,现在看来,这个内鬼隐藏的实在是太深了,以我的眼力,竟然也没有看出丝毫的破绽!”

    骆兴朝赶紧问道:“您没有抓捕罗嘉纳?”

    李志群摇头说道:“没有,一个罗嘉纳无足轻重,我要抓捕的目标是沈乐,是刚刚重建的中统苏沪区,只是据我所知,沈乐极少在上海活动,主要是在南京主持工作,所以我没有对罗嘉纳动手,而是让胡云鹤继续维持这条情报线,等着找机会钓出沈乐这条大鱼。”

    一切都清楚了,骆兴朝心中暗自懊悔,自己之前没有了解清楚情况,把嫁祸的目标偏偏选到了胡云鹤身上,谁知道他还有这样一个双重间谍的身份,以至于李志群对胡云鹤竟然非常的信任。

    李志群接着说道:“按照道理来说,胡云鹤既然是内鬼,对我们心怀二心,那么当初就不应该把中统这条情报线暴露给我,这样一来,中统方面的损失可就大了。”

    骆兴朝闻言,双手不自觉的搓了搓,也表现的有些疑惑神情,但还是很快解释道:“您说,他会不会是为了更加取信于您?主任,你我之前都是军统和中统的成员,应该很清楚,军统和中统向来水火不容,彼此对立仇视,这已成常态,胡云鹤如果为了军统的利益而出卖中统,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情。”

    可是李志群听到这个解释,却并不满意,胡云鹤被沈乐策反之前,就已经成功的获得了自己的信任,成为亲信之一,如果单单是为了更进一步,就出卖中统的上线,出卖他的老上级,这个理由是有可能,但还是有些牵强。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李志群赶紧起身拿起电话,接到对方的汇报后,沉声说道:“严密监视,等候我的命令,随时准备动手抓捕,如果目标有逃跑的迹象,马上动手,不用顾忌!”

    骆兴朝此时已经明白,李志群口中的这个目标一定就是指胡云鹤的上线,那位景园教堂的牧师罗嘉纳,看来罗嘉纳一直在李志群的监控之下。

    李志群放下电话,对骆兴朝说道:“听到了吧,监控人员已经证实,罗嘉纳并没有撤离,也就是说,胡云鹤在逃走的时候,只通知了军统方面,却没有通知罗嘉纳,哪怕是一个示警电话都不打,这是完全放弃了中统这条情报线,不管他的死活了。”

    骆兴朝一听,赶紧催促道:“主任,那就赶紧抓捕吧!这也是一个重要的收获,别让罗嘉纳再跑了,那可就可惜了!”

    可是李志群却还是心存疑虑,迟迟不能下定决心,中统这条情报线他盯了很久,就这样放弃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还是再等一等,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觉的有些操切了,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一定疏忽了什么!”

    就在李志群心存疑虑,似有所感的时候,在宁志恒的别墅书房里,他也接到了易华安的情况汇报。

    “简直是一派胡言!胡云鹤是最早投敌的一批中统特务,早早就投靠了李志群,而沈乐是在去年九月,才被刚刚任命为中统苏沪区区长。

    也就是说胡云鹤投敌的时候,他沈乐还远在重庆当主任专员,坐冷板凳呢!哪里有闲心来上海布置潜伏情报员,真是胡说八道!”

    宁志恒的消息层面远比旁人灵通,对于沈乐这样的中统老牌间谍,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沈乐早年仕途得意,因为能力出众,在对付红党方面成绩突出,所以一直处于情报一线,算得上是中统体系里面的实力派。

    可是后来中日全面开战,这些一线特工遭到了严重的打击,实力也折损的厉害,沈乐就被调回总部,脱离了一线工作,最后还因为亲信闻浩的投敌,受了牵连,被打发到专员办公室,给了一个主任专员的头衔,彻底被边缘化了。

    所以胡云鹤所说的是由沈乐安排打入特工总部一说,完全是无稽之谈。

    不过宁志恒接着说道:“最多是沈乐上任之后,重新策反了胡云鹤,让他继续为中统效力,胡云鹤这种人有奶便是娘,也就是中统这些没有底线的家伙,才会下的去口,什么垃圾都往嘴里塞!

    他们中统这些年在这方面吃的亏还少吗?堂堂党国最高情报部门,日本人一来就纷纷倒戈,不到半年的时间,整个东部战区糜烂一片,敌后情报人员成建制的损失殆尽,比之那些杂牌军还不如!”

