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信睿的这些话杀气腾腾,他对中国人向来不会有半点手软,麻耀武不由得有些为难,他这一次除了给山田信睿送礼之外,还真是想和山田信睿说一说,想着除了柴国安之外,把其他几个人给卖个好价钱。
麻耀武之前针对的是柴国安,只是一时间不好找别的把柄对付他,这才选择了嫁祸的办法,以宣传和散布反日言论的罪名,抓捕了柴国安和报馆的主编和工作人员。
他的本意是处死柴国安之后,再在其他人身上捞一笔,最后放人就是了,可是今天听山田信睿的语气,好像并不打算放过这件事情。
麻耀武听自己的兄弟任老四说,有人愿意出高价赎出那几个不相干的人,这笔钱也不是小数目,所以看在钱的份上,这才来向山田信睿疏通,现在看到山田信睿并不松口,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试一试。
毕竟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山田信睿拿了好处之后,也是愿意放人的。
“课长,这次的反日事件,柴国安是主谋,其他的几个报社职员责任小一些,现在他们的家属愿意出一笔钱,我觉得这个生意还是合算的,到时候…”
“好了,不用多说了,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山田信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山田信睿知道麻耀武的意思,拿钱放人不是不可以,可是现阶段武汉地区民间的抗日情绪有些反弹,他还真需要杀一些人以震慑那些中国市民。
而且现在日军各部都在整装备战,唯独他的特高课没有作战任务,搞的大家都以为他很清闲,所以上原将军才会把接待藤原先生的任务交给他。
现在他必须也要搞出一些动静来,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柴国安这件事情,他不是不知道,这是麻耀武从中做的手脚,可是仍然下令执行抓捕,并决定全部处死,并不只是贪图其中的经济利益,也有杀一儆百的意思在里面。
麻耀武见山田信睿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多言,说到底他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甚至可以说,他贪婪成性,手中血债无数,这些报馆职员还是他亲自抓进大牢的,如果不是看在钱的份上,他才不会多说一句话,如今看到山田信睿并不同意,除了可惜少了一份好处之外,没有半点愧疚之意。
山田信睿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看向麻耀武,语气和缓的说道:“柴国安家里有没有值钱的古玩玉器,字画之类的物品?”
麻耀武这个时候想都没想,直接说道:“有,必须有,我马上都送过来!”
麻耀武到底心思灵敏的人物,山田信睿直接开口询问,就算是没有,也要必须想方设法搞到手送上门来,不过柴国安在武汉几十年的积累,家中还真藏有不少宝物,现在都在麻耀武的手中。
不过之前他可没有发现山田信睿还喜欢这些东西,日本军人里面,除了一些文化素养较高的军官之外,还真少有喜欢中国古玩玉器的,他们更多的喜欢金条和美元,这些更实惠的东西。
山田信睿显然也是属于后者,他更喜欢保值坚挺的货币现金,不过现在既然藤原先生喜欢,那就另当别论了,自己必须要竭尽所能,讨得藤原先生的欢心,如果顺利的搭上藤原家这棵通天大树,自己以后的前途可以说是一片光明,没看见就算是上原将军一样的人物,也要想方设法的攀附藤原家。
山田信睿听到麻耀武的回答,不禁暗自点头,此人懂事识趣,倒也不枉自己提拔他一番。
山田信睿沉声说道:“你找懂行的行家,仔细挑选一批古玩精品,我要送给一位大人物,记住,千万不要有赝品和次品,不然好事办成坏事,我可饶不了你!”
麻耀武闻听此言,精神一振,在他的眼中,特高课课长山田信睿主管武汉城里的所有治安事务,已经是日本人里面了不得的人物,他口中的大人物,那一定是一位地位显赫的日本权贵。
麻耀武的脑筋反应都不差,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他马上郑重的点头说道:“请课长放心,我现在回去就准备,很快就给您送过来!”
当天晚上,泉叔就得到了任老四的回话,听到自己派去接触的成员带回来的消息,泉叔不禁心急如焚。
他怎么也没想到,地下党组织里的绝对高层,武汉市委的常委成员,竟然会因为一桩毫不相干的,再狗血不过的恩怨,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实在没有比这更冤枉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裴文睿手里有他自己独立掌握的绝对机密,比如一些极为隐秘的联络点和他负责的单线情报员,只有他自己知道隐藏地点的活动经费等等。
泉叔本人也是武汉市委的常委之一,地位与裴文睿相当,他手中就掌握着很多别的常委所不知道的机密,比如说苗勇义,就是他专项负责的绝密情报员,在武汉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苗勇义的存在,如果泉叔出了意外,那么苗勇义就会失联,能不能接回这个组织关系都很难说。
可以说裴文瑞这样级别的高层,手中一定也有类似的情况,他如果真的死在日本人手里,造成的损失是极大的。
泉叔沉声问道:“任老四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只要有钱就没有问题,其他这些人都可以放出来,怎么现在食言而肥,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了?”
负责接触任老四的地下党成员崔安平,也是泉叔手下最得力的助手,他也是一脸无奈的说道:“任老四解释说,是日本特高课课长山田信睿坚持要处死所有的涉案人员,杀一儆百,绝不宽待,麻耀武这么贪婪的家伙,见了钱都不挣,可想而知是真的不可行了!泉叔,我们干脆实施武装营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志被日本人杀害。”
听到他的话,泉叔却是半晌沉思不语,这个决定可不好下。
在日本人的高压统治之下,地下党在武汉城里的力量原本就薄弱,尤其是汉口重镇是日本人重点盘踞的地点,在这里日本的驻军力量极为强大,还有大量收编的伪军和警察各部,以至于地下党之前几乎每一次行动,都是难以逃脱敌人的追杀,而损失惨重的。
现在还要在重兵环伺之下,强行营救人员,困难之大可想而知,可以说只要枪声一响,不付出重大的牺牲,根本不可能把裴文睿营救出来的,甚至就算是付出了重大牺牲,营救行动成功的几率也很小,不到最后关头,他是无法下定这个决心的。
不行,绝不能够硬拼!泉叔觉得还是要从其他方面入手,找出妥善解决问题的方法。
他接着问道:“特高课课长山田信睿,这个人狡猾狠辣,一直以来都是我们组织最大的对手,看来还是要从他这里入手,你们要密切监视山田信睿行踪,对了,还要留心麻耀武的动静,如果事情确实无法挽回,就只能对这两个人动手,胁迫他们放人!”
“是,我马上去安排!”崔安平点头领命并退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宁志恒的别墅里,随身保镖栗原正武也在向宁志恒汇报着今天跟踪那几位食客的情况。
“会长,我远远地跟在那几个人身后,一直跟着他们去了汉口附近的江滩上,他们在那里游玩逗留的时间不长,中午在一家中餐馆吃的午饭,下午两点钟回到了汉口驻军警戒区附近的一处大院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甚至到了天黑,他们也没有出来,估计他们是住宿在这处大院里面。”
栗原正武做事仔细,对宁志恒交代的事情完成得一丝不苟,一直确认工作目标不会再变动之后,这才赶回来向宁志恒汇报。
宁志恒奇怪地问道:“一处大宅院?不是军事设施?”
栗原正武诧异的看了看宁志恒,点头说道:“您说的很对,那的确是一个军事部门,我在那里守着,只见那里进出的大多都是身穿军装的军人,只有一小部分人身穿便装。”
宁志恒接着问道:“知道是哪个军事部门吗?”
栗原正武回答道:“这个我没有细问,不过我向附近的中国商贩打听了一下,那处大宅院以前叫做东园,武汉会战之前,是一个中国人高官的住所,后来举家逃走了,住所就被驻军征收了,现在里面都是军方的人。”
这就全部对上了!宁志恒心神一松,暗自点头,他问清楚东园的具体位置,才上前拍了拍栗原正武的肩膀,笑着说道:“栗原,你做的很好,我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这件事情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嗨依,明白了!”栗原正武赶忙躬身答应道。
看着栗原正武退了出去,宁志恒这才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心中暗自思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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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今天见到的这几位食客,宁志恒一接触就觉察出不对,这几个青壮男子,衣着打扮虽然普通,可是谈吐之中,却与普通的中国市民颇为不同,他们显得更为自信和从容,尤其是对日本饮食习惯和文化非常了解这一点,让宁志恒很快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这些人在生活中一定是长期接触日本饮食文化。
一个人这样,还可以解释,可是几个人都是这样,又怎么解释得通?而且能够有这个条件的人,怎么可能都是普通中国百姓?
尤其是最后,山田信睿颇为肯定的告诉宁志恒,这些人不会有问题,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他很清楚这些人的身份,不会对宁志恒的安全造成威胁,他认识这些人!
山田信睿是日本特高课课长,而在日本情报部门里面,日本特高课是最擅长搞潜伏工作的,他们甚至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培养棋子打入中国社会各个阶层,之前宁志恒抓捕的日本高级间谍木偶和雪狼,都是特高课的棋子。
在这个情报部门里,培养有大量精通中国话的情报特工,以至于日本军队在入侵中国之时,都需要从特高课调集这些精通中文的情报员,配合军方的行动。
所以宁志恒觉得,这些人应该是山田信睿手下的特高课特工,最起码山田信睿是知道他们究竟是哪一个部门的人员。
而且这些人的中国话说的都很流利,且南腔北调各不相同,其中有三个人是北方口音,分别是东北口音和北平口音,最夸张的是,另外两个人竟然使用的是重庆地区的川音,这让宁志恒吃惊非小。
要知道,培养一个日本特工学习汉语,并且想要熟练的运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这需要花费长时间的学习和训练,而且日本特工的汉语大多都是从中国最早沦陷的北方地区学习的,可以说绝大部分日本特工的汉语都是北方口音,直到淞沪战争之后,才开始接触并学习中国的南方语言,能够流利的使用南方语言的日本特工并不多。
而远在西南边陲的四川重庆地区,它的川音更为少见,就是宁志恒在四川停留过两个月,才相对的熟悉一些,而这些日本特工却能够熟练的使用这种川音,这绝对是不正常的。
只有一个解释,日本人正在有意识的训练特工学习四川重庆的语言口音和习惯。
至于用来做什么,当然是一目了然,肯定是将要被派往重庆地区执行特殊任务,否则根本用不着下这么大的力气,去学习极为偏门的重庆口音。
将所有的一切联系在一起,宁志恒又岂能放过这个机会,他要找到这些日本特工的落脚点,从而掌握他们的一些材料,等以后这些特工潜伏入重庆之后,就可以有迹可循,方便抓捕这些潜伏特工。
第二天的早上,山田信睿就早早的等在别墅的客厅里,准备陪同宁志恒出去游玩,宁志恒梳洗之后,来到客厅相见。
“先生,您今天打算还去古玩市场吗?我昨天打听了一下,在汉口东街那边也有一个古玩市场,不过那里的古玩市场比较正规,听说有不少的精品,那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知道宁志恒喜欢古玩字画,山田信睿为了投其所好,早早的就做下了功课,打听好了一切情况,准备和宁志恒再去逛古玩市场。
宁志恒笑着说道:“山田君,还是你懂我的心思,不过我们今天先去汉口江滩去转一转,我一直听说那里的风景不错,然后再去东街,反正距离也不远。”
宁志恒所处的位置也正是汉口镇的中心地带,也是日本驻军的军营附近,都是在江滩不远处。
“那好,那就先去江滩看一看!”
