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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范钟夫已经脱离交战区域,刚刚奔跑出了公园大门,却被迎面冲上来的特工总部的几个特务扑倒在地。

    原来邓明乡在公园门口附近也布置了人手,他们看见陈洪敏冲进公园后,也赶了过来,正好把范钟夫堵在门口。

    几个特务把范钟夫押进一辆轿车里面,剩下的人向枪声响起的地方赶了过去。

    陈洪敏这个时候已经逐渐落在了下风,几名特务在邓明乡的指挥下,逐渐向他的侧翼包抄。

    不过在陈洪敏的精准打击下,又有一个特务被击中头部,倒在了他的枪下,一时间这些特务被吓得不敢再靠近了。

    不过陈洪敏也被困在一个凉亭后面,特务们的枪击很密集,他也不敢再冒险移动。

    可是他很快发现了情况不妙,公园大门口的方向又现出几个身影,这是敌人的增援力量到了。

    可是这个方向正是范钟夫逃离的方向,不知道范钟夫有没有脱离险境,陈洪敏没有考虑到自己,可是为范钟夫的安危焦急万分。

    特务们得到了增援,人手一下子富裕了起来,子弹射发的频率越来越密集,打的陈洪敏抬不起头来,他不用抬头就可以知道,对方这是在执行战术掩护,很快自己的侧翼就被突破,甚至退路也会被截断。

    陈洪敏知道不能再犹豫了,停留在这里只能是束手待毙,他把牙一咬,侧身翻滚离开掩体,向公园深处撤退。

    可是刚迈出几步,肩膀上就被重重地推了一下,让他的身形一个踉跄,身形就势翻倒,靠在一棵大树后面,然后一阵剧痛传来,让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中枪了,用手摸了摸,果然是一把鲜血!

    自从离开作战部队,加入地下工作,陈洪敏已经快要忘了受伤的感觉了,不同是以前在战场上受伤,还有自己的战友掩护救助,可这一次他孤军作战,陷入重围,已经是无法脱身了!

    他微微闭上了眼睛,仔细聆听四周的脚步之声,再次睁开眼睛,平静的目光中显出一丝决然,他不会让自己落在敌人手里。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侧后方响起:“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枪,我饶你一条生路…”

    陈洪敏一听声音就知道此时已经四周皆敌,树木丛林之后,不知有几支枪口对准了他,他没有犹豫,抬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射了一枪,打断了邓明乡的喊话。

    邓明乡看见陈洪敏抬手,就知道他要射击,急忙将头一缩,子弹从他的脑门处擦过,带起一块树皮,溅在邓明乡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邓明乡心头一凛,这个对手的英勇顽强让他更加确认了心中的猜测。

    “兄弟,一切都是误会,只要你放下枪,我绝不会伤害你。”

    邓明乡知道这一次很有可能捞住了大鱼,他决定一定要生擒此人,追查出他所想要的东西。

    他又转身大声喊道:“不许开枪,抓活的!”

    特务们这个时候已经围成扇形,将陈洪敏团团围住,只要枪声一响,陈洪敏一定会被打成筛子,现在听到邓明乡的命令,倒是不敢动手了。

    陈洪敏听到邓明乡的喊声,不由得惨然一笑,刚才一枪打出之后,陈洪敏知道自己的弹夹里最多还有一两发子弹,他不能再射击了,不然子弹打完,自己就只能束手就擒。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剧痛,将身子勉强挺直,然后将手中的枪口倒转,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之处,轻叹了一声,手指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鲜血溅在身后的树干之上,身子颓然倒地,气绝身亡!

    邓明乡听到这一声枪响,就知道不好,他再次探出头去,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不由得暗叫一声可惜!

    眼前这个青年绝对不是普通人,更不会是一般的保镖护卫,就算是久经训练的特工,也没有几个能够做到如此的视死如归,慨然赴命。

    他从树后慢慢地步走了出来,来到陈洪敏的面前,蹲下身子,看着陈洪敏沉静的面容,忍不住摇了摇头,转身对其他走上前的特工吩咐道:“把人抬走,我们回去交差。”

    等到所有人都赶回到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时候,很快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一直对行动队留心关注的崔元风,很快就得到了消息,马上就赶到向骆兴朝汇报。

    敲开骆兴朝的办公室,看见骆兴朝也正仔细盯着窗外,注视着范钟夫被几名特务推搡着下了车,一路向行动大队的办公区走去。

    “这已经是第十六个了!吴世财今天抓的人有些奇怪啊?怎么看上去都是文绉绉的,不像是商人啊,这能敲诈出什么油水来?”骆兴朝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忍不住有些奇怪的问道。

    崔元风上前几步来到窗口处,指着大院里停着的一辆车说道:“科长,这个和之前的那些都不一样,您再看一看。”

    很快一群行动特务们从这个车抬下来四具尸体,他们找来推车,将这些尸体推走。

    骆兴朝心中一动,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望远镜,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很快发现了不对,这具尸体里有三具尸体是穿着黑色的中山装,只有一个是短衫打扮。

    也就是说,这一次抓捕行动出现了意外,发生了对抗行为,结果有三个特务死亡,还有一个是抓捕的目标。

    “问清楚怎么回事了吗?”骆兴朝低声问道。

    崔元风点了点头,他们这些人都是以骆兴朝为首的原军统特工,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里还有些实力,手下也有些耳目打听消息。

    “文祥去接触了一下,原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后天就是大会召开的时候了,可是这三百名国大代表都凑不齐,这让上面很是难看,之前就因为这个原因推迟了大会召开的时间,这一次上面下了死命令,大会一定要如期举行,不够的人数就让特工总部去抓,上面下了名单,这些人都是上海各界的知名人士,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提前两天动手抓人,就关在后院里,等到了开会那天,直接带到会议大厅,做个样子,拍上照片,发到报纸上也好看。”

    原来是这个原因,骆兴朝不禁有些好笑,伪政府的第六次国党代表大会,不过是王填海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偏偏这个人非常矫情,死要面子,原本就是一件走过场的事情,却搞的隆重无比,他是要给自己上位组建新政府,做足的场面,然后给全国的人看一看,他的新政府是合理合法的。

    可是除了他身边的那些想要投机的那些汉奸,有识之士又怎么能够跟他们同流合污,尽管多方邀请,可是大家借故推脱,拒不出席,所以国大的代表根本凑不够三百之数。

    毕竟想要当国大代表,首先代表的身份必须要有足够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总不能随便从街上抓一个贩夫走卒过来充数,那可就真是笑话了。

    一再延期的大会已经不能再拖了,伪政府为了此事,终于下定决心,干脆软的不行来硬的,把上海各界的知名人士全部抓过来,凑够这三百代表之数。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范钟夫作为法证大学的校长,在上海教育界颇有声望,于是也被列入了伪政府国大代表的名单之中,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按照名单依次派人抓捕,只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抓回来十多名知名人士,接下来的抓捕还会继续。

    不过其他人的抓捕都比较顺利,这些人的随从和护卫,一见到特工总部的特务们就只能束手就擒,只有范钟夫的身份特殊,警卫员陈洪敏无法判断当时的情景,不能眼睁睁看着范钟夫被特务带走,所以只能拼死保护,这才造成了一场激战,最后壮烈牺牲。

    骆兴朝很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他转身对崔元风吩咐道:“你让文祥盯着这个人,看一看他到底什么身份?他们是怎么处理此人的?一切做的隐蔽些,赶紧回来汇报给我!”

    骆兴朝口中的文祥,就是他的旧时战友毕文祥,和崔元风一样,都是一起在上海站时期,就在他手下当队员的旧部,都是骆兴朝的心腹,他和李志群手下的行动队,厮混的很熟络,打听消息是一把好手。

    “好,我这就去!”崔元风点头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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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特工总部的一处大厅里,依次坐着今天上午被绑架来的十六位知名人士,其中不乏有些人衣衫凌乱,包括范钟夫在内,这些人都是在绑架的过程中,被特工总部的特务们用了强制手段,搞的狼狈不堪。

    范钟夫自从被特务们押上了车,就被布条蒙上双眼,嘴里塞上布团,直到进了大厅,现在才给解了下来。

    他左右看了看身边的环境,看到其他那十几个人,不禁心中一苦,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一次的行动只怕并不只是针对他的。

    他对身边的邓明乡沉声问道:“我的司机在哪里?”

    从今天的枪声里,范钟夫知道警卫员陈洪敏为了保护自己,一定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枪战,依照敌我数量的对比,陈洪敏只怕是凶多吉少,他不由得心急如焚,陈洪敏是跟随他多年的警卫员,两个人的关系如同亲人一般,当然是极为迫切的想知道陈洪敏的生死。

    邓明乡没有理睬范钟夫的问话,他指着前面的一排座位,淡淡地说道:“老老实实待着,按照我们的吩咐去做,到时候自然会放你回去,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完,两名特务上前押着范钟夫来到一处座位上坐了下来,这个时候一名身穿旗袍的女招待走了前来,将茶水和水果摆在面前说了茶几上,又殷勤的为范钟夫送上香烟。

    范钟夫冷冷地挥手制止,这名女招待微微一笑,将香烟放在桌上,转身退了下去。

    范钟夫左右看了看他身旁的这些人,其中几个人他还认识,也是上海教育界的名人,不是知名教授,就是校长协理之流,他们也都是被强迫抓来的,众人相视苦笑,却是不敢多言,七十六号此时的凶名日盛,杀人掠货,敲诈勒索,无恶不为,就是真的杀了几个文人,只怕也没有人会理睬。

    就在这个时候,大厅外走进来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他身形挺拔,仪表不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边眼镜,卖相倒是极佳。

    只见他几步来到众人的面前,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诸位,鄙人是新政府宣传委员唐为民,这次把大家请来,是为了我新政府的第六次国民代表大会的召开,请大家来共襄盛举,冒昧之处,请大家海涵。”

    说完,他打了两个哈哈,却看了看这些人都是默不作声,不由得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

    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接着说道:“大家要知道现在的形式,新政府如初升之朝阳,成立与发展已势不可挡,大家提早站稳立场,日后大有好处,我们也会善待大家,好了,多说无益,唐某人在这里欢迎诸位前来参加和平运动,请诸位万勿见疑,我们要为新政府,为和平运动,去努力去奋斗…”

    一番自说自话的演讲很快结束了,唐为民其实早就知道大家的态度,此时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同时从大厅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此人消瘦如柴,却是目光狠厉,正是特工总部的主任丁墨,他将所有人都审视了一圈,才挥了挥手,几名特务上前把一份加入新政府的宣誓书放在众人的面前,然后放上钢笔和印泥。

    丁墨这才开口说道:“诸位,我就不多废话了,你们每个人把自己的名字签了,然后按上手印,这就算是我们新政府的国大代表了。”

    这时一个老者突然开口说道:“我刘某人向来中立,不参与政事,你们这样做,岂不是强人所难!”

