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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志恒在法租界逗留了两天,之后就匆忙赶回了市区,因为易华安传回了重大的消息,土原敬二从华北回到了上海。

    土原敬二离开上海已经一个多月,现在终于回来了,他的到来,不知道会不会给目前上海的局势增加变数,宁志恒还是要小心应对。

    因为北冈良子的事情,宁志恒摸不准土原敬二的真实态度,他知道,因为事出仓促,在清除北冈良子的行动中,留下的破绽不少,好在他清除了所有的活口,消除了隐患。

    不过以他的估计,土原敬二不应该为了北冈良子和自己翻脸,首先是没有确实的证据,其次也不符合土原敬二现在的利益,像他这样精明的特务头子,应该知道如何取舍。

    土原敬二的官邸里,江口琉生正坐在土原敬二的下首座位,两个人在低声交谈着。

    “这一次的华北之行,实在是进行不顺利,也不知道吴培德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还没有抵达华北,他就在家称病不出,我几次登门拜访,不管如何威逼利诱,他都以重病缠身为由,拒绝了我的邀请,我原本打算再做一做工作,可是良子的死,让我无心纠缠,最后只好下手清除了他,匆忙赶了回来。”

    原来土原敬二此次华北之行,完全没有达到预期,吴培德在接到了军统局的通报消息,马上就装病拖延,并严词拒绝了土原敬二的邀请,誓死不当汉奸,绝不为日本人做事,多次努力劝说未果,最后土原敬二恼羞成怒,下黑手杀害了吴培德。

    江口琉生知道老师现在的处境不佳,华北的策反任务失败,又加上北冈良子的死,让老师有些一反常态,显露出从未有过的疲惫和颓废。

    他只好安慰道:“良子的去世,确实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还请老师节哀。”

    土原敬二看着江口琉生问道:“我已经提审了矢部仁和,据他说,良子竟然藏匿了平山次郎,你知道这个情况吗?”

    江口琉生点了点头,便将土原敬二离开后的情况都一一作了汇报,尤其是北冈良子被杀的情况,他详细叙说了现场勘查的情况。

    “老师,综合我的现场勘察,还有这些天来的私下调查,我认为藤原会社的嫌隙最大,藤原智仁应该就是幕后黑手,他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知道了良子藏匿了平山次郎,怀疑良子另有所图,于是干脆派人将所有的人都清除掉,这个人手段狠辣,处事果决,难怪能有今天的局面。”

    土原敬二的目光中满含悲意,他对北冈良子这个学生与其他人不同,师生的感情很深,没有想到只是离开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再回来已经是物是人非,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轻轻地揉了揉面颊,不由得长叹了一声,开口说道:“其实在我离开上海之前,确实安排良子对藤原智仁进行了一些调查,目的就是想进一步接触他,争取他的支持,以挽回不利的局面,可是我没有想到,良子竟然藏匿了平山次郎,真是糊涂啊!她无非是想揪住藤原会社杀害驻军军官的把柄,作为筹码,可是一个小小逃兵,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哎!良子在政治上还是太稚嫩了,最后害人害已!”

    江口琉生一听,顿时睁大了眼睛,原来北冈良子果然在私下调查藤原会社,那么自己的判断就不会有错,一定是藤原智仁杀了北冈良子。

    他赶紧劝说道:“老师,现在我们的处境堪忧,千万不要再树下强敌,藤原智仁目前还保持中立,他身后的势力,身边的团体都没有参与这场争斗,如果我们追查不放,那就是把他推向了影佐裕树,再说我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都是猜测,完全是得不偿失啊!”

    江口琉生到底要比北冈良子年长得多,看问题也精准。

    土原敬二苦笑一声,站在他这个层面,要比江口琉生考虑的多,他当然不会因小失大,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他缓缓的说道:“你放心,我知道如何取舍,其实现在说这些也无意义,我在华北时,我就接到了本部的通知,大本营那里已经确认了这一次的失利,我们正式退出组建新政府的工作,这一次回到上海,就是和影佐裕树交接工作,并把我们的人员带回华北。”

    “已经确定了?”江口琉生惊讶地问道,尽管有心理准备,但是功败垂成,还是令人惋惜。

    “其实在影佐裕树接手我的工作时,我就知道很难再留在上海了,不然大本营不会这么安排的,良子也一定是想破釜沉舟,拼力一搏,迫使藤原智仁出面支持我,凭借着藤原家的影响,扭转败局,可是…”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再次长叹一声,“可惜了良子,她还这么年轻,是我不应该把她派到上海,不然不会走到这一步!”

    说完,两个人都是良久无语。

    而与此同时,在幕兰社院的居室里,宁志恒和影佐裕树也是相对盘膝坐在茶塌之上,宁志恒亲手为影佐裕树布茶,两个人简单寒暄了几句,就直接步入正题。

    影佐裕树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说道:“藤原君,土原敬二已经于昨天下午回到了土原机关,这一次他的策反任务失败了,吴培德称病不起,一直就拒绝见客,多次给土原下不来台,最后真的病死了,土原只能灰溜溜的回到了上海。”

    “吴培德死了?”宁志恒轻声地问道。

    “估计是土原下的手,这个人翻脸无情,手段狠辣,当初那位东北王,也是不肯和他合作,最后不也是被他炸死在皇姑屯,藤原君,你还是要小心一二。”

    说到这里,影佐裕树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宁志恒,发现他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目光沉静如水,不由得暗自点头,这个年轻人有着与年龄很不相称的沉稳。

    宁志恒一听就知道,影佐裕树从一开始就知道北冈良子是自己所杀,不过他还是以平山次郎杀人逃亡定下了结论,也算是卖了个人情给自己。

    宁志恒早就对此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他在下手清除北冈良子之时,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宁志恒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影佐将军,你多虑了,土原将军和我一直关系融洽,何来小心之说!”

    听到宁志恒的话,影佐裕树哈哈一笑,说道:“是我失言了!”

    宁志恒知道影佐裕树在此之前对土原机关进行了清理,凡是土原敬二的旧部,现在已经都被赶到一边坐了冷板凳,现在影佐裕树已经掌控了土原机关。

    对此土原敬二一定会做出反应,两个人之间难免发生冲突。

    果然,影佐裕树接着说道:“现在大本营那里已经基本同意了我们的方案,土原即将离开上海,只是此人不识进退,昨天我们的谈话不欢而散。”

    宁志恒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点头说道:“影佐将军何必计较,大势如此,难道土原将军还能违抗不成!”

    影佐裕树也是眉眼舒展,笑着开口说道:“确实是如此,之前大本营已经同意了我们的要求,不然不会把我调到上海接手土原敬二的工作,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对了,”影佐裕树将茶杯放在桌案上,身子略微前倾,低声说道,“土原昨天一回来,就审讯了北冈良子枪杀案的唯一证人矢部仁和,仔细询问了案件的经过,并调走了案件的调查报告,我认为他不会放过此事。”

    宁志恒脸色一沉,开口说道:“北冈良子的死已经定论了,老实说,她私自藏匿平山次郎,动机不明,要不是看在人已经死了,我是不会轻易放过此事的,至于土原将军怎么想,那就要看他的态度了,当然,如果他确定一定要追究,那就另当别论!”

    宁志恒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看土原敬二的意思,他要是追究不放,宁志恒也不惧他,大家撕破脸就是了。

    “哈哈,说的也是,这里可是上海,只是北冈良子是他最喜爱的学生,这个人做了几十年的特工,喜欢剑走偏锋,藤原君还是小心一些好!”

    面对影佐裕树的再次提醒,宁志恒点头答应,小心无大错,自己还真是要多留个心眼。

    两个人又闲谈了几句,宁志恒从一旁取过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张正金银行的本票,轻轻地推到影佐裕树的面前,笑着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影佐将军笑纳,以后土原机关,不,现在应该叫影佐机关,以后影佐机关掌控国民新政府,大权在握,还请影佐机关长多多关照,为藤原会社提供一些便利!”

    听到宁志恒的称呼,影佐裕树忍不住哈哈大笑,志得意满的笑道:“藤原君,太客气了,你我都是一家人,以后也请你多多关照。”

    两个人相谈甚欢,叙谈良久之后,这才各自分手离开。



    两天之后,土原敬二处理完了上海的所有事宜,黯然离开了上海。

    他没有和宁志恒见面,估计是见了面不知道说什么,他权衡利弊最终决定放过北冈良子的事情,但不代表他内心不心存怨恨,可能也是不知道用何种态度来面对宁志恒,所以干脆视而不见。

    宁志恒也乐得轻松,土原敬二的离开,让他安心了不少,从此两个人山高水远,应该此生不会再有交集了。

    土原机关正式更名为影佐机关,影佐机关已经成为了上海等级最高的谍报部门,也成为日本军部在中国的特务组织、分支机构的领导核心,在日本谍报部门内部,被称之为“梅机关”。

    上海的局势依然持续恶化,几乎每隔两天,市区里就会传出爆炸之声,上海站和刺杀队已经开始不计代价的进行刺杀,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也让七十六号特工们和中国特工的冲突越发升级,走在街道之上,经常会遇到封锁街区进行搜查的事情,深夜之时,双方枪战之声时有耳闻,一时间整个上海市风声鹤唳,局势紧张之极。

    形势转变得如此之快,即便是宁志恒也是始料未及,怎么转眼间这还算平静的大上海就成了充满刀光血影的血色战场。

    这一次木鱼传来了一个消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也出现了重大变化,特工部副主任闻浩,这一次被调到南京,创建特工总部的南京分部。

    闻浩自从调入特工总部,因为丁墨和李志群的排挤,一直处于边缘的状态,手中没有半点实权,只是挂了一个副主任的虚名,这一次正好南京需要开设特工分部,闻浩自动请缨前往南京,正好也合了丁墨和李志群的心意,将这个碍眼的家伙赶出上海,于是闻浩挑选了自己的旧部,于几天前赶往南京赴任。

    在藤原会社的办公室里,宁志恒正和石川武志轻声交谈着。

    石川武志坐在沙发上,将手里的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些军统局特工都疯了,简直就是不计代价的硬来,光是这一个月来就实施了十多次的刺杀,搞的大家都是精神紧张,天天戒严,我这些天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到处抓人!”

    宁志恒正看着窗外的景物,听到石川武志的抱怨,开口问道:“这可是我们的大后方,我们这么多的人员,难道就对付不了这些中国特工?”