两个人一起出了门,赶往江滩观赏景色,来到汉口江滩,此处也是武汉最繁华的街区,与武昌黄鹤楼隔江相望,长江之上百帆争流,沿江都是以前的租界区,高楼林立,各种西式特色建筑错落有致。
宁志恒不由得点头赞道:“此处的繁华景致倒是和上海的黄浦江滩相仿,当真是难得。”
山田信睿也是颇为赞同,笑着答道:“先生说的没错,当初我初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有这种想法。”
两个人在此游览了半天之后,宁志恒兴致盎然,步行向江口东部走去,不多时来到一处街道上,宁志恒左右看了看,说道:“我是有些乏了,大家歇一歇脚。”
此时路边还有几家商铺和卖凉茶路边摊,宁志恒就地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山田信睿也在一旁坐下,一行人跟在宁志恒的身后走了一上午,也是有些乏了,都要了碗凉茶坐下歇脚。
大家休息了片刻,宁志恒指着对面不远处,一座灰白院墙的大宅院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看着院落可不小!”
山田信睿看了一眼,笑着回答道:“这里原来叫作东园,据说有上百年的历史,是武汉最好的大宅之一,我们到来之前,是中国武汉政府一位高官的居所,后来被我们征用了,目前作为我们特高课的训练部门和特工宿舍,先生可以进去参观一下。”
听到已经被特高课征用,宁志恒显然有些失望,摆手说道:“算了,我们还是去东街去看古玩市场,也许今天会有好的收获。”
山田信睿看宁志恒没有兴致参观,也就不再多说,宁志恒将四周的环境暗自记在心里,等大家歇息完毕,便起身前往东街的古玩市场。
接下来的这几日都是如此,宁志恒和山田信睿把附近的几个古玩摊点都转了一遍,武汉城里的好物件还真有不少,宁志恒收获颇丰。
麻耀武也从各处搜刮来一批古玩,找来当地最好的行家鉴定后,送到了山田信睿的家中,山田信睿转送到宁志恒的手中,这批古玩的价值珍贵,都称的上是精品,让宁志恒欣喜非常,这也迅速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非常的亲近。
一间安全屋内,泉叔正在听取崔安平的汇报。
“这几天来,我们分别对麻耀武和特高课课长山田信睿的行踪进行了调查,他们的动作都有些异常,首先是麻耀武,他前几天到处搜刮古董字画,从几家古董店里强行低价收购了不少精品,还把紫云轩的刘掌柜给带回家中,我们私下接触了一下,刘掌柜说,马耀武的家中有不少古董,要求他鉴定并挑选出来出价值最高,品相最好的古董字画,但具体的用途不详。”
“那山田信睿有什么动静?”
“山田信睿这几天都没有上班,每天都是带着一些日本特工,一身便装出行,在武汉各镇到处游览。”
泉叔的眉头皱起,诧异的问道:“到处游览?这个日本鬼子在武汉城待了这么长时间,对武汉原本就很熟悉,现在大战将起,他怎么有心情做这些事情?”
崔安平接着说道:“并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在游览,而是在陪同一位年轻人,这个年轻人身边也带着一些随员,也是便衣出行,值得注意的是,山田信睿对这个年轻人态度极为恭敬,一切都是以这个人为中心,好像是在为这个年轻人做向导,陪同他游览武汉城。”
这个情况一下,引起了泉叔的注意,这个年轻人一定大有来头,让日本特高课课长山田信睿都小心侍奉,到底是谁呢?
“他们的行踪有没有规律?具体是在哪里游览逗留?”
“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汉口镇,都是各地的名胜景点,不过他们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古玩市场,几乎每天必去,江口镇的几处古玩市场,他们都去过,那个年轻人多次出手,收购了几件古董,看样子对古董字画非常的喜爱,结合我们之前对麻耀武的监视调查,很有可能麻耀武收集古董字画,也是为了送给这个大人物。”
崔安平的调查,让泉叔不禁心头一动,一个让山田信睿都俯首贴耳的大人物?还非常喜欢中国的古董字画?这其中是不是有一些可以借助的地方?
思虑了良久,泉叔接着问道:“这个年轻人的表现怎么样?有没有仗势强买的现象?”
崔安平摇了摇头,回答道:“我找过几个商贩问过,这个年轻人态度很是客气,出手也非常阔绰,几乎是看中之后就高价成交,根本不在乎钱财,不过他的眼光非常好,挑选的都是精品,看得出也是一个行家!”
泉叔手托着下巴,仔细思考着,也许这是一个好的突破口,这个年轻人既然如此喜爱古董,自己只要投其所好,以珍稀的古董打动他,也许可以让他出面说一句话,那么一切都可以安全解决。
这样的解决方式,既可以安全的将裴文睿解救出来,还可以保留他的掩饰身份,许多社会关系都可以保留下来,解决了很多安全隐患。
“对了,派人去探视的情况怎么样?”泉叔接着问道。
崔安平点头回答道:“我们打点了一个老狱警,我陪着裴夫人进去一趟,送了些衣物,目前来看没有问题,裴先生和其他几位报馆职员都没有受刑,看来对方并没有其他的企图,确实是一场无妄之灾!”
泉叔问道:“有没有异常的情况?没有引起怀疑吧?”
崔安平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没有,我们去的时候,还有一位报馆职员的家属也去找了门路去探望了,警察局的人并没有刻意隔绝与外界的联系。”
崔安平的话让泉叔终于放下最后一块石头,如果敌人真的认为被捕人员有问题,在得到口供之前是不会让人犯与外界接触的,以防止对方通风报信,到手的鸭子飞了。
现在被捕人员没有受刑,还可以和外界的家人接触,那就足以说明裴文睿的身份没有暴露。
这样很多人员就不用撤离了,损失也可以避免,要知道安排一个长期的掩饰身份也是非常不容易的,更何况是一整条工作线。
那剩下来的就是如何营救的问题了?其中的操作要好好地设计一下。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需要一个能够吸引这个日本年轻人的珍贵古董,这个年轻人既然是行家,找个赝品弄虚作假,只怕是不行了,万一让此人看出破绽,事情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可是组织的活动经费都不足,又怎么可能有这么珍贵的古董,只能花钱去购买,说不得还是要把刚刚准备的那笔巨款派上用场了。
泉叔断然命令道:“你马上去打听哪里有珍贵的古董字画,不要怕贵,只要能够打动日本人,动作越快越好。”
崔安平马上点了点头,但很快就有些诧异地看向泉叔,为难地说道:“泉叔,这样的古董需要的可是不是小数目,我们的资金有限,我怕…”
泉叔打断了崔安平的话,沉声说道:“资金我来想办法,你在武汉的时间长,发动你的关系,尽快去找,现在时间不等人,别到时候日本人下毒手,我们可就追悔莫及了!”
“那具体怎么操作呢?裴先生的家人只有裴夫人在武汉,总不能让裴夫人出面吧,她不是我们的同志,也没有这个能力。”
泉叔仔细想了想,一拍桌案,说道:“这次行动不能出半点纰漏,还是我亲自去会一会这个日本人。”
这几天来,宁志恒几乎把武汉城内的古玩市场都转了一遍,收获很多。
他这么长时间以来,都很少有这样清闲的时间,难得放松放松,一时间有些乐此不疲。
山田信睿也知道宁志恒的喜好了,每天殷勤备至,陪着宁志恒不敢怠慢。
二天之后,宁志恒和山田信睿又到来了中山公园附近那片古董市场上闲逛。
宁志恒边走边和山田信睿闲聊着:“山田君,我这一次来武汉,有劳你的款待了,以后有机会去上海,请一定通知我一声,到时候你我好好聚一聚!”
山田信睿这段时间和宁志恒相处的极为融洽,两个人之间的谈话显得随意了很多,听到宁志恒此言,也笑着说道:“先生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说实话,我平时也很少有时间放松一下,这一次倒是借了先生的光。”
宁志恒点了点头,随手从一个摊位上取过一枚玉器,端详了片刻之后,又放回了去,接着说道:“山田君,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我沟通,我虽然远在上海,但还是能说上一两句话的,请不用客气。”
宁志恒的话让山田信睿大喜过望,他这些天来刻意地讨好,花费了这么多的功夫,不就等的是这句话吗?现在终于得到了藤原先生的认可,以后就等于多了一道护身符,别的不说,单是上原将军那里,就会对自己高看一眼,对以后的前程大有好处。
他赶紧躬身一礼,嘴里连忙说道:“多谢先生的看重,以后定为先生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宁志恒哈哈一笑,摆手说道:“言重了!山田君,我们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两个人边走边聊,不多时把附近的摊位转了一遍,宁志恒不由得有些失望的说道:“精品难寻,看来近期内,这里是难有什么收获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蹲在路边的一个清瘦老者引起了宁志恒的注意,这个老者身穿长衫,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怀里抱着一个花布包裹。
宁志恒注意他,是因为这个老者的目光几次地向他看了过来,目光倒是没有恶意,反而颇有几分焦急和畏惧。
宁志恒忍不住有些好奇,这位老者身材消瘦,气质儒雅,根本不像是一个文物贩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这位老者有些眼熟,可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宁志恒的眼力和记忆力是非常惊人的,只要他见过并接触过的人,只要稍微有一点印象,那就很难忘记。
可是这位老者给他的感觉很奇怪,让宁志恒一下子就提起了兴趣,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老者。
看到宁志恒把目光扫向了自己,老者终于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向宁志恒走了过来。
山田信睿和木村真辉也把目光看向了这位老者,老者在距离宁志恒数米之远,及时地站住了脚步。
他嘴里哆嗦了两下,身子前倾,将花布包裹抱在身前,最终鼓起勇气,哆哆嗦嗦地开口说道:“这位先生,我这里有一个好,好物件,不知道您,您有没有兴趣?”