    丁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刘先生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自己的家人想一想,你家中妻子早亡也就算了,可是还有一儿两女,都在上海,我的好话说尽,就不再啰嗦了,真撕破了脸,可就后悔莫及了!”

    他说此话的时候脸色严厉,语带威胁,生生把所有人都吓得不再言语,这个时候邓明乡掏出手枪,上前对准的最近的一个中年人,这个中年人紧张的啊的一声,赶紧拿起钢笔,在宣誓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着后面的所有人都在威逼之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了手印,范钟夫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只能是配合,不然这些汉奸根本不会有半点手软。

    看着所有人都完成了程序,丁墨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件任务是周福山亲口交代的,自己必须要做的漂亮。

    他转身看向邓明乡,开口吩咐道:“今天必须要把名单上的所有人全部抓回来,你们的动作要快一些!”

    邓明乡赶紧点头称是,丁墨这才快步走出了大厅,邓明乡看丁墨离开,却是想起了什么,也快步离开,转身走进了办公楼,来到了副主任李志群的办公室。

    轻轻敲响了房门,里面的庄秘书打开房门,见是邓明乡,便点头示意,向李志群汇报后,将邓明乡领进了李志群的办公室。

    邓明乡是李志群点名提拔的第三行动大队的队长,自然也算是他的人,李志群和蔼的问道:“明乡,有什么事情吗?”

    邓明乡上前一步,汇报道:“主任,今天我奉丁主任的命令,抓回来了几个教育界的知名人士,为大会的召开做准备。”

    “这件事情我知道,这是周福山交代下来的工作,你们听命就是了。”

    邓明乡答应道:“卑职明白,我想汇报的是,今天在抓上海法证大学校长范钟夫的时候,出现了一些问题。”

    “噢!具体说一说!”

    于是邓明乡把今天的抓捕情况从头到尾,都详细的叙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主任,我认为这个范钟夫很有问题,他表现的还算正常,可是他的司机可不是平常人,这个人的不仅枪法准,而且从他表现出来的战术动作,我可以肯定,他是有实战经验的军人,一个人对我们几个人丝毫不落下风,最可疑的是,他在最后关头宁愿举枪自绝,也不愿意投降我们,这份决绝可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

    邓明乡的话意很清楚,一个没有崇高信仰和坚持的人,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他们也都是过来人,自然知道除了生死无大事的道理,像他们这种人都是无法挺过那份对死亡的恐惧,最后才变节投敌,所以对陈洪敏这样能够把生死置之度外,坚守心中信仰的人,分外的看重!

    李志群听到邓明乡的分析后,沉默片刻之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最后开口问道:“你说的很有道理,看来范钟夫的确有问题,值得我们深究,不过后天就是六大召开的关键时刻,王先生对此事极为重视,为此多次要求我们把这件事情办好,范钟夫是上海教育界的名流,也是王先生亲自点名,上了名单的人,所以在大会召开之前不能有任何意外,等大会开完了,这个人就交给你了,撬开他的口,看一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邓明乡赶紧点头领命,转身退出了房间。

    邓明乡对范钟夫和陈洪敏,总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之前在中统局任职多年,在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前,做的最多的就是对付红党地下党,对于红党他简直太熟悉了,他有一种预感,这位范钟夫很可能就是红党的一位重要成员,这一次可是表现的绝好机会。

    不得不说,中统局这些特务们,别看对付日本人是弱如草鸡,而是对付地下党,却表现的很有能力。

    他们长期和地下党的交手中,积累了很多的经验,在针对红党地下党方面,有着旁人没有的优势。

    邓明乡离开李志群的办公室后,着手安排这些知名人士的住宿问题,这些人被统一带到了特工总部的后院,这里早就准备好了宿舍。

    这个时候手下的小头目秦三赶紧上前请示道:“队长,现在后院准备的宿舍还有几间,只是不知道我们还要抓多少,别到时候不好安置!”

    邓明乡摆手说道:“现在大会代表的人数差的不少,按照名单,下午最少还要抓十几个回来,一间宿舍你安排两个人,大概也就够了。”

    秦三赶紧点头答应,他正要转身离去,却又被邓明乡喊了回来。

    “对那个范钟夫你要单独安排一个房间。”邓明乡吩咐道。

    秦三一听,有些诧异地问道:“队长,这个人有什么背景啊?您可要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别不小心得罪了他,回头找我的麻烦!”

    邓明乡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冷声说道:“瞧把你给吓的!单独安排房间,是为了让他少接触旁人,我要你小心监视他,这个人肯定有问题,等大会结束后,我要好好招待他,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人物。”

    说到这里,他轻嘘了一口气,喃喃的说道:“说不定,还是我的老朋友呢!”

    秦三有些摸不着头脑,傻傻地看着邓明乡,邓明乡笑骂道:“别在这傻杵着,赶紧去做你的事,记住,一定要盯紧了范钟夫的一举一动,有什么事情汇报给我!”

    “是!队长,您就放心吧!”秦三连连点头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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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明乡绝没有想到,自己手下这个小头目秦三,正是骆兴朝安插在行动队的眼线之一。

    秦三是青帮弟子出身,在特工侦缉处时期,就是骆兴朝手下的行动队员,后来转到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加入了行动大队,像他这样的人手还有不少,骆兴朝都设法把他们笼络在手下,成为自己的眼线。

    邓明乡刚刚加入七十六号时间不长,一时之间,他也不清楚手下这些人员来源,不过对于听话懂事的秦三,还是比较信重的。

    之前骆兴朝的心腹毕文祥就在指示这些人打听范钟夫的消息,现在得到了邓明乡的口风,秦三马上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毕文祥。

    很快这个消息就落在了骆兴朝的耳中,办公室里,毕文祥正在向骆兴朝汇报自己所搜集到的一切情况。

    “今天邓明乡抓了不少人回来,可是在抓捕范钟夫的时候出现了意外,范钟夫的司机和邓明乡的人起了冲突,双方发生了枪战,结果死了三个人,那名司机也举枪自尽了!”

    “什么?举枪自尽!”骆兴朝一听就知道不好。

    一个司机或者保镖为了保护雇主与威胁雇主安全的人发生冲突,这没有什么,可是最后竟然选择了举枪自尽?

    一个人无惧死亡,愿意自行了结自己的生命,这需要什么样的勇气?他是清楚的,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保镖所具备的素质,那么他所要保护的人会是一个简单的人吗?

    骆兴朝马上明白过来,范钟夫的身份一定有问题!而且邓明乡是个极为精明的中统特工,丁墨和李志群那就更不用说了,以他们的经验和判断力,范钟夫十有八九会落入他们的眼中。

    毕文祥接着汇报道:“还有,刚才秦三传出来的消息,邓明乡命令他将范钟夫单独安置一间宿舍,别的人都是两个人一间宿舍,而且还说,开完国大大会之后,邓明乡就会对范钟夫进行严刑审讯,要找出范钟夫的真实身份!”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邓明乡看出了范钟夫的可疑,准备要对范钟夫下手,骆兴朝不禁心头紧张,他搞不清楚范钟夫的身份,但只要是日本人和七十六号追查的人,那一定就是自己人。

    无论范钟夫是军统上海站,还是自己所属的情报科,甚至是红党地下党,骆兴朝都会把这个消息迅速汇报出去,让上级来决定。

    时间不等人,后天就是大会召开之日,自己必须要马上传递消息,想到这里,骆兴朝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小叠子钞票,交给毕文祥,吩咐道:“文祥,你还是多留心行动队的动静,给秦三拿些钱过去,有事情让他马上汇报!”

    毕文祥点头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骆兴朝离开了特工总部,赶往自己的专属联络点。

    二个小时之后,负责市区情报工作的易华安将这个紧急情况汇报给了宁志恒,听到汇报之后,宁志恒顿时心头一沉。

    别人或许一时之间难以分别范钟夫的身份,可是站在他的这个层面,他比其他人知道的情况要多得多,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突然暴露的这个法证大学校长范钟夫,十有八九是地下党组织的重要成员。

    宁志恒自己就是军统局高层,军统局在上海布置的人马又如何能够瞒的过他?

    现在在上海,除了自己的上海情报科之外,就剩下王汉明的上海情报站,而上海情报站的那几个暗子,他也是一清二楚,比如那位潜伏在卫生局的主任封时年,潜伏在警察局的警长常云翔,还有那位文光贸易行的老板栾学海等人。

    这些人也都是在这两年里才被总部调到上海,协助上海站工作的暗子。

    至于中统局的人员他也清楚,有何思明这位联络官,日本特高课的行动都瞒不过他,中统局在苏沪地区的力量已经被日本人和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摧毁殆尽,中统苏沪区除了区长陆元南只身逃离,其他人几乎是全军覆没,再加上中统局的特工立场不定,在日本沦陷区无法忍耐长期艰苦的敌后斗争,在伪政府建立之后,大量的特工自动投敌,一个点带出一条线,一条线带起一片面,可以说在整个苏沪地区,所有隐藏的中统特工全部被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挖了出来,已经彻底遭到了破坏。

    而且无论是军统还是中统,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在中日战争没有爆发前,都是国民政府的情报部门,都是执政掌权的一方,一直以来都没有潜伏的必要,所以潜伏的历史和经验都相对薄弱。

    而范钟夫是上海教育界名流,此人不仅在上海居住多年,而且在按照他的年龄计算,他的潜伏期最少也有几十年的时间,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红党地下党组织。

    因为红党建立之初,就是在国党的高压之下,不得不采取各种方式方法隐藏自己的身份,他们潜伏的棋子有的甚至长达几十年,比如青山方博逸,农夫夏德言,还有影子路明,苦泉吴泉江等等,他们都是红党最早一批的地下党员。

    所以以范钟夫的地位和年龄,如果他真的是潜伏成员,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红党地下党,还有一点,一般的地下党成员可没有专属的保卫人员,只有地位极其重要,掌握众多机密的高层,才会配备警卫人员,以防止突发事件,不然一个党内高层走在路上被一个小混混给害了,岂不是冤枉!

