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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这些年来,宁志恒收集了大量的古玩字画,其中的精品珍品更是数不胜数,可是像这样珍贵的古画,也是不多见的,绝对算得上是国宝级画作了,他一时间沉浸其中,仔细观摩,实在是有些爱不释手。

    周福山看出宁志恒对这幅古画的喜爱,心中暗喜,外界传言的不虚,藤原智仁还真是一个识货的大家,也不枉自己花费的这一番心思。

    好半天宁志恒才抬起头来,轻轻将画卷起收好,满面的欣喜之色,对周福山笑道:“多谢了,周君,这幅画非常难得,我领情了!”

    “先生喜欢就好,我那里还有一些好东西,回去再给您送过来看看!”周福山说道。

    宁志恒淡淡的一笑,周福山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自己虽然喜欢这些古玩字画,但是绝不会真的影响到自己的处事原则。

    “周君,太客气了,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我想你这次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

    周福山一听,当即也不再绕弯子,就把目前自己的处境向宁志恒详详细细的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藤原先生,如今新政府百事待兴,到处都需要用钱,眼看着中储银行就要建立,中储币的推行事关国运,可上海的金融界对中储币如此抵触,让我这个银行总裁实在为难,这段期间以来,和各方接触都是不如意,所以还请藤原先生帮忙,能够在商界说句话,率先接受中储币,进入市场流通。”

    宁志恒一听,果然和自己之前猜想的一样,周福山竟然打算让自己为他背书,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又岂能轻易插手其中。

    眉头一皱,开口说道:“周君,中储币的发行是政府行为,你们下令推行就好了,那些商家难道还敢拒收中储币?让我出面不合适吧!”

    宁志恒话中的推脱之意非常明显,周福山不由得有些犹豫,上海金融和商业最发达的当然是租界,可是租界里的事情,就是日本人也插不上手,更何况是南京政府。

    而上海市区里有实力的大商家,又大多都和藤原会社有关联,凭借着藤原会社的背景,自己也不敢用强,难道真的让自己用枪顶着他们的脑袋,逼着他们兑换和使用中储币?

    就算是让他们兑换了中储币,可是一种货币的发行,主要是为了流通,这是一种长期行为,如果只是单纯为了搜刮几个商人的家产,那还不如直接上门抄家来的痛快,不过那样做就太败名声了,南京政府初建,多少也是要点脸面的。

    他面露为难之色,再次请求道:“先生,藤原会社在上海商界的地位不言而喻,没有您的同意,我们总不能真的用强制手段,再说,储备银行的建立,这也是帝国政府赞成的,这也符合帝国的利益,还请先生应允此事。”

    话音刚落,宁志恒脸色就是一沉,淡淡的说道:“我一向都是不参与政事的,藤原会社也不会为帝国政府承担责任,说到底,如果没有金融界的认同,中储币的信任度就很难保证,我为什么要出这个头?”

    宁志恒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直接回绝了周福山的提议,毕竟地位相差甚远,他也用不着顾忌对方的颜面。

    周福山一下子被噎了回去,脸上略微泛红,他也知道自己缺乏说服对方的筹码,于是赶紧给一旁的苏越使了个眼色。

    此时苏越看到宁志恒态度坚决,不由得心中有些叫苦,自己只怕是揽到了一个苦差事,可是拿了好处,不说一句是不行了,于是硬着头皮开口说道:“藤原君,您误会了,周部长的意思是,先通过商界过渡一下,在市场流通之后,也好再做银行方面的工作。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有很多有实力的商家仗着和藤原会社的关系,打着您的旗号,扬言您不出面说话,就坚决抵制中储币的发行,投鼠忌器,这让周部长非常为难,所以才来您这里,请您开这个金口。”

    “我的旗号?”宁志恒顿时眉头皱起,这倒是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这是树大招风了!这些商家虽然是自己的下家,可也只是商业往来,大家各取所需,现在世道纷乱,自己在必要时为他们提供一定的庇护,也是应有之意。

    可是也不能任由他们打着自己的旗号,去抵制南京政府的货币发行的地步,要知道上海毕竟是在日本人和南京政府的统治之下,看来这些人借着自己的势,有些膨胀了。

    现在上海商界之所以不愿意接受中储币,就是因为对中储币没有半点信心,所以才持观望态度,可是宁志恒很清楚,这一次中储币发行,虽然开始的时候很困难,其中的过程很曲折,甚至可以说是很血腥,但最后还是成功了。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南京政府就用强硬的血腥手段,强行推行了中储币的发行,开始在上海乃至全国的占领区流通。

    这一次南京政府的货币改革是大趋势,也是日本政府和南京政府联手进行的一次大规模的经济掠夺。

    宁志恒很清楚,自己的影响力仅限于上海地区,在面对强势的日本军方高层和政府,是远远不够看的,自己也还没有狂妄到,想到以一己之力,阻挡其势的地步。

    再说,自己布置了多时的中储币伪钞计划,不就是为了这一刻派上用场的,所以中储币的发行,自己没有半点理由阻拦,更不要说把自己推到和日本政府打擂台的地步,除非自己是疯了!

    绝不能涉身其中!

    这个时候,周福山生怕他误会,也开口解释道:“来之前,我已经请示了南京,王先生特意交代,此番行事一定要保证藤原会社的利益,绝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如果您愿意出面作商界的工作,那么……”

    说到这里,他看向一旁的苏越,接着说道:“上海市市长的位置,可以委任给戴之老弟,您看怎么样?”

    此言一出,宁志恒顿时一愣,也看向了苏越。

    苏越赶紧点了点头,他心中早有执念,一心想着重回上海市长的宝座,所以当周福山找到苏越,提出这个条件后,苏越便一口答应下来,为周福山上门引荐。

    看出苏越眼中的期盼之色,宁志恒这才“哦”了一声,仔细的思索了起来。

    原来就在前几天,现任上海市市长傅生安在家中被人刺杀,刺杀者竟然就是他家的一个老仆人。

    据说傅生安是在睡觉的时候,被这名仆人用斧子生生砍死,之后这名仆人脱身逃去,不知所踪。

    这件大案一时引起了轩然大波,马上传遍了整个上海滩,外面众说纷纭,纷纷猜测,报纸媒体也在争相报道,有的说是这个仆人勾搭傅生安的姨太,被傅生安发现,想要赶出家门,结果这名仆人挟恨报复,对傅生安下了杀手。

    也有的人说,这名仆人被重庆政府的特工指派,为大义感召,下决心毅然为国锄奸,毕竟傅生安是王填海的追随者,南京政府的重要官员,算的上是一个大汉奸,军统这段时间动作很大,刺杀多名汉奸官员,对傅生安下手也是正常,现在因为下手的人逃去无踪,谁也不知道真相如何。

    不过傅生安的地位毕竟不是那些小汉奸所能相比的,要知道上海是南京伪政府的财力支撑,上海市长的人选自然也是重中之重,绝不可能落入旁人之手。

    当初王填海和日本政府谈判时,一开口就是要讨要这个重要职位,最后土原敬二逼迫当时的上海市长苏越让位,要不是宁志恒出手营救,只怕苏越连性命都难保。

    后来伪政府成立,苏越因为不是王填海的嫡系人马,在南京政府里一直被边缘化,只不过大家都知道,苏越身后有日本人的力量,尤其是藤原智仁的支持,所以都不敢得罪他,他在上海市政府的日子也算是过的不错。

    现在南京政府愿意让出这个重要职位,重新委任苏越,自然也是向他身后的日本势力低头,以换取对方的支持,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宁志恒自然也是希望苏越能够重新作回上海市长,不过上海的政务都由南京政府负责,这是当初约定好的,就是影佐裕树也不会横加插手,自己也说不上话,现在有这个机会,当然正好可以顺水推舟。

    再说苏越担任上海市市长,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首先,他是自己的人,以后自己在上海可以更直接掌控一些事务,其次,苏越的表弟,乐和贸易公司经理秦乐池,就是潜伏在苏越身边的地下党成员,一直借用苏越的名头为组织筹集经费和重要物资,苏越如果重新担任市长的职务,这对秦乐池,对地下党组织也是极为有利的。

    想到这里,他再次看了看苏越,苏越也是紧张的看着宁志恒,自己能否重新坐回市长的宝座,就全看藤原先生的一念之间了。



    过了好半天,宁志恒才出声道:“王先生的诚意我知道了,周君,请放心,藤原会社在上海虽然略有些薄名,生意伙伴也是不少,但那都是商业行为,我不会为他们的冒失行为负责,你不用顾忌我,尽管放手施为。”

    “太好了!”

    “多谢藤原君!”

    周福山和苏越都是欣喜万分,上海的商界其实并不难搞,那些出头的硬茬都是因为藤原智仁在背后撑腰,没有了他的支持,不过都是一群渣渣,南京政府真要是动用手段,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此时,苏越自然对藤原智仁感激涕零,自从两个人相识以来,无论是在生意上,还是仕途上,藤原智仁都对自己赤诚相待,倾心帮助,作为朋友,这绝对称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周福山心中更是满意,看得出来,苏越此人很得藤原智仁的看重,愿意为苏越出头,自己这一次请苏越帮忙,算是找对人了,以后自己对苏越更是要加强联系,彼此搞好关系才是。

    不过周福山还是更期望藤原智仁站出来说句话,这样会进展得更为顺利,于是再次请求道:“先生,这些人在商界都是有些影响,如果强来,大家都不好看,您只要振臂一呼,此事就可以迎刃而解……”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宁志恒打断了:“周君,这件事情我可以让你们放手去做,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至于我本人,是绝不会出面的,其实中储币为什么发行,想必你我也清楚,这是一种掠夺行为,我总要避嫌的。

    中储币的基础实在是太差了,如果我出面背书,可是最后功败垂成,钱财的损失倒是小事情,我藤原家的名声可是不能有半点损失的。”

    日本贵族最重名声,尤其是藤原这样传承千年的顶尖贵族,能有今天的地位,爱惜羽翼是重中之重,宁志恒的话一出口,周福山再也不敢多言了。

    周福山见好就收,今天能够得到藤原智仁的承诺,已经是收获不小,其它的都是旁枝末节,无非是多费一番手脚,当即对宁志恒恭声说道:“明白了,有先生的支持,一切都不是问题!”