宁志恒看到老者及时停步,保持着距离,便看出此人颇知分寸,也没有恶意,便笑着点头答应道:“这位老先生,如果你真的有好东西,请尽管拿出来,我一定给你一个好价钱。”
老者急忙点头说道:“那就请您看一看,这可是我的传家之宝,不是确实有难处,我绝不会拿出来的!”
说完,他将花布包裹放在一旁的一个石台之上,慢慢地将包裹解开,这个时候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就是附近的摊主和一些逛古玩市场的顾客也把目光看了过来。
山田信睿和木村真辉等人上前两步,隐隐把宁志恒挡在身后。
中年男子将包裹里的一个檀木盒露了出来,解开一层厚厚的细绵,一尊晶莹无瑕的白玉观音展现在人们面前。
所有人的眼睛顿时一亮,宁志恒快步来到近前,他没有伸手去拿,而是示意老者将手拿开。
老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后退了一步,将身子让开,方便宁志恒鉴赏。
宁志恒慢慢地俯下身子,眼睛凑近了白玉观音,仔细地观察玉质,鉴别真伪。
这尊白玉观音高约十六公分,造型与普通的观音像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单手指印,手托白玉瓶与长生柳,面容慈祥肃穆。
不过一般的玉观音雕像,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尺寸,像这样一大块玉材本身就是极为难得。
观看良久之后,这才伸手小心地从檀木盒中取出白玉观音,手臂抬高,映对着阳光仔细地观看。
这个时候附近的一些顾客和摊主也被这尊白玉观音所吸引,脚步移动也凑了过来,木村真辉赶紧一挥手,几名保镖和特工将其他人隔离了开来。
宁志恒仔细观察了半天,终于确认这尊白玉观音的质地温润细腻、属于难得一见的上品暖玉,雕刻手法技艺也是高超,造型逼真,栩栩如生。
“好,非常好,可谓玉声清越,玉质纯粹!”宁志恒忍不住点头赞道。
这尊白玉观音无论从雕工,玉质,还是尺寸上都是难得一见精品,从雕刻风格上来说,最少也是明初时期的作品。
良久之后,宁志恒转头看向老者,轻声问道:“老先生,这尊白玉观音,我非常的满意,请问作价几何?”
老者看到宁志恒对这白玉观音爱不释手,这才把心放下,他小心翼翼地上前,躬身说道:“这位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看着老者的表情,这是怕财要露白,宁志恒点头说道:“是该如此。”
说完,宁志恒将白玉观音小心地放入檀木盒中,老者上前将檀木盒收好,捧在怀中,跟在宁志恒身后走出了古玩市场。
其他顾客和摊主都是暗叫可惜,这么好的物件,只远远的看了一眼,都是相互交头接耳,私下议论起来。
宁志恒带着老者来到附近的一座凉亭处,木村真辉带人上前将凉亭中的闲杂人等赶了出去,宁志恒端坐在石凳上,伸手示意老者坐在对面。
老者躬着身子道了声谢,坐在宁志恒的对面,目光紧张的宁志恒身边的众多保镖,生怕这些人心生歹意,谋图怀中的宝物。
宁志恒不由得有些好笑,对面这位清瘦老者,虽然表现得小心谨慎,目光闪烁,可是一路行来却身形挺直,脚步平稳,在细节上没有半点紧张的肢体动作,宁志恒可以肯定对方绝对没有外表表现的那么焦虑和不安。
更重要的是,他终于回想了起来,对面这位老者究竟是何许人也!
说起来这位老者宁志恒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当初,宁志恒刚刚加入军事情报调查处时,接触的第一件关于红党地下党组织的案件,目标人物就是眼前这位老者。
当时上一任影子路明被红党的叛徒张培出卖,最后牺牲在宁志恒的面前,对此,宁志恒下令追查叛徒张培的行踪,最后终于在党务调查处的一处安全屋里找到张培。
宁志恒亲自出手击杀了张培,并从他那里找到了一份极为机密的调查资料,这份调查资料的目标人物,就是已经暴露的南京地下党的市委常委,负责药品情报线的常委,中康中药店的老板吴泉江。
当时党务调查处对吴泉江的调查非常的彻底,里面有吴泉江的多张照片,还有他的商业往来,个人喜好和习惯等等。
所以宁志恒是对吴泉江的容貌是有印象的,之后他还亲自出手,从党务调查处的特工们手中救出了吴泉江,只是当时情况危急,匆匆见了一面就分开了。
今天见到的吴泉江比之以前消瘦了不少,人也显得老了许多,不过宁志恒的记忆力惊人,对人的脸部特征,识别得极为精到,在仔细观察多时的时候,最后终于确定下来了,这个老者就是失踪多时的吴泉江。
没有想到今天竟然在武汉见到了此人,吴泉江其人,是老资格的地下党员,红党地下党组织的高层。
这样的人物,宁志恒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他真是来倒卖古董文物的,而且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把这尊白玉观音卖给自己,他蹲在路边一直守候着自己,等待着自己出现,甚至并不掩饰自己的意图,这又是为什么呢?
是靠近自己意图行刺?当然是不可能,自己的身边保镖护卫众多,敢向他行刺,行刺者绝对是有来无回,吴泉江的地位重要,地下党不会让他来执行这样危险的任务,况且他根本不具备这样的行动能力。
宁志恒静静地看着吴泉江,挥手示意其他人都退出凉亭,只留下山田信睿和木村真辉站在自己的身后,然后开口问道:“老先生,不知道你打算多少价格出手此物呢?”
吴泉江状似小心地看了看宁志恒,又看了看其他两人,欲言又止,宁志恒哑然一笑,直接问道:“老先生,还请直言!”
听到宁志恒的话,吴泉江终于下定决心,轻声吐出一句话:“先生,这尊白玉观音我不卖,我想直接送给您!”
此言一出,不由得让大家都是一愣,好在宁志恒心中有所准备,他微微一笑,手掌放在石桌上轻轻的拍两下,开口问道:“老先生,你果然不是卖古董的,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是别有所求啊!只是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是不是太冒失了?”
吴泉江赶紧起身,向宁志恒解释道:“我不知道您的身份,但是我知道这位山田先生的身份,我知道您一定不是普通人,我今天是特地来为您送上这尊白玉观音的。”
吴泉江的话中之意很清楚,他也说得非常坦白,自己的确是有备而来,不过他这样说,反而让大家放下心来,一旁的山田信睿眼睛冷冷地盯着吴泉江,也是想要看一看,这个人送白玉观音,到底有什么目的?
宁志恒单手一伸,示意说道:“看得出来,你的确是用心了,请具体说一说,只要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我们一切都可以谈。”
话语之间表现出来的自信让吴泉江心中大喜,这个年轻人的态度表明他的地位足够显赫,今天的事情极有希望办成。
“老朽姓曾,有一位至交好友,名叫裴文睿,是楚文日报的主编,……”
吴泉江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吴与裴文睿相交多年的至交,把裴文睿无端卷入这次宣传抗日的事情一一和盘托出。
“事情就是这样,先生,我这位老朋友为人胆小怕事,谨小慎微,他怎么敢做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再说他也不是这家报馆的老板,很多事情他也做不了主,那位麻局长和报馆老板之间也颇有嫌隙,其中只怕有不少隐情。
我听说就为这个事情,皇军还要处死他,无奈之下,这才取出我的传家之宝,献给先生,只求您给他留一条活命,放他出来。”
听完吴泉江的这一番介绍,宁志恒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别人他不知道,但是这个报馆主编裴文睿,一定是地下党的成员,山田信睿要下令处死裴文睿及其他报馆职员,吴泉江只好冒险用古董走自己的路子,试图解救同志。
想到这里,宁志恒当然会予以配合,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自然要伸手拉同志一把,有了这尊白玉观音,也就有了很好的借口介入此事,相信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意图。
宁志恒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山田信睿,开口问道:“山田君,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山田信睿这时清楚了状况,原来是那几个被一起抓来的报馆职员的家属找上门来救人了,他们走麻耀武和自己的路子不通,于是便把目光转到了藤原先生身上,不得不说,这些人还真是找对人了,用贵重的古玩文物当敲门砖,一下子就找到了藤原先生的弱点。
他本来前两天就准备公开处死这些中国人,到时候他亲自主持执行,给那些中国市民一个警示,可是这几天都陪伴着宁志恒的身边,所以这件事情就耽误下来了,现在却冒出一个送白玉观音的家属。
这时候山田信睿听到宁志恒的询问,他不敢隐瞒,只好点头称是,并开口解释道:“我们特高课是负责管理民间舆论和宣传的主要部门,所以这件事情是归我负责,事情的情况也大致相同,楚文日报竟然刊登头版篇幅的反日文章,影响甚坏,所以我打算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部处死,给那些中国人一个教训。”
宁志恒此时如何能让他如愿,他看着山田信睿沉声说道:“事情的谁是谁非,我也不想问,只是就目前来看,这些报馆职员并不是主犯,曾老先生为救挚友,不惜拿出家传宝物,这一份真诚为友的心意我很敬佩,我看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只诛首恶,余者网开一面,如何?”
宁志恒干脆把除了柴国安的所有人就给放了,不然只放裴文睿一个人未免太招眼了,而且那些报馆职员也是中国人,自己能救一个算一个。
只是那个柴国安就只能自求多福了,如果所料不差,这么些天过去了,他的家产估计早就被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们啃食干净,真要是把他放出来,自己一走,只怕他也是难逃一死。
再说吴泉江的口中也很清楚的表达出来,此事是报馆老板柴国安和和警察局长麻耀武之间的恩怨,和地下党没有关系,自己没有必要冒险揽上身。
山田信睿也是害怕宁志恒把柴国安都一起放出来,柴国安的家财都已经分食干净,就是他的家人们也都被抓到城外的铁矿山上当劳工了,可谓是覆水难收,这个时候把柴国安放出来,吞到肚子里的肉怎么吐出来?