    宁志恒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个判断最靠近事实,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可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地下党组织的高层落在七十六号的手里,还被对方窥破了身份,给组织带来的危害有多大,是再清楚不过了,就算是这位高层坚贞不屈,在七十六号的严酷刑罚之下拒不开口,单单就他个人掌握着机密而言,也是巨大的损失。

    宁志恒站在窗口,远眺这窗外的景色,大脑不停的盘算思索着,需不需要自己亲自出面营救这位范钟夫呢?就像之前营救秦乐池一样,直接下令宪兵部队去抢人?

    他思虑良久,终究还是否决了这个想法,秦乐池的情况和范钟夫有很大的不同。

    秦乐池被抓的时候身份并没有暴露,他被捕的原因,是土原敬二要逼迫他的表哥苏越交出上海市市长的位置,而他本人的身份并没有遭到怀疑,所以自己直接出手,所有人都以为是苏越求上门来,自己碍于情面而已,再加上当时七十六号抓捕了许多藤原会社的散货下线,自己动手师出有名,任谁也不会往别的方面多想。

    可是范钟夫现在明显已经受到了七十六号的怀疑,准备在大会之后就进行审讯,甚至这件事情还有可能通告给影佐机关。

    这个时候,宁志恒强行出手,逼迫七十六号放人,就等于直接把自己暴露在了影佐机关和七十六号的视线之内,虽然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和地位,也不惧怕他们的怀疑,但是这绝不符合情报工作的原则。

    自己必须要先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才可以出手相救,所以必须要采用别的手段。

    不过好在自己手下有足够的人手,在七十六号里面有木鱼骆兴朝,在市区有左刚的行动组,只要计划设计的巧妙,应该可以迅速救出范钟夫。

    不过在此之前,自己必须要查证范钟夫的身份,看来今天晚上要再次接触农夫了,正好有些事情也要交代一下,自己处理完这件事情,就要马上回重庆,这段时间,自己必须要给组织补充一笔资金,以方便组织用来采购苏南新四军所需的物资,同时也要通告一下暂时离开的消息。

    想到这里,他马上把易华安叫了进来。

    “马上联系左刚,我要见他!”

    “是!”

    一个小时之后,在一处安全屋里,宁志恒和左刚见了面。

    左刚的行动一组,现在在上海市区里发展的很好,凭借充足的资金,还有日本宪兵司令部开具的可靠证件,手下的行动队员们都有经得起查验的有效身份,甚至还在警察局和市政厅都安插进了钉子。

    光是布置的安全屋就遍布上海各区,都是精心挑选的,极为隐蔽的据点,应对日本人和七十六号的检查毫无问题。

    他们没有情报任务,目前任务就是蛰伏,随时等待宁志恒的调遣。

    接到易华安的通知,左刚以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约定的地点向宁志恒报到。

    宁志恒示意左刚坐下,直接开口说道:“你的行动组有任务了!”

    左刚嘿嘿一笑,开口说道:“还请处座指示!老实说,自从上次爆破行动之后,我的行动组就一直蛰伏,兄弟们早就等的着急了!”

    宁志恒点了点头,这几年来,他手下的特工们在对付日本人的行动中,一直占据上风,从没有吃过亏,对于那些日本情报部门有着足够的心理优势,所以求战情绪很强。

    这是好事,也是隐患,宁志恒要做的就是用严明的纪律和谨慎的态度,去约束和指挥他们,最大限度的保证他们的安全。

    。m.



    “这一次的任务是从七十六号里救出一个人,而且一定要快,给你的时间可不多!”宁志恒沉声说道。

    左刚赶忙点头领命:“是,还请处座明示!”

    于是宁志恒把具体的情况给左刚做了详尽的介绍。

    左刚听完之后,不觉有些为难,他开口问道:“处座,以我们的力量,在七十六号的总部里救人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他虽然不惧这些汉奸特务,可是还是知道轻重的,自己的行动组再精锐能干,想要从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救人还是不太可能,哪怕是有内应的情况下。

    宁志恒嘴角一挑,指着左刚笑道:“刚才还自信满满的,现在就没了心气了?我还以为你们真的想包打天下,目无余子呢!”

    被宁志恒一点,左刚不禁脸色微红。

    宁志恒接着说道:“放心吧,特工总部是他们的心腹之地,防备森严,我也没打算在那里动手,所以必须把范钟夫调出来,在外面进行营救。”

    “在外面?”左刚知道宁志恒已经有所计划,赶紧凝神倾听,他知道自己这位上司的本事,从来都是心思缜密,算无遗计,自己只需要一切听从安排就是了。

    “范钟夫是上海法证大学的校长,教育界的名流,也是伪政府指定名单上的人,现在已经是国大代表,所以他在大会结束之前,伪政府是不会让他有任何损伤的,只要让他出现重病或者伤残的情况,七十六号的特工们一定会把范钟夫送去医院医治,到那个时候,就是你们动手的好机会。”

    宁志恒的设想很简单,但非常有可行性,伪政府对六大会议极为重视,为了这个面子工程,为了凑齐这三百名国大代表,不惜推迟了会议的召开,这一次是全力以赴,必须要在国人面前,树立一个正统的,正规的新政府形象,所以对范钟夫这类的国大代表一定会极为重视,如果范钟夫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七十六号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全力救治,到那个时候就是宁志恒的机会了。

    现在问题的关键点,就是如何让范钟夫的身体出现问题,让之后的剧本按照宁志恒导演的步骤,一步一步走下去。

    宁志恒对此也早就有所考虑,他沉声说道:“要想让范钟夫的身体出现问题很简单,实在不行就给他一把刀子,让他自己自残,只要他够狠,伤的够重,那些特务们还敢不把他送出去?

    只是这样做当然是下策,而且这样做也太露痕迹,我们当然不能做的这么粗糙,这需要好好设计一下。

    最好是根据他身体自身的情况,设计出一种病症,让所有的人不起疑心。

    而且这个病症的度必须要掌握好,既不能不太轻,因为七十六号的总部,本来就配备有值班医生,可以简单的处理一些伤情,如果症状太轻的话,他们是不会让范钟夫离开七十六号总部的。

    可是又不能够太重,不然真的让他的身体出现危险,弄巧成拙,搞不好还没有救出来就死在七十六号总部,那可就太冤枉了。”

    听到宁志恒这么说,左刚不禁更是怵头,只是想让范钟夫的身体出现不适,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设计,却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情况,其中每一步都不能出现差错,这里面所需要花费的头脑和算计,都是让他颇为头痛。

    他为难地看着宁志恒,苦笑着说道:“这个度可不好把握,最好能够让他自己也配合一下,装死,装昏都行,总之小风大作,让七十六号的人感到紧张,这才好把人送到医院去救治。”

    宁志恒皱着眉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点头说道,“你说的对,这个度确实不好把握,这里面必须要让范钟夫配合我们演戏。”

    不要小看“配合”这两个字,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可就太多了,如果不用通知范钟夫,宁志恒命令木鱼,通过投毒或者制造意外等其他手段,单方面的将范钟夫的身体造成伤害,那么好处多多,那样范钟夫和木鱼就可以不用直面接触,这对木鱼的身份安全是非常好的保证。

    可是这样做容易出现各种意外,比如说投毒的剂量如何确定,或者制造意外的伤害程度如何保证,弄不好真的一下子就把范钟夫搞死了,岂不是多此一举。

    如果让范钟夫配合表演,那这些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只需要制造出一些不适的症状,再让范钟夫自己装出很严重的样子,就像左刚所说,装死装昏都可以,那一般的值班医生是不敢打包票,担这个责任的,肯定会提议通往医院救治,这个目的很容易达到。

    可是想要让范钟夫配合,就必须要得到他的信任,让他知道这些行动都是在营救他,而且这个过程,必须要双方进行一定的接触,这对木鱼的身份就构成了一定的危胁,这里面的取舍,宁志恒必须要好好的考虑一番。

    最后宁志恒还是决定采用后一种办法,取得范钟夫的信任,让他配合自己演戏,至于一些不确定的因素,可以暂时放在一旁。

    想到这里,他摆了摆手说道:“到时候我会让人通知范钟夫进行配合,这个问题你不用考虑。”

    左刚点头答应,他知道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一定有自己的人做内应,不然这一切行动都是空谈,这些事情处座自然会考虑到。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马上对范钟夫的身体进行一次详尽的调查,看一看他有没有哪一方面的疾病,可以让我们利用,设计出一个比较合适的病症,比如说心脏不好,出现过心梗的症状,或者有没有羊癫疯的病史,甚至对什么食物过敏等等,今天必须要调查完,在今天晚上十点之前,必须把调查结果送交给我,我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安排!”