    宁志恒对于中统特工在战后的表现,的确是极不满意,这些人打内战极为内行,打击红党及各党派是冲锋在前,杀的人头滚滚,可是和日本人一接触,却是溃不成军,甚至还成为他们的帮凶。

    不说远的,就是近在眼前的七十六号,还有南京的二十一号,全部都是叛变投敌的中统特务组建起来的,他们这些人投靠了日本人之后,迫害起中国人来,反而是变本加厉,凶狠残暴,竟然不下于日本人,所以宁志恒对于这一类人完全是深恶痛绝,也根本不可能相信他们。

    易华安听到宁志恒的话,只好请示道:“要不然我们直接发电总部,请他们去中统核实胡云鹤的身份。”

    宁志恒冷哼了一声,摆手说道:“完全是多此一举,真要是向中统核实身份,岂不是告诉中统,胡云鹤就在我们的手上,不是自找麻烦了吗?”

    只这一句话,易华安就已经清楚的明白了宁志恒的意思,不用说,自己这位上司,就根本没有打算留胡云鹤的性命,铁定是要杀人灭口的了!

    宁志恒当然不会留下这个隐患,原因很简单,这一次的嫁祸行动,是内外密切配合的一次大行动,尤其是木鱼小组,在这里面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

    甚至为了敲定胡云鹤内鬼的身份,木鱼会亲自下场证明胡云鹤在木鱼的办公室里看到监控照片的情况,完全是无中生有,这一下就没了退路,也就是说,一旦此次行动失败,或者说事后内情泄露,对木鱼将产生极为致命的威胁!

    如果胡云鹤所说是真,中统知道之后肯定会向自己要人,胡云鹤回到中统后,以中统那些人的作风,此次行动用不了多久就会泄露出去。

    木鱼是自己手中的王牌间谍,对上海目前的情报局势,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宁志恒是绝不会让任何人或者任何事威胁到他的安全。

    不过宁志恒倒没有易华安想的那么冷血,万一胡云鹤真的是为中统做事,他也不至于杀人灭口,不过把人就这样放走,也是不可能的,最多把人送回国统区,找个隐秘的角落关上几年,等战争结束再放出来也就是了。

    宁志恒对易华安吩咐道:“现在你要做几件事情,首先今天晚上发电香港,命令沈翔去香港教会调查罗嘉纳的履历,查明他的身份。

    再命令左刚盯紧了罗嘉纳的情况,如果胡云鹤真的为中统做事,那么罗嘉纳这个上线的存在,李志群是不知情的,所以他也就是安全的。

    可是如果胡云鹤早就出卖了罗嘉纳,左右逢源当双面间谍,那么李志群是知道罗嘉纳的存在,也一定早就派人监控了他,胡云鹤的失踪后,李志群甚至会对罗嘉纳进行抓捕,所以只要确定了罗嘉纳的现状,我们就可以判断胡云鹤所言,到底是真还是假!”

    “是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易华安点头领命,可是他最后还是多问了一句:“可是胡云鹤真是双面间谍,出卖了罗嘉纳,我们就这样坐视,岂不是眼看着他落入敌手,您看需不需要向他示警?”

    宁志恒眉头一皱,断然说道:“绝不可以,不是我冷血,如果胡云鹤真的出卖了罗嘉纳,他现在一定在李志群的监控之下,甚至随时就会动手抓捕,我们的人不能冒险。

    再者说,罗嘉纳就一定可靠吗?我们才关注他多长时间?之前有没有已经被李志群暗中抓捕?会不会和胡云鹤一样变成双面间谍?我们现在都无法确定,做事情不能凭感情用事,我们还是要先自保,不可轻举妄动。”

    “是!”易华安看宁志恒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多说,转身退出书房,安排任务去了。

    易华安离开之后,宁志恒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仔细回想着之前设计的每一个步骤,心中也是暗自发愁。