可是藤原先生的话,他又不敢违逆,好在现在听到宁志恒的话,并没有追究是非之意,也只是想把其他不相干的人放出来,顿时心神一松,赶忙点头答应道:“一切听从您的吩咐,只诛首恶,余者不问,我马上下令放人。”
说完,他挥手示意喊来一个日本特工,仔细叮嘱了几句,那名特工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然后山田信睿又转头向宁志恒禀告道:“先生,警察局马上就会放人。”
宁志恒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吴泉江,笑着说道:“曾老先生,人我已经放了,那这尊白玉观音我可就笑纳了,你我也算是两清了!”
吴泉江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的顺利,在之前的设想中,能够把裴文睿一个人解救出来,就已经是万幸了,可是站在这个年轻人轻飘飘的一句话,所有无辜的报馆职员都得以逃出生天,捡回一条性命,这个结果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
他赶紧手中的檀木盒轻轻地放在桌案上,伸手向宁志恒示意,口中感激地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曾某多谢先生的厚意,我也代那些职员谢过先生,现在这尊白玉观音就是您的了!”
宁志恒闻言是哈哈一笑,他伸手接过檀木盒,打开之后,再次观赏白玉观音,目光毫不掩饰喜爱之色,显然在这位权贵的心目中,那些报馆职员的性命只怕连这尊白玉观音的一个手指都不如。
观赏良久,他才轻轻地将白玉观音放回檀木盒中收好,向吴泉江微微点头示意,笑着说道:“曾老先生,今日一见,我甚感欣慰,以后山高水远,来日方长了!”
说完,顿首致意,在一行人簇拥下,快步离开了古玩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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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志恒既为吴泉江解决了一大难题,又得到了这尊白玉观音,心中自然欣喜。
山田信睿在一旁看到宁志恒对这尊白玉观音爱不释手,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对古玩的喜爱,并没有并没有想到其他方面。
他笑着说道:“先生今天可算是不虚此行,过段时间我们过江去武昌镇看一看,听说那里也有一个不错的古玩市场,一定会大有收获的。”
宁志恒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中国历史悠久,地大物博,像这样的好宝贝不知有多少,只怕穷尽我一生,也难收取其万一,这一次在武汉有如此多的收获,山田君你辛苦了!”
山田信睿赶紧诚惶诚恐的答道:“都是我应该做的,先生客气了。”
宁志恒停了片刻,微微思索了一下,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白玉观音,接着说道:“山田君,这位曾老先生用这尊白玉观音换了他好友的性命,也算是重信重义之举,观音乃慈悲之佛,佛家最重因果,我收观音,担了这份因果,就要保这些人的平安,所以你不可事后再去找这些人的麻烦,明白了吗?”
宁志恒生怕这一次吴泉江落在山田信睿眼中,引起他的注意,如果要追究下去,很有可能找出地下党组织的行踪,干脆借这尊白玉观音说事,告诫他不要事后算账,想来山田信睿因为自己的缘故,应该不会去多事。
山田信睿听到宁志恒的吩咐,心头一凛,赶忙点头答应道:“请先生放心,这些中国人在我们眼中不过都是蝼蚁,即使您不吩咐,我也绝不会去找他们。”
“不过求个心安罢了!”宁志恒点头一笑。
两个人兴致盎然,又去了几处值得游玩之处,这才结束了今天的行程。
山田信睿把宁志恒送回别墅,宁志恒却是兴致不减,让厨房准备了些酒菜,两个人一起用了晚餐,小酌几杯,关系更显亲近。
酒过三巡之后,宁志恒不由得有些感慨地说道:“山田君,此次来到武汉这二十天,是我这些年最清省舒心的日子,都是要多谢山田君的陪伴了!”
说完又是举杯相邀,山田信睿也赶忙举杯同饮,陪着笑脸道:“先生既然喜欢这里,不妨多逗留些日子,只是这武汉到底不如大上海,那才是中国乃至远东最繁华的所在。”
宁志恒叹了一口气,将酒杯放在桌案上,山田信睿赶紧拿起酒壶,为宁志恒斟满酒杯。
“上海确实是个好地方,算得上是中国精华荟萃之处,不然我也不会选择在上海开创藤原会社,只是现在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搞得乌烟瘴气,乱成一团,你知道我临来武汉的时候,上海的治安真是混乱不堪,中国特工的活动猖狂之极,枪声爆炸声不绝于耳,为什么我这个时候来武汉,还不是躲个清闲,哎,现在搞的我都不敢回去,也不知道现在上海的情况怎么样了?”
宁志恒脸色微红,显得有些醉意,语气也颇为无奈,好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诉苦,显然已经将山田信睿当做知己亲信之人。
山田信睿不由得受宠若惊,他心中欢喜自己和藤原先生已经可以推心置腹的谈话,这是藤原先生完全信任自己的表现。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身子前倾,轻声的说道:“上海是我们华中的大本营,没有想到竟然已经混乱至此,不过,先生,我听说目前上海的局势有所改善,中国特工已经遭受了重创,治安情况也在向好的方面发展,您不必太过忧虑。”
宁志恒一听,顿时心神一震,他看向山田信睿的目光有些疑惑,开口问道:“你远在武汉,怎么知道千里之外的上海局势?”
山田信睿赶紧说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就在两天前,从上海特高课转过来了四名中国特工,调入我们武汉特高课密侦队,据他们所说,目前上海中国特工损失惨重,大量人员被逮捕,他们就是原军统上海站成员,被新政府的特工总部抓捕后投降过来的,因为他们之前就是军统武汉站成员,对武汉的情况非常熟悉,所以特意转来武汉,协助我特高课打击中国地下组织。”
山田信睿的一番话,立时让上宁志恒浑身一激灵,原本佯装的几分酒意,一下子就挥之而去。
自己离开上海不过二十天,可是局势竟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之前还能打得那些新政府的汉奸政客们不敢露面的军统站,怎么会突然损失惨重,这里面到底出现了什么样的变故?
而且山田信睿言辞凿凿,说的有根有据,宁志恒是清楚的,上海军统站成员全是王汉民从武汉站带过去的特工,这一次大量被捕,肯定会有一定比例的人员投降汪伪政府,这些人战前长期在武汉工作,对武汉站极为熟悉,他们认识以前的同僚,知道隐蔽的安全屋和据点,就算是大战之后武汉站会有所变动,但人员不可能全部更换,安全屋和据点也不可能全部舍弃,日本人肯定会借用这一点,把一部分变节成员派往武汉针对军统站,这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记对武汉站极有威胁的杀招,宁志恒必须要搞清楚具体的情况,提前做出应对。
他略显诧异的问道:“你是说特高课有刚从上海转过来的中国特工,他们知道上海目前的形势?”
山田信睿点头确认道:“是两天前刚刚调入的,而且上海方面说,之后还会继续调回来中国特工,这些特工都是战前就在武汉工作的人员,对清剿武汉军统站会有极大的帮助,先生,我明天把他们叫过来,您可以仔细询问他们具体的情况。”
宁志恒沉声说道:“那就太好了,我离开上海有段时间了,正想知道关于上海的一切情况,不过,不用特意叫他们过来,我这段时间运气不错,明天打算先去东街的古玩市场转一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回来的时候再顺道去你的特高课,问一问就可以了!”
“嗨依,一切听从您的安排!”山田信睿点头答应道。
与此同时,在一处安全屋里,刚刚获救的裴文睿正在和吴泉江两个人相对而坐。
刚刚经历过牢狱之灾的裴文睿,因为没有受到刑讯,精神状态还算不错,他摸了摸刚刚剔干净的胡须,忍不住苦笑道:“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真应了那句话,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我出来的时候,听那个老狱警说,这一次原本是要把我们这些人全部杀害的,能活着出来真是万幸!”
吴泉江微微一笑,不禁有些感慨,这一次营救行动出奇的顺利,他也是颇为庆幸,开口说道:“确实是万幸,我们之前疏通关节,可是日本特高课课长山田信睿坚持要处死全部人员,被逼无奈,我都要准备武装营救了,可最后柳暗花明,还是找到了一个办法,总算是把你救出来了,不仅如此,还把其他几位职员都一并救出,总算是一番辛苦没有白费!”
裴文睿出来之后还是没有清楚具体的情况,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老吴,你是怎么做到的?山田信睿那个鬼子我们都清楚,凶狠狡诈,可不好对付。”
吴泉江便把具体的营救过程叙述了一遍,最终打趣说道:“老裴,你可欠我一个传家之宝,那可是上好的暖玉观音。”
没想到裴文睿闻听此言,竟然当真了,他不由得有些愧然,双手一摊,苦笑道:“老吴,竟然赔上了你家传之物,这个人情我可是欠大了,可是我也是两袖空空,只怕是还不了你了。”
吴泉江闻听此言,不禁哈哈大笑,他指着裴文睿说道:“我们这些人,都是一身的穷命,哪里有什么传家之宝?那是我去武昌最大的古董店三宝斋,花了一万美元,把他们的镇店之宝买了下来,不然如何能够打动那个小鬼子,那个日本人可是个大行家,只一伸手就知道这暖玉观音的贵重,我一提要求,他二话不说,直接让山田信睿放人,事情才会这么的顺利。”
“一万美元!”裴文睿不禁脱口而出。
他没有想到这一次花费了这么多,现在民生不济,民众生活尚且困难,又有多少人能有闲钱购买古董,所以古董行业并不景气,古董持续的走低,而同时美元作为目前世界上最坚挺升值货币,购买力比之前几年翻了好几倍,在中国,一般人家手里根本没有美元。
所以裴文睿也没有想到,那尊白玉观竟然如此的珍贵,这让他的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其实当时的情况紧急,为了早一日解救出裴文睿,吴泉江催促的很急,崔安平打听到三宝斋有这尊白玉观音,就着急上门购买,因为时间紧张,所以没有多讨价还价,买家吃了些亏,不过也幸亏这样,如果再晚两天,只怕山田信睿就要动手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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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泉江看到裴文睿的脸色,知道他心中所想,便笑着安慰道:“老裴,你不要多想,我们红党党人一身孑然,钱财不过身外之物,是我们达成目标的工具,只要能够把你救出来,就是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裴文睿摇头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以我们组织现在的经济状况,拿出这么多钱来实在太困难了。”
他是知道地下党现在的处境,为了营救自己凑足这笔钱一定要相当不容易的。
吴泉江当然不能告诉他,这笔资金是别有出处,他再三安慰裴文睿,让他安心,不要过于在意此事。
不过他心中也是大定,有钱就是好办事,以前自己手里紧张,很多需要做的事情做不到,以后苗勇义可以长期提供一笔资金,看来可以着手处理了。
第二天,宁志恒照例还是和山田信睿去东街古玩市场转了转,然后赶往武汉特高课,去见那几个从上海调来的特工。
其实宁志恒之所以找借口前来特高课,也是想实地看一看,自己能不能在这里寻找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有时候,很多情报都是可以从细节处分析出来的。
山田信睿之前早就准备好了了一切,等到了特高课,一切工作秩序肃然,井井有条,让宁志恒很是欣赏,连连夸赞山田信睿做事能力出众,让山田信睿欣喜不已。
参观良久之后,山田信睿带着宁志恒来到特高课附近的一栋办公楼。
“这里就是我们特高科下属的秘密侦查分队,这里的人都是中国人,他们的来源很复杂,良秀不齐,但对我们的事业很有帮助,很多反日分子都是他们挖出来的,还算是比较得力。”
宁志恒点了点头,这个秘密侦察分队类似于上海特高课的特工侦缉处,都是特高课的外围组织。
办公楼前早就等候着几位密侦队的干部,他们听到山田信睿前来,就一直等在这里。
看到宁志恒和山田信睿走近,几个人赶紧上前相迎,簇拥着宁志恒走进了这栋办公楼。
宁志恒左右看了看,开口问道:“人在哪里?”