    “不是对付不了,是对方杀红了眼,据我们抓捕的军统特工交代,军统局总部下达了不计代价的刺杀命令,我们抓多少特工,他们就调多少人员补充,不得不说,这些军统特工们比他们的同行们要难缠的多。”

    石川武志口中说的同行,就是指中统局,与军统局形成鲜明的对比,自从中统苏沪区全军覆没,又挖出了不少三省占领区里隐藏的中统局特工,甚至在伪政府高官厚禄的诱惑下,干脆就主动投靠,他们把同伴和组织出卖给日本人,作为进阶之资,和伪政府讨价还价,丑态百出,就是日本人也为之不耻。

    宁志恒的眉头皱起,这一个月以来,军统局的大动作虽然起到了震慑汉奸宵小的目的,可是付出的代价也是惊人的,最少有几十名的特工折损在了日本特工部门和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手里。

    除了牺牲的特工外,也有大量的特工被捕,其中不乏熬刑不过,委身投敌者,但总的来说,军统局特工们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

    不过宁志恒对此却是颇为不满,这些久经训练的特工们不应该是这样的使用,他们的工作应该更有隐蔽性,更加有效率,现在却在总部的强令下,如果飞蛾扑火一般,从黑暗之中现出身形,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下,以巨大的牺牲去完成所谓的任务,这绝不是理智的行为。

    可是总部的命令也有其政治目的,宁志恒也无力阻止,但是他的情报科是绝不会参与在这场残酷的厮杀中的。

    石川武志又接着说道:“智仁,这段时间你可要小心一些,虽然这些军统特工们的目标暂时是在那些中国政客的身上,可是你也多留心,可别吃了亏,别忘了,还有那个平山次郎没有落网,千万大意不得。”

    宁志恒点了点头,平山次郎已经尸沉江河,但是这件事情不能跟石川武志明说。

    宁志恒叹了口气,摆手说道:“我会小心的,武志,现在上海的治安太乱,我打算去武汉看一看叔父,同时也避一避风头了,会社的事情,你要多留意,有事情就和赤木和平尾交代。”

    “你要去武汉?”石川武志诧异的问道。

    宁志恒点点头,说道:“我给叔父刊印的也已经完成,本来早就该送往武汉,可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看来正是时候。”

    石川武志点了点头,他知道藤原智仁的身份太显眼,没准哪一天中国特工就把目光转到这位权贵的身上,为了以防万一,离开一段时间也是不错。

    “你放心吧,赤木和平尾足以管理会社,有什么事情我会及时通知你!”石川武志点头答应道。

    宁志恒这一次去武汉,表面上看,是为了看望上原纯平,并把刊印好的书稿送到武汉,实际上,他是为了那位鼹鼠的事情。

    他花了大价钱,从米勒的手中购买到了这位鼹鼠,就要着手布置与之配合情报渠道,这个鼹鼠的价值很大,他不敢假手于他人,要亲自安排这件事。

    最后还有一点,他希望能够借助和上原纯平的关系,试着接触一下华中方面军的情报部门,看有没有机会找到泄露赣北地区防御计划的内奸,剪除这个危险的隐患。

    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宁志恒带着护卫人员登上了开往南京的火车。

    这个时候其实也可以坐飞机直接前去武汉,也就是几个小时的时间,可是宁志恒除非是特殊情况,需要赶时间,否则都不乘坐飞机,主要是现在的客机安全性较差,而且颠簸的很厉害。

    火车进入南京后,改乘轮船顺长江前往武汉,路途上一共用了三天的时间,这还只是运输人员,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这让宁志恒颇为头痛。

    三天后轮船在汉口靠岸,一行人下了船,早就得到电报通知,等候多时的上原纯平亲自在码头迎接。

    “叔父!”

    “智仁!”

    宁志恒躬身一礼,上原纯平满脸笑意的一把拉住了宁志恒,开口说道:“接到你的电报就盼着你的到来,路上辛苦了!”

    宁志恒笑着说道:“还好路上都很顺利,让您担心了!”

    两个人交谈了几句,一行人这才上了车,赶往武汉市中心。

    叔侄二人坐在轿车后座上,上原纯平低声问道:“上海现在治安很差,我就一直担心你再次遇险,听说之前又遇到了一次刺杀?”

    苏州城的事情,在各方面的刻意隐瞒下,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上原纯平作为情报部门主管,还是瞒不住他的。

    宁志恒无奈地说道:“是啊,当时情况很危险,好在我的运气好,不过我的三名保镖都中弹身亡,这些亡命之徒!”

    上原纯平笑着安慰道:“那件事情是意外,不过我听说凶手还没有抓住?”

    上原纯平消息灵通,在上海自然也有布置眼线。

    宁志恒对上原纯平倒是不用隐瞒,他轻声回答道:“刺客已经解决了,是土原敬二的手下藏匿了此人,还好被我发现了。”

    然后他将北冈良子的事情告诉了上原纯平,当然也只是说,北冈良子意图用杀害驻军军官的把柄威胁他,这才迫不得已清除了北冈良子和平山次郎。

    上原纯平虽然人不在上海,但是也多少猜测到了一些内情,现在听到宁志恒的叙说,和自己猜测的相差无几,不由得点头说道:“你做的好,做事情当断则断,不能犹豫,这些人以下克上,做事毫无底线,也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不过现在就没有问题了,土原君退回了华北,上海还是我们的,以后可以少很多的麻烦。”

    上原纯平和土原敬二是旧时同窗,还算是颇有交情,但讲到大局利益,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现在上海的治安混乱都是中国特工所为,他们疯狂地刺杀新政府的官员,我之前就被他们刺杀过一次,当时也是险死还生,我这次是真心怕了,所以借着来武汉探望叔父,也避一避风头。”

    宁志恒直言不讳,让上原纯平不禁莞尔,他也知道自己这个义侄的运气太差,接连遭遇刺杀,就是自己也要提心吊胆。

    “是啊,现在正是敏感时期,你出来避一避也好,武汉这里虽然比不上上海,可毕竟是中国最繁华的大都市之一,你来这里可以好好的看一看,散散心,就当是给自己放松,休息休息!”

    宁志恒点头笑道:“那就要叨扰您了,我会在这里多逗留一段时间,好好放松一下!”



    上原纯平带着宁志恒来到武汉市中心的一处别墅,众人在别墅的门口下了车。

    宁志恒四下看了看,透过气派的大门,可以看到庭院前宽广整洁的草坪,

    三层楼的西式建筑,外部浅红墙砖,整栋楼设计端正严谨,看得出来这是一栋极为高档的住所。

    大门口处安排了全副武装的卫兵,走进别墅,还有佣人正在打扫屋内的卫生,看到上原纯平等人进来,这才躬身退下。

    来到大厅里,上原纯平笑着说道:“这里是武汉最好的别墅之一,也是我专门为你安排的住所,和我的住所很近,加派了一队卫兵保护,安全上绝对没有问题。”

    “多谢叔父的安排!”宁志恒四下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让自己的随从们去各自安排,自己和上原纯平来到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宁志恒挥了挥手,木村真辉将两个包装盒抱到了桌案上,宁志恒上前亲自打开,露出里面厚厚的书册。

    宁志恒取出来一本书册,双手递交到上原纯平面前,笑着说道:“这一次来武汉,也是专门给叔父送来您的书册,其实早就印刷好了,我还请黑木先生和其他的学者们进行鉴赏,他们都对这本书册非常的满意,我每个人都送了一本,您先看一看,如果还需要变动,我再改一改!”

    上原纯平赶紧接过书册,只见封面精美,纸张触之温润,一看就是最好的材质。

    “太好了,智仁!”

    上原纯平接着翻看里面的内容,字体饱满清晰,书页布局雅致,上原纯平越看越是喜爱。

    这是他最关心的大事,自己的文字行之于纸,刊印成书,这是他最大的愿望。

    “叔父可还满意?”

    “满意,非常的满意!”上原纯平头也没有抬,他的目光没有片刻离开自己的书册,连声说好。

    宁志恒看他这么高兴,暗道自己的这番工夫没有白花,便接着说道:“这是最好的精装版本,我带来了一百册,您可以送给军中的好友和同事,另外我已经派人把印刷好的书册在上海的各大书馆销售,之后就运送回国内销售,出售的收入我会送回给您国内的家人,您看这样安排可以吗?”

    “很好,哈哈,没有想到我竟然也有卖书挣钱的一天!其实我年轻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文学家,可惜最后穿起了军装,至今想来,人生真是无常啊!”上原纯平不禁感慨地说道。

    他将手中的书册放下,可马上又拿起另外一本,认真的翻看着,满脸笑意,毫不掩饰其喜悦之情。

    良久之后,上原纯平的情绪才平复了下来,他看着宁志恒说道:“智仁,辛苦你了,这是给我最好的礼物,谢谢你为我达成了这个心愿。”

    宁志恒笑着地说道:“叔父,你我叔侄之间还提谢字?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上原纯平欣慰的点了点头,又和宁志恒闲聊了几句,询问了一下上海的具体局势和别后情况,

    他接着说道:“智仁,原本你来到武汉,我应该为你大排宴席,接风洗尘,可是现在大战在即,几位高层主官都在前线,所以我今天晚上为你安排了一个小范围的欢迎宴会,都是我身边的好友及部下,你舟船劳顿,先休息一下,等晚上我派荒木来接你!”

    上原纯平的侍从官是荒木哲少佐,在上海之时,与宁志恒也是相熟的。

    上原纯平原本的打算,是要为宁志恒大张旗鼓的开一个宴会,以便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有一个藤原家嫡系子弟的侄子,以显示自己与藤原家的关系非浅,这在军中体制里是一个非常过硬的背景,有了这个背景,旁人行事之前都要多考虑考虑,让他们有所顾忌,可以为自己遮挡许多不必要的风雨。

    可是现在宁志恒来的时机确实不好,军事主官们各自有战前的准备工作,武汉目前是日本华中派遣军的后方基地,就是上原纯平不负责具体的军事行动,这才有时间留在武汉主持情报工作。

    宁志恒点头答应道:“叔父,您费心了,一切听您的吩咐!”

    于是上原纯平起身带着这些书册离开,留下宁志恒在别墅内休息。

    傍晚时分,荒木哲少佐来到别墅,求见宁志恒,于是宁志恒随着荒木哲赶往上原纯平的官邸赴宴。

    上原纯平的官邸就是在附近的一栋高档别墅,当宁志恒赶到的时候,上原纯平带着几位军官迎了出来。

    上原纯平为宁志恒相互介绍给了身边的军官,这一次的晚宴都是小范围的聚会,与会者并不多,都是上原纯平亲近之人,其中有一两个与他军衔相当的中将高官,其他几位都是大佐或者中佐军官,宁志恒一一把他们的容貌和姓名仔细记下来。

    大家都知道上原纯平有一个藤原家嫡系子弟的义侄,今天见到真容,也是颇为亲近,纷纷上前结交叙谈,

    宴会进行的很是愉快,上原纯平不仅安排了丰盛的晚宴,还叫来了艺伎表演等节目助兴。

    酒酣之时,上原纯平命人拿出了自己的书册,给每一位好友和下属都送了一册。

    上原纯平手举着一本书册,笑着说道:“诸君,这是我年轻时候写下的一部作品,原本是自娱之作,可是智仁一定要刊印成册,哎,仓促成文,不当之处,尚祈诸君斧正!哈哈!”

    与会众人都是吃惊不小,上原纯平在军中素来以书法扬名,大家都是知道他的书法极好,不时还有人上门求字,没有想到,今天竟然都可以出书了。

    一时间这些人对上原纯平都是赞扬之声不断,上原纯平心情大好,与众人频频举杯,兴致盎然。

    宴会直至深夜,大家这才兴尽告辞,送走了与会宾客,宁志恒则留在房间里,叔侄两个人单独喝茶叙谈。

    上原纯平平时都是一副严正的面孔对人,可是今天难得有这样的兴致,一张脸上红彤彤的,他笑呵呵地看着手中的书册,显然心中的兴奋和快意仍然没有消散。

    宁志恒笑着打趣说道:“叔父,今天这些人对您可都是刮目相看啊,看来以后求书的人可不少,我还要再送一些来,不然可不够您送的!”

    上原纯平哈哈大笑,他把手中的书册放下,亲自为宁志恒斟满茶杯,一拍大腿,笑着说道:“智仁,还是你会说话,不过确实要再送来一些,再过一个星期,华中军事主官们会回武汉进行战前军事会议,估计要送出去不少。”

    宁志恒心中一动,接着问道:“长沙会战已经准备了大半年,之前总是说要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难道真的要开始了?”