    这一次的行动,原本计划的非常周密,可是没想到到了最后却出现这样的情况,这让整个计划出现了一些变数,但愿不会影响到这次行动的效果。

    深夜,上海西部市区的一处阁楼里,刚刚成功撤离的黄立辉和丁家乐已经换了一身装束,两个人低声交谈着,突然听到楼下传来脚步之声。

    两个人赶紧停止了交谈,只见两个人相继顺着楼梯上爬了上来,为首的正是上海站站长陈鸿池,身后就是情报处长卢健。

    “站长!”黄立辉两个人赶紧起身。

    陈鸿池这段时间一直逗留在市区,正在策划另一起刺杀行动,今天突然接到了卢健的报告,也是惊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才亲自赶过来,询问具体的情况。

    他对黄立辉说道:“老黄,你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汇报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能够漏掉。”

    “是!”黄立辉点头答应,于是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详详细细的汇报给陈鸿池。

    最后说道:“就这样,我们接到对方的直接示警,从阁楼脱身,撤离出来。”

    陈鸿池仔细听完具体的情况,沈默了片刻,他对黄立辉说道:“老黄,这一次你可是犯了大错,情报科第一次电话示警的时候,你就应该及时撤离,我早就交代过,哪怕有一丝异常,都不能够存侥幸之心。

    你是老人了,这种错误不应该犯,可是你忽视了情报科的示警,最后情报科人员不得不直接进入埋伏圈,冒着暴露的危险,直接向你示警,我不知道他们之后的情况如何,但愿是平安无事,否则,损失就太大了。”

    黄立辉闻言,一脸惭愧地说道:“站长,都是我懈怠了,原以为还是蛰伏期间,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存了侥幸,可万没料到,竟然会被封国涛认出身份来,这一次多亏情报科及时出手,不然……”

    一旁的卢建闻言,也是有些后怕的说道:“前几天我也去过一次联络点,看来也有可能被封国涛认出来,好在我平时都很小心身后的尾巴,不然几天前就出问题了。”

    陈鸿池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封国涛,我记得这个人,当时总部把他调走,我还以为他回了重庆总部,没有想到竟然来到上海潜伏,此人是北平站的老人,对我们都很熟悉,此人不除,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了!”

    卢健应和说道:“站长说的是,必须除掉此人,不然指不定哪天就会再坏了我们的事,我会尽快找到他的踪迹,尽早下手。”

    陈鸿池轻叹了一口气,他之前来上海之时,依仗以往的资历和战绩,尚且还有几分和上海情报科争锋之心,如今看来,实在是有些可笑了,他沉声说道:“这一次全靠情报科出手相救,我们才免去一场灾祸,之前他们还送给了我们大批的军火,现在我们欠情报科的情,可是欠大了,人家竭诚相待,我们要领这份情,这件事我一定会向总部汇报,请他们代为转达我们的谢意!”

    第二天的上午时分,特工总部的主任办公室里,屋子中间摆放着一个保险箱,李志群和骆兴朝正围着保险箱弯腰查看。

    吴世财则在向李志群汇报这一个晚上的工作情况。

    “主任,我们抓捕了胡云鹤家中的两个佣人,详细询问了他们的口供,这是笔录,目前没有什么发现,家里已经进行了彻底的搜查,我们在他卧室的墙壁发现了保险箱,我给带了回来,请您亲自查看。

    另外胡云鹤名下的永昌泰银楼,我们今天已经查封,可是经理潘康不知所踪,应该是逃跑了,这个人一定是胡云鹤的同伙,可惜也没有抓到。”

    “一定也是上海情报科的潜伏人员,都是马后炮,都一个晚上了,难道还等你去抓吗?”李志群忍不住恼火的训斥道,“上海情报科,真是无孔不入!去,你手底下不是有溜门撬锁的行家吗?找几个过来,把它打开!”

    吴世财却是一摊手,回答道:“主任,我都已经问过了,这个保险箱是德国最新式的保险箱,我那几个手下打不开,没有钥匙和密码,就只能用暴力切割,这要花一些时间。”

    李志群不耐烦的说道:“那就别废话了,马上去找人来,现在就打开。”

    吴世财听到吩咐不敢怠慢,赶紧转身退了出去,很快他就带着几个行动队员赶了回来,吩咐了几句,这些人都各自带着工具,手脚利索的切割着保险箱,一看就是经年的老手,吴世财手下这些青帮弟子,走偏门捞黑道的不少,做这些都是常事。

    但即使是这样,也是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将保险箱打开,挥手示意这些人退了出去,李志群弯下腰开始查看里面的物品。