    宁志恒心细如发,在设计行动计划时,对所有的细节都会认真仔细地考虑,把所有的行动都在脑子里过一遍,推敲每一个细节,争取尽可能减少或者杜绝各种失误,以期让行动的每一步,都能够按照他的设计进行。

    几年前宁志恒在杭城暗杀老牌特工河本仓士的时候,就是通过各种手段,查明他的身体病情,甚至不惜砸碎了一只绝世珍宝白瓷净瓶,最后查明了河本仓士患有严重的心脏病,这才采用注射氯化钾的方法,成功暗杀了河本仓士,至今日本人都不知道河本仓士的真正死因,还以为他真的是心脏病复发而去世的。

    左刚马上点头领命,他仔细考虑了一下,开口说道:“范钟夫有没有家人,如果有,他的家人是最知道他的身体状况的了,我们可以接触一下,从他家人的口中得到一些情况。”

    “绝对不可以,你不能接触范钟夫的家人!”宁志恒断然否决了左刚的提议。

    “现在范钟夫的身份已经被七十六号怀疑,三天之后就会进行严刑审讯,如果我是七十六号的人,一定会布置监视范钟夫的家人,看一看范钟夫被捕后,有没有人出现接触范钟夫的家人,你一旦出现,就会惊动他们,不仅营救行动会被迫中断,就是你们自身也会有暴露的危险。”

    左刚心头一紧,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看来处座说的没有错,自己对现在在局势没有真正的重视起来,差点出现这样低级的错误。

    宁志恒的目光凌厉如锋,狠狠地盯着左刚,语气极为严厉地说道:“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太松懈了,做事情不走脑子吗?如果你的状态不好,就不要接受这件任务了,免得害人害己,我们在敌后做情报工作,就像在悬崖之间的钢丝上舞蹈,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你身为行动组长,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手下将士的生死安危,绝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宁志恒的训斥语气极重,他这个时候发现,因为长时间的顺风顺水,对敌行动的屡战屡胜,自己的手下已经不同程度地产生了骄傲轻敌的情绪,就连左刚这样经验丰富,稳健持重的老江湖,也已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懈怠,这让宁志恒不得不重视起来。

    对于宁志恒的训斥,左刚吓得不敢多说一句,他赶紧站起身来,躬身低头,老老实实地听着宁志恒的每一句话,脊梁背上泛起丝丝冷意,汗水浸透了衣衫。

    宁志恒的目光盯视了左刚良久,这才慢慢地放缓,接着说道:“看来是顺风仗打惯了,已经不把日本人放在眼里了,别忘了,我们吃的这碗饭,是不能吃后悔药的,一次失误就是全盘皆输!”

    说到这里,他的中指关节重重地敲击着桌案,发出咚咚的响声。

    这让左刚再次心头一紧,赶紧回答道:“都是我大意自满,滋生骄敌的情绪,请处座放心,从今天开始,我一定戒骄戒躁,凡事多走脑子,再不敢有半分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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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刚的话让宁志恒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点,他轻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范钟夫是教育界的名流,他们这样地位的人,生了病肯定不会去小诊所,都会去找自己熟悉的医生,甚至是私人医生,你要从这方面入手,在范钟夫家附近的大医院或者私人诊所调查一下,这种事情不难查,应该很快就会得到结果。”

    “是!我马上抓紧调查,在晚上十点前给您确实的信息。”左刚赶紧点头答应道。

    “还有,距离七十六号最近的医院是康济医院,你要摸清楚他们晚上值班的情况,做好动手的准备,也是在今天晚上十点前汇报给我。”宁志恒再次吩咐道。

    “是,我派人分头调查,一定会按时完成。”

    宁志恒最后又仔细叮嘱说道:“我强调一下,范钟夫的身份很重要,他和你是不同线上的潜伏者,他的一切情况都是绝密,你在救出他之后,不能向他询问任何问题,也不用回答他任何问题,你们之间从此之后再无交集,同时对参与行动的队员下达封口令,绝不能向任何人泄露此次行动的任何细节,违反者以军法论处,绝不姑息!一切必须按照我的计划行事,你清楚了吗?”

    宁志恒必须要保证营救行动的秘密性,绝不能让自己的手下知道范钟夫的身份,好在情报科人员都是自己的嫡系,对自己都极为服从和忠诚,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

    “是,一切按照您的吩咐行事!”左刚再次保证道。

    一切交代清楚,宁志恒这才快步离开了安全屋,回去等左刚的调查报告。

    当天的深夜,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后院宿舍里,范钟夫正在闭目养神,今天上午被抓到特工总部里,他就知道事情已经非常的严重了。

    尽管七十六号的特务们没有说什么,但是范钟夫已经很清楚地了解了自己的处境,自己的警卫员陈洪敏肯定已经凶多吉少了,他很了解这个年轻人,这是一个对党无限忠诚,拥有坚定信仰的战士,当他拿起手枪对特务们打出第一枪的时候,他就已经注定了不可能活着落入敌人的手里,不然七十六号的特务们一定会严刑审讯,他是不会让特务们有这个机会的。

    现在看来特务们也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有问题,从今天的安排就可以看出来,别的人都是两人一个宿舍,只有自己是单独一个宿舍。

    在食堂吃过晚饭后,别的人都可以在后院里散步,并相互之间进行一些交流,可是自己却只能够留在这间宿舍里,不能和其他人接触。

    不管什么时候,自己的身后都有一个特务跟随,这是在防止自己和外界交流,传递出报警的信息。

    一切情况都显示,事情正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自己今天被捕失踪,家人和组织上一定都已经发现了,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应变,自己在这里是无从知晓的。

    但是范钟夫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那就绝对不能让组织受到任何损失,他不会让敌人从他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范钟夫是经历过多次血雨腥风的考验,就是在白色恐怖时期都咬牙坚持过来的老红党党员,对于死亡是无所畏惧的,只是他知道,现在并不是结束他生命的好时机,哪怕他现在死在这个房间里,无声无息的死去,也是毫无价值的。

    而且外界的党组织也无法知道他死亡的信息,很容易出现错误的应对,他决定要在一个特务们无法遮掩他死亡信息的时间和地点,采取极端的方法,去面对死亡。

    比如说,就在伪政府开六大会议的现场,那个时候全会场都是国大代表,会有各大报社的记者,各界社会的名流,很多很多的人,如果自己采用自绝的手段,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快被党组织知道,这样组织上也可以放心保留下,自己负责的工作线上所有的人,最大程度的挽回损失。

    只是自己的家人,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范钟夫不由得心中牵挂,他在上海潜伏多年,掩饰身份又是社会名流,自然也早就组成了家庭,只是自己的家人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一次会不会受到自己的连累?范钟夫心中思来想去,忐忑难安!

    晚上十点钟,宁志恒别墅的书房里,易华安正在转述左刚的调查报告。

    “左组长今天按照您的吩咐,很快查到了范钟夫一直看病的私人诊所,他花费了一笔钱,买通了那位医生,详细调查了范钟夫的身体情况,根据医生说,范钟夫的身体并不好,有精神衰弱的症状,失眠多梦,心脏的问题不大,但是有很严重的胃病,不能吃凉寒的食物,最后那个医生着重说了一点,范钟夫对酸梅等酸性食物过敏,曾经在他那里救治过一次,当时范钟夫的过敏症状很严重,鼻腔水肿、眼膜充血、呼吸比较困难、全身泛起红斑。”

    宁志恒听到这里眼睛一亮,赶紧身子一挺,急声问道:“这个情况很重要,范钟夫过敏后会不会造成生命危险?”

    易华安回答道:“那个医生说,这要看食用酸梅的量,不过一般不会造成生命危险,当时只是用了简单的脱敏药就可以缓解。”

    宁志恒这才放下心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看来这个行动最关键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接应的问题了。

    他接着问道:“对康济医院的调查怎么样了?”

    “已经调查清楚了,医院的每天下午六点下班,急诊室留下一个值班医生和两个女护士,随时准备接收患者,医院的警卫不多,在大门处和后门出各有两个警卫,不过都是一般的青壮,没有什么战斗力。”

    宁志恒点了点头,他来到窗户旁,目光深沉的看向窗外,脸上面无表情,大脑飞快的盘算着每一个步骤,良久之后才转身说道:“明天准备好给木鱼传信,让他进行关键的一步。”

    “是!”易华安点头领命。

    深夜的凌晨时分,宁志恒穿行在黑沉沉的夜色中,他的速度很快,轻车熟路地来到青石茶庄的后门处,侧耳聆听了片刻,然后轻轻敲响了房门。

    屋子里很快就有了反应,宁志恒放下手中的皮箱,转身退入黑暗之中,房门很快打开,夏德言迈出一步,显出身形,目的就是让黑暗中的影子确认他的身份,然后拿起地上的皮箱,转身回到房屋里,回手将房门关死,一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没有半点迟缓和犹豫,这是他们这几年来无声的默契。

    宁志恒见到夏德言的身形显现,确认了情报已经传递,马上回身离去。

    夏德言回到房间后,快步回到房间,打开灯光,将皮箱放在桌案上,快速解开皮扣,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箱盖。

    还是以前一样,在满满一箱子的美元上面,放着一张白纸,夏德言赶紧拿了起来,仔细地观看。

    “今天上午,七十六号抓捕大量的知名人士,关押在总部后院,强迫其担任国大代表,后天出席六大会议,其中法证大学校长范钟夫,抓捕时司机拒捕,发生枪战后自绝,已经被七十六号特务怀疑,并决定在大会之后进行严刑审讯,请示,此人是否我方人员?明天早上九点,在茶庄东面街口的告示栏上粘贴寻人启事,如果不是,则写明寻找表弟刘长贵,如果是,写明寻找表哥王永长,把代号写在字后,以便营救时进行联系,并在今天晚上九点,于东四街西街口接人,请组织于同时解救范钟夫的家人,一并撤离!

    另,我近日会离开上海一段时间,短期内停止联系,勿念!”

    最后的签名仍然是那个熟悉的,龙飞凤舞般,大大的“影”字!