    上原纯平重重地点了点头,确定的说道:“这场会战非同小可,长沙是中国政府在华中地区的最后一道屏障,攻占长沙,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意义重大,所以我们必须谨慎对待,可是中国的国土面积实在是太大了,战略纵深如此之深,自从我们占领武汉之后,无论是兵员还是物资都损耗太大,补给线又拉的太长,总之是难以为继,之后又进行了南昌战役,这几乎已经是我们的作战极限了,所以不得不花大量的时间进行准备,不过现在已经完成了准备工作,很快就可以开始进攻。”

    说到这里,上原纯平不禁有些得意地说道:“这一次我们的把握很大,在战役的初期就可以掌握主动权,相信这一次的会战要比武汉会战顺利的多。”

    听到上原纯平的话,宁志恒顿时想到了赣北地区防御计划泄密的事情,看着上原纯平的脸色,只怕这正是他的得意之作。

    宁志恒没有再多问,上原纯平是极为精明老辣的特务头子,虽然对自己极为信任,但如果自己的话语中多有打探之意,他很快就会觉察出来。

    那两个人闲聊之时,障门之外传来敲门之声,侍从官荒木哲的声音传来:“将军,高崎中佐求见!”

    上原纯平听完一愣,他沉吟了一下,点头说道:“让他去偏厅等我!”

    “嗨依!”

    脚步之声远去,上原纯平对宁志恒说道:“我去去就来,你稍等片刻!”

    “嗨依,叔父请随意!”宁志恒点头答应。

    上原纯平起身推开障门,快步离去,来到不远处的一处房间里,推门而进。

    屋里面已经有一位身穿军装的中年男子正在等候,正是军部情报官高崎茂生,看着上原纯平进来,高崎茂生赶紧起身恭敬地行礼道:“将军阁下!”

    上原纯平伸手示意,让他坐下,然后自己也盘膝坐在塌上,看了看高崎茂生,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高崎茂生点头说道:“刚刚接到墨斗的电文,就在昨天下午,中国军事委员会又召开了一次紧急军事会议,但是这一次的会议只有高层主官参加,甚至没有安排会议纪要,保密等级极高,出现这样的情况,就说明有极为重要的情况发生。”



    高崎茂生的话让上原纯平心头一惊,高崎茂生是专门负责重庆地区日本谍报组织的情报官。

    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高崎茂生派遣了许多日本间谍,冒充难民进入了重庆,利用重庆地区人口管理混乱的弱点,很快就组织了一张情报网,同时花重金策反特定的目标,进行情报活动,工作进行的卓有成效。

    不过这个墨斗不一样,墨斗是特高课之前布置的一个高级间谍,后来在上原纯平的命令下,上海特高课课长佐川太郎不得已将手中掌握的几个棋子都交了出来。

    其中以墨斗的身份最为重要,是打入中国军事委员会里的一枚重要的棋子,为了万无一失,这枚棋子整整潜伏了一年多,才在武汉战役之后唤醒,几个月前才刚刚启用。

    墨斗开始情报活动之后,就传递了两份情报,但都是价值极高的军事情报,由此引起了华中情报部门首脑上原纯平的特别关注。

    “那就让墨斗摸清楚这一次会议的内容,也许又能给我们带来一次惊喜!”上原纯平吩咐道。

    “嗨依,我会马上通知他。”高崎茂生点头答应道。

    上原纯平沉声说道:“让他量力而行,不要鲁莽行事,另外再批一笔资金,作为给他的奖赏。”

    高崎茂生诧异的说道:“这次关于赣北地区的情报费用刚刚加倍给他,还要继续奖赏?”

    上原纯平不以为意地一笑,开口说道:“高崎君,墨斗已经用他的行动向我们证明,他值得我们下大本钱拉拢,对于这样的人,光是威逼胁迫是不够的,他出工不出力,我们也不知道他尽力没有,只有用重金笼络,给足了好处,他才会死心塌地的为我们效力。”

    上原纯平很清楚这些变节者的心理,他们既害怕日本人用他们之前留下的证据威胁与他,但又不愿意真的冒险为日本人做事,于是多数是得过且过,不肯真心为日本人出力。

    所以日本谍报部门对于这种策反过来的变节者,都有明确的奖励机制,根据传递情报的价值,给予很高的赏额奖励,来鼓励这些变节者努力去完成收集情报的任务。

    “嗨依,还有一件事,我们已经得到消息,几天前我们重点清除了中国军统局破译密码专家易东,行动成功之后,他们的破译工作已经陷入了停顿,同时,军统局内部开始了严格的筛查,目前我已经让谷川这条情报线停止了一切情报活动。”

    上原纯平点头说道:“这一次我们清除易东的行动非常完美,谷川做的漂亮,足以证明她的才能,以后重庆的情报线可以多交给她几条,让她密切注意军统局的动向,目前而言,军统局是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对手。”

    说到这里,上原纯平又想起了什么,他接着问道:“之前让你们收集军统局高级特工的材料,你们进行的怎么样了?”

    高崎茂生听到上原纯平的问话,不禁有些泄气的回答道:“进展不大,军统局对这一方面非常重视,据说是在南京时期吃过这方面的亏,当时的上海特高课曾特意派人收集军统局的军官材料,可是惊动军统局,最后前去执行任务的特工被全部抓捕,这次行动不仅没有成功,反而惊动了对方,从那个时候起,军统局的档案室一直都是高度机密,想要调查他们的档案,需要很繁琐的手续,我们目前做不到。”

    上原纯平也是颇为失望,他作为军方的情报首脑,最直接的对手就是军统局,他一直在试图了解这个对手,可是就目前而言,进展得并不顺利。

    上原纯平沉声说道:“尽力而为吧!我很希望在军统局内部策反一个等级较高的特工,这对于我们今后的工作非常重要,不了解他们的喜好和弱点,是很难成功的,你还是要多下点功夫,另外,再派一批人进入重庆,加大情报获取的力度。”

    “嗨依!”高崎茂生躬身回答道。

    简单地交代了工作安排,上原纯平知道宁志恒还在等着他,于是就挥手示意,让高崎茂生退了下去。

    宁志恒在屋子里慢慢的喝茶等待着,看到上原纯平久未归来,便起身推开障门,来到房间外面的走廊,今天他也喝了不少的酒,此时又是酷夏时节,宁志恒不觉有些燥热,他迈步走出了屋外,来到庭院中的草坪旁,找了一个石椅坐了下来。

    此时晚风袭来,倒有几分凉意,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脚步之声,宁志恒转头看去,只见荒木哲正领着一个中年军人走了出来,林志恒知道,这个军人应该就是荒木哲口中所说的那位高崎中佐。

    看到宁志恒坐在石椅上,荒木哲赶紧微施一礼,开口问候道:“藤原先生!”

    宁志恒点了点头,看向他身后的高崎茂生,高崎茂生看到宁志恒时,不由得一怔,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也随着荒木哲向宁志恒顿首行礼。

    宁志恒点头示意,仔细看了看高崎茂生,转头笑着对荒木哲问道:“叔父已经谈完事情了?”

    荒木哲连忙回答道:“已经谈完了!”

    宁志恒这才起身进入房间,看着宁志恒背影,高崎茂生边走边压低了声音问道:“荒木君,这位年轻的先生是什么人?这么晚了还在将军的宅邸逗留,听口气是将军的子侄吗?”

    荒木哲回头说道:“你没有听说过,将军有一位义侄,是藤原家嫡系子弟,藤原智仁先生,这一次就是专程来武汉看望将军。”

    高崎茂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也是听说过这件事情的,事实上上原纯平自从上海回来之后,也是有意识的把这个消息扩散出去,毕竟能够和藤原家拉近关系,是一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现在上原纯平和宁志恒的关系,已经不是长辈照抚晚辈那么简单了,可以说两个人是互惠互利,宁志恒需要上原纯平的实权,上原纯平需要宁志恒身后藤原家的影响力,这是双赢的局面,彼此都有对方需要的东西,这也是最可靠和稳固的同盟关系。

    宁志恒和上原纯平接着叙谈聊天,直至深夜,这才告辞离去。

    高崎茂生离开上原纯平官邸之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所,而是快步来到军部情报处,打开自己的办公室,拉亮屋灯,几步来到自己办公桌前,用钥匙打开中间的抽屉,取出里面的一个文件袋。

    将文件袋里面的一叠子报纸取了出来,很快翻捡出其中一张报纸,这是一份重庆地区发行的《新蜀报》。

    高崎茂生翻开第二版,找到其中一个报道,标题是“国军团长纵兵胡为,就地正法以儆效尤”,具体内容是国军一三六团团长阎家良,放纵乱兵劫掠难民,被军统局行动二处抓捕后就地枪决,其中“处长宁志恒”几个小字印入他的眼帘。

    在文章报道的旁边,附加着一张照片,其中一个被捆绑着的军官,后背上插着木牌跪在地上,身后一排持枪的军士,一齐将枪口对准了他。

    就在这些军士身后,显现出几名军官的影像,其中为首的那个年轻军官,正一脸冷肃地看着这个场景。

    高崎茂生一把拿起这张报纸,仔细地辨认着照片上这位年轻军官的容貌,只是这张照片取景较大,再加上这张报纸的纸张质量粗糙,没有显示很清晰,想要看看详细一些,很是困难。

    高崎茂生不禁有些失望,但他并不死心,想了想又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放大镜,对着报纸认真的核对青年军官的容貌,最后将放大镜扔在桌上。

    “真是很像啊!”

    高崎茂生喃喃的说道,这份报纸是他收集来的,关于军统局高级特工的一些材料。

    自从上原纯平命令他调查军统局高级特工的材料,高崎茂生就派人到处打探信息,并在重庆刊发的所有报纸上收集一切和军统局有关的信息,因为这也是最安全的一种收集情报的方法,只要用心分析,还是可以找出一些有用东西的。

    高崎茂生因为之前审查材料时,特意看过这张报纸,并对这张照片上的行动二处处长宁志恒很感兴趣,所以对这位年轻军官的容貌特意关注过。

    搜集的资料上显示,行动二处是专门负责稽查军中违法违纪的特权部门,在军中享有很大权力。

    而做为其军事主官的宁志恒,当然也是位高权重,不仅是军统局最年轻的军统高层,且背景深厚,在军统局威名赫赫,以手段高明,行事狠辣著称。

    高崎茂生曾经特意派人去调查宁志恒的资料,只是这个人深居简出,极少在公共场合露面,这张照片是唯一和他有关的信息。

    高崎茂生虽然心中有所疑惑,但是没有轻举妄动,他行事谨慎,只凭借着一张模糊的照片,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他要暗中调查,找出事情的真相。



    宁志恒从上原纯平的官邸回到自己的住所之后,将书房门锁死,马上取过来纸笔。

    今天的宾客里,有几位上原纯平手下的情报官,这些人的影像非常重要,也许在日后的哪一天就会用得上。

    他的记忆力超强,在脑海里仔细回想着一张张的面容,慢慢的在86小说勾勒出来。

    好在这些面容都是他亲眼所见,不用像以前一样听取别人的描述,来回反复的修改,所以下笔的速度很快,一直到凌晨两点将四幅画像全部勾勒出来,最后一个就是那位高崎茂生中佐的画像。

    宁志恒之所以要画下来,就是要重复记忆下来,人的记忆力再强,经过一段时间,也会逐渐的模糊甚至遗忘,经过86小说描绘之后,他在脑海里会有一个很清晰的影像,在很长时间内不容易遗忘。

    四幅画像画完之后,他重新记忆了一遍,然后取过照相机给这四幅画像都拍了下来,将胶卷取下来收好。

    最后擦燃了火柴,将这四幅画付之一炬,亲眼看它燃成灰烬,这才收拾干净。

    接下来的几天里,上原纯平因为战前公务繁忙,没有时间多陪宁志恒,于是宁志恒除了偶尔去和上原纯平叙谈聊天,其他的时间,就是在武汉城里四处游览。

    武汉地处江汉平原东部,长江及其汉江横贯市境中央,将武汉中心城区一分为三,形成武汉三镇隔江鼎立的格局,市内江河纵横、湖港交织,景色颇有特色。

    宁志恒之前在武汉只停留了三个月,期间因为筹备行动二处,时间紧张的原因,根本没有时间游览景色,这一次他暂时没有旁务,就安下心来四处参观。

    同时调查了一下武汉商业市场的情况,武汉市是华中重镇,民国有数的大都市之一,尤其是汉口镇的经济很繁荣,很多外资银行在汉口都开设有分号,美国花旗银行就是其中之一,情报贩子米勒就曾经在这所银行任职。

    可是现在因为日本人的关系,很多商家也都是勉强维持,整个市面上并不景气。

    宁志恒借着游览之时,还回到了自己曾经的官邸,以及办公的地方,可惜都已经物是人非。

    而与此同时,在武汉城的另一个角落,一个头戴警帽,身穿黑色警察服装的青年汉子,正快步走在街道上,不多时来到一个门面很小的中药铺子门口。

    他眼角的余光四下扫视了一下,见没有异常情况,便迈步走了进去。

    中药铺子里面还有一个顾客正在拿药,柜台后面的清瘦老者看到青年汉子走了进来,微微点头示意,手上并不停顿,手脚麻利地为顾客拿完药,并将他送出门外,看着店里已经没有人,这才转身对这个青年汉子低声说道:“后面去说!”