    只见保险箱里分成两层,上面一层空间比较大,摆放着满满的钞票和金条,搭眼一看,就不是小数目,还有一个木盒子,李志群打来之后,里面是各色宝石饰品,其中就有那个镶嵌宝石的金镯。

    下面一层摆放着各种文件,李志群抽出一份来,打开一看,这是一份房产屋契,显然这是胡云鹤购置的产业。

    他干脆把所有的文件都取了出来,放在书桌上,一份一份地仔细查看,这里面有三份房产屋契,还有几分借据,最后李志群拿起一个薄薄的信封。

    轻轻地撑开封口,往里头看了看,轻轻的一磕,半张新的法币钞票落在手中,他的眼神顿时一紧,将这半张钞票举在眼前,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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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志群看着眼前的这半张钞票,脑海里顿时回想了半个月之前,自己刚刚回到上海的情景。

    当时李志群刚从南京赶回上海,把情报贩子冯斯年带回影佐机关后,影佐裕树把他叫到办公室,详详细细的将青岛空难事件的原由告诉了他,让他马上调查关于徐永昌的所有资料,并将从徐永昌遗体上搜寻的那半张法币钞票,亲手交给了他。

    影佐裕树特意说明,这另外半张钞票,一定在徐永昌的接头人手中,让他凭借这半张钞票,尽快找到特工总部内部隐藏的那个内鬼。

    为此影佐裕树在青岛的时候,就封锁了空难之后搜寻的结果,以及有关这张法币的所有消息,以至于到现在,除了影佐裕树等极少的知情者之外,在上海方面的所有人员都以为,整架飞机上的所有人,都已经尸沉大海,再无踪迹了。

    李志群为了保密,甚至连王汉民的夫人,以及王汉民的大舅子任曼山都瞒在鼓里,回到特工总部之后,将这半张法币钞票仔细的收藏在自己的保险柜里,为怕打草惊蛇,对任何人都没有提过,只等着有机会能够派上用场,为自己找出那个内鬼提供依据。

    可是没有想到,今天在胡云鹤的保险箱里也发现了半张法币钞票,李志群立时就反应过来!他脑子里的那根弦一下子紧蹦了起来,也不顾上骆兴朝和吴世财在场,霍然转身来到书柜旁边的保险箱,掏出钥匙插入,旋转密码,打开保险箱后,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笔记本。

    骆兴朝和吴世财看着李志群突然的举动,忍不住相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只见李志群拿着这笔记本回到办公桌前,轻轻将笔记本打开,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夹存的半张法币钞票,然后将另外半张钞票拿起,轻轻的对合在一起。

    果然严丝合缝,没有半点差错!

    “混蛋!”

    李志群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再一次骂道,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半点怀疑,尽管之前的一些细节还有些需要求证,可是这半张钞票的出现,让他再无犹豫,彻底认定了胡云鹤的身份。

    骆兴朝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问道:“主任,这半张钞票是什么情况?您怎么会有另外半张?”

    听到骆兴朝的问话,李志群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他将手中的钞票轻轻扔在桌案上,摇头叹道:“之前我还心存疑虑,这次算是死心了,兴朝,一会我再给你说一说具体情况。”

    说到这里,李志群一把拿起电话,转动号码盘拨打了出去,很快接通了对方的电话。

    李志群直接命令道:“马上抓捕罗嘉纳!”

    如今胡云鹤身份确定,他不能再犹豫了,不管胡云鹤因为什么没有通知罗嘉纳撤离,他都只能马上抓捕罗嘉纳,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下达完命令,他放下了电话,示意骆兴朝和吴世财坐下来,自己也坐在沙发上,开口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是非常的复杂,很多事情你们只知道一部分,甚至并不清楚,如今真相大白,反正都已经没有保密的必要了,就和你们通告一下,以后在处理案件中,也可以作为借鉴,不要因为信息不畅,而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如今李志群在特工总部只能相信骆兴朝和吴世财两个人了,这两个人一文一武,是自己最得力的臂膀,很多事情是需要沟通一下的。

    骆兴朝和吴世财也是精神一振,正襟危坐,静静的等候李志群的叙述。

    于是李志群将青岛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详细叙述了一遍,从进入青岛开始,他和王汉民绞尽脑汁找到付胜远夫妇,破获青岛站,接着破坏军统爆破行动,以及王汉民和付胜远等人飞机失事,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当然他没有提及自己为什么没有和王汉民等人一起飞回上海,只是一笔带过,说自己另有要务没有同机返回。

    “当时影佐将军查明了事故原因,并从徐永昌的身上缴获了这半张钞票,他让我尽快找出另外半张钞票的持有人,而这个人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内鬼。”

    骆兴朝恍然说道:“明白了,影佐将军深谋远虑,他封锁消息,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手中掌握了半张钞票的秘密,就是为了让这个内鬼继续持有另外半张钞票,最后查找到对方,真是高明!”