    看完影子的留言,夏德言不禁心中忐忑不安,这次的信息和上一次传讯一样,都是七十六号抓捕了可疑人员,影子需要确认身份,来决定下一步措施。

    而夏德言是从总部转到上海市委,专线负责影子的联络人,他在上海不参与任何情报工作,也不认识其他工作线上的任何情报员,他在上海也只有一个上线,那就是市委负责人林翰文,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范钟夫究竟是谁?但是从影子的信息来看,是自己人的可能性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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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一次的信息里和上一次不同的是,影子要求在青石茶庄东面街口的告示栏上粘贴寻人启事,来确认范钟夫是否是自己人,而不是之前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应该是时间上来不及了。

    影子打算今天晚上就动手救人,可是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今天上海所有报纸的版面都已经完成排版了,到早上天一亮就会出库销售,再用报纸来沟通信息,肯定是来不及了,时间紧急,影子只能采取更加快捷的方式。

    夏德言不再多耽误,他换上了黑色便装,从床头下面抽出手枪,藏在腰间,转身关灯,提起皮箱快步出了家门。

    两个小时之后,专用的紧急联络点,夏德言和林翰文见了面。

    林翰文昨天一整天都在紧张和焦急中渡过,市委常委之一的范钟夫,突然失去联系,消息传到了林翰文这里,让他差点失了方寸,这么重要的高层失踪,上海市委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况。

    好在七十六号的动作比较大,在上海各到处抓捕社会各界的知名人士,地下党组织的消息也很灵通,他很快查明了范钟夫落入了七十六号的手中。

    林翰文是经验丰富的老地下党,只要范钟夫还在七十六号的手中,他就不会派人贸然接触范钟夫的家人去打听消息,以防止敌人暗中监视,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所以他动用了一些关系,在侧面打听了一下情况,最后通过警察局的内线了解情况,这才确定范钟夫的被捕并不是唯一的情况,这些知名人士都是被七十六号特务们强行绑架,为即将召开的六大会议充门面去了。

    了解到这个情况,林翰文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既然不是针对范钟夫个人的行为,这就是说,范钟夫暂时没有暴露身份,一切情况还不算差,自己只需要加紧关注后续情况的发展,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可惜抓捕时发生的具体情况,他并没有了解到,不然以他的经验,知道陈洪敏牺牲的情况,马上就会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早就该布置应急措施了。

    一直到了今天凌晨,自己的直属下线农夫竟然通过紧急联络方式要求见面,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对于影子和农夫,林翰文了解的并不多,只是知道他们都是总部转来的高级情报员,影子的身份是绝密,经过多次的猜测,他也不能确认准确的身份,而农夫是专门负责影子的联系工作,只要是他有消息,一定是影子有情况要传递。

    “老夏,出了什么事情,是影子有消息了?”林翰文进门一见面,就直接开口问道。

    夏德言的表情严肃,他将皮箱打开,取出那张白纸,递给林翰文,开口说道:“两个小时前,影子送来的,你快看一看,他等着我们的消息决定下一步行动。”

    林翰文马上接过来仔细观看,一看上面的内容,霎时间就感到头皮一紧,眼睛眯成一线,最坏的情况到底还是发生了,七十六号已经察觉了范钟夫的身份有问题,很快就要开始刑讯逼供了,要不是为了六大会议的顺利召开,此时范钟夫已经无法保全了。

    夏德言看着林翰文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就知道情况果然不好,范钟夫一定是自己的同志,甚至是林翰文很熟悉的同志,不然不会一看见内容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开口问道:“怎么样,范钟夫是不是我们的人?”

    林翰文紧紧地攥着这张纸,感觉如沉如千斤,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不仅是我们的同志,而且还是极为重要的成员,我们要尽全力营救。”

    范钟夫的具体身份,林翰文并没有告诉夏德言,但是夏德言已经很清楚他的意思,他开口说道:“看来影子的消息很准确,也很及时,你先不要着急,影子在信里面说,如果确定是我们的同志,他今天晚上就会进行营救行动,让我们晚上九点在东四街的西街口接人,这是要抢在敌人下手前把人救出来,七十六号的特务们什么也得不到。”

    林翰文紧皱着眉头,精神并没有因此而有所松缓,他沉声说道:“我担心的不是老范,而是影子!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里面救人,谈何容易啊!而且老范的身份已经暴露,敌人一定对他严加看管,营救老范,影子需要冒极大的风险,你要知道,影子是总部交给我们上海市委的高级情报员,他的身份比起老范来,更为重要,老实说,我是怕影子因为这一次营救行动而暴露,别到时候,不仅老范没有救出来,还把影子也搭了进去,那可就是百死莫赎了!”

    林翰文到底是掌握全局的地下党组织高层,他要考虑的事情要比旁人全面的多。

    范钟夫被捕,情况固然严重,可是他相信范钟夫对信仰的忠诚,是可以抵挡住敌人的严酷刑罚,而且现在他提前得到了消息,在敌人动手之前,就开始着手撤离范钟夫这条工作线上的相关人员,虽然损失会很大,但还是在承受的范围之内。

    可是如果因为营救范钟夫,把影子也搭了进去,那可就问题严重了,影子是地下党组织打入敌人内部最重要的棋子,身份之绝密,就是他也不知道。

    还有之前两次的接触,影子就送来了十八万美元的巨额活动经费,这些经费发挥了多大的作用,只有他这个最高负责人才知道,组织因此解决了多少问题,送往苏南新四军的物资远远超过以前的数倍,光是购买的高级电台就有好几部,这在以前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可以说,光是这一项,影子发挥的作用就是别人无法取代的。

    现在让影子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里救人,这个决定他不敢下,并不是他对范钟夫没有同志感情,相反,他和范钟夫多年的战友,一同从白色恐怖的时期携手走了过来,彼此之间情谊深厚。

    可是他站在领导者的位置上,就不得不有所考虑,不能感情用事,在这次突如其来的危机中,只要一个不慎重,造成的损失是非常巨大的,也是无法挽回的。

    夏德言也是深有同感,他和影子虽然从未真正的见过面,但是这些年来,两个人已经神交已久,他们是并肩战斗的战友,也是配合默契的搭档,相互之间的那份情感,远超于旁人,甚至可以说这几年来,他的所有生活和工作都是围绕着影子而进行的,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关心影子的安危。

    夏德言的脸色也变得越发严肃,缓缓地说道:“如果不想让影子出手,那就干脆否认范钟夫的身份,让影子停止营救行动,只是这样做,对于范钟夫同志,就过于残忍了。”

    此时,林翰文的心中焦急如乱麻一般,一时无法取舍,他在屋子里来回的走来走去,夏德言的目光也紧随着他,最后林翰文终于开口说道:“还是让影子试一试,如果我们否认老范是自己人,到最后敌人也会发现他的真实身份,这个消息瞒不过隐藏在七十六号内部的影子,他会对我们的行为产生误解和疑问,他和我们只有单向联系,一旦产生了疑问,我们没有办法解释,以后的联系就难以为继了,甚至会出现我们意想不到的问题。

    再有,影子把接人的时间和地点都告诉了我们,我判断他已经有了完整的行动计划,也许他是有把握的,我觉得可以赌一赌。”

    林翰文不愧为斗争经验极为丰富的优秀领导者,他很快分析了各种情况,审时度势,权衡利弊,最后下定了决心,同意影子冒险出手救人。

    夏德言看林翰文下了决心,也是重重地点头说道:“那我就通知他动手,以影子的能力,应该是有成功的把握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什么,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影子提到,要在同一时间,把范钟夫的家人也要救走,不然以七十六号那些混蛋的秉性,一定会对范钟夫的家人下毒手的。”

    林翰文点头说道:“影子考虑的很周全,老范还有妻子和一个女儿,他们的安全也非常重要的,现在他们一定在七十六号的监视之下,我们暂时不能动手,不然打草惊蛇,影响了影子的营救行动,最好的办法就是同时行动,这件事我会安排人进行,最主要是把老范救出来。”

    夏德言接着问道:“对了,影子要知道范钟夫的代号,一定是要在行动中取得范钟夫的信任,好配合行动。”

    “梧桐!老范的代号是梧桐,哎!可惜了,老范的身份已经暴露,必须撤离上海,以后这个代号他再也用不上了!”林翰文感慨地说道。

    范钟夫是他多年的战友,这一次营救无论成功与否,他们两个人都很难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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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翰文又拿起纸张看了一下,看到最后一段话,接着问道:“影子还说,近期会离开上海,这是什么情况?”

    夏德言点头回答道:“是的,看他的意思,这一次估计时间不会短,不然他不会特意提出来,不过他也没有说明去向,我们只能等待他的下一次接触,还有,这里是他送来的活动经费。”

    他指了指皮箱里面,装得满满的美元,“估计是知道这段时间里无法接触,所以这一次送得不少。”

    林翰文这时候才有心情看了看,即便是他,对这整箱的美元带来的视觉也是颇为震撼,他拿起一叠子美元,在手里掂了掂,忍不住诧异地说道:“这次最少也有十万美元之多,现在的法币,银行劵都跌得不成样子了,只有美元价值坚挺,而且是价值翻番,各大银行都是控制的很严,影子是从哪里兑换出这么多美元的?”

    夏德言也是摇头叹道:“真不知道影子为了筹集这些资金花了多少心思,这些年他不断地输送资金,给我们的经费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这些钱如果他自己留下来,什么样的生活享受不了,可是他没有半点私心,这足以表明他对党的忠诚和坚定的信仰,真想早一天见到他!”

    “是啊!信仰高于一切!”林翰文也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唏嘘不已,他们这些人自从加入了组织,就再也没有考虑到自己的身家和利益,他们可以为了国家和民族奉献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而在红党之内,像影子这样的同志比比皆是。

    早上起来,宁志恒给自己放假一天,没有去藤原会社上班,而是饶有兴致地在附近的新乐公园游览了一会,还饶有兴致的街边上,吃了点早餐。

    上海的治安一向不好,他手下的保镖们都散在四周,不敢有半点怠慢,木村真辉等人都是身着便装小心戒备。

    宁志恒吃完早饭,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正是上午九点钟,他不再耽误,便起身而行,保镖们都紧随其后。

    不多时来到一处街口,转头看去,街角处正是青石茶庄,宁志恒若无其事的向前走了几步,身旁不远处立有一个告示栏,这里是寻常人家粘贴各种广告宣传的特定地点,上面有不少雇佣人员,租赁店铺,寻人寻物等启事。

    宁志恒眼角的余光向告示栏瞟了一眼,只见告示栏的右上角粘贴着一张崭新的告示,内容正是:寻找表哥王永长,字梧桐,下面是寻找人的容貌特征,高矮胖瘦等内容,最后是一个编造的联系地址。

    范钟夫果然是自己的同志,他的代号是梧桐,营救行动可以继续执行了,宁志恒心中一定,转头对木村真辉说道:“我们去会社!”

    木村真辉一愣,他诧异地问道:“会长,您不是说给自己放假一天,好好休息休息嘛?”