山田信睿闻言看向一位中年男子,沉声问道:“宋成化他们在哪里?”
这名中年男子是密侦队的队长,他赶紧快步向前,指着旁边一个房间介绍道:“这里就是他们的办公室。”
说完推开房门,宁志恒当前一步走了进去,这个时候屋子里正有四个男子正在处理手中的文件,看到一行人走了进来,赶紧起身看了过来。
山田信睿上前指着这四个人,向宁志恒介绍道:“就是他们四个人,先生有什么事情可以尽管问他!”
说完,他一挥手,这四个人忙不迭地跑到近前,等候下一步的指令。
山田信睿对他们严厉的说道:“这位是上海藤原会社的会长藤原先生,我想你们从上海来,应该知道藤原先生的身份尊贵,他会询问你们一些关于上海的一些情况,你们要详尽地回答先生的问题,明白吗?”
这四个男子一听山田信睿的介绍,都是面露惊诧之色,其中为首的男子仔细打量了一下宁志恒,又赶紧把头低了下来。
宁志恒挥了挥手,山田信睿等人知道他的意思,便都退出了办公室。
宁志恒坐在座位上,冷眼看着这四个人,开口问道:“你们都是刚从上海调到武汉的?”
为首的宋成化赶紧躬身回答道:“是,卑职等是前天刚刚调入武汉密侦队的。”
宁志恒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我听说上海如今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了?中国特工损失惨重?你们具体给我说一说。”
四个人相视一眼,还是宋成化首先开口介绍起来。
原来目前上海的局势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就在宁志恒走后不久,上海站又组织了一次大的行动。
为了阻止汪伪政府的第六次代表大会的召开,吴华荣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方案,那就是准备在汪伪政府召开大会的时候,在会场进行一次大爆炸,将这些卖国汉奸们一网打尽。
这一次大会的开会地点,不是在别处,正选在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会议大厅。
汪伪政府这么选址也是有他的考虑的,目前上海中国特工日益猖獗,汪伪政府的这些汉奸们人人自危。
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是汪伪政府的专属情报机构,丁墨和李志群都是经验丰富,老奸巨猾的特工,他们的老巢自然是戒备极为森严,在这里召开六大,安全上是可以保证的。
王汉民和吴华荣经过多方设计考虑,明里渗透不进去,就决定采用挖掘爆破的方法,从七十六号外围挖一条地道,直接挖到会议大厅下面,然后安放大量的梯恩梯炸药,就在开会的那一天,点燃炸药,将所有的人都送上天。
他们仔细勘察地形,最后选中了距离开会大厅最近的一处院落,然后高价租了下来。
然后每天进行挖掘作业,本来这个计划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也很具备可行性,可惜的是,丁墨和李志群的警觉性极高,他们早就把附近住户的情况都调查很清楚,并定期进行复查。
刚刚挖掘了一个星期,就被七十六号的特工们注意上了,在经过几天的监视之后,他们查获了每天往外运泥土的车辆,并抓捕了运输的人员,很快一个诱捕的计划制定完成。
最后的结果就是所有参加这一次行动的中国特工几乎是全军覆没,上海站行动队长魏学海当场牺牲,留在上海市区的四十多名的特工,尽数被杀被捕,经过一番严刑拷打,最终有二十多名上海站特工投降,上海站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这一次的损失甚至比上次销毁法币行动中损失的上海站特工还多。
上一次损失最多的还是外围的忠义救国军将士,真正上海站特工也不过损失了十几名,可是这一次,直接就把上海站的行动队打掉了大半。
并且情况还在持续恶化之中,通过投降人员的口供,七十六号的特工很快掌握了几个藏在公共租界的上海站占据点,他们通过收买和拉拢的手段,纠集了一批公共租界的青帮分子,潜入公共租界,实施了突袭。
结果原本以为隐藏在租界安全地带的上海站和刺杀队,根本措手不及,一夜之间,被杀的七零八落,王汉民和吴华荣等人勉强突围逃走,又是二十多名特工倒在七十六号特工的枪下。
这一次的重创直接让上海站和刺杀队丧失了行动能力,丁墨和李志群在日本人面前大大的露了把脸,日本人花了几年努力,损失了多少日本特工都没有完成的事情,让这些汉奸们完成了,一时间,七十六号特工在日本人眼里站稳了脚跟,影佐机关的机关长影佐裕树对此大为满意,由此加大七十六特工总部更多的权限,并加派资金,扩充这支汉奸队伍,从此七十六号特工正式成为军统局和地下党等抗日组织的最大对手。
听到这几个特工们的叙述,宁志恒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上海局势的崩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七十六号特工的危害也开始显现出来。
他面色如常,目光深沉,外人无法探知他的想法。
宋成化等人叙述完,也是静静地看着宁志恒,等候他的下一步询问。
他们都是知道,这位藤原会长在上海的显赫地位,尤其是宋成化,当初在销毁法币行动的那天晚上,跟随着魏学海,还参加了刺杀宁志恒的行动,险些将宁志恒刺杀,所以刚才对宁志恒很是关注。
宁志恒看了看这几位特工,从他们裸露的皮肤上可以看出,他们的脸上和脖子还有手腕处,都有伤痕,显然是经受严刑拷打之后,熬刑不过投降了敌人,这些人之前还是抗日的勇士,可惜一步踏错,就成了民族的罪人。
半晌之后,宁志恒才接着问道:“你们就是在这一次的行动中,被抓捕的上海站成员?”
宋成化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我是在之前刺杀伪政府,不,新政府的财政部官员的时候失了手,被特工部抓获的,其他三个人都是这一次爆破案中被抓获的。”
宁志恒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为什么挑选你们来武汉?上海不是也很缺人手吗?”
宋成化苦笑一声,说道:“我们都是原武汉站的老成员,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所以这一次被挑选出来,回到武汉负责清剿武汉军事情报站的工作,这不…”
说到这里,他回身指了指几张办公桌子上面到处堆放的材料,接着说道:“我们每天的任务就是查看登记的户籍资料,找出以前相熟的武汉站人员。”
宁志恒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然后起身来到这几张办公室的桌案前,伸手拿起了一份文件,只见这是一页户籍证明,上面附着一张半身照片。
日本人对于户籍制度的管理一向严格,他们对事刻板认真,每占领一处都会要求中国人重新登记户口并办理良民证。
看来武汉站的日子更不好过了!宁志恒顺手将这页证明扔在桌子上,暗自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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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志恒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信息,便不想在这里多停留,他转身出了门,和山田信睿交代了一下,便带着手下离开了。
上海站和刺杀队几乎全军覆没,甚至连隐藏在租界的据点也被七十六号特工拔掉,这样惨重的损失,一定会惊动军统局总部,不知道局座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自己离开上海来到武汉的事情,总部并不知道,当初他让总部发给苗勇义的电文,也只是要求他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见一个人,也没有告知是自己要见苗勇义。
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总部很有可能会给自己发出指令,现在自己必须要回上海坐镇,主持情报科的工作,应对这场风波,防止情报科受到波及。
想到这里,宁志恒不禁叹了口气,可惜此次武汉之行,还有一个重要目的没有达成,那就是伺机追查偷窃国军赣北地区防御计划的鼹鼠,这只鼹鼠为祸甚重,早晚必成大患,看来只能交给总部处理了。
宁志恒决心已下,尽快离开武汉,回到上海主持工作,并马上着手准备,通知山田信睿为自己安排最快回南京的船只,收拾包裹行李,准备及早动身。
山田信睿没有想到宁志恒一听到上海的情况,就如此着急回沪,他本想挽留几天,等待上原纯平回来,可是宁志恒执意离开,他也只好遵命安排。
当天傍晚时分,刚刚下班的苗勇义快步出了警察局大门,一路向家中走去,拐过一个墙角的时候,身后闪出一道身影。
“继续走,去前面的茶楼找个雅间!”
苗勇义心头一震,他对这个声音在熟悉不过了,于是微微点头,快步向前,走进路旁的茶楼里,并要了一个雅间,点了茶水和点心,静静地等待着。
不多时,房门推开,宁志恒推门而入,回手关紧了房门。
“出了什么事情?”苗勇义紧张地问道,以宁志恒的级别,他的每一次接头和见面都不是随意的,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宁志恒摆手笑道:“不用紧张,没有出什么问题,不过有重要的情况通知你。”
苗勇义赶紧坐直了身体,凝神静气等待宁志恒的指令。
宁志恒每一次单独出来的时间有限,他开门见山,直接开口问道:“和鼹鼠接头的时间已经过了,你和他接触上了吗?”