    宁志恒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大家都是朋友,这不算什么,不过,周君,这些和会社有关联的商户,毕竟也是我的商业伙伴,用手段可以,最好不要闹出人命来,不然我的脸上也不好看。”

    “当然,当然!”周福山满口答应下来,这时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看着宁志恒欲言又止。

    宁志恒不禁有些好笑,这个周福山老奸巨猾,官场上的做派深入骨髓,浑身都是戏,他摆手说道:“好了,有什么就直说吧!”

    周福山立时精神一振,赶紧说道:“先生,不知道您对李志群这个人有什么看法?”

    “李志群?”宁志恒疑惑的看着周福山,一时不知他话中何意。

    周福山接着说道:“我这一次来上海,工作一直进展缓慢,并不单因为中储币信用不足,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有小人掣肘,我一到上海,就有人在金融界散布谣言,说是中储币上市之后,要以一兑五十的比例来兑换法币,搞的人心惶惶,我费尽了口舌解释,效果也是甚微。”

    目前中国流通最广的货币还是法币,中储币的发行就是为了打击法币,最后取代法币的金融地位,统一金融货币。

    那么如何定出一个公允的兑换率,就成为重中之重,无可讳言,中日全面战事经过了三年多的时间,法币已经大幅贬值,如兑换率定得太高,则南京伪政府无力负荷实际之差额,损失太大。

    可定得太低,掠夺过重,又将使民间蒙受重大损失,占领区的经济将陷入一片混乱,甚至引发连锁反应,陷入崩溃的状态,这也不是日本人和南京政府所愿意看到的。

    所以日本方面和南京政府为此进行了长时间的协商,日本方面最初提出为五十兑一,即五十元法币,兑换中储券一元,这当然是为了以最大程度地掠夺民间财富,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

    南京伪政府自然是不能同意,开始提出的是平兑,也就是一元法币兑换一元中储币,可是日本人认为兑率太高,后来还是做出了让步,同意把兑率定在了一百兑七十七,也就是一百法币,兑换七十七元中储币。

    “其实我们的底线是二兑一,也就是说两元法币兑换一元中储币,可是现在有人在外界抛出五十兑一的传闻,显然是别有用心引起恐慌,打击人们对中储币的信心。”

    宁志恒不禁诧异看着周福山,沉吟问道:“你是说散布谣言的人是李志群?这不应该是重庆政府做的吗?”

    阻止储备银行的建立,中储币的发行,最上心自然就是重庆政府,李志群从中搅局,有什么好处?

    周福山哼了一声,咬了咬牙狠声说道:“我最初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后来调查了一下,这个传闻竟然和李志群有关,这个混蛋竟然从中作梗,简直不可理喻,藤原先生,我怀疑李志群和重庆政府暗中有关联!”

    此言一出,宁志恒和苏越都是一愣,好半天,宁志恒才出声道:“周君,这可不能太武断了,李志群是南京政府的警政部长,特工总部的主任,更是影佐将军的心腹,说他和重庆政府有染,实在说不通吧?你有真凭实据吗?”

    别人不知道,但是宁志恒非常清楚,李志群绝不可能和重庆特工搞在一起,就说死在李志群手中的军统和中统的特工,就数都数不过来,重庆政府恨不得活剥了李志群,他根本没有退路可言。

    周福山解释道:“事情是这样,我之前在上海主持政府的财政工作,金融界里也有一些的朋友,通过他们我调查到,到处散布谣言的是一个名叫程光廷的人,此人之前在大华银行当经理,在上海金融界小有些名气,当我派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一家私人银行当协理,这家银行叫立泰银行。”

    “立泰银行?和李志群有关?”

    “对,银行的老板就是李志群,不过名声不显,才刚刚成立不到十天,业务还没有展开,要不是为了调查程光廷,我还真没有注意到李志群竟然也跨足金融业!”

    宁志恒不禁有些意外,李志群其志不小,在上海的势力越来越大,现在竟然也知道插手金融业,要知道上海的金融业是非常发达的,全中国的钱都集中在了这里,只要身后有足够的实力,就能够圈到足够的钱。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不管什么人,在上海这个地方呆久了,经济头脑都不差,想当初岳生势力坐大的时候,不也是踏足金融,建立了自己的银行,搞得风生水起,如果不是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导致银行倒闭,现在只怕也是金融大佬了,李志群这是在学岳生的路数。

    宁志恒问道:“抓到这个程光廷了吗?”

    周福山摇头说道:“没有,我手下的人行事不秘,让他听到了风声,就再也不见了踪迹,我估计是李志群把人藏了起来,您也知道,在上海,李志群的势力太大,我实在没有办法。”

    一旁的苏越却是把嘴一撇,冷声说道:“李志群的势力再大,难道还能大得过帝国,大得过藤原君?简直狂妄之极,藤原君,我看就借这个机会,好好收拾一下李志群,让他也知道些厉害,不然真以为自己是上海的土皇帝了!”

    宁志恒转头看向苏越,不禁有些好笑,苏越和李志群之间的嫌隙由来已久,当初李志群听从土原敬二的命令,抓捕秦乐池,逼迫苏越交出上海市长的位置,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

    至于周福山,就更不用说了,上海大动乱,双方打的头破血流,一塌糊涂,不仅李志群损失惨重,周福山手下的警察部队也几乎给打废了,后来在南京,周福山携私报复,到处给李志群小鞋穿,两个人早已结下了深仇,都恨不得致对方与死地。

    现在两个人联手,在自己的面前揭李志群的短,试图让自己来对李志群下手,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可是宁志恒又怎能如他们所愿,李志群身后就是影佐裕树,而现在影佐裕树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在日本军方也是极有实力,和自己也是关系密切,又岂能为他人左右,轻易挑起事端,这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宁志恒微微一笑,摆手说道:“周君,既然抓不到人,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就很难说和重庆政府有关,要知道李志群毕竟是政府要员,平白就指证他通敌,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说,你这些事情应该向影佐将军汇报,我是很难插手其中的。”

    听到宁志恒这么说,其他两个人都是非常失望,来的路上他们也曾商量过,想要借此机会,扳倒李志群,现在看来,希望不大了!



    听到宁志恒的话,周福山摆手苦笑道:“我已经向影佐将军汇报了这件事,可是影佐将军根本不予理睬,反倒让我不要多事,真不知道这个李志群给影佐将军灌了什么药,对李志群竟然是言听计从,信任有加,根本不相信李志群有异心,我是无可奈何了。”

    宁志恒点了点头,其实这也是在情理之中,影佐裕树也很清楚,李志群或许会因为利益和周福山勾心斗角,但绝不会投靠重庆政府,到底是之前把事做的太绝了,已经没有回头之路,不得不说,影佐裕树作为上官,是绝对合格的,最起码,他对自己的下属有足够的容忍和信任。

    他笑着说道:“我就说过,影佐将军对李志群不同一般,对他可谓是倾力支持,我听说甚至还调用军方资金补贴给李志群的警政部,可见对李志群的器重,周君,万事以和为贵,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一提到这件事情,周福山心中更是烦恼,这半年来,他对李志群多方为难和限制,在南京政府部门里,他刻意打压和孤立此人,在资金上,他凭借财政部长的身份,克扣资金和物资,搞的李志群举步维艰,处境困难,可是偏偏影佐裕树对李志群极力扶植,多次为李志群援手,这才让李志群坚持到现在,不然他早就把李志群排挤出去了。

    这时他看到藤原智仁也不理睬这个茬,便转头看向苏越,示意他再多说几句。

    苏越会意,开口说道:“藤原君,您大人有大量,对李志群自然不会计较,可是这个李志群作风太过骄横,仗着影佐将军的势力,谁都不放在眼里,他现在到处捞钱,不仅插手金融业,还开始走私管制物资……!”

    “你说什么?”宁志恒顿时脸色一变,目光紧紧的盯着苏越。

    苏越被这一眼吓得一跳,赶紧示意周福山,说道:“不信,您问一问周部长。”

    宁志恒霍然看向了周福山,再次问道:“这个消息确实吗?”

    周福山急忙点头说道:“确有其事,事情是这样,政府财政这段时间确实紧张,再加上李志群在上海的资金也出了纰漏,所以他现在非常缺钱,他搞这个立泰银行就是为了圈钱,除此之外,他又盯向走私物资,现在他从外面购买了大量的战略物资,不知走通了什么关系,竟然从第三舰队的军用码头卸货,在上海本地伪装,并偷偷运往了杭州,最后的去向我还没有摸清,不过一定是国统区。”

    说到这里,他唯恐宁志恒不相信,接着说道:“就在半个月前刚刚运走了一批紧俏的西药,三天前收回了一批桐油,您想,桐油只有国统区里才能搞到,这一定是在勾结国党,为他们收集战略物资。”

    “八嘎!”

    宁志恒一拍桌案,怒喝一声,桌上的茶杯也被震得茶水四溢,溅的到处都是!

    如此作态,宁志恒也不是完全作戏,而是心中确实恼火,周福山说的没有错,在上海,宁志恒花费了不少的心思,甚至杀了几家走私的日本商人,这才收拾敲打了各家走私商会,所有的走私物资都要出售给藤原会社,整合了这些资源,他才能够一家独大,控制和垄断了华东和华中地区的市场,甚至可以按照需要调整价格,操纵市场以获取最大的利益。

    可是李志群竟然敢无视自己的存在,在上海走私药品,却不向自己出售,撇开藤原会社,自己干起了买卖,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周福山和苏越看到宁志恒的怒不可遏,顿时心中大喜,苏越赶紧在一旁怂恿道:“确实太放肆了,藤原君,这谁不知道,在上海做这种生意,那是要您点头的,这个李志群,是根本没有把您放在眼里,狂妄之极啊!”

    宁志恒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幽幽的扫向周福山,问道:“周君,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周福山赶紧解释道:“做这种生意,李志群手下的那些地痞流氓根本排不上用场,再说也容易被人认出来,所以他为了保密,就从南京挑选了一些人来做这些事情,这里面就有我的人,您别忘了,我是前任警政部长,为了防备这个白眼狼,我在警政部还是留了眼线的。”

    原来是这样!李志群自以为做的隐秘,甚至听从余信鸿的建议,撇开上海七十六号的所有人员,从南京警政部里挑选可靠的人员,可是这么大的动作,牵扯了这么多的人手,难免会出一点纰漏,结果问题就出在了南京方面,竟然把周福山之前暗中埋下的耳目选了进来,这两个月来,已经把整个走私运作流程给摸了个清清楚楚。

    这个时候,宁志恒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李志群的走私货物是在第三舰队的军用码头卸货,他是怎么走通第三舰队的门路呢?以李志群的能量还不足以做到这一点,这里面必须要有足够的人脉和关系。

    明白了!是影佐裕树!