    宁志恒哈哈一笑,摇头说道:“还是闲不住,我们回去上班吧!”

    木村真辉赶紧躬身答应,然后一挥手,不远处的车队开了过来,宁志恒等人上了车,快速向藤原会社驶去。

    很快宁志恒赶到了藤原会社,马上对易华安发出指令:“命令木鱼,开始行动!”

    “是!”易华安躬身退去。

    上午十一时,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办公室里,当中正座的,正是影佐机关的情报负责人晴庆正良大佐。

    他的身前坐着特工总部的副主任李志群,两个人正在亲切的交谈着,气氛融洽,显然关系很不一般。

    晴庆正良现在对七十六号的工作非常的满意,一直以来日本情报部门对于中国特工是疲于应付,可以说开战这几年来,双方交锋多次,日本人是败多胜少,很少能够占据上风。

    可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刚刚建立半年的时间,做出的成绩让日本人也为之赞叹,不仅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发展壮大,控制了上海市区的各个角落,而且给予了中国特工极大的打击,有效的保护和帮助了伪政府的建立,在这里面,一直握有实权,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李志群很让晴庆正良满意,他对李志群的能力极为赞赏,所以也是李志群最有力的支持者。

    李志群自从土原敬二走后,也急需要日本人的信任和支持,看到晴庆正良抛出的橄榄枝,当然也是欣喜若狂,自然就迅速贴了上去,很快就成为晴庆正良的忠实走狗和爪牙。

    晴庆正良笑着说道:“李君,现在特工总部的工作如此出色,影佐机关长是非常的满意,他多次在王先生的面前提到你的名字,王先生对你也是很有好感,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还是应该先去拜见王先生,得到他的认同,以后你在新政府里的地位将会有很大的提升。”

    李志群听到晴庆正良的话,不由得心花怒放,赶忙开口回答道:“卑职有影佐机关长和您的支持,其他任何人都不重要,当然,王先生那里我也会前去拜见,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接纳我?”

    李志群当然也想直接向王填海献媚巴结,可是这位王先生身边围绕着大批私人旧部,首先那位特务委员会主任周福山,就对自己极不友善,甚至联手丁墨,多次对自己为难。

    自己原来的资历就低,又是半路投靠的外人,也搭不上什么门路,在新政府方面吃了不少的暗亏,好在现在有了影佐裕树和晴庆正良的支持,总算是站稳了脚跟。

    晴庆正良身形向后一靠,语气傲然的说道:“你放心,有我们的介绍,他会重视你的表现的,多去走动走动,对你是大有好处的。”

    听到晴庆正良的保证,李志群不禁笑开了花,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向晴庆正良鞠了一躬,再次感谢道:“都是您的支持,卑职才有今天,以后自当为您驱使,万死不辞!”

    李志群此时已经毫无廉耻可言,不停地卑躬屈膝地向晴庆正良表示忠心。

    晴庆正良看着李志群,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一次我和影佐机关长也提到了丁墨的事情,王先生答应给丁墨一个社会部部长的职位,特工总部由你独立执掌,不过这件事情要新政府正式还都南京的时候,才可以宣布,目前你可以放手工作,丁墨那里你不用太过担心。”

    “多谢大佐您的关照,太感谢了!”李志群听到这里,心里终于吃下了一颗定心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把丁默排挤走,独自掌握特工总部,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此时忍不住心生感慨,自己当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中统科员,现在手握实权,叱咤一方,手下几千名特务听令驱使,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只觉得人生巅峰不过于此。

    晴庆正良接着又说道:“不过,李君,你要明白,我们影佐机关才是你真正的支持者,特工总部的工作必须要在我们的监督之下,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当然,当然,卑职一定听从您的安排,听从影佐机关长的安排!”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敲门之声。

    “进来!”李志群达说道。

    房门被推开,庄秘书上前汇报道:“主任,第一处的情报科长骆兴朝前来向您汇报工作。”

    李志群顿时把脸一拉,沉声训斥道:“没看见我和晴庆大佐正在谈事情吗?他有工作就去向张名时汇报,一点规矩都不懂。”

    他口中所说的张名时,是特工总部第一处处长,也是一名投靠过来的中统头目,在看到伪政府建立之后,忍受不了敌后艰苦危险的潜伏工作,直接把手下的一组成员和电台及密码本一股脑的出卖给了七十六号,丁墨和李志群当然是欣然欢迎,正好负责第一处工作的闻浩自动请缨去了南京,组建特工总部的分部,第一处处长的位子就空了出来,丁墨做主就给张名时安排了这个位子。

    这个张名时初来乍到,不知特工总部的虚实,原以为丁墨才是特工总部的一把手,一来就抱上了丁墨的大腿,可是没有想到,在特工总部掌握实权的却是二把手李志群,现在李志群对张名时也是颇为不满,只等着赶走丁墨,到时候把他那些手下一定清除了。

    正在李志群出声训斥的时候,一旁的晴庆正良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开口说道:“李君,骆科长是我叫他来的,正好有些事情,要和你说一说。”

    听到晴庆正良的话,李志群心头一惊,骆兴朝果然和日本人有着紧密的联系。

    骆兴朝的情况,李志群是清楚的,这个人原本是军统上海站的特工,后来上海站被日本特高课破获,骆兴朝投敌叛变,进入特高课的特工侦缉处,成了闻浩的手下,后来随着闻浩转到七十六号特工总部。

    这个人履历原本平常无奇,李志群手下多的是这种人,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却入了原机关长土原敬二的眼,亲自提拔他做了情报科长的职位,从那时候起,李志群就对他特别的留心,后来的情况正如他所料,骆兴朝真的是土原敬二留在特工总部的眼线,为此李志群还特意告诫手下人要提防着这个人,后来土原敬二离开,李志群知道土原敬二和影佐裕树等人不和,想必骆兴朝也会失了宠,所以对骆兴朝也是爱搭不理,骆兴朝几次上门汇报工作,都被他随手打发走了,现在看来,有些草率了,这个骆兴朝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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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庆正良接着说道:“李君,对于骆兴朝科长,我是有一些安排的,这个人能力出众,所以我认为在特工总部应该有更好的发展,可是我听说你好像并不认同他。”

    说到这里,晴庆正良的眼睛微眯,紧盯着李志群,一股压迫感让李志群精神一紧。

    李志群心中暗暗叫苦,看来没有错了,土原敬二的离开并没有对骆兴朝有半点影响,晴庆正良的意思很清楚,认为李志群有意脱离影佐机关的监控视线,这是在对自己进行敲打。

    李志群赶紧起身,顿首行礼,解释道:“请您原谅,我之前对骆科长缺乏一些了解,今后一定会多加关注,他的能力是没有问题的,我一定会妥善安排!”

    对于李志群的表态,晴庆正良没有再说话,而是对着站在门口的庄秘书点了点头,李志群也赶紧转头训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请骆科长进来!”

    庄秘书将刚才的这一幕,从头到尾看了个清楚,心中不禁也有些吃惊,他暗自回想了一下,自己是否有得罪骆兴朝的地方,好像是前几次,骆兴朝前来汇报工作,自己的态度可不太好,今天可要知道轻重了。

    听到李志群的吩咐,他他应了一声,急忙转身退了出去,很快就将等候在外面的骆兴朝,态度殷勤的引了进来。

    骆兴朝好像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他快走几步,态度恭顺地向屋子里的两个人顿首行礼。

    “大佐阁下!”

    “主任!”

    李志群这个时候一反往日的严肃,满脸笑容的回答道:“骆科长,你我都是一家人,以后有什么情况可以直接向我汇报,不用太过拘束!”

    骆兴朝自接到晴庆正良的通知,来见李志群,就知道这一次的谈话,是晴庆正良来兑现上一次对自己的承诺,改善自己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尴尬处境,不然自己做起事情来束手束脚,如何给影佐机关当好这个眼线,说不好听的,就算自己是一个摆设,也要摆在一个好位置上面,不然日本人面子往哪里放?

    骆兴朝对李志群的突然示好一点也不意外,他态度恭敬地向李志群顿首说道:“一切都是主任的关照,卑职一定听从主任的吩咐做事,唯主任之命马首是瞻!”

    尽管有晴庆正良在场,可是骆兴朝还是把姿态放得很低,没有半分持宠而骄的意思,这让李志群颇为满意,多少让他在日本人面前留了几分颜面,暗道这个骆兴朝还是个懂事的,以后还可以相处下去,不然遇到个搅屎棍子,只怕够自己头痛的了!

    晴庆正良也是哈哈一笑,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敲打李志群,让他明白,哪怕是七十六号已经转为新政府的情报部门,可说到底还是在日本人的领导之下,没有影佐机关的支持,他李志群什么都不是。

    “李君,骆科长做事勤勉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对帝国忠心耿耿,从来都是任劳任怨,你可能不知道,骆科长在淞沪大战之前,就已经是我们的人了,论资历是远在你们之上的,可是这些年来,他对我们的安排从来都是无条件的服从,没有半分怨言,这一点,希望你能够多多学习,别辜负了影佐机关长和我的一番期望!”

    晴庆正良的一番话,顿时让李志群心头一震,差点失态地呼出声来,后背已然惊出一身冷汗来!

    骆兴朝!这个家伙竟然隐藏的这么深!

    晴庆正良说得对,一个资历远在他之上,在中日开战前就潜伏在军统局内部的日本间谍,现在却恭恭敬敬地站立在自己面前,望向自己的那一脸无害笑容,此时看上去却是那么的可怖。

    么的,真是足够隐忍的狠角色!不用说了,这个家伙之前就是日本人安插在特工侦缉处,安插在闻浩身边的一个眼睛,现在轮到自己了!

    李志群此时对骆兴朝表现出来的形象,已经完全颠倒了过来,显然在他和骆兴朝之间,日本人更相信骆兴朝。

    如果日本人不是认可自己的能力,只怕自己现在和骆兴朝会调换一个角色了,李志群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起来,他站起来上前一步,来到骆兴朝的面前,亲切地握住了骆兴朝的手,感慨地说道:“是我失敬了,骆科长,真是太委屈你了!”