    青年警察点了点头,两个人快步进入店铺的后堂,在房间里相对而坐。

    青年警察首先开口问道:“泉叔,我看见了见面的标记,这么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个青年警察正是一直潜伏在武汉城,军统局武汉站行动队长苗勇义。

    当时苗勇义调任武汉站,正是武汉即将陷落之时,所有武汉站成员都脱下了军装,伪造档案变换了身份,就地潜伏下来。

    苗勇义化名张新立,被军统局安排进入警察局当了一个小警长,等日军占领武汉之后,并没有对原来的警察系统多做改变,反正他们也需要一些中国人帮助他们维持地方,苗勇义就顺利潜伏了下来。

    而泉叔正是他和地下党方面的联络上线,苗勇义因为身份特殊,保密等级很高,属于总部直接管理的情报员,所以是由武汉地下党组织里地位很高的泉叔直接领导。

    泉叔点头说道:“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找你,警察局是不是在昨天下午抓捕了楚文报馆的老板柴国安,还有两位主编和四个工作职员?”

    苗勇义点了点头,回答道:“我知道这个事情。”

    “具体因为什么,你清楚吗?”

    苗勇义在警察局里虽然只是一个警长,可是因为性格爽快,喜交朋友,在警察局内部颇有些能量,很多事情瞒不了他。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主要是报馆老板柴国安得罪了武汉警察总局的局长麻耀武,这才被人作了局下了黑手。”

    原来这件事情的原委,苗勇义还真清楚,报馆老板柴国安是武汉市里颇有家财的富商,他名下还有不少的产业,楚文报馆只是其中之一。

    柴国安家产丰厚,为人也还算谨慎,和麻耀武原本并不相干,可没有想到问题却出在他儿子身上。

    麻耀武娶了三房姨太,其中的三姨太不知什么时候和柴国安的儿子相好上了,最后事情暴露,被人戴了绿帽子,麻耀武岂能干休。

    结果柴国安的儿子不管不顾,直接带着三姨太跑路了,这一下可捅了蚂蜂窝。

    麻耀武是警察总局的局长,不仅有权有势,而且有人有枪,马上直接打上门去,柴国安没有办法,只好给自己的儿子擦屁股,赔了一大笔钱给麻耀武,并许诺一定把三姨太找回来,交给麻耀武处置,总算把这件事情搪塞了过去。

    可是这件事情的余波却是没有完结,麻耀武得了一大笔钱,心中这口气却没有过去,再加上这钱来得容易,于是就盯上了柴国安,几次上门勒索,柴国安不堪其扰,最后两个人撕破了脸,不欢而散。

    麻耀武想要对付一个商家,手段不要太多,他马上阴招齐出,威逼利诱,胁迫楚文报馆的排版和印刷工人,在第二天的楚文日报上做了手脚,刊登了头版篇幅的抗日文章。

    等报馆的人发现的时候,报纸已经散出去不少,结果麻耀武拿着报纸汇报给了日本武汉特高课,汇报说柴国安的楚文日报宣传反日言论,是隐藏的反日分子。

    日本人对武汉城控制的很严,尤其是对民间的反日舆论严厉镇压,占领武汉之后,曾经因为这个原因杀害了很多中国人,现在看到又出现了这个问题,特高课很快下令,让麻耀武抓捕楚文日报的有关人等。

    于是早就准备好的麻耀武,直接带人闯进了楚文报馆,把柴国安和报馆的两个主编,还有当时在报馆工作的四个职员都抓了起来。

    不仅如此,麻耀武还封了柴国安名下的所有产业,已经开始侵吞柴家的财产了。

    泉叔一听,不由得双手拳掌一击,懊恼的说道:“原来是这个原因,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苗勇义诧异地看着泉叔,轻声问道:“怎么,这件事情和我们有关系?”

    泉叔点了点头,无奈的说道:“柴国安这个人和我们倒是没有关系,可是楚文日报的主编裴文睿却是我们的人,这一次突然被抓,他这条工作线上的所有人员都不安全了,我们急需要查明他的情况,并要在最快的时间里营救出来。”

    听到泉叔的叙述,苗勇义很快就察觉出来,这个报馆主编裴文睿的党内身份一定不简单,不然不会让泉叔这样的高层这么紧张。

    “泉叔,裴文睿的身份很重要吗?”苗勇义开口问道。

    泉叔叹了口气,回答道:“很重要!”

    他没有多做解释,其实裴文睿真实的身份是武汉市委的常委之一,这可是武汉地下党组织的绝对高层了,知道的机密太多了,这一次的问题真的非常严重。

    “这可有些麻烦了,这件事情通告了日本特高课,日本人向来视我们中国人为草芥,他们很有可能为了杀一儆百,把所有人都枪决,这种事情他们做得出来。”

    苗勇义的分析并不是危言耸听,事实上华中派遣军对中国人的态度一向是凶狠残暴,自从上海登陆以来,在华中地区制造了无数的惨案,南京大屠杀只是其中之一,占领武汉之后,也是杀掠无算,在日本人高压之下,市民们生活的战战兢兢。

    现在裴文睿被抓,就算是不危及到地下党组织,可是这样的高层不明不白的死在日本人的枪下,对整个组织也是极大的损失。

    泉叔也是焦急的说道:“我正是担心这一点,我们的组织现在在武汉市区里并没有过硬的关系,这下可真是麻烦了!”

    原本地下党组织在武汉潜伏多年,在上层还是有一些关系,可惜武汉会战打响,那些有权势的官员们都逃到了重庆及大西南,武汉城里的势力大洗牌,现在的管事的都是那些投靠日本人的汉奸,地下党组织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疏通关系。

    反倒是苗勇义因为军统局安排的原因,在警察局里有些能量,泉叔也是为要了搞清楚裴文睿被抓的真正原因,这才询问苗勇义。

    苗勇义沉思了片刻,说道:“我以前也为旁人捞过人,可以去试一试,不过麻耀武这个人很贪,又有日本人插手,我和麻耀武也说不上话,必须要找经手的人,泉叔,这需要一笔很大的数目!”



    苗勇义不过就是个小警长,和警察总局局长根本搭不上话,这中间需要有人牵线搭桥,这些花费绝对少不了。

    泉叔摇了摇头,摆手说道:“我只是向你询问原因,具体的营救行动不用你参与,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苗勇义听到泉叔的话,知道他是怕牵连到自己,毕竟他的身份很关键,是打入军统局的高级特工,不能轻易地使用。

    苗勇义想了想说道:“我知道麻耀武有一个专门处理这些事情的代理人,这个人叫任老四,就住在北门胡同,麻耀武抓人放人大多都是走他的路子,组织上可以派人接触他,不过他要价可狠!”

    泉叔一听精神一振,总算是有了一条门路,他接着说道:“只要有的谈就好,对了,柴国安的家产丰厚,他的家人也许可以筹措一部分资金,救他出来,这样,其他人也许可能一起救出来。”

    苗勇义叹了口气说道:“麻耀武就是为了贪图他的家产才下的黑手,如今柴国安名下的产业都已经被封,他的家人,只怕麻耀武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他们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救旁人。”

    泉叔一听只好放弃了这一想法,点头说道:“那就自己筹措资金,无论花费多大代价,也必须把人救出来。”

    地下党组织的活动资金从来都是极为紧张,武汉地下党在这一年来也遭受了很大损失,现在更是步履维艰。

    苗勇义接着说道:“我们现在只能盼着麻耀武贪图钱财,没有对其他人起杀心,日本人那里也要打点的通,不然这件事情真的很难办!”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是无语,半晌之后,苗勇义说道:“我那里还有一些积蓄和一部分军统局的活动经费,如果凑不够数目,就拿出来应急!”

    苗勇义作为军统局武汉站的行动队长,手里也掌握着一部分经费,不过现在国党政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很多政府部门职员的薪水都发不下来,军统局的经费也不宽裕,他一个行动队长又不是总务科长,手里确实没有多少余钱。

    泉叔只好点头说道:“我先派人去接触一下,如果最后凑不够数目,我就来找你!”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对苗勇义说道:“先不说这些了,这段时间,军统局那里有什么情况吗?”

    苗勇义耸了耸肩说道:“还是老样子,武汉已经成了日本人在华中的大本营,军统局在这里也是举步维艰,勉强支撑,前段时间刚刚被日本特高课破获了一个据点,现在机关已经退出了汉口镇,去往汉阳镇的郊区躲避,估计现在留在汉口的,也就是我的行动队了,都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生怕哪一天,被日本人找上门来,真不知道我们坚守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武汉站这一年来在日本人的高压下,日子过得很艰难,日本人在武汉常驻重兵,力量雄厚,在这个严峻的情况之下,武汉站自保尚且艰难,更不要说其他的工作了,有限的几次行动,都遭受了很大损失,目前来说,武汉站的任务就是蛰伏,所以苗勇义现在也没有具体的任务,只能听候上级的指令。

    “不过,五天前我接到了一个指令,让我今天去接应一个总部派来的人员,不知道这是什么人?”苗勇义接着说道。

    泉叔赶忙问道:“重庆总部来的人?会是什么事情?没有具体的指令吗?”

    苗勇义皱着眉头说道:“没有,只是告诉我听从来人的指令行事,反正很快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苗勇义忍不住心中狐疑,因为他接到的指令,是让他今天傍晚七点整,去户部大街联丰酒店接头。

    如果是别的接头地点也就罢了,可是联丰酒店对苗勇义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当初跟宁志恒一起来到武汉,就是在联丰酒店吃的西餐,在那里接受了寻找跟踪日本间谍宫原良平的任务,之后他为了寻找此人,在联丰酒店附近蹲守了一个多月,那里的地形和环境,他闭着眼睛都能够回想的清清楚楚,选择这个接头地点,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总部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点呢?苗勇义心头不禁有些惊疑,难道是自己的兄弟来到武汉了?

    不,不可能,现在他已经是军统局的绝对高层,在军统局举足轻重,身份极为重要,怎么可能离开重庆,孤身犯险进入危机四伏的武汉城?

    苗勇义心中念头翻转,但是没有和泉叔细说,一切很快就可以知道答案了,到时候再汇报不迟。

    武汉日本军部情报处办公室里,上原纯平正在目光阴沉地紧盯着眼前的高崎茂生。

    拿起手中的一份电文,沉声问道:“高崎君,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份电文是怎么回事吗?”