    李志群的名字带个“群”字,可是做人却一点也不合群,上位之后和各方面的关系都不太好,政界里的朋友也不多,能够和日本军方搭上关系的只能是影佐机关,也就是影佐裕树和晴庆正良了,可是晴庆正良的地位较低,不足以和自己对抗,只有影佐裕树为他撑腰,他才敢撇开藤原会社,暗地做起走私生意。

    怪不得周福山向影佐裕树告状,影佐裕树却是不予理睬,原来不仅仅是信任那么简单,现在只怕是利益勾连,关系自然是更加稳固。

    宁志恒越想越觉得猜测不错,心中暗骂了一声,影佐裕树每年从自己手里拿了多少好处,结果还是贪心不足,现在竟然自己搞起了走私生意。

    不过这也是正常,日本军方高层涉足走私的不乏其人,只不过不如藤原会社起步早,局面大而已。

    可是大家都知道,上海是藤原会社的地盘,藤原智仁统一了上海走私市场,背景深厚,为人又强势,所以这些人都刻意避开了上海,以免发生冲突,现在影佐裕树这么做,就有些不地道了。

    宁志恒仔细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决定和影佐裕树碰一碰,这个头不能开,让了这一次,在有心人眼里,那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之后想吃肥肉的人就会接连不断的扑上来,到那个时候自己面对的,将会是更大的麻烦。

    当然,做法上也需要有技巧,绝对不能真的和影佐裕树撕破脸,现在影佐裕树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不仅在军方有足够的背景支持,还掌控着整个南京政府,真结下仇怨,可就棘手了,必须要留有余地。

    想到这里,宁志恒对周福山说道:“你知道他们的运作方式吗?把具体情况和我说一说。”

    周福山一听,就知道藤原智仁这是要对李志群下手,心中大喜,他也不是傻子,从之前的一些迹象来表明,李志群的走私活动一定和身后的影佐机关有关系,所以他根本不敢向影佐裕树汇报这件事,而是选择向藤原智仁告状,现在来看,这步棋走对了。

    于是周福山详详细细的汇报了他所知道的情况,宁志恒听完之后吩咐道:“搞清楚下一次的进货时间和地点,其他的就由我来做。”

    “明白了!”

    上海特工总部的主任办公室里,余信鸿正在向李志群汇报着近期的情况:“部长,现在沪西的生意已经安稳下来,自从陈金宝一死,那些人都老实了,闹事的人都不见了,这个月的盈利多了一成。”

    李志群下手除掉了陈金宝,嫁祸给军统上海站,之后着实做了几场戏,安抚了上下人心,最后再扶植了一名青帮里的老字辈做了傀儡,彻底掌控了青帮力量,这样一来,沪西地区的没有了人兴风作浪,余信鸿也轻松了不少。

    李志群对此也是颇为得意,现在彻底收复了青帮,做起事情来就是得心应手,他笑着说道:“很好,信鸿,做生意还是要靠你们这些人,吴世财那些人是靠不住的,现在局面稳定了下来,银行也开起来了,运输物资的渠道也打通了,以后资金方面的事情就不用愁了,我也不用看周福山那个老家伙的那张丑脸,哈哈!”

    李志群越说越高兴,这几个月来,他把工作都放在了上海,多方筹措安排,总算是打开了新的局面,所谓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心里是踏实极了。

    这个时候,在一旁的另一位中年男子,也开口说道:“部长,对周福山还是要小心提防啊,他的耳目灵通,竟然这么快就把程兴廷都找了出来,要不是我多了个心眼,及时把程光廷藏起来,让他抓到了真凭实据,可就麻烦了!”

    说话的人叫叶耀先,也是上海金融界里的业内人士,是搞经济的专家,他是余信鸿的好友,这次组建立泰银行,余信鸿就把他介绍给了李志群,担任立泰银行的总经理,为李志群管理银行事务。



    之前散布法币和中储币五十兑一的传闻,就是李志群派程光廷做的,暗中搅局,让周福山吃了个哑巴亏。

    李志群这一次暗中搞鬼,从中作梗,首先就是为了报复周福山,两个人之间的仇怨越来越深,最初是因为周福山支持丁墨,阻止李志群上位夺权,后来干脆两个人直接刀兵相见,斗了个两败俱伤,到了南京之后,周福山又对李志群多方排挤刁难,搞的他难以立足,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李志群心中怨恨极深。

    所以只要是周福山做的事情,他都要想方设法的反对,绝不能让对方如愿。

    在南京,李志群根基浅,身单力薄,备受迫害,可如今周福山来到上海,就是进了自己的地盘,李志群又岂能让他如愿,要不是影佐裕树特意告诫,不准李志群暗中搞鬼,他都想直接对周福山下手了。

    当然,这一次散布传闻,也不仅仅是为了报复周福山,更重要的是,他要在日本人和南京政府面前,进一步彰显自己的作用和地位。

    原来随着南京二十一号主任闻浩的崛起,尤其是闻浩进入政府部门,担任监察院部长之后,李志群越来越感到此人对自己地位的威胁,而且闻浩和李志群不同,他长袖善舞,处事温和,在日本方面和南京政府里都很有人脉,现在又攀上了藤原智仁这棵大树,仕途上是一帆风顺,照这个势头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取李志群而代之,对此,李志群深感忧虑。

    这一次中储币在上海发行,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周福山想做成这件事,李志群就必须要从中破坏,让他不能成事,事情到了最后,中储币发行受阻,南京政府就只能选择他李志群,在上海,还没有人能比他更适合处理此事了,到时候再一展身手,让日本人和南京政府看一看自己的手段。

    此时听到叶耀先的话,李志群笑道:“不用太担心周福山,这个老家伙还在影佐将军面前告了我一状,可是被将军给驳了回去,如今我们在将军面前地位重要,还怕他给我穿小鞋,不过,程光廷到底是漏了底,不能再留在上海了,这两天安排他去杭州吧,那里人手紧,正需要人。”

    “是,我尽快安排。”

    叶耀先接着问道:“部长,周福山这次在上海到处碰壁,又知道此事和您有关系,会不会去王先生那里多嘴,我们不得不防啊!”

    李志群却很清楚南京政府真正做主的,不是那个傀儡王填海,而是太上皇影佐裕树,自己只要抱紧了影佐裕树的大腿,其他都不是问题。

    他哈哈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和周福山不和,由来已久,众所周知,就算是他是告我的状,大家也会认为他是携私报复,再说,政府想要在华东,在上海推行中储币,没有我李志群,他们做的到吗?放心,只要我们守住大上海这个地盘,这南京政府里就有我们的立身之地。”

    叶耀先和余信鸿都是点头称是,李志群又接着说道:“这一次的买卖收获不小,没想到这走私的行当,利润竟然如此丰厚,运回来的这批桐油和猪鬃,让影佐将军非常满意,让我们加大力度收集这样的战略物资,这样,把这段时间沪西的收入也投进去,尽快扩大贸易规模。”

    余信鸿犹豫了一下,说道:“扩大规模当然没有问题,我马上把资金调过来,只是动静太大了,我怕惊动了旁人,如果传到藤原会社那里,就麻烦了!”

    李志群顿时有些不悦,摆手说道:“这是影佐将军的命令,我们必须执行,就算是真的泄露了消息,也没有什么,我们可是为影佐将军做事,到时候自有将军出面。

    说起来,要不是藤原是闻浩的靠山,和我们不是一路人,给他上一些供,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唉,还是算了……”

    对于藤原智仁,李志群当然是心存畏惧,甚至是颇有怨愤的,不知为什么,尽管他一直殷勤讨好,可藤原智仁对他是不屑一顾,可偏偏对闻浩却是青眼有加,还为闻浩背书,一力提携到监察院部长之位,搞的自己寝食难安。

    叶耀先一听,当即点头答应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十天后,一行车队驶离了上海军用码头,最前面是一辆轿车,后面接连都是卡车。

    轿车后座上坐着叶耀先,他抬手将一份清单递给身旁的助手孙成道,吩咐道:“这一次我们可是下了大本钱,这么多的西药和电材,运到那边,可比金子还贵重,你要多加小心,路上千万不能出半点纰漏。”

    孙成道接过清单,点头答应道:“您放心,这两次我已经把路子都趟出来了,这次我再多带些人手,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还有,部长交代,你要约束好你的部下,让他们管好嘴,少出门,这里是大上海,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我听说经常有人夜不归宿,你可要提防些,一旦泄露了消息,那可不是小事情。”

    “是,其实这些人还是不错的,做事也得力,我会严加管束!”

    交代清楚了一切,叶耀先这才放下心来,车队一路行驶,很快进入大广东路。

    这一次李志群为了保险起见,从南京带来的这些人手,都安置在原来影佐机关的机关大院里,因为影佐机关搬往南京,这里只留下了少部分的日本特工驻守,影佐裕树生怕李志群等人行事不密,干脆就把这里交给了李志群,而且运输的物资也都在这里重新伪装,再运往杭州,可见影佐裕树此事的关注。

    从军用码头到影佐机关,大广东路是距离最短的一条道路,虽然道路较窄,但是人流也不多,每一次运输货物,都从这条路走。

    可是刚拐进这条大街,司机就发现不对,赶紧对后座的叶耀先汇报道:“叶科长,前面有关卡!”

    关卡?

    叶耀先闻言,赶紧身子前倾,透过前玻璃,看到前方不远处就横着一个粗大的栏杆,一队全副武装的日本士兵拦在前面,大声呼喝着,将一些行人撵到一旁,本来就不宽的道路,被堵的严严实实。

    “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日本人怎么封锁街道?”叶耀先疑惑的说道。

    孙成道的眼力很好,一眼看见这些日本士兵都带着“宪”字的肩章,顿时心中一突,不由得紧张起来,出声问道:“科长,是日本宪兵!”

    叶耀先也是有些没底,他赶紧吩咐道:“停车!”

    司机一脚刹车,轿车立时停下来,后面的卡车也都停了下来。

    可是他们显然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为首的一名宪兵军官挥了挥手,在车队后面也有军车堵住了退路,车上跳下来一队宪兵,将整个车队包围在中间。

    叶耀先是搞经济出身,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可是孙成道却是有经验的,看着这个情景,顿时变了脸色,自己的车队一现身,身后就有宪兵堵截,这是有预谋的拦截。

    “科长,不好,这些日本宪兵是冲着我们来的!”