苗勇义点了点头,汇报道:“已经接触上了,并且已经约定了以后的接头方式。”
“这个人给你的印象如何?”
“应该是个军人,虽然是便衣打扮,但是我能确认,这是一个日本军官,年纪三十多岁,汉语不太流利,他做事很谨慎,一切都有所准备,接上关系后,交谈了不到五分钟,他就先走了!”
宁志恒是知道这个鼹鼠的真实身份,也只有他知道,此人是华中派遣军参谋部的一名参谋,但是这个身份不能让苗勇义知道。
“很好,以后关于他的一切工作都交给你了,你要小心应对,现在我通知你一个重要的消息。”宁志恒轻咳了一声,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
苗勇义身子前倾,注意力集中了过来。
“上海的局势出现了重大变化,上海站在行动中出了大纰漏,几乎全军覆没,大量的上海站人员投降,你是知道的,上海站的特工都是从武汉调过去的,他们对武汉的情况非常熟悉,现在有四名投降的特工,被日本人从上海调来武汉特高课密侦队,专门用来对付武汉站,目前正在对武汉在册的户籍资料进行辨识和甄别,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我很担心会出现问题,你马上上报给武汉站站长解望,让他及早采取应对措施,不然后果会非常严重。”
宁志恒的话,让苗勇义脸色大变,这个消息太重要了,别的情况他不清楚,可是他手下的行动队里就有不少原武汉站的特工,现在都潜伏在汉口镇,汉口镇是日军占领区管辖最严的地区,户籍管理最为严格,因此行动队所有人都办理了良民证,如果被这些投敌的特工认出来,自己的队伍就全暴露在日本人的视线里,之后的结局会是什么,他很清楚。
苗勇义赶紧点头领命:“现在武汉站的人都撤到了汉阳镇的郊区地带,一时间还不会有什么危险,留在汉口镇的,全是我的行动队人员,我今天晚上就安排,只要是原武汉站成员全部撤离。”
宁志恒点头接着吩咐道:“今天晚上就把这个消息发电通报给重庆的行动二处,让他们报给局座,及早安排所有的原武汉站成员撤离武汉,全部更换,消息的来源,就说是你打探出来的,不能有提及我的信息。”
“是!”
苗勇义知道宁志恒此次来武汉的行动,肯定是极为机密的,所以不让自己透漏消息是很正常的。
“第二件事!”宁志恒取出一张纸,掏出钢笔在上面写下了一个具体地址。推到苗勇义的面前,“在汉口东部有一个叫东园的住所,现在是日本特高课的训练基地和宿舍,我判断这里面是日本人专门训练日本潜伏特工的地方,我需要他们的一些信息。”
苗勇义接过来,把具体地址记了下来,然后取出一盒洋火,擦燃火柴将纸张焚烧干净。
宁志恒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亲自勘察过那里的地形,就在东院大门的对面,有不少做生意的摊位和房屋,你派人去盘下一个,伪装商贩守候在那里。
然后购买最好相机,针对从这个大门进出的人员进行拍摄,不要怕花钱,拍摄的越多越好,记住,尤其是那些身穿便服的人员,这些人应该懂中国话,所以有更大的可能会被派往重庆或者长沙等地活动,我要提前掌握他们的信息。”
苗勇义诧异地看着宁志恒,心中不禁有些惭愧,他没有想到,宁志恒刚一来到武汉,就获得了这么多重要的情报,而自己潜伏在武汉近一年的时间,却是毫无建树,相比之下,两个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他重重地点了下头,接着问道:“拍摄好的照片我送到哪里去?”
“把拍摄好的胶卷派人送到重庆,亲自交给卫副处长,以后每隔一段时间送一次,具体时间你自己掌握,最好不要超过半个月,至于什么时候停止,我会通知你!”
“明白了!”
两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清楚,宁志恒这才郑重地说道:“勇义,这一次我在武汉的行动已经结束,马上就要回重庆,你我兄弟一别,以后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自己留在敌后,以后要多多保重。”
苗勇义勉强笑了笑,和宁志恒分开,他也是分外不舍,如今战事绵延,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两个人又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以后的事情真的很难说,不奢望及早相见,只愿能够有再见的一天,就是万幸了!
他上前紧紧握住宁志恒的双手,开口说道:“放心,我会多加小心的,你也要多多保重,对了,替我照顾好我的家人,可惜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
宁志恒点头答应:“一切有我照应,你的父母兄弟都和我的家人住在一起,你不必担心,不要有后顾之忧,照顾好自己!”
两兄弟尽管不舍,但还是拥抱之后,各自分手而别。
第二天,汉口码头上,宁志恒和山田信睿相互告别。
宁志恒微笑着对山田信睿说道:“山田君,上海的事情我实在放心不下,只好仓促离去,这一次多谢你招待,希望你有机会到上海,一定要通知我,我们好好聚一聚!”
山田信睿面带惋惜之色,他没有想到,宁志恒听到上海的消息后,一天都不愿意逗留。
他开口劝道:“先生,其实您再多留几天,等上原将军回来之后,再走也不迟。”
宁志恒叹了口气说道:“还是不等了,商会的事务太多,如今上海局势好转,我实在是归心似箭,等叔父回来,你替我和他解释。”
山田信睿只好点头应是,两个人挥手而别,宁志恒等上了客轮,一行人向南京而去。
此次回程和来的时候相比,因为是顺流而下,速度快了一天,赶到南京之后,转乘火车,终于在两天之后,宁志恒赶回了上海。
宁志恒回到了上海,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照常去藤原会社上班,留守的易华安和平尾大智赶紧把这些天来藤原会社的工作情况向宁志恒做了汇报。
好在藤原会社的一切生意都上了轨道,没有出现什么重大的问题,易华安和平尾大智都可以处理。
宁志恒示意平尾大智退了出去,单独留下易华安,宁志恒这才开口问道:“我听到上海的局势崩坏至此,生怕这里出现什么问题,这才日夜兼程赶了回来,怎么样?我们的人员都还安全吗?”
易华安点头回答道:“一切都还算好,目前来说,上海站的失败对我们没有太大的影响,不过七十六号这一次动作很大,他们不仅已经控制了上海市区,甚至把手伸进了租界地区,这次他们联合公共租界里的两伙青帮势力,一起对上海站动手,让上海站吃了大亏,现在七十六号的风头越来越盛,我怕日后更加难制。”
宁志恒对此也是颇为头疼,七十六号特工总部背靠着影佐机关撑腰,借着汪伪政府的建立,发展的极为迅速,现在就算是自己出手,没有过硬的借口,也是奈何不得。
况且藤原智仁这个身份实在是太重要了,它是走私渠道的最大依仗,自己为之投入了多少心血,才坐实这个身份,他不会再轻易动用这个身份卷入和七十六号的争斗中去。
而且情报科的工作绝不是和七十六号针锋相对,宁志恒也没有打算和七十六号,以及他身后的影佐机关直接发生冲突,这也不符合情报科的工作原则,情报科的核心任务还是获取情报和走私物资,宁志恒不会为了其他原因影响到这两项基本工作。
从目前来说,凭借着刺杀和爆破,是无法阻止汪伪政府的建立,局座下令不计代价威慑敌人的同时,军统局本身也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从这一点来说,很难说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从局座的角度来看,他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汪伪政府在上海组建而无动于衷,不然国党高层那里也不会答应,那怕付出重大的损失,针对汪伪政府的行动还是不会停止,宁志恒知道,局座一定会再次调集力量进入上海,这场黑暗中的战争远没有结束。
与此同时,在上海影佐机关的办公室里,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情报科长骆兴朝正在向晴庆正良大佐汇报工作。
自从土原敬二离开了上海,骆兴朝的的汇报对象也变成了影佐机关里的晴庆正良大佐,晴庆正良是影佐裕树的得力助手,主要负责影佐机关的情报工作。
“大佐,目前特工总部的工作都还算顺利,只是在这一次破获上海站的行动中,因为都是李副主任主持指挥,所以丁主任对此颇有怨言,在私下里的经常有抱怨影佐将军认为他是土原将军的旧人,所以不够重视他。”
听到骆兴朝话,晴庆正良的目光盯着骆兴朝,冷冷地问道:“丁墨真的这么说?”
骆兴朝赶紧点头确认道:“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事实上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目前的六个处室,李副主任的人就占了四个,五个行动大队也都是李副主任的人,丁主任现在很不满意,据说他和王先生身边的特务委员会主任周福山关系不错,两个人现在走的很近,现在特工总部都要站队,我都不知道我站那边才好!”