    高崎茂生两步上前接过电文,仔细查看了上面的内容,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恭敬的回答道:“真对不起,将军阁下,是我擅自做主,向上海的植村大佐求证了一些事实。”

    自从上原纯平离开上海后,上海军部情报部门的负责人一直是植村高志大佐。

    “你竟然敢调查藤原智仁?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上原纯平的眼神凌厉之极。

    上原纯平对情报部门控制极严,尤其是对电台的管理非常重视,所有的电报往来,最后他都是要亲自过目的,没想到其中就有关于藤原智仁的信息。

    要知道上原纯平在华中军中并不是没有潜在的对手,他执掌情报部门多年,调查和处理的人员太多了,其中不乏身后有背景和派系的人,所以说树敌甚多,这也正是他为什么要刻意的结交藤原家的原因之一。

    藤原智仁是他的义侄,也是藤原家的嫡系子弟,可是自己的手下高崎茂生竟然私自调查藤原智仁的行踪,他这是想做什么?

    高崎茂生急忙回答道:“请您原谅,我之前奉您的命令调查收集军统局高级特工的材料,其中有一个人的容貌和藤原先生非常相像,可是我并不敢确认,所以给上海方面发电报,请植村大佐帮忙求证。”

    上原纯平一愣,他沉声问道:“谁?是谁的容貌和智仁相像?”

    “军统局行动二处处长宁志恒!”

    上原纯平一听不禁诧异地说道:“宁志恒?那个绰号宁阎王的那个人?”

    军统局的高层并不多,握有实权的也就那么几个,上原纯平都是心中有数的,所以对宁志恒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高崎茂生躬身回答道:“正是此人,我之前收集到他的一张照片,容貌却是和藤原先生非常相像!”

    上原纯平目光幽幽的闪动着,开口命令道:“去把照片拿来,马上!”

    高崎茂生赶紧点头答应,躬身退了出去,不多时,手拿着一份报纸赶了回来。

    他将那份新蜀报递交到上原纯平桌案前,翻到第二版主页,指着那张照片上宁志恒的头像,低声汇报道:“就是这一张,您仔细看一看!”

    上原纯平他所指的位置,认真查看着,果然发现照片上的年轻军官和自己的义侄藤原智仁非常的相像。

    最后他也取过一个放大镜仔细的端详着,最后不由得诧异地说道:“确实很像智仁!”

    接着他又查看了一下这篇报道的具体内容,不过很快他的神情一松,指着其中的一段文字,笑着说道:“你看,执行军法的时间是六月八日,这张报纸是六月十日刊发的,据我的了解,就在这几天里,智仁在上海刚刚遭受到了一场刺杀,他侥幸躲过一劫,这件事在上海闹得沸沸扬扬,这个人绝不是智仁!”

    高崎茂生点头说道:“确实是如此,植村大佐的电文也是这么说的,都是我多疑了,请将军阁下原谅!”

    上原纯平这时已经确定,高崎茂生确实是事出有因,不是有意生事,脸色才缓和过来,他点头说道:“其实你仔细看一看,这个人和智仁还是有区别的,他的头发比智仁要短一些,气质也冷峻的多,不过两个人能够如此相像,确实是罕见,也难怪你,换做是我也会心生疑虑!”

    高崎茂生点头说道:“之前不敢直接向您询问,就是怕冒犯了您和藤原先生,好在现在水落石出。”

    上原纯平抬手打断了他的道歉,开口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做事公私分明,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责怪你,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要着重调查宁志恒的资料,我要知道他的一切,尤其是我要知道他在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任职,做的什么事情,明白吗?”

    尽管上原纯平自认为对这个义侄很是了解,但是他毕竟是干了几十年特工,必要的谨慎和小心还是有的。

    而且他和藤原智仁在一起的时间毕竟不长,最初也就是在淞沪大战之前,两个人相处过一段时间,之后就是这一次回到上海迎接藤原公爵,两个人又相处了一段时间,所以他也不能够完全确定这个义侄没有问题,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要多了解一些才好。



    当天傍晚,宁志恒支开身边的一众保镖,自己独自开着辆轿车出了别墅,轿车在户部大街的隔壁街区停了下来,然后他手提着一个皮箱下了轿车。

    他接连做了几个反跟踪的动作,穿过一条街区,确认身后没有尾巴,便来到了联丰酒店。

    进入酒店的大厅,他四下扫视了一眼,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刚刚好,他很快来到了一处雅间,轻轻地敲了敲门。

    而这个时候,换了一身西装打扮的苗勇义,也正焦急的等待着接头人的到来,听到门外的敲门声,苗勇义精神一振。

    随着来人推门而进,回身把房门关紧,然后放下手中的皮箱,苗勇义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的身影,他和宁志恒自小就在一起长大,对宁志恒熟悉之极,只是一个打眼就看了出来。

    宁志恒转过身来,将头顶的礼帽摘掉,笑呵呵地看着苗勇义,这时苗勇义早就迎了上来,满面欢喜的一把抱住宁志恒的肩膀,两兄弟抱在一起,重重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这才相互分开。

    苗勇义其实心中早就有所猜测,结果宁志恒真的现身在这里,两个人相对而坐,苗勇义低声问道:“我前几天接到通知的时候,听说是在联丰酒店接头,就猜到可能是你,怎么了?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情,需要惊动你这位大处长亲自出马!”

    宁志恒微微笑着说道:“确实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得不走这一趟,正好这么长的时间没有见到你了,所以通知你来见一面。”

    苗勇义也是感慨不已,点头说道:“是啊,转眼之间,我们都快一年没见了,时间过得真快!”

    回想起这一年来的潜伏生活,苗勇义心中百感交集,他的性格外向开朗,本来不适合做特工这一行,可不得不接受组织安排加入军统局之后,尤其是在武汉潜伏这段时间,他身边没有了宁志恒的保护,只能学着伪装和隐藏,把自己融入到扮演的角色中,在残酷的斗争实践中确实学会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好在到目前为止,一切还算是顺利。

    宁志恒轻咳了一声,开口问道:“先说一说分别之后,你的情况吧,还有你一直负责追踪的目标宫原良平,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苗勇义赶紧坐直了身子,向宁志恒汇报道:“和你离开以后,我便继续执行监视跟踪宫原良平的任务,可是这个人很谨慎,一直没有异常的动静。

    后来日军进入武汉城,我们一时难以容身,就只好带着兄弟们,按照你给的武汉站紧急联络点的地址找了过去,才知道我已经被任命为武汉站的行动队长。”

    宁志恒点头说道:“我知道你在武汉孤立无援,所以才把你安排在武汉站,站长解望开始还不愿意,以为我们行动二处别有用心,后来我让边泽亲自发电报压下来,他才老实答应了下来!”

    之前安排苗勇义空降在武汉站当行动队长,确实费了一番手脚,解望刚刚接手武汉站,自然要安置自己的亲信,他以为是宁志恒想在武汉站掺沙子,布眼线,所以坚决不同意。

    而行动二处的权限主要在军方,对于这些地方情报站没有管辖权,最后宁志恒还是让主管对敌情报工作的边泽开口,这才安排下去。

    “怎么样?解望没有难为你吧?”宁志恒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苗勇义嘿嘿一笑,眉眼一挑,开口说道:“怎么没有!开始的时候还真的是找了我不少的麻烦,又不给人,又不给钱,好在我当时带了仇子石,郝义他们几个弟兄,还有你给我留下的经费,到底还是把局面撑下来了,直到后来抓捕了辛向荣,解望这才认同了我,现在大家相安无事,他对我很是信任。”

    “辛向荣?”宁志恒奇怪地问道,“是什么人?”

    苗勇义回答道:“就是武汉站的原总务处长,他就是宫原良平负责联络的情报员,也是我们一直要找的内奸。”

    原来就在日军占领武汉之后,宫原良平并没有恢复日本特高课特务的身份,而是仍然伪装成公司的职员,正常上下班,随时等待和自己的情报员联络。

    苗勇义也一直没有放松对宫原良平的监视,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去年年底的一天,他们发现宫原良平和一个可疑男子接触,这个人竟然就是武汉情报站的总务处长辛向荣。

    当时的情报站在几次行动中损失颇重,情报站的处境极为艰难,不得已所有人员化整为零,潜伏在武汉各处,正是情报站的低潮时期。

    而作为总务处长的辛向荣突然冒出头来,让苗勇义等人都是大吃一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一直以来苦苦寻找的内奸,竟然会是辛向荣。

    苗勇义担心身为总务处长的辛向荣会把情报站机关的隐藏位置泄露给宫原良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本来就已经士气低落的情报站将会遭受灭顶之灾,甚至全军覆没。

    于是苗勇义就当机立断,下令抓捕了正在接头的两个人,然后上报给了情报站站长解望,开始解望还有些不肯相信,辛向荣是他多年的旧部,当时辛向荣原本是要撤回重庆总部任职,是解望特意要求,才把辛向荣留下来当他的大管家,他怎么也不肯相信辛向荣会是叛徒。

    可是在抓捕之时,还从宫原良平的身上找到了一个关键的物证,是辛向荣写的一张纸条,这里面不仅有情报站机关的隐藏地点,还有他所知道的,武汉情报站一些潜伏人员的名单和掩饰身份。

    人赃俱在!容不得辛向荣抵赖,重刑之下,最后不得不交代了自己的一切。

    原来当初逃离南京的时候,辛向荣落在日本人手中,日本人知道他竟然是军统局的少校情报官,马上重点审讯拷问,他随即叛变投敌,被送回武汉重新归队。

    原本辛向荣是一直蛰伏不动,并可以跟随总部撤到重庆,所以当时宫原良平也都已经准备好一起撤离,也正是这个时候,苗勇义发现了宫原良平,并开始跟踪监视他。

    可是在最后时刻,辛向荣的老上级解望突然从训练处处长的位置调任武汉站站长,并向总部提出,留下辛向荣一起潜伏在武汉。

    结果宫原良平也就继续潜伏下来,等待时机,这也导致苗勇义也留了下来,最后加入了武汉站。

    在情报站潜伏之初,辛向荣并没有开始活动,可是随着情报站的几次行动,对日本人产生了一定威胁,迫使日本特高课放弃了让他继续蛰伏的想法,让宫原良平接触并唤醒了辛向荣,准备一举歼灭武汉情报站,并准备在成功之后,再让辛向荣逃回重庆,继续留在军统局潜伏。

    可是没有想到,他们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第一次接触,就被早就监视了宫原良平好几个月的苗勇义当场抓获,从而挽救了整个武汉情报站。

    这一次的抓捕行动漂亮之极,并且意义重大,一下子就让解望扭转了对苗勇义的看法,从那以后,苗勇义在武汉站彻底站住了脚跟,手下的行动队员也对他很是信服。

    宁志恒点了点头,赞赏地说道:“干得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些内奸的危害性可见一斑,如果不是你们,辛向荣一个人就可以把整个武汉站都断送掉,所以说,你们这几个月的功夫没有白费,你这一次居功至伟,解望这个人不厚道啊,怎么也没有为你请功。”

    苗勇义听完一愣,诧异地说道:“请了,解站长当时就为我上报总部,可是因为我少校军衔刚刚晋升,所以给了一个通报嘉奖,并且答应我,下一次优先给我叙功,怎么,这件事情你不知道?”