    叶耀先一听,也吓得一晃神,不过他马上镇定了下来,低声吩咐道:“不要慌,我们有特工总部的派司,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孙成道暗自叫苦,他感觉很不好,可是现在已经身陷包围之中,手下的押车人员看见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也是吓得不敢动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束手待毙。

    为首的宪兵军官正是宪兵司令部少佐军官津田尚辉,他也是最早跟随藤原智仁和石川武志的一批基层军官,是石川武志的心腹。

    此时他背着双手,轻踱着脚步,缓缓的来到轿车前面,身后的宪兵也把轿车团团围住。

    叶耀先和孙成道赶紧下了车,叶耀先从皮包里取出一张派司,双手恭恭敬敬地递到津田尚辉的面前,恭声说道:“太君,我们是南京警政部的。”

    津田尚辉接过派司,却根本不看一眼,冷声说道:“车上装的是什么货物?”

    叶耀先看津田尚辉态度强硬,赶紧解释道:“都是政府采购的一些办公用品。”

    津田尚辉冷笑一声:“办公用品?办公用品需要从军用码头进港?”

    此言一出,叶耀先和孙成道两个人顿时脸色大变,对方显然什么都知道,这是早就盯上了自己,此时心中再无侥幸可言。

    叶耀先赶紧说道:“请别误会,我们是特工总部的人,影佐机关的下属部门,大家都是一家人…”

    可是津田尚辉根本不理这个茬,一挥手,手下的宪兵队员纷纷上前,用枪逼着将车上的押运人员都赶下了车,下了他们的抢,赶在一旁蹲了下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搜查,很快手下的一名军官将几盒西药送交到津田尚辉的手中,汇报道:“少佐,都是西药和电材,全是禁运的管制物资!”

    “八嘎,你们这些中国人,良心大大的坏了,竟然敢走私药品!”津田尚辉看向叶耀先,狠声骂道。

    “全部带回去!”



    宪兵部队根本不理睬叶耀先等人的辩解,直接将车辆和人员都带到了宪兵司令部。

    进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叶耀先等人更是心中没底了,别看特工总部在上海市民的口中号称是吃人的魔窟,其实和宪兵司令部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

    如果说进了特工总部,还能够用钱赎出来,可是进了宪兵司令部,那绝对是有死无生,基本上是不可能活着出去了。

    就在他们胆战心惊之时,津田尚辉指着叶耀先,吩咐道:“所有人关进牢房,这个人带到审讯室,准备审讯。”

    叶耀先一听更是吓得魂飞天外,他其实只是个搞经济的文人,被李志群招揽才加入了特工总部,之前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此时忍不住颤声喊道:“太君,我们真的是特工总部的,这些都是误会,您向李部长核实一下就清楚了……”

    可是话没说完,就被身后的宪兵一脚踢倒在地,被人拖了出去。

    久在宪兵司令部,这样的软骨头见多了,津田尚辉当然是不以为意,转身向办公楼走去,现在宪兵司令部日常事务都是由石川武志负责,津田尚辉直接来到石川武志的办公室复命。

    “石川君,情报非常准确,我已经把所有的人和货物都带了回来,搜查了货物,全都是西药和电材之类的管制物资。”津田尚辉躬身汇报道。

    石川武志自从接到宁志恒的指令后,就一直等待机会,接到内线通知的消息后,才安排津田尚辉动手,听到汇报,开口问道:“没有惊动第三舰队吧?”

    “没有惊动,按照您的命令,我特意选择了大广东路这个地点,这里距离军用码头很远。”

    石川武志这才放下心来,满意的点了点头,日本军方内部关系错综复杂,陆军和海军的关系一向不和,即便是宪兵司令部,也不愿意和海军方面发生冲突,所以他只针对李志群,刻意避开了第三舰队。

    “立刻进行审讯,要定实了口供,按照之前说的,避开影佐机关,把事情都扣在七十六号的身上,接下来,我们就等着藤原会长的指令行事了。”

    “嗨依!”津田尚辉点头领命,退了出去。

    看着津田尚辉离开,石川武志这才拿起了电话,向宁志恒复命。

    藤原会社的办公室里,易华安正在向宁志恒汇报情况:“木鱼汇报说,近期并没有发现李志群有什么大的动向,特工总部里的人员也没有什么变动。”

    宁志恒对此并不意外,骆兴朝虽然身为七十六号第二号人物,可是对李志群一手掌控的财政工作,一直插不上手,而李志群对走私活动,一直是隐藏的极好,没有调用上海的人员,就算是对骆兴朝,也没有露半点的风声,所以骆兴朝并没有收到消息。

    “那立泰银行那边呢?”

    “李志群任命了一个叫叶耀先的人,担任立泰银行总经理,这个人在金融界的有些名声,对银行业务是个内行,现在算得上是李志群的得力助手,而且李志群已经开始给上海市区的各大公司和商行打招呼,让这些商户必须要到立泰银行存一笔款子,存多少都有定额,如果不这样做,就上门找麻烦,听说已经抓了好几个商人了。”

    “都是老套数了,无非是在市面上圈钱,动我们的那些下家了吗?”

    “没有,他对我们避之唯恐不及,当然还没有这个胆子,不过那些小商户可是遭了殃,现在外面怨声载道。”

    宁志恒摆了摆手,他也顾不上那些商户,上海滩上仗势欺人,弱肉强食是寻常事,要不是李志群敢插手走私,犯了宁志恒的忌,利益相关,宁志恒也不愿意去动李志群,毕竟其身后的影佐裕树并不好惹。

    “告诉那些人,这段时间老实一些,不要太高调,也别望我们什么事情都管,少给我惹点麻烦!”

    “是!”易华安点头领命。

    这个时候,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宁志恒抬手看了看时间,也大概猜到了是谁打来的电话,他拿起话筒,果然是石川武志的声音:“智仁,人和货已经抓回来了,我已经开始进行审讯,接下来该怎么做?”

    “审,审讯完之后,所有参与人员当场枪毙,并通告李志群,这一次我要让这些人都知道,无论是谁,在上海,都要按照我的规矩来!”

    宁志恒的语气杀气凛然,没有任何犹豫,对于这些汉奸,他是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他必须在影佐裕树得到消息,向他照会之前就动手杀人,否则,只要影佐裕树开了口,他就必须要退一步,就像当初他给影佐裕树打招呼,营救万木林一样,无论以任何借口推脱,都会扫了影佐裕树的颜面,现在影佐裕树不是当初在上海,需要宁志恒帮衬的时候了,真要是没有台阶下,大家以后就难相处了。

    电话那边的石川武志闻言,当即点头道:“嗨依,我马上执行!”

    一个小时后,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办公室里,李志群焦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留守在影佐机关大院的手下打来电话,叶耀先带着人去军用码头接收货物,可是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他派人去军用码头打探,现在他正等着那边的回信。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李志群赶紧上前几步,一把抓起电话,听到消息,立时就变了脸色。

    这是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报,叶耀先和车队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就离开的军用码头,按照时间,现在早就应该回到影佐机关了。

    难道是真的出事了?

    李志群的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来,这一次他投入巨大,购买的物资是前两次的好几倍,一旦出了事情,损失可就太大了。

    “派人顺着线路打听一下,记住,动静不要大!”李志群吩咐了一句,放下了电话。

    李志群此时的心情更加焦虑了,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可是走私管制物资,是个极为隐秘的事情,他不敢到处张扬去调查,不然真的传到藤原会社那里,又是一场大麻烦。

    可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很快,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可绝不是他愿意见到的人。

    “李部长,我是石川武志!”

    短短的一句话,让李志群的心中一跳,他本能的感觉到不好,宪兵司令部的第二号人物石川武志中佐,他当然是认识的,不仅多次打过交道,更是因为此人就是藤原智仁的马前卒,负责关于军方事务的代表人物,当初抓捕秦乐池,就是石川武志亲自带人打上门来,把自己抓到了藤原会社,那一幕,至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惴惴不安。

    现在又是出了人员和货物失踪的事情,李志群心中发虚,自然更是紧张,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的说道:“是石川君,不知有什么见教?”

    “见教不敢当,不过,我有一件事情通知你,就在一个小时前,我们抓捕了一批走私管制物资的中国人,他们供认,都是你们七十六号的人,李部长,你应该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石川武志的话,让李志群再无侥幸之心,果然是出在了宪兵司令部,李志群可以肯定,这一定是消息泄露,让藤原会社听到了消息,这才让石川武志出面找自己的麻烦。

    这是最坏的结果,想到这里,李志群急忙解释道:“石川君,这件事情是个误会……”

    “我不管是不是误会,李部长,我给你一个面子,请你自己来宪兵司令部解释一下,并配合我们的调查,当然,你也可以不来,不过那样的话,我只能派宪兵部队去请你了,如今你也是南京政府的要员,如果不想太难堪,还是你自己来一趟吧!”

    石川武志的话语强硬之极,嘴里说着给李志群留面子,可满是威胁之意,让李志群又气又怕。

    原以为自己现在身份不比以前,如今好歹也是南京政府的警政部长,对方多少也要有些顾忌,可是现在看来,在这些日本人的眼里,地位再高,不过就是日本人豢养的狗腿子,从骨子里就透着轻慢和鄙视。

    正在他犹豫之时,那边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石川武志根本不愿意再多和李志群啰嗦,要不是藤原智仁早有交代,顾忌他身后影佐机关,石川武志早就对李志群动手了。

    电话被挂断,李志群也颓然放下了电话,对方让他自己去宪兵司令部配合调查,他真是心中发虚,犹犹豫豫的不敢去。

    宪兵司令部作为日本军方的特权监督部队,手中的权利是非常大的,就算是驻军各部也要退避三舍,是有名的阎罗殿,自己不知底细,不明石川武志的态度,万一把自己扣下来怎么办?