原来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现在也是形式复杂,身为副主任,但是却握有实权的李志群,此时早就不甘心居于次位。
当初七十六号组建之初,土原敬二就选中了李志群在来主持工作,是李志群自己知道资历太浅,心中没有底,这才找来了自己的老上司丁墨,一起搭班子组建特工总部。
可是他也没有想到,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特工总部就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现在特工总部不仅是新政府专属的情报机关,从一个草头班子摇身一变成为正式的政府部门,有正式的编制,而且自己也摇身一变,成为了新政府的常务委员。
更重要的是得到了日本人的认可,势力发展极快,迅速成为了左右上海局势的庞大势力集团。
手下近三千名特工,因为人员太多,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已经无法安置,只好又在上海市区里开设了五个分部分别驻扎,可算是兵强马壮。
如今地位的提升,让李志群不再满足于给丁墨当个副手,他要确实掌握这一支力量,好在他的才能出众,得到了影佐裕树的赏识,所以影佐裕树对李志群很是支持。
而丁墨因为之前在国党时就颇有影响力,认识不少高层人士,其中就有现在在伪政府担任常务委员、财务委员会主任委员兼特务委员会主任委员的周福山。
而周福山也迫切地需要掌握特工总部这支强大的力量,所以和丁墨一拍即合,目前和影佐裕树支持的李志群,斗得不相上下。
骆兴朝的身份很尴尬,他们这批是跟随闻浩,从原来特工侦缉处转过来的特工,既不是丁墨的人,也不是李志群的人,可是闻浩被排挤到了南京创建特工分部,还带走了自己的嫡系人马。
剩下的这部分人,大多都是原来军统上海站投降的特工,原来就和闻浩不亲近,现在更是变成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在经过骆兴朝的有意收拢,独自形成一个团体,以骆兴朝为首,在两派之间左右不定,好在骆兴朝身上有影佐机关耳目的身份,让两方人都有所顾忌,不然早就不知道被排挤到那个分部当看门的去了。
晴庆正良忍不住讥笑道:“你们中国人就喜欢内斗,小小的一个特工总部刚刚有点规模,就搞的乌烟瘴气,不过目前来看,李志群的能力很强,由他来掌控特工总部,才能有效的打击中国特工的嚣张气焰,所以你目前还是要和李志群搞好关系,至于丁墨,影佐将军会有安排的。”
晴庆正良的话中之意已经非常清楚了,影佐机关将会全力支持李志群上位,别看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现在已经归属于汪伪政府的管辖,但哪怕是汪伪政府,现在也要听从影佐机关的安排,毕竟他们还要借着日本人的力量,才能组建政府,所以影佐机关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骆兴朝双手一摊,苦笑着说道:“我倒是想和李副主任搞好关系,可是他对我置之不理,我几次去汇报,他都是几句话打发了我,现在这些人都防着我,有什么事情也都避着我。
就说这一次的大行动,消息封锁的极严,等到他们把人抓回来,我这里才知道消息,大佐,他们这是故意为之,你说他们这是什么居心,这是连大佐您都不相信啊!我现在就是一个摆设,很难掌握他们的动向,有什么重要的情况也难知道。”
骆兴朝身上的密探身份,即帮助了他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李站稳了脚根,可同时也让其他人都有所顾忌。
晴庆正良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土原敬二走之前,因为和影佐裕树搞的不欢而散,所以并没有把那几个安插在特工总部的暗棋交接给影佐裕树,反而是这个暴露在人前的明棋骆兴朝,成了唯一的棋子。
晴庆正良没好气的说道:“好了,这件事情我会安排的,李志群如果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
骆兴朝赶紧点头哈腰答应着,不多时才退出了晴庆正良的办公室,离开了影佐机关。
回到特工总部,坐在自己办公室里,骆兴朝不由得心情烦躁至极,他这些天眼看着自己的同志一个一个重蹈自己的覆辙,不是倒在敌人的枪下,就是被拖进大牢,折磨的奄奄一息,最后投降敌人。
可是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无奈的感觉,让骆兴朝的心情糟透了。
这一次的上海站损失惨重,自己却没有办法提前知道任何消息,这让骆兴朝十分的自责。
这个时候,他的心腹崔元风敲门而进,上前汇报道:“科长,吴世财这个家伙借着这次行动到处抓人,又是那些有钱的商人,都说是重庆分子,现在正忙着敲诈勒索呢!”
之前吴世财的警卫大队接连出手,抓捕和杀害了许多上海站特工,骆兴朝没有提前得到消息,现在他把注意力集中在吴世财身上,以便及时发现异常情况,所以让崔元风盯紧了吴世财的一举一动。
“这些商人和藤原会社有关系吗?”骆兴朝问道。
“没有,吴世财又不傻,他还不想找死,这些商人都是挑出来的,这家伙可真狠,直接就要人家半副身家,不给就撕票,真是疯了!日本人也由着他们搞?”
现在在上海,能够和藤原会社搭上关系,不亚于多了一个护身符,特工总部的这些青皮流氓是不敢找上门去的。
骆兴朝不屑的啐了一口,骂道:“都不是什么善类,这些事情你不要管,还是把注意力放在情报上,你告诉秦三他们多留意,如果有大行动一定要及时通报,不要等人家都搞完了,这才马后炮,有什么用?”
秦三等人是骆兴朝在特工侦缉处时期的青帮手下,现在也在行动大队做事,也是骆兴朝安排的耳目。
崔元风点头领命,说道:“知道了,不过六大马上就要召开了,别看之前上海站损失惨重,可是他们有的是人员补充,这场仗还有的打,这段时间安生不了,我会盯紧吴世财的!”
骆兴朝忍不住狠狠地骂道:“么的,那劳什子的六大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死了这么多的人,搞得鸡飞狗跳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崔元风看着骆兴朝心情不好,也是知道原因,大家都是心情郁闷,听到骆兴朝的话,便开口回答道:“离大会的召开还有三天,不过我听说现在还没凑够了三百名国会代表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又要延期?”
骆兴朝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他看了看窗外,接着说道:“不说这些烦心的事情了,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这一次晴庆正良透漏说,李志群那个家伙要上位,丁墨估计在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了。”
崔元风一听,不禁诧异地问道:“李志群要上位?不可能吧,他身后可是周福山!”
“这有什么稀奇的!周福山也得听日本人的,现在七十六号可是今非昔比,李志群手握实权,怎么可能看着别人压在他头上,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我们这段时间要多留点心,你去告诉弟兄们,和丁墨的人不要走得太近,不然最后里外不是人。”
“是!”崔元风点头答应道。
重庆军统局会议室里,局座正脸色铁青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主官,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目光中隐含的杀气,就连一旁端坐的黄贤正也是心头惴惴,正襟危坐,不愿意多发一言。
这段时间以来,军统局的日子是极为难过,噩耗连连。
首先是发现了赣北地区防御计划泄密案,局座上报到统帅部,统帅部也马上调整了新的防御布置,可是在追查的时候遇到了困难。
军事委员会内部很抗拒这一次的调查,他们提议先由他们自己内部自查,而拒绝军统局的介入。
理由很简单,这一次的赣北地区防御计划泄密,并不一定是军事委员会出了问题,也很有可能是在赣北地区的防守部队内部出现了问题,如果让军统局介入,以军统局一向狠辣的作风和严酷手段,只怕没有问题也搞出有问题了,很容易出现屈打成招,或者是杀良冒功等事情。
老实说,在这一点上军统局的名声是很差的,谁也不敢相信他们。
而且军事委员会作战室的几位高官,在国党内资历甚深,都是跟随委座多年的老人,就是局座也奈何不得,最后不得不同意,让他们自查。
可是一番调查下来,结论却是实在找不到可疑分子,这让局座彻底暴走,多次找到委座进言,要求介入调查。
最后委座终于首肯,军统局这才接手了此案,情报一处处长边泽主持调查,却一时间没有进展。
紧接着上海传来消息,整个上海站和刺杀队遭受重创,几乎是全军覆没,对手竟然是那个所谓的伪政府的情报部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
这让局座忍不住暴跳如雷,如果是在日本人手里栽了跟头也就罢了,可是一群久经训练的正规特工,却被一帮地痞流氓,叛逃特工组成的草头班子打成这个样子,这对于局座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不能认同自己的倾力打造多年的军统局,却被一群杂牌军打得灰头土脸。
为此他下令,再次调入苏南地区的忠义救国军补充上海站,并补充武器和经费,坚持对上海伪政府的人员进行刺杀,这场不见硝烟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可是就在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件意外的事情又发生了。
就在今天上午十时,一队日本轰炸机轰炸了委座的黄山官邸,当时委座和手下的高级将领们正在黄山官邸召开军事重要会议,好在大家反应及时,躲入了山腹中的防空洞里,最后虽然官邸有所损坏,好在人员并没有受伤。
不过这件事情也让委座大为震怒,因为黄山官邸是委座几处官邸中的最为隐秘的一处,它地处在重庆的南山深处。
这个官邸一直都是国党高层才知道的秘密官邸,原本是用来给委座避暑消夏的地方,可是后来日本人对重庆大肆的轰炸,重庆市区里已不再安全,于是这个黄山官邸才逐渐转变成国党高层重要的聚集场所,一些军事会议都在这里召开,很多决策和措施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因为黄山官邸不仅位置隐蔽,而且它的地理位置极好,周围高峰耸立,又隐藏在茂密的山林之中,日本飞机在半空中根本找不到具体的位置,所以一直都是很安全的,可是这一次日本轰炸机直接扑向南山地区,在崇山峻岭的幽谷之中,准确的找到了黄山官邸的位置,可以肯定的说,日本人一定得到了相关的情报,知道黄山官邸的具体位置,甚至还有可能知道正在召开的军事会议的时间。
为此,两位局座被委座叫到黄山官邸,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并严令,必须在短期内,彻底清除潜伏在重庆的日本间谍,严防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于是现在刚刚被训斥了一顿的两位局座,赶回到军统局总部后,马上召开了这一次的紧急会议,并把整件事情做了通报。
“黄山官邸被日本飞机轰炸,造成了很坏的影响,现在委座震怒,对我们的工作极为不满,训斥我们无为无能,尸位素餐,为此严令我们在短期之内,彻底清剿潜伏在重庆地区的日本间谍,否则严惩不贷,诸位,这可是我们军统局最为关键的时刻,如果不能在短期内有所建树,拿出点成绩给委座看看,我们军统局上下,可就没脸见人了!”
局座的这番话让在座的所有主官都是脸色一变,这一次可是事情搞大了,已经上达天听,委座亲自下令整肃清剿日本间谍,如果不拿出确实的成绩来,是绝对过不了这一关的。
黄贤正也在一旁出声道:“诸位,现在可是关键时刻,大家千万不可失职懈怠,委座的怒火,大家都承受不起,所有的人员必须拿出全部的力量,投入到这一次的清剿中去,同舟共济,共度难关才是!”
一众部门的主官们赶紧点头称是,他们又何尝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这时局座再次看向情报一处处长边泽,沉声问道:“赣北地区防御计划泄密案,现在查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线索可用,我们可以以此为突破口,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边泽赶紧站起身来,回答道:“报告局座,目前对于有可能知道防御计划的人员都进行了排查,已经关押了九名作战参谋,对于他们的调查没有什么进展,他们的住所也都彻底搜查过了,他们社会关系和背景也都没有问题,我们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
而且您也知道,能够进军事委员会当作战参谋的人,也都是很有背景的,基本上都是军方的关系,军事委员会的人又盯得紧,不允许我们下重手刑讯,所以…”
“好了,好了!”局座总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这些情况他当然了解,军事委员会是国民军政府的最高军事部门,里面的大佬云集,关系复杂,就是他亲自处理也是颇为头痛,更何况是边泽,不然之前也不会退让一步,现在看来工作暂时是没有头绪了。
就在此时,情报二处处长谷正奇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局座看着他不耐烦的说道:“有话就说,这个时候藏着掖着做什么?”