    宁志恒不觉有些尴尬,他根本没有在重庆总部,这些事情还真不清楚,只是而且自己并没有对卫良弼交代,着重关照苗勇义的事情,所以对这件事情并不清楚。

    他笑着解释道:“我在总部一直处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务,行动二处的日常工作都是卫副处长打理,可能他忘了向我禀告了,不过有了这一次的功劳,下一次的晋升就更容易了。”

    “你也不用对我太在意,我自己能行!”苗勇义摆了摆手,认真的说道,“其实我也知足了,刚出校门三年,我的军衔就升了三级,就是我们那些同期的同学里面,也没有几个比得上我的。”

    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他语气有些低沉:“可惜了承运他们,刚出校门就都倒在了淞沪战场,比起他们来,我们太幸运了!”

    苗勇义口中的承运,正是两个人的同窗好友柯承运,淞沪一战,他们的很多同班同学都牺牲在了争夺蕴藻浜的那一场惨烈至极的战斗中,苗勇义也是侥幸生还。

    此言一出,让宁志恒也是久久不语,那一次的战斗,他们的好友夏元明也是生死不知,下落不明,那怕是宁志恒多方打听,也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有些沉闷,宁志恒长出了一口气,抬手看了看时间,知道自己单独离开的时间不能太长,他现在身边众多保镖随行护卫,出来一趟很不容易。

    于是他打破沉闷,开口说道:“现在我们来谈一谈下一步的工作!”

    苗勇义一听,就知道宁志恒这次前来,不是单纯地见一面那么简单,赶紧也集中精神,点头说道:“太好了,总算是有任务给我了,这半年了,什么都不做,整天装孙子,我也是够了。”

    宁志恒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苗勇义。

    苗勇义接过来,打开之后,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是一张纸和半张美钞。

    “这一次来武汉,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宁志恒指着纸张和半张钞票说道,“我们在武汉日本人的内部有一个鼹鼠,他的身份非常重要,具体的身份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他可以有机会接触日本人的军事机密情报。”

    苗勇义一听,眼睛就睁得老大,他低声问道:“我们在日本内部还有这样的人?”

    他在武汉潜伏了一年,武汉站的工作是怎么样子,他是一清二楚,在情报工作上可以说毫无建树,如今能够自保就不错了,何谈情报活动?

    宁志恒摇了摇头,解释道:“确切的说,他不是我们的人,而是一个情报鼹鼠,他每一次传递的情报我们都是要付费的。”

    “原来是情报贩子?”苗勇义诧异的说道。

    宁志恒沉声说道:“对,他是日本人,会中文,你们可以交流,但是你不能探听他的真实身份,同时也要防止他知道你的身份,他只认钱,至于买家是哪方面的人,他并不关心,你们之间的关系,是单纯的情报交易,他出情报你付费,不牵扯其他利益,明白了吗?”

    苗勇义之前在上海情报站时期,从霍越泽和季宏义的口中,对情报交易虽然有所了解,但是自己来亲自操作,还是头一次,不觉有些吃不准。

    但这是宁志恒的命令,容不得他拒绝,硬着头皮也得上,再说这也是他半年来期盼已久的工作。

    “是,我一定小心处理,绝不牵扯其他的事情。”苗勇义答应道。

    宁志恒接着嘱咐道:“这里有你们的接头地点和时间,还有启用暗语,这半张美元钞票就是你们的凭证,另外半张钞票在他的手里,至于以后的接头方式,你们可以自行商量,最好定期有所改变,别引起别人的注意。”

    说到这里,他起身将带来的皮箱拎到了桌子上,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说道:“这是最新式的美国军用电台,电压稳,功率大,性能稳定,是目前国内最好的电台,你们直接向重庆的行动二处汇报。”

    这可是宁志恒特意从上海带来的高级货,比之军统局总部的电台,性能上还要高出一筹。

    苗勇义忍不住用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志恒,你是知道的,我半路出家,电信这方面我不行。”

    宁志恒笑着说道:“这我知道,你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不过你手下的郝义会接发报,他可以作为你的信鸽,以后你要给郝义重新安排一个身份,更换住所,不能让武汉站其他人知道。”

    苗勇义之前执行跟踪监视任务的时候,手下有五个原上海情报站的特工,后来一起和苗勇义留在了武汉站,是他的得力助手,也是宁志恒的旧部,宁志恒对他们的底细也是了如指掌,一切都早有考虑。

    苗勇义点头答应道:“郝义!我知道了,我回去马上给他重新安排身份,脱离其他人的视线。”

    “武汉站有几个电台?”宁志恒接着问道。

    苗勇义回答道:“原来有三个,武汉站在汉口镇,武昌镇,汉阳镇各有一个电台,方便联系,不过在汉口的电台,去年被日本人给破获,损失了不少人,目前就还有两部电台,不过都是分别在总部机关和情报处的人手里。”

    “以后你就有自己的电台了,箱子里有设定的频段,发报的约定时间,还有最新的密码本,一切让郝义小心再小心,不可有丝毫的纰漏!”宁志恒指着皮箱嘱咐道。

    “现在我给你简单讲一讲情报交易的一些规矩!”

    于是宁志恒把自己知道的一些知识给苗勇义叙述了一遍,让苗勇义大致有个了解,以方便日后的情报交易。

    “大概就是这些,你记住,根据情报的价值你要确定一个适当的金额,根据之前和这个鼹鼠的交易来看,他的要价并不高,比我们在上海的收购价格,要便宜百分之五十,同时每一次先付一半,之后确定情报的真实,再付另一半。”

    苗勇义听到这里,不禁眼睛一亮,赶紧说道:“那可需要不少的经费,我手里可一分钱都没有!”

    宁志恒微微一笑,他从怀里取出一张汇票,放在苗勇义的面前,笑着说道:“这是花旗银行的汇票,三万美元的活动经费,你可以在汉口的花旗分行取钱,另外你还需要多布置几处安全屋,尤其是发报的位置一定要选择好,多下点功夫,武汉城的日本特高课和宪兵队都是实力不弱,别走了水!”

    “太好了,你不知道,现在咱们军统局也是日子不好过,那点经费到我这个行动队长手里,也就是剩不下多少了!”苗勇义一脸欣喜的拿过银行汇票。

    他这段时间正为钱发愁呢,这一下子就得了这么多经费,比整个武汉情报站的都多。

    宁志恒接着说道:“情报的投入是个无底洞,但一切都是值得的,一份有价值的情报可以挽救成千上万战士的生命,我们在上海的情报科,现在每年要投入上百万美元,就是这样还是不够的。”

    苗勇义也是在上海情报站工作过的,这个情况也是听说过,上海情报科每年走私的利润,大半都扔进了这个无底洞。

    “以后你要在花旗银行开一个户头,我会让人每个月给这个户头打入三千美元的活动经费,花旗银行是外资银行,日本人对它没有约束力,也没有调查权,相对来说非常安全。

    如果有高价值的情报交易,钱不够用,就直接发报申请,我会继续给你拨款,总之不要担心经费不够,我会全力的支持你!”

    这个待遇可算是极为优厚了,军统局所有的情报部门里,也就是上海情报科又这样的待遇了。

    苗勇义高兴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他连连点头答应,今天的收获可是太多了,不仅掌握了一个重要的情报来源,还得到了这么多的活动资金,之前泉叔还在为捞人的资金发愁,现在就都不是问题了。

    其实宁志恒选择苗永义来负责这个情报鼹鼠的交易活动,也是有着这一方面的考虑,苗勇义在武汉潜伏了这么长时间,和武汉的地下党应该有一定的联系,之后从鼹鼠那里购买的重要情报,苗勇义一定会和地下党共享,活动经费也是一样,所以宁志恒特意为苗勇义提供了这么多的活动资金,至于怎么使用,他就不管了,全权交给苗勇义。

    “我提醒你,活动经费要用在正地方,千万不要搞个人享受,这里可是武汉城,在日本人的心腹之地,表现稍有异常,就会被有心人注意!”

    宁志恒还是提醒了一句,不过他和苗勇义自小一起长大,知道苗勇义的秉性为人,这一点还是相信他的。

    苗勇义重重地点头说道:“你放心,这些钱我不会乱用,每一元都会用在抗日真正需要的地方!”

    “你我兄弟,我还不信你,我是怕你出危险,”宁志恒解释道,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你和我这一次见面,都有谁知道?”

    苗勇义想了想,回答道:“解站长肯定知道,是他传达给我的命令,不过他只知道我会跟总部来人见面,不知道具体是谁?”

    “他如果问你,你就说是绝密,以后自己有了电台,我们可以单独联系,很多事情都不能让他知道,你心里要有个数!”

    宁志恒再次看了看时间,知道不能再停留了,便嘱咐道:“勇义,我在武汉逗留的时间不会长,如果你有事情向我汇报,就在汉口日纸的第三或者第四版面上,刊登寻人启事,寻找表哥刘长贵,我看到之后的当天,就会来这里和你见面,时间不变!”

    “是,我现在的身份是汉口警察分局的侦缉警长张新立,如果有任务随时可以找我!”

    两个人把一切情况给交代清楚,站起身来,彼此紧紧地握住了双手,然后相互拥抱了一下,互道一声珍重,宁志恒带上礼帽,转身快步出了房间,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上原纯平侍从官荒木哲就来请宁志恒去和上原纯平相见,不过这一次不是去官邸,而是直接赶到了军部情报处。

    军统情报处是在武汉汉口镇的中心位置,四周都是日本驻军,宁志恒的车辆进入了戒备区,赶快就来到了军事情报处的办公楼内。

    办公楼里面还有不少的工作人员在来回穿行着,脚步匆忙,荒木哲把宁志恒领到了办公楼的最高层,这一层只有上原纯平的办公室,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荒木哲将宁志恒请进上原纯平的办公室,只见上原纯平正在一个书柜旁边亲自整理文件,桌案上也有不少的堆积文件,略微显得有些凌乱。

    “叔父,听说您要去前线?怎么这么突然?”宁志恒开口问道,来的路上,荒木哲已经和他解释了原因。

    上原纯平看到宁志恒进来,便赶紧转身挥手示意宁志恒坐下,自己也放下手中的工作,来到座椅上坐下,无奈地说道:“前线出了一些状况,我需要马上去赣北地区进行实地调查,并参加一个军事会议,智仁,原本我打算忙过这段时间,陪你好好地在武汉游览一番,看来是没有时间了!”

    去赣北?宁志恒马上意识到,国军一定是对赣北地区的防御部署进行了重大调整,同时也被日本军方察觉,现在上原纯平应该是要赶往前线调查此事。

    宁志恒赶紧笑着回答道:“叔父,您要操劳军国大事,当然是以国事为重,我这几天也是在武汉城里到处参观,左右也没有什么事情,您不用担心,不过前线的事情很严重吗?”

    上原纯平也是清楚宁志恒这几天的行程,便点头说道:“事情出现的非常突然,让我也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估计需要一段时间处理,这样,我不在武汉的这段时间,让特高课的山田君陪同你,如果有事情你就安排给他。”

    “山田君?”宁志恒一愣,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上原纯平所说的,正是日本武汉特高课课长山田信睿中佐,也正是那天晚上,他所描画四个日本情报官之一。

    “叔父,我身边自有随从保护,没有必要…”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敲门之声,荒木哲把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军官带了进来,正是特高课课长山田信睿。

    山田信睿紧走两步,向上原纯平顿首行礼,恭敬的说道:“将军,您有什么吩咐?”

    上原纯平指着一旁端坐的宁志恒,对山田信睿郑重的吩咐道:“山田君,智仁这次千里迢迢来武汉看望我,可是我军务实在繁忙,马上就要赶往前线视察,实在无暇,所以我不在的这一段时间,就请你陪同他在武汉好好的游玩,你要注意保护智仁的安全,不能出一点疏漏!”

