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历史军事 > 民国谍影 > 全文阅读
民国谍影txt下载

    在上海康济医院的大厅里,左刚正带着手下的行动队长周浩在观察环境。

    他们把康济医院的门卫和大厅,以及急诊室的情况都摸了一遍,这才转身走出了医院,钻进停在大门不远处的轿车里。

    左刚开始向周浩交代行动的细节:“今天由你来负责唐济医院的行动,只要接到我们的信号,你们就制服警卫,然后把急诊室的大夫和护士控制起来,接下来就是乔装成他们的模样,等待七十六号把目标送过来,接收到人之后,从急诊室的另一个出口撤离!”

    周浩点头领命,想了想之后又开口问道:“如果七十六号没有把营救目标送到康济医院,而是送到别的医院怎么办?”

    周浩的担心也很有道理,上海的公共服务设施很多,医院也有不少,康济医院只是距离七十六号最近的医院,但是并不能够安全确保七十六号会把人送到这里来。

    左刚说道:“所以说让你等我的通知再动手。”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前方的一处杂货铺。

    “这里有一个公共电话,你们等我的电话,我会在极司菲尔路的路口监视,七十六号到这里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如果他们的车辆离开七十六号向康济医院方向行驶,你们就马上动手,医院里没有什么保卫力量,几分钟就可以控制住,足够你们准备的了,如果他们没有向康济医院来,那就只能采用武力解救了,我会带着足够的队员跟着他们,在半路上直接动手,你们也就可以直接撤离,放弃行动。”

    “明白了!”周浩点头领命。

    周浩等人都是经验丰富,训练有素的精英特工,他们的行动能力很强,只要没有突发事件,营救行动应该没有问题。

    左刚交代清楚之后,下了车,转身来到另外一辆轿车前,左右看了看,进入了轿车,快速离去。

    他赶到极司菲尔路口的附近下了车,徒步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一个报摊的前面,捡起一份报纸,低头翻阅起来。

    摊主也没有多说,而是不时扫向远处七十六号大门的方向,最后低声说道:“组长,这个位置有些远啊,再说一会天色再暗些,我就必须离开了,最好能够在他们大门的附近找一个监视点。”

    左刚一听,眼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声训斥道:“做事过过脑子!这里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大半条街都是他们的人,周围的住户早就被他们查的清清楚楚,上海站是怎么栽的跟头,你难道忘了?”

    被左刚一顿呵斥,报摊摊主不再说话了,左刚看了看手表,说道:“现在是六点三十分,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现在就收摊,安排第二组人员来监视。”

    “是!”报摊的摊主答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起来。

    左刚也扔了一张钞票,拿起手中的报纸,转身离开了。

    就在所有的营救行动队员们都已经做好准备,等待目标出现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他们所要营救的目标,此时刚刚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特工总部的医务室里,副主任李志群和行动三大队队长邓明乡,正脸色难看地看着眼前冰冷的尸体,值班医生仔细检查了一遍,转身向李志群汇报道:“主任,这个人已经确认死亡,抬过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凉了,原因就是心脏部位中枪,身体别的部位没有外伤,死因清楚,没有什么疑问!”

    李志群挥了挥手,值班医生退了出去,他转头看向邓明乡,冷声问道:“昨天刚刚把人抓进来,今天就变成了死人,这可是上了国大代表名单的人,特务委员会那里我怎么交代?王先生那里我怎么交代?”

    李志群的语气冰冷,硬茬茬的让邓明乡感到心寒,他嘴巴张了张,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原本以为这是一条大鱼,就等着明天收网了,可是却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卑职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个范钟夫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当时所有人都看的清楚,是他突然袭击了看管人员,还夺枪伤人,最后在混乱之中中了枪,我的人来不及反应,就…”

    李志群突然一把抓住了邓明乡衣领,用力拽到自己身前,吓得邓明乡身体哆嗦,不敢再说话。

    “还敢说你的人?那个混蛋怎么不去死?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把他单独关押,派专人盯梢,连放风的时间都不给他,他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自己暴露了,他能束手待毙吗?”

    李志群越说越气,他一把将邓明乡推到一旁,邓明乡被这力道掼倒在地,却不敢多说一句,急忙爬起来,躬身站立在李志群的面前。

    此时他心中委屈,却不敢有一句争辩,自己派人严密监控范钟夫,也是怕他和其他人的接触中,传递出示警信号,甚至和外人沟通生出意外来,不然的话,人多手杂,他根本无法控制。

    只是没有想到范钟夫在这龙潭虎穴之地,也敢夺枪伤人,试图反抗,这不就是存心找死。

    不过也对,这种行动对于别人来说是不可思议,可是对于红党成员来说,却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们对组织的忠诚和对信仰的坚持,是国党人员无法相比的,尤其是他们这些有奶便是娘的汉奸们无法相比的。

    这个时候李志群再次说道:“范钟夫的举动很清楚,他没有选择单独面对看管人员的时候动手,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动手,说明他根本没打算逃跑,他这是在故意寻死,他是想通过那些国大代表的口,把他的死讯传递出去,给他的同伙发出警报。

    明天大会召开,这些代表们很快就会把消息传开,上海各界就都会知道,范钟夫死在我们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死在我们的枪下,这个黑锅谁来背?是你?还是我?”