    骆兴朝身子微躬,满脸堆笑的说道:“哪里的话,主任您太客气了,一切都是为了帝国,卑职理该如此!”

    骆兴朝的姿态让李志群更加的重视起来,他转头向晴庆正良请示道:“大佐阁下,我看,能不能把第一处处长的位置交给骆科长。”

    李志群打的一手好算盘,骆兴朝是晴庆正良的眼线,自己当然要有个好态度,最起码也要给安排一个好位置,那个张名时不识时务,一进入特工总部就报丁墨的大腿,自己正看着眼烦,干脆找个机会换了他,也算是给晴庆正良一个面子,岂不是一举两得!

    晴庆正良却是直接摆手说道:“李君,骆科长的安排不要太惹眼,我并不是针对你,不然也不会和你挑明,现在特工总部发展过快,人员良莠不齐,很多情况你也并不一定能够全盘把握,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骆科长的职务不用调整,我只是想让你们工作上有所配合,不要相互掣肘,你明白了吗?”

    骆兴朝也在一旁赶紧表态,笑着说道:“请主任放心,卑职绝对配合主任的工作,一切以帝国的利益为重!”

    么的!果然是一条好狗!李志群的心里暗自骂道,不图名,不图利,你给日本人当狗做什么?怪不得日本人会这么信任他。

    突然,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骆兴朝会不会是日本人?

    李志群突然心头一惊,他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也是很有可能的,当初刚刚接收特工侦缉处人员的时候,就听土原敬二说过一句,担任特工侦缉处副处长的甘泰,就是一名真正的日本特工,名叫吉村健生,后来被土原敬二调回土原机关担任情报队长的职务。

    那骆兴朝呢?像骆兴朝这样资历的日本间谍,却在基层隐藏了这么长的时间,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想到这里,李志群不由得暗自警醒自己,可不要小看了身边这个人。

    他此时脸上的笑意更加和蔼可亲,向着骆兴朝说道:“骆科长对帝国的忠心让李某敬佩不已,那好吧,虽然职务上不会变动,但是以后骆科长的工作我会全力支持,大家精诚合作,为帝国效犬马之劳!”

    晴庆正良看到目的已经达成,也是鼓掌庆贺,他向骆兴朝点了点头,骆兴朝很知趣的躬身告辞,向两个上司顿首行礼,在两个人的注视下,退出了李志群的办公室。

    门口的庄秘书早就等在那里,看到骆兴朝退了出来,两步迎了上来,笑着对骆兴朝说道:“骆科长,您可是真人不露像啊!以前兄弟有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千万不要介意啊!”

    骆兴朝微微一笑,语气和蔼的说道:“庄秘书,言重了,同事之间工作难免有一些摩擦,这都是小事情,不过以后我来向主任汇报工作,还请庄秘书行个方便!”

    “一定,一定!”庄秘书忙不迭地说道。

    庄秘书一直把骆兴朝送出老远,这才转身回去。

    骆兴朝也是心情大好,这一次晴庆正良亲自为他说话,让李志群对他的态度大变,这对自己在七十六号的工作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以后做事情可是省却很多顾忌,接触情报也不用费那么多手脚。

    骆兴朝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四十分,时间也是刚刚好,于是向总部的高级餐厅走去。

    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原来只有一个食堂,以供应特务人员的伙食,现在因为人员膨胀过快,为此为此又增立了一个高等级的餐厅,专门负责总部的高级干部用餐,骆兴朝作为情报科长也是有资格在这用餐的。

    现在特工总部被选为六大的会议召开地点,被抓来的四十多位知名人士,也都在这个高级餐厅用餐。

    因为同时进餐人数太多,高级餐厅一时供应不了,所以他们的用餐时间会相互错开。

    骆兴朝这些高级干部的用餐时间是十二点整,而这些会议代表会的用餐时间在十一点半用餐,特工总部对他们的伙食供应还是很丰盛的,一般用餐的时间大概三十分钟到四十分钟不等,也就是说骆兴朝用餐的时间正好是这些会议代表用餐结束的时间,他们会在这个时候有所交集。

    骆兴朝一直在考虑如何才能毫无痕迹的接触范钟夫,这些会议代表一直被软禁在后院,骆兴朝当然不能冒失地直接进入后院和范钟夫接触,那样他根本无法解释原因,营救之后也无法脱离嫌疑。

    好在代表们在吃饭用餐的时间可以离开后院,进入高级餐厅,这也是骆兴朝唯一可以和范钟夫接触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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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兴朝快步来到高级餐厅的门口不远处,然后脚步放慢,仔细掐算的时间,计算着代表们结束进餐了,骆兴朝这才快步向前走去。

    范钟夫自从昨天被抓进七十六号,尽管他表面若无其事,可是心情依然是非常沉重,对陈洪敏,对家人,对组织,他都有着无尽的担忧,自然也更谈不上有什么胃口,再加上他有严重的胃病,所以整个进餐过程都是浅尝而止。

    而且他一直处于特务们的监视之中,就算是和其他代表同时用餐的时候,也专门有个特务跟的比较近,仔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偷听他和别人在说些什么。

    一切迹象表明,他如今的身份已经暴露,为了不给其他人招惹不必要的麻烦,除非是别人搭话,他出于礼貌回应两句,基本上很少和其他人聊天说话。

    尽管七十六号为代表们准备的饭菜不错,但是范钟夫的午餐也是吃了几口饭菜,就放下筷子不用了。

    他起身来到一旁的座位上休息,有侍者端上热茶,范钟夫便简单喝了几口茶,就在一旁等候大家用完餐,然后集体被带回后院休息。

    这些代表们的胃口也不好,被人软禁在这里,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情用餐,所以很快用餐的时间就结束了。

    范钟夫看着大家都停箸不用,便率先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其他代表们也陆续跟在后面。

    就在范钟夫走出餐厅的大门的同时,外面正好也有一个人快步向里面走来,而且速度还是不慢,因为他是从侧面走过来的,范钟夫并没有注意到。

    对面之人也走得比较急,显然并没有发现里面有人走出来,于是就在餐厅门口,两个人迎头撞在了一起。

    “哎呦!”

    范钟夫年纪有些大,措不及防地的身体被这一撞,一下子就斜倒了下去,身后的人一把扶住了他,然后很快其他人也上来搀扶。

    对面的人也是没有想到出现这种情况,站稳身子后,赶紧上前将范钟夫搀扶起来,嘴里不住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老先生,都怪我走路太着急,没有看到,莫怪莫怪!”

    其他代表也是出声责怪对面之人,要不是这里是七十六号,这些代表们不敢太过于得罪这些凶神恶煞的特务,早就有人出声斥责了。

    在一旁负责带队的秦三却是赶紧向前,殷勤的拍了拍这个人的裤腿,陪着笑脸说道:“科长,您没有事吧,这些人没有眼力,您多担待一些!”

    骆兴朝整理了一下衣衫,跺了跺脚,摆手说道:“没事,没事,这一天忙昏了头,真是有些冒失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范钟夫这时也站稳了身形,深吸了一口气,伸了伸手止住了众人的话语,抬眼看了看对面这个冒失的家伙,然后摇了摇头,接着迈步向前走去。

    大家看范钟夫没有事,也就不再多言,一起跟在后面,快步离开。

    秦三看着众人离去,低声汇报道:“科长,您放心,有情况我会马上汇报!”

    骆兴朝会意的点了点头,秦三这才转身快步跟着众人离去。

    范钟夫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他在特务的看管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门外的特务将房门关紧,从外面将房门锁死。

    范钟夫几步来到床铺前,躺了上去,静静的闭目养神,时间过去良久,他仔细聆听着外面的脚步之声,确认外面无人,四周都已经安静下来,这才慢慢的睁开眼睛,轻轻地从袖口里抽出一个纸团。

    看着这个纸团,范钟夫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个纸包正是刚才离开餐厅,在门口与那个人相撞之时,被那个人塞进自己的手中。

    当时只是极为短暂的瞬间接触,范钟夫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他迅速用袖口拢住,不动半点声色,然后行若无事地转身离开。

    现在他快速的打开纸团,眼睛顿时一睁,纸团里包裹着六枚干酸梅,他对这个物品一向是忌讳极深,只要看到都是浑身一紧。

    接着他展开纸团仔细查看,上面写着几行字:

    “梧桐,你的身份已经暴露,敌人拟定在大会结束后对你进行审讯,情况危急,你今天晚上八点将酸梅服下,出现过敏症状后,伪装成重症昏迷,引敌人安排你去医院救治,我们在外进行营救,并同时救下你的家人,见字之后,配合来人的行动,机会稍纵即逝,千万把握!”

    看着这个纸团上的内容,范钟夫心头不由得惊诧不已。

    “梧桐”,正是他的代号,这个代号在组织内部只有上海市委的几个党委,还有他所领导的直属下线才知道,在党内也是高级机密。

    知道这个代号的人本就不多,知道他范钟夫就是“梧桐”的,更是只有他的上级,上海市委负责人“秀才”!

    就算是他的警卫员陈洪敏也不知道这个代号。

    所以这些字迹虽然不是秀才的亲笔字,但是就凭着“梧桐”这个代号,就足以证明营救者的身份,绝对是自己人,是出自上海市委的指示。

    只是他没有想到组织的反应速度竟然会这么快!自己昨天上午刚刚被捕,组织就已经查明了自己的处境,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并在今天就安排好了营救行动,看得出来,组织是下了功夫调查设计的,单单是自己吃酸梅过敏这一点,就不是外人所能够了解的,足以看得出组织的良苦用心,这是在全力以赴营救自己。

    可更让他吃惊的,还是给自己传递纸团的人,那个身着中山装的青年人,不用说也是组织上安插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人员。

    尤其是听到负责看管自己这些代表的特务头目喊这个人叫“科长”,范钟夫当时就吃了一惊,这说明这位内线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内部的最少也是高层干部。

    看来自己自从进入七十六号,就已经落在了这位科长的眼中,所以组织才会这么快就查明了自己的处境,并安排人员营救。

    别看七十六号这个部门成立的时间短,可现在已经是伪政府最主要的情报部门,而且它在以后长期的情报斗争中,将会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

    组织上能够在这样关键的部门安插一枚内线,尤其是一个级别很高,能够接触敌人机密的内线,其难度是非常大的,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其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甚至可以说这枚棋子是具有战略意义的。

    可是这一次为了营救自己,这个潜伏极深的同志,不得不冒险和他接触,这需要冒多大的风险,他是非常清楚的。

    范钟夫这个时候没有丝毫考虑到自身的安危,相反,他考虑的是,一旦自己被营救出去,这位同志会不会暴露?冒这么大的风险来营救自己,组织上的决定是否有错误?