    自己必须要赶紧向影佐将军求助,不然就来不及了,想到这里,他快步出了办公室,赶往电讯处,拟好电文,向南京的影佐机关发报。



    李志群发送完电文,就焦急的等待对方的回电,可是显然南京那边并没有那么高效,过去了一个小时,仍然是毫无动静,他在电讯室里心急火燎,坐立不安。

    还有一个小时,自己如果不去宪兵司令部,对方就会强行上门来抓人,李志群也不敢真的和日本宪兵部队对峙,其实就算是他想,手下那些汉奸喽啰们只怕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和日本军队刀兵相见。

    最后的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自己还是要被带走,不过那样一来,他这个南京政府警政部长,上海特工总部主任的颜面可就丢尽了。

    不知道南京方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但是自己肯定是要去宪兵司令部一趟了,不过他还是有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自己一去不回,被扣押的宪兵司令部,自己必须要有所准备。

    想到这里,他向电讯处长晋辉交代了几句,告诉他南京方面一有回电,就马上报告给自己,然后他转身回到了办公楼,直接来到了二层,敲响了骆兴朝的办公室,然后推门而进。

    “主任!”

    正在处理文件的骆兴朝看到李志群进入,赶紧站起身,几步迎了上来:“您有事情找我?”

    “兴朝,出状况了!”李志群轻声说道,转身坐在沙发上,手扶着额头,难掩一脸的愁容。

    骆兴朝和李志群相处的时间不短了,还很少见到李志群这副模样,心中诧异之极,忍不住出声问道:“主任,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很严重吗?”

    李志群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很严重,这一次我得罪了藤原智仁,只怕很难过这一关了。”

    此言一出,骆兴朝也吓了一跳。

    藤原智仁,日本顶尖贵族,上海滩的地下皇帝,整个华东和华中地区走私市场的幕后老板,这个名字代表的含义不言而喻,李志群这是疯了吗?竟然敢去招惹此人?

    这个时候李志群也不再瞒着骆兴朝,反正骆兴朝的另一个身份也是监督者,再说,后续的事情,还需要骆兴朝的帮忙。

    “事情是这样的………”

    很快李志群就把所有的经过向骆兴朝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没想到藤原的耳目这么灵通,刚刚走了两批货,就被他察觉出来了,宪兵司令部都听他的指挥,那个石川武志更是他的马前卒,这一次抓人截货,就是要对我下手了!”

    听了半天,骆兴朝心中暗自震惊不已,他没有想到李志群竟然另搞出了一番局面,开始插手走私生意,这里面的利益虽然大,可是却犯了藤原会社的忌讳。

    这一次李志群算是摊上了大麻烦,竟然财迷心窍,去和藤原智仁这样的顶级权贵夺食,哪怕是有影佐裕树的支持,事情败露也不可能轻易过关,搞不好,这一次的跟头就起不来了,只是藤原智仁真的能够和影佐裕树打擂台吗?这可是不得而知了!

    “主任,这个时候,要赶紧向影佐将军汇报,那些日本宪兵行事可是毫无顾忌,您这一去,很难说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啊!”

    李志群也是担心如此,点头说道:“我已经发急电给了影佐将军,可是那边一时难以回信,现在石川武志催的急,我怕他们真的找上门,那可就把事情搞大了,兴朝,你和我说实话,你有没有更快联系影佐将军的方法?”

    李志群着急的有些失了分寸,忍不住向骆兴朝询问。

    骆兴朝自然是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主任,我实话和您说,我直接向晴庆大佐负责,连影佐将军的面都见不到,还不如您的消息灵通呢!总部那边,真的没有特别渠道。”

    听到骆兴朝否认,李志群也并不意外,做情报工作的,又怎么可能口无遮拦,可他也不能勉强骆兴朝,只好退一步,又接着问道:“那么你在宪兵司令部有相熟的朋友吗?能不能暂时回旋一下?”

    骆兴朝又是摇了摇头,认真解释道:“我隶属于影佐机关,不可能和宪兵司令部搭上关系,晴庆大佐也不会允许的。”

    说到这里,看着李志群满脸的失望,忍不住安慰道:“主任,也许事情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到了宪兵司令部,您直接把影佐将军抬出来,我就不信,石川武志敢真的难为你?他还不敢得罪影佐将军的!”

    “他当然是不敢!可是他身后的藤原智仁就说不准了!”李志群摇头说道。

    骆兴朝闻言,略一沉思,开口说道:“这样,我和你一起去,有事情也好随机应变。”

    李志群来找骆兴朝,也正有此意,他知道骆兴朝的身份特殊,是真正隶属于影佐机关的情报员,甚至可能是真正的日本特工,这样的身份一亮出来,宪兵司令部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的,陪着自己去,万一有情况发生,最起码有一个知情的人,也好有个应变措施。

    现在听道骆兴朝主动提出来,顿时心中一喜,赶紧点头说道:“好,这样最好,唉!影佐将军迟迟不回信,我也没有了方寸,不多说了,我们这就去宪兵司令部一趟,看一看石川武志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一关总要去过的。”

    “好!”骆兴朝点头领命。

    宪兵司令部的司令官办公室里,胜田隆司和石川武志相对而坐,正在低声交谈着。

    胜田隆司说道:“藤原君的意思,处理这件事情一定要有所控制,但必须要逼迫影佐裕树低头,让他退出上海的走私市场,这是我们的底线,不然别人都跟着这么做,以后就难收拾了。”

    关于这次的行动,宁志恒早就给胜田隆司打好了招呼,毕竟胜田隆司才是宪兵司令部的首脑,和影佐裕树发生冲突,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和胜田隆司说清楚,不过,胜田隆司一直是藤原智仁的忠实拥护者,只一开口,胜田隆司就表示无条件的支持。

    石川武志心中却有些不甘心,任何损害藤原会社利益的事件,都是他极力打击的,他开口问道:“那么我们能否扣押李志群,对他上一些手段,这个人一直就不安分,上一次就是抓捕了藤原会社的商业伙伴,这一次又搞出这些事情,不狠狠收拾一下,以后还会胆大妄为。”

    胜田隆司看出石川武志的心思,摆手说道:“你不要逞一时的痛快,李志群没有影佐的支持,怎么敢这么做?他不过是一个跑腿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影佐现在的风头正盛,又是阪垣总参谋长的心腹,而且和上原将军交情莫逆,这样的人绝不能撕破脸,以藤原君的角度看,大家各退一步,这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一会儿你给李志群一个下马威,他自然会向影佐求助,之后的事情,就是藤原君和影佐之间来沟通了,你不要节外生枝。”

    “嗨依!”石川武志点头领命。

    李志群和骆兴朝按照石川武志规定的时间,很快赶到了宪兵司令部,报上来意,值班军官把他的随从挡在门外,领着李志群和骆兴朝两个人来见石川武志。

    值班军官轻轻敲响了房门,得到石川武志的同意后,推开房门,示意两个人进入。

    李志群镇定了一下心神,吸了一口气,当先迈步进入办公室,就看见石川武志正伏案书写着什么,并没有理睬他。

    李志群很是尴尬,他微微一低头,出声说道:“石川君,我登门来迟,还请原谅!”

    石川武志闻言,这才抬起头来,看了李志群一眼,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的骆兴朝,点了点头。

    他是认识骆兴朝的,毕竟骆兴朝在李志群不在的时候,负责主持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工作,同样是情报机关,因为工作的关系,两个人打过几次交道。

    “李部长,骆处长,这一次叫你们过来,是配合我们的调查,这是我们审讯的口供,你看一看吧!”

    说完,直接将一份审讯记录扔在桌案上,叶耀先被抓捕之后,早就吓得瘫软在地,根本没有费什么手脚,马上就全盘托出,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

    但是津田尚辉还是按照之前商量的那样,把涉及到影佐裕树的内容都舍去,这样一来,口供上就都是针对李志群的内容了。

    李志群急忙上前将口供取了过来,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知道叶耀先在这些日本人的逼迫下到底说了些什么,或者说这些日本人到底想要给自己安上什么罪名?

    等到口供看完,他心中反倒是略微放松了一些,他才不相信以叶耀先的骨头,在日本人的审讯下会有所保留,现在看来,石川武志是刻意把影佐裕树排除在外,但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岂不是要自己来背,难道是真要对自己下手?

    想到这里,李志群心中又是一阵发毛,他这种人疑心病本来就重,有一点就能联想到两点,有两点就能联系到其他方面,总之,都是以最坏的估计去采取应对措施。

    再说,他也不是束手待毙之人,影佐裕树这个大靠山,不就是这个时候拿来做护身符用的吗!



    “石川君,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再多言,有些事情想必你也清楚,我其实是受命行事,至于是谁,大家都明白,所以还请石川君多多担待一二,抬手放我一马,李某感激不尽!”

    李志群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对方明显是忌惮影佐裕树,所以撇开相关内容,刻意针对自己,那么自己就反其道而行,抬出影佐裕树来争取机会。

    石川武志早就有所准备,看到李志群把话说开,也干脆没有了遮掩,一拍桌案,历声呵斥道:“八嘎,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不要忘记了你的身份!这里是帝国军队的宪兵司令部!”

    李志群看着石川武志发飙,也是不敢刺激对方,万一真的犯浑,岂不是吃了眼前亏,他赶紧解释道:“不敢,不敢,我只是想石川君高抬贵手,不然,这么大的损失,我无法向上面交代!”

    “上面?呵呵,李部长,你的胆子大了不少嘛,现在敢和我讨价还价了,你以为得了影佐将军的青睐,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你要搞清楚,这里是上海……”

    说到这里,石川武志重重的敲击着桌案,发出咚咚的响声,声音也大了起来:“在上海,无论是谁,都要守规矩,守藤原会长的规矩,不然就算是影佐将军,也保不住你!”

    石川武志的眼神犀利,紧紧地盯着李志群,眼中的杀机根本不做掩饰,显然有一言不合,就要发作的架势。

    李志群顿时被压迫的不敢多言,他深怕对方不顾利害,直接下令扣押自己,宪兵司令部的大牢可绝非善地,就算是不对自己严刑拷打,哪怕就是真的关押上一段时间,自己这个警政部长也是颜面扫地了。

    这个时候骆兴朝看到场面僵持,知道自己不能光看着不说话,不然过后李志群必然心存芥蒂,他赶紧上前,躬身一礼,开口解释道:“石川君,还请息怒,我们绝没有违逆藤原会长的意思,之所以这样做,绝不是为了私利,这也是影佐将军为了解决我们警政部和特工总部资金困难的问题,不得已而为之,而且我们运输的货物,根本没有在上海地区销售,全部运往了杭州,所以对藤原会社的利益并没有影响……”

    “你们这是狡辩!彻头彻尾的狡辩!”石川武志高声打断了骆兴朝的话,手指着他的脑袋,破口大骂!