于是,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谷正奇,谷正奇左右看了看,双手一摊,苦笑道:“我没有别的办法,还是旧话重提,我还是认为,让志恒主持这一次清剿日本间谍的行动最为合适,只是不知道对他的任务有没有影响。”
说到这里,他把目光看向了局座,之前他多次提议,让宁志恒出面接手反谍工作,可是均遭到了局座的否决。
就连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子良也忍不住请求道:“局座,志恒的工作能否暂缓一段时间,现在委座亲自下令限期清剿,这个关键时刻,还是要让志恒发挥他的专长,在对付日本间谍这一方面,我想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赵子良对宁志恒知之甚深,不论是多么复杂难办的案子,只要交给宁志恒处理,一切都如同水到渠成一般,这个年轻人总是能够在极为繁琐复杂的线索中,准确地找到那一丝破绽,向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日本间谍以致命的一击,还曾经在一天内抓捕十四名日本间谍,至今还让所有人为之惊叹。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局座身上,大家都知道,宁志恒正在执行一项极为重要的任务,鉴于军统局的保密条例,大家都没有试图去打听这项任务的具体情况,但是他们都觉得,现在这个时刻,什么样的重要任务也要放一放了。
局座这个时候也有这样的打算了,毕竟委座的指令大过一切,自己这些手下里,能够做到短时间内清剿日本间谍的,也就是宁志恒了。
想到这里,他转头以询问的目光看了看黄贤正。
黄贤正今天也和局座一起被委座训斥了一顿,自然知道现在不是打小算盘的时候,再说让宁志恒回来叙职也没有什么危险可言,于是点头说道:“大家所言甚是,目前重庆地区的日本间谍活动也确实太过于猖獗了,我看可以让志恒把手中的工作暂停一下,先解决这些当务之急。”
听到黄贤正的表态,局座当下再无犹豫,他大手一拍桌案,拍板说道:“那好,大家都是这么认为,事情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的上午,宁志恒刚刚来到藤原会社,易华安赶紧将两份电文递交到他的面前,宁志恒接过来一看,忍不住惊诧莫名。
两封电文的内容大同小异,一封是局座发来的,命令他尽快回到重庆,负责清剿潜伏在重庆地区的日本间谍。
另外一份电文,是黄贤正发来的,也是督促他及时回到重庆述职,配合局座的指令行事。
这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两位局座头一次意见和指令如此一致,从内容上可以明显的看出来,军统局高层意见统一,对此次清剿工作极为重视,看来自己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没有半点推脱的余地。
既然能够让两位局座如此心急,宁志恒可不敢怠慢,他决定尽快回到重庆,而且离开重庆将近一年的时间了,自己也该回去看一看了。
至于如何能够尽快回到重庆,宁志恒决定不能走走私路线,这一路上就算是日夜兼程,也要花费不短的时间。
而且这一次清剿日本间谍的工作,需要花费的时间无法确定,如果进展得不顺利,迁延时日,自己离开上海这么长时间,也必须要有个好的借口。
这个借口当然还是用香港来说事最好,藤原会社在香港的分社,目前发展的极为迅速,自己完全可以找个借口,用视察管理的等理由,从容脱身,而且香港不是日本人的势力范围,他们查证起来并不容易,尤其是现在自己有了影子谭锦辉,只要把他调到香港打掩护,布置得巧妙一些,瞒天过海是没有问题的。
就在宁志恒做离开准备的时候,在上海的一条街道上,一辆私人轿车停到了公园门口。
上海法证大学的校长范钟夫从车上下来,他年约五旬,一身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短须修理的非常整齐,目光从容,形象极为儒雅。
这个时候,前车门打开,他的司机陈洪敏也下了车,来到范钟夫的身边,开口问道:“先生,现在到处都乱,还是我陪您进去吧!”
范钟夫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只是和朋友们散散步,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在外面看好车,等我出来就是了。”
陈洪敏只好点头答应,范钟夫迈步向公园里走去,今天是休息日,他平时休息的时候,就经常和一些年纪相仿的朋友们在这处公园里聊天散步,已经成为习惯。
范钟夫迈步向公园里走去,他和朋友们汇聚的地点还在前面的一处凉亭,到花园门口还有些距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路旁闪过几道身影,几个青壮男子将范钟夫围在中间。
范钟夫心头一震,他抬眼看去,只见这几个青壮汉子服饰统一,都是一身黑色的中山便装,心头顿时一惊。
这身衣服他是清楚的,这就是现在在上海恶名昭著的汉奸组织,七十六号特工们的服饰,这些汉奸恶棍在上海市区里横行无忌,到处抓捕抗日分子,犯下了无数血案,市民们无不视如狼蝎,避之唯恐不及。
范钟夫镇定如常,沉声问道:“你们有什么事情?”
为首的一个男子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目光阴狠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范钟夫,对照着手中的一张照片,冷声问道:“你就是范钟夫?”
这是专门冲自己来的,看来是躲不过了,范钟夫微微点了点头,答应道:“我是范钟夫,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男子不再啰嗦,他眼睛紧盯着范钟夫,开口说道:“那就没有错了,我们是特工总部的,现在就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完,一挥手,其他的几个人上前就挟制范钟夫,将他拉向一旁。
范钟夫不禁暗自叫苦,他不知道这些七十六号的特务们是怎么找到他的,但是他们来意不善是肯定的,现在市民们都知道,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就是一个吃人的魔窟,被抓进去的想出来可就难了。
再说自己的身份特殊,绝不能就这样落入敌手,想到这里,他赶紧挣扎着,高声喊道:“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难道你们敢绑架,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一边高声呼救,一边使劲挣扎着,可是他的年纪已经大了,气力不济,那里能够挣脱这些特务的控制,这个时候,那个为首的特务眉头一皱,从腰间掏出手枪,指着范钟夫脑袋狠声说道:“你给我老实点,乖乖的和我们回去见我们主任,不然我现在就崩了你!”
这个时候,附近的几名游客看见这些凶神恶煞的汉子,突然拿出了手枪,顿时吓得四散奔逃,如今上海的治安极乱,不时有枪声爆炸声响起,市民们都是人心惶惶,现在一见到这个场景,哪有不跑的道理?
这个时候,一个特务将布团塞进范钟夫的嘴里,让他不能呼喊,然后被特务们挟制着向公园外走去。
而此时正在公园门口守候的司机陈洪敏也发现了情况不对,他看见几名游客急急忙忙跑出了公园大门,就赶紧一把抓住一个游客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名游客忙不迭的回答道:“不得了了,有人搞绑票,都动枪了…”
话还没有说完,甩开陈洪敏的手,飞快散开。
陈洪敏顿时心头一惊,他立时想到了范钟夫刚刚进入公园,他赶紧飞快地向大门里面跑去,他不仅是范钟夫的司机,更是范钟夫的随身保卫人员。
因为范钟夫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重要人物,按照组织要求,身边必须要有保卫人员,专门负责应对突发情况,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陈洪敏很快看见前面几个特务挟制着范钟夫向外走来,心中暗叫不好,果然是冲着范钟夫来的,他身形一侧,躲在一处花坛后面,轻轻的蹲下身子,从腰间掏出手枪,静等着对方靠近。
他也一眼认出了对方黑色中山装的统一服饰,这是伪政府特工总部的特务,是日本人扶植起来的,专门对付抗日人士的情报部门,坏了,一定是范钟夫的身份暴露了。
特务们快步走近,很快就走过了花坛的位置,就在他们背对着陈洪敏的时候,陈洪敏迅速发起的袭击。
“砰!”抬手一枪,子弹准确地击打在一名挟制范钟夫的特务后背。
就在第一声枪响的时候,为首的特务就是本能的身形向一旁侧翻,一个标准的规避动作,身子贴着地面翻滚了出去。
“砰!”
紧接着,陈洪敏的第二枪又将另一名挟制范钟夫的特务击倒,这两枪都是打在特务的后心处,当场就要了他们的性命。
陈洪敏的枪法精准,作战能力很强,不然也不会被组织挑选出来担任范钟夫的警卫员。
这个时候其他几个特务才反应了过来,就算他们也是好勇斗狠之辈,可之前不过都是青帮的地痞混混,对于打架斗殴还算拿手,可是真正到了生死搏杀的瞬间,比之经过训练的特工差了很多。
一直等到陈洪敏连发两枪,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有人在背后袭击了他们。
顿时惊慌失措,一下子就四散躲避,各自寻找掩体,躲避身后枪手接下来的打击。
范钟夫也马上明白过来,这一定是自己的警卫员陈洪敏在动手营救自己,他没有回头,直接向旁边的一处丛林跑去。
陈洪敏开始的袭击很成功,可是对方毕竟是人多势众,在付出了两条人命的代价之后,马上就举枪反击。
尤其是为首的那名特务,反应极为迅速,他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第三行动大队队长邓明乡,也是原中统局苏沪区的特工头目,当初被日本特高课在苏州抓捕后,很快就投敌叛变,后来被送到了上海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丁墨和李志群正是招兵买马之际,急需要这些经过训练的总统特工人员,于是很快邓明乡就被提拔为刚刚组建的第三大队的大队长,成为日本人和伪政府的一名爪牙。
他和这些没有经过训练的手下不一样,他在中统苏沪区时就是一名特工头目,身手敏捷,战术能力也很不错,在第一时间躲过陈洪敏的袭击后,就马上向陈洪敏的侧翼迅速移动。
陈洪敏看到范钟夫逃离,心中顿时大定,现在他必须全力拖住敌人,不能让他们有精力去追捕范钟夫,拖的时间越久,范钟夫成功逃离的可能就越大。
不过此时他的藏身之处已经暴露,对方还击的子弹打在他身旁,不时溅起泥土和石块,激射在陈洪敏的脸上,痛的他咧了咧嘴。
这个时候他也发现了一道身影向他的侧面移动,他心头一紧,对方的人多,如果不能控制射击的角度,自己很快就会被交错的火力击杀,他赶紧举枪射击,同时向公园深处转移,试图把敌人引入相反的方向,让范钟夫有机会向公园大口逃离。
他边射击边快速移动,枪声在公园里响成一片,陈洪敏的实战经验丰富,总是能够在压制对方的瞬间,快速移动一个位置,掌握住交火的节奏,在邓明乡等几名特务的攻击下,不落下风,一时之间,处于焦灼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