    根据纸条上的计划来看,整个营救行动脉络清楚,一切行动极有可行性,成功率会很高,可以看得出计划的设计者,在极短的时间里,不仅把方方面面的细节都考虑得极为周到,而且设计准确,使敌人不得不按照他的节奏进行,这是一个才智绝伦的指挥高手。

    如果按照他的剧本演下去,不出意外自己可以很快脱离这处魔窟,重新获得新生,可是这并不是范钟夫所想要的。

    可以相见,自己一旦伪装昏迷,离开七十六号,在外围就有人接应,然后被组织救走,就是傻子也知道自己和外界是商量好的,不然在时间上,在行为上不会配合的这么默契。

    七十六号的特务们很快就会知道,自己在七十六号内部是有和外界沟通的渠道的,也就是说,七十六号里面有内鬼!

    七十六号的高层一定会对内部进行甄别调查,所有和自己接触过的人都会被审查,包括这些天看管自己的特务们,和自己一起吃饭用餐的知名人士,甚至还有今天和自己直接接触的“科长”!

    这些人都会被筛选一遍,最后很有可能就会把目光集中到这位同志的身上。

    而且就算是这位同志最后侥幸逃过了敌人的审查,暂时躲过一劫,但是七十六号的高层也会从这件事情上知道,在七十六号内部有一个内鬼存在,这对潜伏同志以后的工作,会带来巨大的麻烦,总之这样做的后果太难以预料了。



    范钟夫在仔细计算着这一次营救行动的得失。

    现在自己的处境,组织已经知道,他们就会对所发生的一切做出正确的应对措施,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

    他手下工作线上的同志必须要保留下来,这些同志的身份和社会关系也是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绝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就轻言放弃,看来自己要做一个交代了。

    而就自己本身而言,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以后除了撤离上海,就没有别的选择了,离开了工作岗位,自己对于组织的贡献就微乎其微了。

    而这个时候,为了营救已经丧失情报价值的自己,组织不惜代价启动潜伏内线,就有可能损失这样一枚极为重要的潜伏者,这个结果,让范钟夫根本无法接受,他认为这是组织上决策的失误,是秀才的感情用事,这不是一个优秀的决策者应该犯的错误。

    范钟夫紧闭着双眼,认真思考着所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一切,权衡再三,他最后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他最终决定拒绝这一次的营救行动,他不能让七十六号察觉到,自己被关进七十六号之后,还和外界保持着任何联系,他不能够让这名潜伏同志有任何的危险,他要给七十六号特务们制造一个假象,认为从头到尾,就只是他一个人在孤军战斗,从而掩护这位内线的存在。

    这个决定对范钟夫来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自己原本就打算在明天的六大会议上,当众采取极端行动,结束自己的生命,现在看来不过是提前一天而已进行而已。

    但是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组织要在大会召开之前把自己营救出去,营救行动在今天晚上八点展开,自己如果拒绝这次营救,组织一时间无法了解自己的真实想法,那么就很难保证组织不会采取进一步的营救行动,甚至还会让那位科长再次冒险接触自己,沟通消息,而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行为。

    所以自己必须要在晚上八点之前,表明自己的态度,给组织一个明确的信号,让他们放弃对自己的营救,想达到这个目的的唯一办法,就是在晚上八点之前,就在七十六号内部,当众结束自己的生命。

    相信以这位内线在七十六号的地位,很快就可以知道自己死亡的消息,自己一死,组织自然就会放弃营救行动,这样七十六号也不会察觉出异常。

    对,只能这么做!

    范钟夫想到这里,他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以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迫使组织放弃冒险,并同时掩护那位科长不被暴露。

    他看了看手里的褶皱的白纸,这是内线和自己联系的直接证据,当然应该马上销毁,多留在身上一秒钟,都会给内线带来暴露的危险,他再次将白纸揉成一团,一口塞到了自己的嘴里,慢慢的将它嚼碎,一点一点咽了下去。

    至于这手中的酸梅,当然也不能留下来,自己被关进这间房间的时候,特务们已经对他进行了严格的搜查,身上所有的物品都已经被收走,就连随身的钢笔和戒指都被特务们拿走了,每个衣服兜都掏得干干净净。

    如果让特务们发现自己身上有这六颗酸梅,遇到细心如发的侦破高手,就会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他们会调查六颗酸梅的来历,调查是谁把酸梅送到他手里,甚至会因为这六颗酸梅查出自己对酸梅过敏的病史,找到自己的家人或者是为自己看病的医生,再由此发生什么样的危机,都将无法控制,所以必须要将这六颗酸梅处理掉。

    他抬眼看了看整座房间,这间宿舍不小,可是布置的很简单,只有床铺和桌椅,没有半点多余的程设,酸梅很难处理的毫无痕迹,只好另作打算。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六点钟,今天的晚餐时间又到了,特务们打开房间门,把这些代表们都放了出来,大家陆续地向走了出来。

    范钟夫的身后一直有一个特务跟随,他严密地监视范钟夫的所有行为。

    范钟夫转头说道:“我需要去一下洗手间!”

    特务看了看一旁的秦三,秦三点了点头,于是把范钟夫领到附近的卫生间,看着范钟夫进入,这名特务就留在门口等候。

    范钟夫迈步进了卫生间,看着身后无人,抬手将六颗酸梅扔进了马桶,然后过了一会,这才抽水将马桶冲洗干净。

    范钟夫走出了洗手间,特务也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于是还是和之前一样,来到高级餐厅进餐。

    大家各自落座,开始进餐,因为都是中餐,桌案上并没有刀叉,七十六号的特务们也细心,他们防止代表们接触一切有威胁的物品,这让范钟夫没有了选择,只能采取笨办法了。

    他简单吃了点饭菜,便起身到一旁的座位上去休息,有侍者将热茶递了上来,退了下去。

    范钟夫拿起茶杯轻轻地茗了一口,眼角的余光向四周观察了一下,突然手中一滑,茶杯落地发出一声脆响,碎成数片,茶水四溅,身旁的特务不禁啊的一声,上前一步。

    范钟夫赶紧抢先弯腰,看似是在收拾残局,可是他很快选择了边缘相对锋利的一片瓷片,藏在手中。

    就在这个特务转身招呼侍者前来收拾的时候,范钟夫突然暴起,他从后方突然扑向这名特务,双手勒住特务的脖颈,手中锋利的瓷片对准特务的脖颈动脉处用尽全力划了过去,顿时一股鲜血迸射了出来。

    这名特务根本没有半点防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毫无异常表现,文质彬彬的老者会突然袭击自己,直到脖子处传来剧烈的疼痛,这才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之声。

    这一动作太突然了,突然到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惨叫声传来,大家这才回头看去,霎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范钟夫年纪已经偏大,又很多年没有亲自动过手,全凭着以前的的一点老底子才突然袭击得手,就连手中的瓷片也很不称手,瓷片到底不是刀片,他全力出手,也只是划破了一部分血管,出了一些鲜血,这名特务还是有还手之力的。

    这名特务到底是年轻力壮,又是在市井斗殴惯的青帮弟子,这种徒手搏斗还是远比范钟夫矫健的多,就在他范钟夫划破他脖颈的时候,就开始右肘向后一捣,一记重重地肘击打在范钟夫的右肋上。

    这一击的力量很大,击打的位置又是没防护的软肋,范钟夫立时痛的闷哼了一声,身形一缩,手中的瓷片也拿不稳了,掉落在地上。

    不过范钟夫强忍着剧烈的疼痛,双手分开的同时,向下一把抓住了这名特务腰间的枪套,顺手抽了出来,这下可是把这名特务吓得神魂皆冒。

    他感觉腰间一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范钟夫竟然下了自己的枪,这个时候他再也顾不得了,扭身向后双手一把抢住这把手枪,两个人顿时纠缠扭打在了一起。

    两个人发生冲突的时间极短,只是短短的数秒时间,所有人都是看的目瞪口呆,一时间慌乱的束手无策。

    在附近的几名特务们看着他们两个人在夺枪,都吓得不敢上前,赶紧掏出手枪对准了范钟夫,不远处的秦三也跑了过来,急声大喊:“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他知道范钟夫不仅是队长邓明乡交代看管的重要人犯,也是自己的老上司骆兴朝关注的重要人物,绝不能在他手里出现半点问题,于是赶紧出声制止其他特务的行动。

    可是事与愿违,就在他高声呼喊的时候,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霎时间让所有的人都心头一跳。

    只见一直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同时倒在地上,秦三快步向前,只见那名特务勉强挣扎的爬起来,一只手捂着冒血的脖颈,一只手中握着手枪,茫然失措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范钟夫。

    秦三上前一把推开特务,看着倒地的范钟夫的胸口赫然冒着鲜血,仰面向上,气息奄奄,可是眼睛里却尽是欣慰的目光。

    “快,快去喊医生!”秦三高声咆哮着。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手忙脚乱,很快有人迅速向外跑去喊值班医生,也有几位相熟的友人上前呼喊着他的名字,并试图将范钟夫的身体托起,送他前去医治。

    范钟夫只觉得耳朵里什么也听不到,视线逐渐地模糊了,身旁的所有身影在快速的移动,如同一部无声的电影。

    他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是那样沉重,身体开始失重,似乎就像是一片羽毛,马上就要飘起来一般。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范钟夫心中没有半点悔恨,他这一生都在为了崇高的信仰而努力,为此做出了生与死的抉择,在生命的最终时刻,他也没有停止奋斗,也算是无憾了!

    身体的每一分力气都被抽干,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眼睛最后一丝光亮也泯灭了,他的意识陷入永恒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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