    然后又看向李志群,呵斥道:“李志群,你们七十六号霸占着整个沪西的黄赌毒生意,利润丰厚,我看在影佐将军的面子上,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你再三容忍,可是你竟然敢走私管制物资。

    所有进入上海的管制物资,都必须要按照制定的价格,出售给藤原会社统一处置,这是藤原会长定下的规矩,你们不是不知道,可是仍然一意孤行,你还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说到这里,石川武志怒不可遏,也懒得再和这两个人废话,他今天就是要给对方一个教训,所以也用不着太客气,立时一声命令,从门外冲进来几名宪兵,一拥而上,将李志群和骆兴朝挟制住。

    “石川君,你这是干什么…”

    这一举动,顿时让两个人吓了一跳,没有想到,石川武志根本不顾忌影佐裕树,真的会对他们下手,自己这一次竟然是自投罗网了。

    尤其是骆兴朝,心中叫苦不迭,这一下子弄巧成拙了,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带出去!”

    宪兵们推推搡搡地把两个人带出了办公楼,拐到了一处空地上,这个时候,另外一队宪兵队也将捆绑结实的叶耀先等人带了过来。

    叶耀先等人也看见了李志群和骆兴朝,顿时好像看到了救星,试图向两个人呼救,可是他们嘴里被塞了布团,无法出声,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一行总共二十三人,一个不少,都推到一处墙边,然后被踢倒在地,面向墙跪了一排。

    李志群和骆兴朝顿时反应了过来,这竟然是要行刑枪决,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石川武志难道真的不顾一点情面?这是疯了吗?

    就在他们惊恐不安的时候,石川武志也随后来到了刑场,迈步站在李志群的身旁,冷声说道:“李部长,看在影佐将军的面子上,这一次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可是眼前这些人是直接参与者,必须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李志群此时又惊又惧,他试图挣脱身边的宪兵,可是却被紧紧挟制,不能动弹。

    他只好哀求道:“石川君,他们都是南京政府警政部的警员,你不能这样做,还请三思啊!”

    骆兴朝也赶紧说道:“石川君,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有什么事情可以商量,我们已经上报了影佐将军,很快就会和贵方沟通,请再等一等……”

    可是石川武志根本不予理睬,他就是要在影佐裕树反应之前枪决这些人员,造成既成事实,给李志群一个下马威,那里还管这些,反正杀几个中国人,对这些日本军人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料想南京的影佐裕树也不会真的为此和藤原智仁翻脸。

    “执行!”

    石川武志举起右手,一队宪兵立时举枪顶在这些人犯的后脑勺上,随着石川武志的手臂猛地一挥,一阵枪声响过,所有人犯都是颓然倒地,立时毙命!

    “啊!”

    “啊!”

    李志群和骆兴朝都是吓得眼眉一跳,忍不住失声而呼,这些部下当着他们的面被枪毙,两个人眼睁睁的看着,却是无能为力,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身边的这些日本宪兵都是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根本不将眼前的事情放在眼里,纷纷上前拖走尸体,清扫刑场。

    石川武志这时也转头对李志群说道:“李部长,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以后好自为之,我再提醒你一次,要懂得上下尊卑,否则,下一次,我就不会只拿这些马前卒了,送客!”

    说完,挥手示意,宪兵们撤后一步,李志群和骆兴朝这才得以脱身。

    津田尚辉上前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个人才恍然回过神来,无奈的叹了口气,失神地随着津田尚辉离开。

    石川武志看着他们的背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相信,这一次过后,就算是李志群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心生妄念了。

    宪兵司令部的大门外,两个人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李志群回首看了看,只觉满嘴的苦涩,对骆兴朝说道:“完了,搭进去了这么多的兄弟,这一次算是倒霉到家了!”

    骆兴朝也是心有余悸,扶着李志群,低声劝慰道:“主任,石川总算是顾忌影佐将军,好歹没有扣押我们,不然局面更难收拾,我们也算是万幸,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为好。”

    “对!快走!”李志群连连点头,两个人脚步加快,这个时候,一直守候在外面的随从护卫们也快步迎了上来。

    李志群赶紧挥手说道:“快,我们走!”

    一行人上了车,车辆飞快向特工总部驶去,车辆后座上,李志群的心情焦虑,迟迟难以平复。

    按照现在的情况看,藤原智仁是暂时放过了自己,可是这么大的损失,他根本无法承受。

    那些普通人员的损失还在其次,可叶耀先是他好不容易招揽过来的经营人才,不仅是走私活动的组织者,更是立泰银行的总经理,做事认真仔细,李志群对他极为看重,可是却被日本人一枪就杀了,实在让李志群痛惜不已。

    现在人都被日本宪兵杀了,无法挽回也就罢了,可他最心痛的,还是这批被扣押的管制物资,要知道这一次的走私规模远远大于之前的两次,在丰厚的利益驱使下,李志群特意扩大了运输规模,把所有能够调用的资金都拿了出来,这里面有前两次的走私收入,立泰银行圈来的钱,还有这几个月来,沪西地区的全部财政收入,统统都投了进去。

    光是药品和电材就是之前的数倍,可以说是孤注一掷,可是现在,满怀希望却被浇了一头冷水,冷冰冰的痛彻入骨,原本就捉襟见肘的财政更是雪上加霜,现在可以说是难以为继了,更不要说,还要孝敬给影佐裕树的那一部分,李志群越想越焦虑,只觉得身体发凉,脸色阴沉的可怕,难看之极。

    身旁的骆兴朝看着李志群如此,只好再次劝说道:“主任,您不要太过担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李志群苦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一次是被打回原形了,只怕很难翻身了!”

    “这么严重吗?”骆兴朝诧异的问道。

    李志群也不瞒骆兴朝,把自己担心的事情都告诉了骆兴朝,接着说道:“这下子所有的心血都搭进去了,影佐将军那边更是难以交代,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骆兴朝听完李志群的叙述,也是半晌无语,他没有想到情况会这么糟糕,沉吟了片刻,说道:“主任,必须要向影佐将军上报这一点,人既然保不住也就罢了,但总要把货物要回来吧,我就不相信,藤原智仁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影佐将军。”

    李志群长叹一声:“希望如此吧!”

    正在两个人商量的时候,司机却是一脚刹车,将车停了下来。

    李志群一晃,身子前倾,顿时没好气的问道:“怎么回事?”

    “主任,是晋处长!”司机赶紧回答道。

    原来迎面而来了一辆轿车,正是特工总部电讯处处长晋辉的车,这个时候,也停在了路旁,车门打开,晋辉急匆匆快步跑了过来,手中拿着一纸电文。

    骆兴朝眼睛一亮,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急声说道:“主任,一定是南京的电文,影佐将军回电了!”

    李志群一听,顿时心神一松,总算是盼来了救兵,他急忙一把推开车门,迈步下了车。

    骆兴朝也赶紧跟着下了车,晋辉几步跑到近前,将手中的电文递到李志群面前,急促的说道:“主任,影佐将军的回电!”

    果然如此,李志群一把抓了过来,拿在眼前,仔细阅读,很快眼中露出一丝欣喜之色。

    电文在开头部分,不出意外是影佐裕树对李志群的处事不力,而大为不满,语气严厉地训斥了几句。

    当初他支持李志群经营走私生意,当然也是有顾虑的,要不是利润确实诱人,他绝不会这么做。

    毕竟这事情做的不厚道,一边拿着藤原智仁的好处,一边又自己单干,如今事情败露,这让影佐裕树的面上实在无光。

    不过好在影佐裕树此人确实是有担当的领导者,他不会白拿着李志群的孝敬,出了事就甩手了之,该做的还是要做。

    电文后面告诉李志群,他已经发报给藤原智仁,从中疏通关系,不会让李志群硬扛所有的压力。

    看到这里,李志群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总算是有惊无险,影佐裕树肯出头,万事就好商量了,可惜这封电报来的晚了,叶耀先和自己那些手下算是白死了!

    不过看到最后,他的目光一凝,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原来影佐裕树在电文最后,让李志群自己去向藤原智仁解释一切,并负荆请罪,请求原谅,之后他会尽快赶往上海,和藤原智仁当面解释。

    看到这里,李志群心中一阵发虚,他对藤原智仁实在是非常畏惧,之前打过几次交道,藤原智仁都对他很是冷淡,当初因为苏越的事情,被石川武志带到藤原会社,就吓得不轻,这次自己又插手走私,也不知这位权贵会怎样对待自己?

    看着李志群发愣,骆兴朝不明所以,忍不住出声问道:“主任,影佐将军怎么说,到底是什么打算?”

    李志群这才回神,将电文递给骆兴朝:“才出了狼窝,这又要去虎穴啊!让我去向藤原智仁负荆请罪,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骆兴朝很快将电文浏览了一遍,心中也是犹豫,抬头看向李志群,说道:“主任,这是影佐将军的命令,我们不能违抗!”

    “我又何尝不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才发愁啊!藤原智仁对我一向有成见,石川武志不过是他的狗腿子,就如此心狠手辣,这么多兄弟,说杀就给杀了,你说,直接面对他,他能给我好果子吃?”

    李志群越说心里越没有底,要不是影佐裕树的命令不容违抗,他是绝不会这个时候找上门去的。

    可是骆兴朝却是另有看法,他思索了一下,说道:“主任,您多虑了,在宪兵司令部,石川既然肯放了我们,估计也是藤原智仁的授意,既然如此,就说明他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杀了这么多人,他也应该消一消气了。

    再说,这件事情早晚也要给藤原一个交代,不然以后说不准什么时候还要找我们的麻烦,长痛不如短痛,那还不如借这次机会了结了,要不然终究是个隐患。

    而且影佐将军在电文里说了,他已经和藤原打过招呼了,让您去,不过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也为了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想必藤原也不会对我们太为难。”

    骆兴朝的分析思路明确,有理有据,让李志群心神一宽,他也是精明之人,只略一思忖,就知道骆兴朝所言极是,不禁点头说道:“是这个理!我方寸大乱,也是糊涂了,兴朝,还是你看的明白,走,我们这就去藤原会社。”

    两个人重新上了轿车,一行人再次向藤原会社赶去。

    藤原会社的办公室里,宁志恒看着手中的一封电文,蹙着眉头思考着什么,身旁的易华安低声说道:“影佐裕树连发两封电文解释此事,看来也是颇为紧张。”

    “哼,这是心虚了,贪心不足,拿着我的钱,还要拆我的台,真是一头老狐狸!”宁志恒不屑的说道,他将手中的电文扔在桌案上,“不过他既然服了软,开了口,这个面子我得给。”

    一切都和他之前设想的一样,影佐裕树被迫出面为李志群背书,并向藤原智仁郑重道歉,还要尽快来沪和自己面谈,以影佐裕树现在的身份,这个姿态确实放的很低了,宁志恒的目的达到,也决定就此作罢。

    这个时候,桌案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宁志恒拿起电话,听了片刻,不多时放下了电话,对易华安说道:“石川已经处决了参与走私的人犯,放走了李志群,给他一个教训也就是了,见好就收吧!”