    山田信睿一听上原纯平的吩咐,顿时心头大喜,前几天他和这位藤原先生在欢迎宴会上相识,一直就想找机会亲近攀附这位权贵,没有想到,今天上原纯平直接命令他陪同,可是一个难得的良机。

    他立即脚后跟一磕,挺直的身子说道:“请将军您放心,能够为藤原先生效劳,是卑职的荣幸,我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好藤原先生的安全,一直等到您的归来。”

    说完,他向宁志恒躬身示意。

    宁志恒只好也点头回应,看了看上原纯平,又看了看山田信睿,无奈的回答道:“那就有劳山田君了,请多多关照!”

    上原纯平哈哈一笑,对宁志恒说道:“你不要怪我多事,这里毕竟是战区,各方势力都有残余,你的身份不同一般,绝不能出半点问题,山田君的特高课在这里很有实力,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安全,不然我总是不放心!”

    宁志恒听到上原纯平的关切之言,也只好点头答应,这个时候荒木哲再次推门而入,禀告道:“将军,车辆已经安排好!”

    上原纯平点了点头,他的作风雷厉风行,做事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拖沓,起身快步向门外走去。

    宁志恒和山田信睿等人跟在身后,不多时就挥手送走了上原纯平一行人。

    这个时候,宁志恒看着身旁一同送行的高崎茂生,转头向山田信睿低声问道:“这位军官是什么人?”

    山田信睿听到宁志恒询问,看了一眼高崎茂生,轻声回答道:“这位是高崎茂生中佐,是将军的心腹,很得将军的信任。”

    “哦!”宁志恒点了点头,他专门询问此人,也是发现这个人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瞟向自己,似乎是对自己很是关注。

    不过宁志恒并没有觉得不妥,上原纯平身边的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当然愿意找机会和自己攀谈,毕竟藤原家这块牌子,在日本人的心目中分量还是极重的。

    山田信睿接着说道:“先生,之后的这段时间,我会全程陪同你在武汉的活动,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

    “那就辛苦了!”宁志恒也觉得和这位特高课课长深入的交谈一下,对自己也许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就在他们叙谈的时候,高崎茂生几步来到面前,微微顿首行礼。

    “藤原先生,卑职高崎茂生,之前相见的匆忙,没有来得及和先生见礼,请您原谅!”

    宁志恒一怔,佯装回忆的模样,突然头一仰,笑着说道:“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天宴会之后,和荒木君一起离开的那位军官!”

    高崎茂生见宁志恒回想了起来,也是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藤原先生这次来到武汉,可要多逗留一段时间,如果有暇,卑职一定向先生多多请宜。”

    一旁的山田信睿开口说道:“藤原先生在武汉的行程由我全权陪同,高崎君,有时间大家可以一起陪先生游览一下。”

    高崎茂生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可惜现在不行,我马上也要离开武汉,处理一些事务,等我回来之后,一定请先生和山田君一起坐一坐。”

    之后又闲聊了几句,和宁志恒打过招呼之后,高崎茂生这才转身离去。

    宁志恒看着高崎茂生背影,笑着说道:“看来大战在即,现在大家的军务都很忙啊!山田君,如果你的公务繁忙,就不用全程陪同我了,我身边自有人员护卫,在这武汉城里,难道还能有人对我不利?”

    山田信睿赶紧回答道:“先生请不要误会,我们特高课没有作战任务,平时就是负责日常的治安,我的时间很富裕,所以将军才让我来陪同您,至于高崎君,他专门负责重庆地区的情报工作,事务确实繁忙,就算是我们,也很少能够看见他。”

    宁志恒立时心中一动,高崎茂生是专门负责重庆地区情报工作的情报官?会不会跟赣北地区防御计划泄密有关系呢?

    可惜高崎茂生马上就要离开武汉,不然的话,自己可以跟他试着接触一下,也许可以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中午时分,泉叔的中药铺后堂内,苗勇义正将几叠崭新的美钞放在桌案上,看着泉叔惊讶的眼神,不无得意的说道:“怎么样?这些钱足够了吧,我刚刚从花旗银行取出来,整整一万美元,按照行情,把那几个人全捞出来都没有问题!”

    泉叔突然眉头皱起,开口询问道:“你是把武汉站给你的经费全部挪用了?我说过,我会去想办法凑一凑,不够再找你开口,你这…”

    苗勇义忍不住一乐,笑着说道:“我不过是个行动队长,武汉站能给我多少经费?加上我那点薪水,全加上也拿不出多少。”

    “那你从哪里搞到这么多钱?还都是美元?”泉叔拿起一叠的美元,仔细翻看了一遍。

    如今在武汉地区,法币的价值越来越低,美元已经成最坚挺的货币,甚至比银元和黄金还要坚挺,因为随着战争的延续,美元的兑率越来越高,属于有投资价值的增值货币,在各大银行,没有一定的关系,也很难兑换出这么多的美元。

    苗勇义摆了摆手,解释道:“泉叔,你放心吧,这些钱没有问题,都是军统局行动二处给我的活动经费,我可以全权处置,没有人会找我的后账。”

    苗勇义的话让泉叔更加的惊疑不定,军统局行动二处是区别于其他部门的大处,它是专门针对军方而设立的特殊部门,在军方权限大得惊人,他看了看苗勇义,沉声说道:“你把情况具体的给我讲一讲!”

    苗勇义看着泉叔表情严肃,便开始一五一十的,把昨天晚上接头的情况告诉了泉叔。

    听完苗勇义的叙述,泉叔不禁半晌无语,他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动着,仔细思考这些信息,最后缓缓地说道:“宁志恒?行动二处的处长?这样高级别的特务头子,只是为了给你安排一个情报渠道,就冒险进入武汉城,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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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中国情报最高部门,军统局一直是各方势力重点关注的焦点,在这个部门里排名最靠前,最有实力的几位特务头子,大家都有一定的了解。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位向来以手段强硬,心狠手辣著称的行动二处处长宁志恒,在红党的情报部门记录里,对此人的评价是极度危险,一个能够在半年之内,清除南京所有日本间谍,成为军中保定系骨干代表的高级特工,任谁也不能够轻视,好在他主要的对手都是日本人,暂时还感受不到他的威胁。

    泉叔继续分析道:“我们在军统内部的人传来的消息,宁志恒此人自从军统局成立之后,一向是深居简出,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就连行动二处的日常工作都是由副处长卫良弼负责,这样谨慎的人,竟然会来到武汉?军统局一定有极为重要的行动!”

    现在的军统局已经远不是几年前的军事情报调查处,不仅实力膨胀得飞快,就是人员也是迅速翻倍的扩充,在实力提升的同时,成员也远不像以前那么纯粹,它不停的吸纳各阶层的精英加入,有学生,有工人,甚至还有帮派分子,这也给了其他势力很多可乘之机。

    以前红党地下党想要在军事情报调查处,安插一个棋子是极为困难的,可是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员打入了这个情报部门,有的甚至已经成为了骨干人员,打听一些并不隐秘的情报并不困难。

    苗勇义笑着说道:“泉叔,您有些多虑了,志恒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谊不同旁人,这一次是专程来看我的,再说这个鼹鼠非同一般,是能够接触日本高级军事情报的人物,他也不相信武汉站的人员,只能交给我接手,光是这么多的经费,他交给别人也不放心!”

    泉叔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领,也就没有再纠结此事,把话题拉了回来,接着讨论营救裴文睿的事情。

    “昨天晚上我派人接触了一下任老四,他现在已经去和麻耀武商量了,不过听他的意思,除了柴国安不能够放,其他的人都可以商量,这总算是个好消息,就是要价太狠了,报纸上刊登反日言论,裴文睿这个主编有连带责任,日本人那里要的价钱还要再定,估计至少要二万日元,我到处筹款,也才筹了一部分,正在发愁呢,你就来了!

    这下可就好了,资金的问题算是解决了,现在就等着任老四回话,越快把老裴救出来越好,他的身份太重要了,多留在里面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泉叔具体负责营救裴文睿,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次拿出这么多的钱,他也是无能为力的,最后他都准备要冒险武力营救了,还好苗勇义的这笔钱来得及时。

    “二万日元?”苗勇义差点跳了起来,他可是知道捞人的行情的,甚至自己还操作过,就是死刑犯也不过就是四到五千日元就可以捞出来,日元现在在日本占领区也是非常坚挺的货币,远比法币和银行劵,可是坚挺多了。

    “这个任老四,心太黑了,这足足翻了四倍的价钱!”

    泉叔叹了口气,心情也是郁闷,无奈地说道:“他说了,这件事已经牵扯到日本人,他还要去疏通日本特高课,就是这样,他还不一定保证能够把人救出来,说是过两天给我消息,我真担心老裴在里头有什么变故,准备派人进入打探一下。”

    地下工作的情况复杂,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裴文睿这样关键身份的人被关进了监狱,地下党组织怎么能够完全放心,所以泉叔准备探听一下消息,确认日本人和麻耀武没有其他的目的。

    苗勇义说道:“裴文睿他们都关在警察局总局的看守所里,我可以托人去看一看他们的现状。”

    “不用,只是去看一看,用不着你出面,你能够拿出这笔钱就很不错了,其他的事情我来做,我可以让老裴的家人买通狱卒,进里面去看一眼就是了,这一点倒不难!”

    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半晌之后,苗勇义接着说道:“以后我会把一部分的经费截留出来,交给组织,同时我得到的情报和电台也会提供给组织,我还准备布置几个安全性较高的据点,也可以和组织共享,总之有需要你就通知我!”

    泉叔点了点头,长舒了一口气,打趣地说道:“还是有钱好办事,你这说话的底气也足不少!”

    两个人不禁相视一笑。

    宁志恒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一直在山田信睿的陪同下,在武汉城区里到处游玩。

    武汉不愧是华中重镇,几千年的历史名城,是中国华中地区最大交通枢纽,航运中心,也是中国南方的军事和商业重镇,明清时期成为“楚中第一繁盛处”、“天下四聚”之一。

    尤其是汉口镇尤其繁华,汉口的古德寺,东正教堂等等景点,山田信睿都陪着宁志恒走了一遍,特高课原本就是主管武汉市市区的治安,对武汉市区的地星常的了解,再加上山田信睿的口才很好,又对所有景点都做足了功课,几天下来和宁志恒相处的非常融洽,宁志恒也不得不说此人确实会做人做事。

    这一天宁志恒又在山田信睿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了一处小吃街,武汉的小吃甚多,这里是附近有名的小吃聚集之地。

    为了方便出入游览,宁志恒和山田信睿都是简单的西装打扮,手下的保镖和特高课特工,也都是便装出行,紧随在身后保护着,从外表看,一时也无法分辨出他们是日本人。

    宁志恒来到一个热干面的吃摊旁边坐了下来,山田信睿也陪在一旁。

    宁志恒左右看了看,就这个小吃摊的生意最好,食客聚集了不少,便笑着说道:“今天我特意没吃早饭,正好来尝一尝武汉人的美食。”

    山田信睿接口说道:“我也很喜欢中国人的美食,确实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比我们的口重了一些,先生也喜欢?”