    吴世财在一旁忍不住啧啧称赞,摇着脑袋说道:“要说这情报工作就是复杂,这里面的弯弯绕,实在是太多,我光是听,都听得有些糊涂了,真是服了!”

    李志群闻言,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心中也是无奈,吴世财虽然也算是精明,可毕竟是半路出家,没有接受过情报方面专门的训练,在很多事情上,都是指望不上他的。

    于是他不再理睬吴世财,转头对骆兴朝说道:“胡云鹤这个人做事果决,一旦发现随时可能暴露,立刻赶到了大华舞厅与同伙汇合,沟通消息,布置撤离,甚至连家都不回,这就给我们留下了重要的证据,可惜,现在人都已经跑了,这证据也没有什么用处了,不过我倒是可以凭借这张钞票向晴庆大佐复命了。”

    骆兴朝也是点头说道:“确实是如此,虽然这一次我们错失了一次重创军统上海站的机会,可是能够挖出这个一直以来潜伏在我们身边的内鬼,这也是一个不小的收获,晴庆大佐和影佐将军一定会满意的。”

    “何止是不小的收获!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重大胜利!”李志群大手一挥,高声说道,这个隐藏在身边的内鬼,一直以来都是李志群最大的心病,几次甄别都没有挖出此人,现在心腹大患一去,李志群心头的一块石头也搬开了,只觉豁然开朗心情舒畅。

    他对骆兴朝欣然说道:“兴朝,这一次全是你的功劳,发现上海站的联络点,逼迫胡云鹤现身暴露,我会为你在影佐将军面前请功。

    可是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陈鸿池这个人不是简单的角色,他接下来还会继续发动一系列的刺杀行动,你还是要多费心,争取再一次抓到他们的尾巴。

    还有,那个封时年很重要,他对陈鸿池及其手下非常熟悉,这个人你要使用好,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骆兴朝赶紧点头说道:“是,主任说的对,对于封时年,我会妥善安排,对了,主任,我申请的那笔奖金……”

    李志群当即点头答应:“这个没有问题,一会儿你去财务室直接领取,我会通知他们准备好。”

    接着他又对吴世财吩咐道:“第一处人手紧张,不过百人,行动方面难免捉襟见肘,你的行动大队要随时支援。”

    吴世财赶紧点头领命,对骆兴朝说道:“骆处长只要用人,只要打声招呼,我绝对全力支持。”

    “哈哈,那就先谢谢吴大队长的关照了!”骆兴朝拱手笑道。

    李志群这时对吴世财使了一个眼色,吴世财当即领会,起身说道:“主任,我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李志群挥手让他离去,看着房门关紧,他转身来到办公桌前,从桌案上的一叠材料上取出一个文件袋,递给骆兴朝,和声说道:“兴朝,这是胡云鹤名下的一套房产,北马路的一处高级公寓,地段也好,面积也大,你辛苦了这么久,就算是给你的奖励。”

    骆兴朝微微一笑,胡云鹤的身家丰厚,这次李志群是吞了大头,塞饱了钱囊,自然也要给手下人分润一些,自己拿这一份也是应有之意。

    他没有客气,伸手接过文件袋,笑着说道:“多谢主任的关心,那我就愧领了!”

    李志群摆手说道:“这都是应该的,兴朝,老实讲,我是之前还是有顾虑的,要是换做旁人,只凭他出现在联络点一条,我就足以认定他的身份了。

    可是对胡云鹤,我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啊,我对这条中统方面的情报线期望太大了,它是由沈乐亲自布置的情报线,目前我们已经查明,罗嘉纳手里没有电台,所以这个情报线应该还有一只信鸽,胡云鹤之前曾经和我提过,这个信鸽是沈乐的绝对心腹,也是负责中统上海情报工作的小组组长,胡云鹤甚至还提到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蝙蝠!”

    “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