    易华安闻言,问道:“之前石川说,那批货物可是数量很大,而且都是最紧俏的西药和电材,让我尽快去接收,这批货怎么处置?也需要还给他们吗?”

    “你先去接收吧!”宁志恒摆手说道,“之后的安排,那就要看他们的诚意了,不过我看影佐裕树的意思,手里也是缺钱了,真要是扣下了这么多的货,损失太大,我怕刺激了他,抻他几天,再还给他们。”

    “是,我这就去办!”易华安点头领命,转身离去。

    过了多时,木村真辉敲门而入,向宁志恒汇报道:“会长,李志群来了!”

    “李志群?”宁志恒闻言一皱眉,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这个家伙还算是有些脑子,“让他进来吧!”

    “是!”木村真辉领命而去,来到大门外示意警卫们放行,他将李志群和骆兴朝一路领进了会客室,吩咐了一声:“你们在这里等着!”

    说完对门外的警卫们示意,看守住这两个人,这才转身离去,向宁志恒汇报。

    屋子里只剩下李志群和骆兴朝,两个人面面相觑,看着门外的警卫,也不敢多言。

    良久之后,李志群才低声叹道:“这里是我第二次来了,上一次还是和丁墨一起,被石川武志抓了来的,没想到这次……”

    言下之意,颇为无奈,当初也是得罪了藤原智仁,结果被人强行带到这里,这一次和上一次的情景何其相似,李志群不由得心中哀叹,好像藤原智仁与他格格不入,命中克星一般。

    骆兴朝闻言一愣,他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还是七十六号草创之时,被日本宪兵打上门去的那次,搞的鸡飞狗跳,沸沸扬扬。

    他偷眼向外扫了一下,低声说道:“主任,不要太过担心,藤原会长毕竟自重身份,不会太过为难我们,多说些好话就是了!”

    “只能这样了,兴朝,你口才好,一会多说几句,撑过这场,大家都平安!”李志群轻叹一声,低声嘱咐道。

    “明白,您放心吧!”骆兴朝点头应是。

    时间过去了许久,也没有人来理睬他们,好像都把他们遗忘了一样,两个人在屋子里焦急等待,又不敢出声询问,真是如坐针毡。

    突然脚步之声传来,顿时精神一振,马上站起身来,一前一后恭候一旁。

    房门打开,宁志恒迈步走了进来,六目相对,却都是一愣。

    宁志恒没有想到,骆兴朝竟然会和李志群一起前来,木村真辉禀告的时候,看到骆兴朝相随,知道是李志群的亲信,但并没有说的具体。

    而骆兴朝这个时候也是震惊的无以复加,要不是他的定力过人,这个时候早就呼出声来,好在此时李志群的注意力全在宁志恒的身上,并没有看发觉身后骆兴朝的异常。

    骆兴朝的反应也及时,随即头一低,躬身侍立,静等对方的举动,可是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浮想联翩。

    藤原会社的会长藤原智仁,各种头衔和显赫的身份,他当然是闻名已久,只不过一直以来,以他的地位和阶层,根本就接触不上这位权贵。

    再加上对方向来深居简出,只是来往于日本高层和上流社会,从不与中国人打交道,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所以之前骆兴朝根本没有见过其真容,今天还是他们头一次见面。



    现在,骆兴朝亲眼看到了藤原智仁的真容,自然一眼认出,这位闻名已久的藤原会长,竟然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招募自己加入上海情报科的引路人,军统局的第三号人物,行动二处处长宁志恒,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宁处长应该远在重庆总部,身处中枢,执掌军方监督重权,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上海?更难以理解的是,怎么会是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眼前?

    宁志恒?藤原智仁?

    一个盛名在外的中方情报界巨头!

    一个权势熏天的日本顶尖贵族!

    这两个人的身份天差地远,根本不可能产生交集,如今却难以想象的融合在一起,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样真真切切的发生在眼前,这让骆兴朝根本没有半点心理准备,甚至满心的疑问,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宁志恒也是意外骆兴朝的出现,不过他心性又岂是寻常之辈?所以并没有露出半点声色,而是微微颔首,对李志群说道:“李君,许久不见了,今天来有什么见教吗?”

    宁志恒的语气平淡,可越是这样,李志群反而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心头沉甸甸的。

    身后的骆兴朝闻听宁志恒出声,更是心头一震,尽管藤原智仁的中文并不是很流利,但是声线和音调几乎和宁处长一般无二,他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

    听到宁志恒询问,李志群赶紧急声解释道:“先生言重了,卑职是来向您负荆请罪的,都是我鬼迷心窍,不知利害,才做出这等糊涂之事,还请先生您大人大量,饶恕我这一次!”

    说完,深深一躬,静等宁志恒处置。

    骆兴朝也有样学样,恭敬的深施一礼,头也不敢抬起。

    宁志恒目光闪烁,微微思索了一下,突然展颜一笑,上前拍了拍李志群的肩头,语气和蔼的说道:“李君,事情的经过,影佐将军已经向我通报了,你也是听命行事,不必介怀。”

    说完,来到主位上坐下,也挥手示意两个人落座。

    宁志恒的这一举动,让李志群和骆兴朝都一愣,来之前两个人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深怕这位藤原会长会严厉处置他们,可没有想到宁志恒会如此的做派,没有半点责怪之意,两个人相视一眼,显然都是不明所以。

    李志群微微示意,挪了挪脚步,骆兴朝也跟着他,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在一旁坐下,身形挺直,不敢有半点怠慢。

    宁志恒看着他们落座,目光扫过骆兴朝,面带疑惑的问道:“这位是?”

    李志群赶紧介绍道:“这是我的副手,特工总部一处处长骆兴朝。”

    骆兴朝此时也赶紧再次起身,躬身说道:“卑职久闻先生的大名,只是一直不敢冒昧拜见,今天才有机会登门,还请您多多关照!”

    “哦!”

    宁志恒微微一笑,说道:“你就是骆兴朝,我曾经听影佐将军提起过你,你很不错。”

    这话倒是没有完全杜撰,影佐裕树对藤原智仁根本不设防,两个人在幕兰社院对弈之时,经常闲聊一些上海的时事,其中对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情况也曾经谈及一些,对于骆兴朝的名字也提过一句,当然也是一言带过,不会多说什么,现在宁志恒借题发挥,也不能说错。

    不过这简单的一句话,效果却是明显,李志群心头一动,藤原智仁的话中之意,让他立时有了一些联想,骆兴朝到底是日本人的老牌特工,连藤原和影佐这样的大人物对他都有印象,说到底,在这些日本人的眼中,骆兴朝,或者说这个化名骆兴朝的日本特工,才是他们真正信任的人,自己到底还是隔着一层。

    骆兴朝却是不知宁志恒的真实含义,只能顺着话由,恭声说道:“您太过奖了,卑职不敢!”

    说到这里,他又转了话题:“这一次我们做事鲁莽,冒犯了先生您,实在是诚惶诚恐,愿意接受一切处罚,请您谅解!”

    宁志恒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按照之前的想法,他倒还真的打算给李志群一点苦头,李志群敢插手走私生意,这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就算是有影佐裕树的背景支持,宁志恒也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可是现在骆兴朝的意外出现,倒是让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他和骆兴朝在大战前就相识,彼此很是熟悉,以骆兴朝的眼力,估计已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既然已经瞒不住了,那就干脆不遮掩了。

    不过这样一来,自己暴露的风险就又大了一分,以后骆兴朝如果出了事,失了手,很大几率会牵扯上自己,这倒不是他不相信骆兴朝,只是作为情报人员,该想到的事情,必须要考虑到。

    所以他决定索性给骆兴朝再添一层保护色,于是说道:“骆君,听说七十六号在你的约束下,比之前收敛了很多,上海的治安良好,你是有功劳的。”

    这话倒也没错,骆兴朝在主持特工总部的工作期间,对手下诸多约束,再加上他主持工作的这段时间里,上海站因为联络点被破坏一事,缩回到租界,很长时间没有动作,上海市区的治安情况还算是不错的。

    倒是李志群回到上海之后,上海又开始了出现多起刺杀案件,尤其是陈金宝和傅生安的案件,轰动一时,搞的满城风雨。

    听到宁志恒的话,骆兴朝更是有些琢磨不定了,他含糊其辞地说道:“都是主任领导有方,卑职不敢居功!”

    一旁的李志群看藤原智仁对骆兴朝温言询问,心中暗自诧异,但此时能够熬过这一关才是正事,他巴不得藤原智仁不提走私一事,于是也赶紧赔笑道:“先生说的是,骆处长负责特工总部的日常事务,做事精明能干,也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更是是影佐将军和晴庆大佐看重的人才。”

    宁志恒点了点头,说道:“哦!看来李君对你也很是倚重啊!哈哈,好吧,以后有事,骆君你可以直接来找我,不用太客气!”

    此言一出,李志群和骆兴朝都是露出惊喜之色,李志群赶紧捅了一下骆兴朝,后者立时站起身来,深深一礼,郑重的说道:“蒙先生的错爱,卑职感激不尽,定当时时请宜,绝不负您的厚意!”

    李志群这个时候更是大喜,自己一直想巴结藤原智仁,可是这位权贵对自己向来不待见,没有想到,反而对骆兴朝颇为青睐,有了这个关系,以后最起码不用担心他会继续针对特工总部。

    至于骆兴朝是否威胁自己的地位,那是以后才考虑的事情,其实他很清楚,如果日本人真的有意让骆兴朝取代自己,只怕早就动手了,也等不到现在。

    宁志恒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示意骆兴朝坐下,这才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李君,这一次的事情我也很抱歉,事先我并不清楚这是影佐将军的意思,所以处置的有些操切了,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您言重了!”李志群吓得连连摆手,心中却是暗骂了一声,这些日本人真是一副虚伪之极的嘴脸,明明是你指示宪兵杀人截货,还偏偏一副温文尔雅的做派,这个时候再说抱歉,难道自己的那些手下能活过来不成?