    宁志恒点头说道:“我在外漂泊多年,对于饮食比较适应,中国人的饮食无外南甜北咸,武汉这里还算好的。”

    两个人说话交谈之间,小吃摊的老板已经将两碗热干面端到他们面前,这个小吃摊上的热干面确实卖相极佳,怪不得生意这么好。

    干面之上配有五香麻酱、酱汁、红辣油,撒上咸辣萝卜丁、香葱末,色泽黄而油润,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动。

    宁志恒取过一双筷子,笑着对山田信睿说道:“这里干面确实不错,看上去比我前几天吃的要好吃的多。”

    他这些天在武汉到处游览,武汉特有的小吃也是尝了不少,只是觉得今天的干面确实不错。

    山田信睿也是点头,两个人不在多言,纷纷下箸品尝,只觉得面条纤细爽滑有筋道、酱汁香浓味美,香而鲜美,有种很爽口的辣味,味道极佳。

    宁志恒不觉胃口大开,很快就将碗里的干面吃完,不停地点头,向着小吃摊的老板伸出大拇指。

    小吃摊的老板从他们刚才的谈话里知道这两个人其实是日本人,也不敢和他们多说,只是陪着笑脸点头。

    “非常不错,请再来一碗!”宁志恒接着说道。

    山田信睿哈哈一笑,介绍道:“先生,可以试一试这里的豆皮,味道也很是不错。”

    “哈哈,山田君,没想到你也是一个美食家!”

    其实宁志恒不知道,山田信睿是在之前就做好了功课,早就对这里了解了一番,这才把宁志恒带到这里来的,务必要使这位藤原先生感到满意。

    就在两个人笑谈之际,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座位上也有五六位食客,他们都是青壮男子,有的穿着西服,也有穿着短褂,看着很是普通,他们在宁志恒等人来之前就坐在这里用餐,不时的还相互交谈着。

    宁志恒的耳力敏锐,吃面的时候还听了不少内容,不由得有些诧异,这里面这几个说话的口音有南有北,各有不同。

    谈话内容到没有什么异常,都是探讨中国北方和南方美食的不同,只是其中一个食客最后竟然谈到了日本的饮食,也把中国的饮食和日本饮食一一做了对比,更让宁志恒吃惊的是,那几个食客竟然纷纷点头认同,顿时引起了宁志恒的注意。

    看着这些人身上的打扮,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可是这个年月,中国人很少能够吃到日本的饮食,真正的日式餐厅和料理店,都是费用不菲,普通人难以吃到,可是这些人的外表普通,却都对日本饮食很是了解,这让宁志恒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宁志恒察觉出了不对,便转头向他们多看了几眼,一旁的木村真辉看到会长将注意力看向了这几位食客,也是精神一紧,他可是陪着会长经历过好几次的刺杀,平时最为警觉,不敢有丝毫的疏漏。

    他暗自示意,其他几个保镖也反应了过来,审视的目光,在这几个食客身上扫来扫去。

    可是这几位食客表现的很正常,他们很熟络向小吃摊主招呼了一声,将几张钞票放在桌子上,笑着转身离去,显然是在这里经常吃饭的食客。

    山田信睿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手下的特工不用管,并低声解释道:“先生,请放心,这些人没有问题!”

    宁志恒听完一怔,但很快展颜一笑,没有再过多的理会,只是在山田信睿起身会帐的时候,他慢慢地来到一位保镖的身前,低声吩咐道:“远远地跟着这几个人,回来把行踪告诉我!”



    宁志恒身边的这个保镖叫栗原正武,是众多保镖里汉语最好的一位,也是比较机灵的一个,宁志恒对他倒是很看重,很多时候都会让他去跑腿。

    听到会长的低声吩咐,栗原正武马上会意,慢慢地留在最后,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转身远远地跟在那几个食客的身后。

    宁志恒和山田信睿接着去四处游玩,今天的日程安排是去中山公园游玩。

    这里是汉口最大的公园,园中有水潭和古木,景色虽然不错,但显然有些破败了,宁志恒走了几步便没有了兴致。

    此时毕竟是战乱时节,民生尚且凋零,又哪有闲资去来维持这些公共设施,现在已经沦落成各种小贩苦力的聚集之地。

    山田信睿对此也是无奈,日本军队进入武汉破坏甚大,再加上此时经济情况不景气,市面难免萧条衰败。

    不过在中山公园的东段院墙下面,聚集着不少的摊位,宁志恒走到这里不禁眼睛一亮,笑着对山田信睿说道:“我就打听着这里有一个书画古玩市场,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

    山田信睿这才知道今天宁志恒一开始就选择来中山公园的意图,他左右看了看,说道:“原来先生是喜欢古董字画!”

    此时他心中忍不住暗骂自己的后知后觉,这真是疏忽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所谓投其所好,知道藤原先生喜欢古玩,自己早就找几件珍品送上去了。

    宁志恒在上海的时候,就有收集古玩的爱好,他的眼力极佳,经常能够淘换到好的物件,虽然最后都是送给了黄副局长,可是他也颇为享受其中的乐趣。

    “我在上海的时候,所有的古玩字画店都转遍了,这武汉可是千年名城,留下的古董珍玩一定不少,一定要好好看一看。”

    这里的古董摊位显得比较随意,各种书画摊和古董摊混着摆设,宁志恒兴致盎然地穿行其间,山田信睿紧随其后,其他的保镖和特工逐渐散开。

    武汉城的历史极为悠久,民间流传的宝物甚多,宁志恒仔细地挑选了许久,终于选中了一个明朝永乐年间的官窑精品,缠枝花纹鱼篓尊。

    明朝的青花瓷器,向来以古朴,典雅的造型,晶莹艳丽的釉色,多姿多彩的纹饰而闻名于世。

    而这只缠枝花纹鱼篓尊,尊直口,扁圆腹,通体青花纹饰,里心饰折枝菊纹,肩饰菱形、环纹连续图案,腹饰缠枝花纹,三层纹饰间隔以青花线,状似鱼篓而得名,形式简洁,线条圆润,颇得宁志恒喜爱,看来这一次不虚此行。

    摊主是一位五十出头的老者,看着宁志恒拿着这只缠枝花纹鱼篓尊爱不释手,便伸出大拇指,不住赞道:“先生,您真是好眼力,这只鱼篓尊可是明代官窑瓷器的精品,我这摊上最好的物件就是这件了。”

    宁志恒看了看摊主笑着问道:“这武汉城里的好东西可不多啊!我在这里看了半天,也就是这件器物还能入眼。”

    摊主一听宁志恒的口音有异,不仅不是本地人,而且汉语显得有些不流利,再看到他身后的人,马上就清楚了此人竟然是日本人,顿时脸色一变,语气有些变冷,开口说道:“这里的好东西原本就不多,兵荒马乱的,就是真有好东西也被人抢了。”

    听到这位摊主的语气不善,一旁的山田信睿顿时气恼,他生怕宁志恒不悦,迈步就要上前,却被宁志恒示意拦住。

    宁志恒对摊主的态度并不以为意,心中还暗赞这个摊主还是有几分骨气的,转头笑着问道:“那这只鱼篓尊作价几何?”

    摊主原本也是逞了一时之快,看到山田信睿的脸色不善,也怕惹出一场是非,这些日本人在武汉可是蛮横之极,动辄就是性命难保,于是长吁了一口气,淡淡地回答道:“八百个大洋。”

    宁志恒一听倒是满意,这个价格在上海并不高,可在武汉这里,就显得偏高了不少,不过他对这位摊主的品性很是欣赏,当下点头说道:“那好,就是按这个价钱!”

    此言一出,这位摊主顿时有些后悔,他的开价就比原来设定的多了不少,可没想到对方连价都不还,早知道这个日本人是个冤大头,自己再多要一些就好了。

    宁志恒身上只有美元,付完了钱,将鱼篓尊收好,心中高兴不已,这只缠枝花纹鱼篓尊确是明朝景德镇烧制的官窑精品,虽然明代青花瓷器存世的数量比较大,但像这样的精品确实不多见。

    山田信睿看着宁志恒满脸欢喜之色,不禁用日语说道:“先生,如果您喜欢这些古董,我下令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就是了,武汉城这么大,应该还有这样的买卖场所,一定会让您满意的,用不着花费这些钱财。”

    宁志恒转头看向山田信睿,也是用日语,笑着说道:“山田君,收集古玩古董,最大的乐趣并不是拥有它,更重要的是收集的过程,凭借自己的眼力,花费最小的代价,获得自己喜爱的物品,每一个过程都是一个故事,从中获得极大的快乐和满足感,此间乐趣,不足为外人道也!哈哈!”

    突然,宁志恒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对这些商贩不要惊扰他们,杀鸡取卵的事情不要做,不然以后很难在这市场上找到精品了。”

    “嗨依!”

    山田信睿心中还真有这个打算,被宁志恒点明心中所想,立时点头答应,保证不针对这些古董商贩。

    于是宁志恒接着在摊位上四处寻觅,这里的摊位虽然多,但好东西却难寻,不过宁志恒正是享受这些的过程,直到古玩瓷器没有看到合适的,又转身去看字画摊位,他对书法绘画也极有研究,喜欢的程度不亚于古董文物。

    这个时期的古玩字画虽然也有赝品,但是做旧技术比较落后,宁志恒的眼力精准,这些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最后又收到了一副明朝的名人字画,这才尽兴而归。

    这一天游玩下来,都是颇感疲惫,山田信睿将宁志恒送回了别墅,自己才回到自己的家中休息。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登门拜访,正是武汉警察总局局长麻耀武。

    麻耀武在日本人没有到来之前,原本不过是武汉市武昌镇的一个警察分局的局长,后来武汉会战之后,排名在他之上的几位警察局高官们,都携家带口都撤离了武汉,只有他留了下来,最后被特高课课长山田信睿看中,才被提拔到了武汉警察总局局长的位置。

    所以他自认是山田信睿的一条走狗,对这个新主子很是忠心,各种各样的孝敬自然也是少不了,这一次当然也是携带重礼前来拜见。

    佣人把麻耀武领到客厅等候,山田信睿换了家居的和服,踩着木屐慢慢的走进客厅。

    麻耀武赶紧起身恭敬地顿首行礼,山田信睿点头示意,两个人相对而坐。

    山田信睿淡淡地问道:“麻桑,今天有什么事情吗?”

    麻耀武赶忙取过一个信封,恭恭敬敬地递交到山田信睿的面前,谄媚的笑道:“课长,这是我们查抄反日分子柴国安的家财,产业,商铺等等,我都已经在正金银行换成了本票,不知道您满意不满意?”

    麻耀武是久经市井的老混混,做事情很有些手段,当然不敢自己吃独食,他和日本人接触之下,很快发现,这些看似古板严谨的日本人,其实从骨子里跟以前那些国党的贪官们没有什么两样,无非是钱权二字,所以对他的顶头上司山田信睿,麻耀武是舍得下本钱的,而且效果极好。

    况且这一次侵吞柴国安的家财甚多,送给山田信睿的不过是一部分,大半的好处还是落到了自己的兜里。

    山田信睿拿起信封打开一看,上面的数额果然令他非常满意,其实对于麻耀武的一些伎俩,山田信睿是心知肚明的,只是麻耀武为自己敛财,欺压的又都是中国人,山田信睿并不在意他的手段如何卑鄙,他看中的是结果。

    结果就是他得了实利,中国市民们因为严酷的手段而产生畏惧,最后这个恶人还让麻耀武这个汉奸做了,又何乐而不为!

    “做的很好,麻桑,对于这些敢于宣传和散布反日言论的反日分子,千万不能手软,我们进入武汉已经一年了,现在有些中国人已经忘了我们的严厉手段,又要蠢蠢欲动,很多报刊已经开始出现一些反日的言论,我们绝不能有半点姑息,况且现在大战在即,所有的军力都要奔赴前线作战,武汉这里实力可就空虚了,这里是我们的心腹之地,负责提供给养后勤的后方基地,绝不能出半点问题,所以一切反日的苗头都要在第一时间剿灭,这一次一定要给其他人一个警示,所有的涉案人员都要处死,而且是当众处死,让那些中国人都好好地看一看,胆敢对抗大日本帝国,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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