    “接下来的事情,影佐将军会和我沟通,你就不要操心了,不过……”

    说到这里,宁志恒冷眼看向李志群,语气尽量的平淡,缓缓地说道:“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做不到,我是不会再给机会的,你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卑职保证,绝不再有下一次,否则任凭您处置,绝无怨言!”李志群连声保证道。

    此事到底是揭过去了,李志群和骆兴朝都是如释重负,既然影佐裕树已经出面,藤原智仁显然不会和自己计较,至于这两位大佬私下里会达成什么协议,就不是他们这个级别操心的事情,以后听吩咐就是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不留客!”宁志恒点头说道,他抬手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

    李志群和骆兴朝赶紧起身,躬身施礼,目送宁志恒出了会客厅,这个时候,木村真辉走了进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用意不言而明。

    “有劳了!”李志群赶紧客气了一句,两个人随着木村真辉走出藤原会社。

    直到出了大门,木村真辉转身离去,李志群和骆兴朝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李志群缓了缓神,擦了擦额头,才开口说道:“总算是过了这一关,兴朝,你判断的没有错,藤原没有为难我们,有惊无险啊!”

    骆兴朝也是苦笑一声道:“刚才我这手心里都是汗,生怕应对不妥,好在运气不差,藤原会长好歹给了影佐将军的面子,不屑于和我们计较,不然……”

    两个人心有余悸,相互安慰了几句,庆幸躲过一劫,此时也不敢在这里多逗留,招呼等候的护卫们,匆匆忙忙上了车,快速离开。



    一行人匆忙回到特工总部,骆兴朝和李志群回到办公室里,两个人又交谈多时,商量后续的应对措施。

    最后商讨完毕,骆兴朝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直到这个时候,骆兴朝才有时间好好思考一下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感觉这一切都好像做梦一般。

    他最后一次见到处座,还是一年前,军统上海站站长王汉民被捕,上海站和南京站被出卖,整个华东地区的军统潜伏力量遭到空前打击,处座紧急赶来上海处置危局,亲自指挥了整个反击行动,力挽狂澜,掀起了上海大动乱的序幕。

    那一场行动战果辉煌之极,几乎将南京伪政府在上海的武装力量摧毁过半,自身却无一伤亡,设计之周密,行动之果决,称得上是情报战史上最成功的一次大行动。

    骆兴朝涉身其中,自然对自己的这位上司佩服的五体投地,可惜那次行动之后,处座就离开了上海,从此再也没有见面,现在看来,处座根本就没有离开,而是一直潜伏在上海,还是以藤原智仁这样显赫的身份,真不知道,处座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其实之后骆兴朝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上海大动乱之后,没过多久,木鱼小组就配合情报科进行了嫁祸胡云鹤,营救上海联络点人员的行动,在这次行动中,情报科的战术设计和行动风格,和之前处座亲自指挥的大动乱行动,如出一辙。

    而且他之前上交给处座的那半张钞票,也戏剧性的出现在胡云鹤的保险箱里,最后成了坐实胡云鹤是内鬼的铁证,从这些细节上,骆兴朝就已经有些怀疑,也许处座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领导情报科的敌后行动,只不过,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猜疑,也不敢询问上峰。

    到今天,他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只不过怎么也没有想到,处座竟然就是藤原智仁!

    现在意外地识**座的身份,这让骆兴朝有些无所适从,他不知道处座接下来会有什么安排,但是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接到上峰的指令,指导下一步的措施。

    事实也确如他所想,在第二天他就接到了联络信号,命令他去联络点接头。

    深夜,一处安全屋里,骆兴朝焦急的等待着,直到推门声响起,骆兴朝身形挺直,一下子弹了起来。

    进来的人正是宁志恒,之前和骆兴朝的意外见面,也让宁志恒终于下定决心亲自出面,直接领导木鱼工作。

    其实木鱼现在的情报能力已经足够让宁志恒更加重视起来,作为打入日伪特工内部的高层情报人员,木鱼的地位仅次于宁志恒手中的头号王牌情报员孤峰。

    除了安全方面有些风险之外,其实由自己亲自掌握,也更适合工作的需要,这样能更快捷的传递情报,也能够更直接更清楚地领会自己的意图,省去了许多环节。

    “处座!”

    骆兴朝眼中闪过兴奋之色,直到见到宁志恒的这一刻,他才真正确认了之前的所有判断。

    宁志恒微微一笑,上前伸出手来,骆兴朝赶紧一把握住,两个人的手紧紧相握。

    宁志恒笑道:“知道你坐不住,今天就是来给你吃个定心丸,来吧,我们坐下说。”

    两个人各自落座,骆兴朝笑着说道:“真是吓坏我了,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那样一个情况下见到您,回来后一直不敢相信,坐立不安,现在见到您,这心总算是放下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各自介绍自己的一些情况,其实对于骆兴朝的情况,宁志恒都非常清楚,主要是宁志恒叙述一些需要变更的情况。

    “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掩饰身份,那很多事情就不用遮遮掩掩了,我给你交代一下,军统上海情报科的工作由我全面负责,你以后的工作也由我亲自领导,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你和我不能频繁见面。

    你之前的联络方式不变,联络上线仍然是钱老板,他的真实身份,是我的随身秘书易华安中校,日本化名赤木幸仁,当然,出现紧急的情况,你也可以直接联系我。”

    “明白了,一切不变,只有紧急情况下,才向您直接汇报。”

    “好,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骆兴朝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处座,能问一问,您的这个日本身份,到底是真是假?藤原家族的嫡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我们军统的人?我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也怨不得骆兴朝困惑,毕竟藤原智仁这个身份太重要了,根本不可能作伪,难道处座原本就是日本人?

    宁志恒不禁有些好笑,他摇头说道:“当然是假的,我是正经的黄埔本校生,如果历史不清楚,你以为局本部的监察部门是摆设吗?只不过里面的经过很复杂,为了经营这个身份,我们付出了很多,也非常的不容易,即便是在军统局高层内部,也只有两位局座才知道。”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郑重的说道:“所以你一定要牢记,千万不能有一丝疏忽,我的身份只能你一个人知道,你不能向木鱼小组的其他成员泄露任何有关我的情况。”

    骆兴朝当然知道利害,不说处座这个日本权贵的身份有多么重要,就是处座本人作为军统的三号头目,位高权重,牵连之广,影响之大,如果一旦出了问题,对整个国家的情报部门,都绝对是一场灭顶之灾。

    “请处座放心,就是刀斧加身,万劫不复,兴朝也绝不会泄露您的半点信息!”骆兴朝挺身立正,郑重回答道。

    三天后,影佐裕树赶来上海,和藤原智仁进行会晤,双方的态度都表现的大度包容,最后达成共识,影佐裕树承诺,特工总部今后不得在上海继续走私活动。

    藤原智仁也是退了一步,退还了收缴的这批物资,并答应特工总部可以在杭州继续经营走私。

    反正特工总部的走私对象是国统区,对杭州本地的藤原分社也没有什么影响。

    可以说,藤原智仁对影佐裕树做出了较大的让步,这让影佐裕树很是领情,毕竟是自己先做的不厚道,能够得到这个结果,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元旦过后,已经是一九四一年的年初。

    上海公共租界里的一处厂房内,单独隔离出来的库房厂区,安静无声,但是周围却布置密不透风,警戒森严。

    这个时候,几辆轿车缓缓驶来,车辆没有停,直接开入库房的大门里,轿车停下来,宁志恒在众人的护卫下,迈步下了车。

    霍越泽来到一处墙壁,用手推开一处隐蔽的开关,地面上就悄无声息地升起一面钢板,露出宽敞的阶梯,这是进入地下印钞工厂的唯一入口。

    “这里处在我们的势力中心,周围都已经隔离封锁,还布置了足够的力量警卫,都是我们自己的队员,绝对可靠,技术工人都在下面工作,与外界隔绝,不会有任何消息泄露。”

    霍越泽边介绍边领着宁志恒走下了阶梯,来到地下,放眼是空间很大的厅堂,穿过厅堂,进入甬道,经过几道关卡,来到最里面的印刷车间。

    这里就是印钞厂最核心的区域,里面摆放着流水机械,两台最新式印钞设备在不停地运转,几名带着口罩的印钞工人在认真的操作着。

    负责管理的情报队长鲁景胜看着宁志恒等人进来,赶紧迎了上来。

    霍越泽开口问道:“一切还正常吗?向处座汇报一下进度。”

    “是!”鲁景胜立正回答道。

    “现在一切运转正常,中储币的十元版已经印制了一百万,五元版印制了二百万,等这个月底,印制五百万没有问题。”

    宁志恒点了点头,示意道:“把成品过来,我看一看!”

    鲁景胜急忙转身去取,把两叠的钞票放在宁志恒的面前。

    宁志恒伸手取了一张,拿在眼前仔细这观瞧,这是中储币十元的纸钞,崭新的水纹纸,页面设计与法币很相似,正面当中是前任总理的画像,两边是大写的拾元字样,一股钞票特有的墨香扑鼻而来。

    宁志恒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道:“把样品拿过来。”

    之前何思明从日本正金银行印钞厂里带出来一些已经完成的中储币样品,交给情报科作为鉴别的标准。

    鲁景胜再次取来样品,宁志恒仔细观察了半天,也确实没有发现有任何差别,不过他还是不放心,自己的眼力虽然极好,但是在印制钞票方面,和那些专业人才就差的远了。

    他继续问道:“让专家对比过了吗?”

    “对比过了!杨师傅说,这和样品一模一样。”鲁景胜回答道。

    杨师傅是这里的工长,是情报科花了大力气从九江寻访来,花重金聘请的专家,之前是南京印钞厂的老师傅,是印钞方面的大行家,专业技术一流。

    “嗯!”

    宁志恒点了点头,吩咐道:“把他叫来!”

    很快鲁景胜把一位年约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工人带到了宁志恒面前,宁志恒开口问道:“杨师傅,你可以保证,我们印制的中储币和日本人的丝毫不差吗?”

    杨师傅自信的点了点头,回答道:“绝对一模一样,中储币的防伪水平并不高,目前还停留在水纹纸的凹凸点的分布上,对我们来说很好模仿,尤其是最关键的模版,可以说毫无偏差,仿造的水平非常高,几乎就像是一个人刻制出来的,还有油墨的配比,也是丝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