    邓明乡越听越害怕,他刚刚投到七十六号门下,根基不稳,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迫切的想要多抓一些抗日分子,立下一些功劳,巩固自己在七十六号的地位,可是现在事与愿违,看样子搞不好,这件事情是要让自己来背了。

    他身上冒出阵阵冷汗,眼神紧张的看向李志群,苦苦哀求道:“主任,都是卑职的疏忽,只是我也是想把事情办好,主任,我可是一向唯您马首是瞻,还请主任给我一个机会。”

    李志群冷哼了一声,邓明乡是他的人,他自然要回护一二,此事如果追究下去,还是要断自己的臂膀,伤自己的实力,现在还是想办法把这件事情搪塞过去再说。

    李志群摆了摆手,开口说道:“你现在马上去搜查他的衣物和宿舍,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遗漏,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以后做事仔细些,不要再搞出一堆的麻烦来!”

    听到李志群的话,邓明乡如蒙大赦,主任这是把事情担了过去,等于是放过自己一马,他赶紧连连点头,领命而去。

    李志群看着范钟夫的尸体忍不住有些恼火,范钟夫的死,一定会惊动上层,他倒是不担心那些所谓的知名人士,七十六号穷凶极恶,行事嚣张,不然也不会直接抓人胁迫,行动无所顾忌。

    现在上海已经沦陷多时,完全处于日本人的管控之中,上海各界的人士已经被日本人压制的很厉害,没有人敢多说话,尤其是上海的报纸刊物,都在严密地管控之下,可以说李志群根本不怕这些所谓的知名人士闹事情。

    他唯一怕的,就是伪政府的高层来找麻烦,尤其是周福山等人,早就有心寻他的事,如果要捅到王先生那里,只怕要吃些暗亏了,不过好在自己有影佐机关的支持,想来还伤不了筋骨。

    这一突发事件当然也没有能够瞒得住骆兴朝,他站在餐厅里面,看着侍者们正在擦洗地面的血迹,面上毫无表情,可心里却是焦急莫名,他不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明明已经把消息传递给了范钟夫,当时范钟夫的反应很快,在一瞬间就把纸团收拢在袖口里,这些都说明,他是意识到那个纸团是很重要的,回去后一定会仔细查看里面的信息和酸梅。

    接下来的行动就很简单了,只需要按照信息上的指示去做,再有两个小时,他就可以顺利地从这里脱身,安全地撤离。

    一切都已经设计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可是范钟夫却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且是采用这样的方式,他这么做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骆兴朝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餐厅,这个时候他看见邓明乡带着一队人急匆匆地向后院走去,不由得心头一惊。

    他突然想到一点,范钟夫没有使用那六颗酸梅,那么这些酸梅就成了一个破绽,邓明乡如果在范钟夫的遗物中,或者宿舍里发现这些酸梅,一定会追查酸梅的来历,那么所有和范钟夫接触过的人都会被怀疑,今天自己冒险和范钟夫接触过一次,会不会被邓明乡注意到呢?



    骆兴朝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他要确认这件事情的善后情况,以便随时做好应对的准备。

    好在他身边的耳目也是不少,一个小时之后,毕文祥就带回来秦三的消息。

    “他们在范钟夫身上和关押他的宿舍里搜查了很久,最后什么也没有搜到,不过这也正常,范钟夫被抓进来的时候,什么东西都被搜走了,现在又能搜出什么来?”

    毕文祥的话让骆兴朝心头一松,范钟夫在自绝前已经把纸团和酸梅处理干净,这就清除了和外界有过联系的证据,自己的存在和安全无虑了。

    突然!他明白范钟夫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范钟夫是在保护自己的安全!对,一定是这样!范钟夫和自己接触之后,生怕在营救之时,因为内外配合的默契,七十六号高层会察觉有人在做内应,接下来一定会进行内部审查,自己冒险和范钟夫接触就有可能被怀疑,或者是惊醒了七十六号高层,知道自己这个内线的存在,对自己产生威胁,所以他决定提前在七十六号内部结束自己的生命,阻止营救行动的进行。

    这样做,就把七十六号高层的目光仅局限在范钟夫个人行为的范围内,从而达到保护和隐藏自己的目的。

    同时他在选择当众夺枪伤人的目的,也是为了把事情扩散开来,让自己得到确实的消息,好把消息传递出去。

    突然想通了这一点,骆兴朝不觉心头一热,眼角忍不住湿润起来,范钟夫竟然为了保护自己,而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这需要多么坚韧的毅力和勇气,才可以克制个人对死亡的恐惧,做出这样的牺牲!

    骆兴朝此时对于范钟夫产生了由衷的敬佩之情,范钟夫身上具备旁人难以想象的高贵品质,他自认自己永远无法做到范钟夫这样,可以为了一个从未蒙面的战友,就毅然决然的放弃自己的生命,范钟夫的高尚品格所散发出来的灿烂光芒,让骆兴朝的心中敬意暖暖,感动不已!

    良久之后,骆兴朝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抬手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整,按照原来的计划,范钟夫应该在这个时间把酸梅服下,半个小时之后,他就可以获得新生。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骆兴朝无力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明天把情况向上级汇报出去,然后接受下一步的指令。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在极斯菲尔路的路口处,隐藏在暗处的左刚紧紧地盯着七十六号的大门,焦急地等待着营救目标的出现,可是一直等到了九点,七十六号的大门仍然紧闭,没有出来任何车辆。

    不能再等了,左刚知道七十六号里面一定出了意外,他抬手看了看手表,终于下达命令,取消了这一次营救行动,同时也赶紧通知了守候在康济医院的周浩,所有人员全部撤离。

    一个小时之后,一直停在东四街西街口处的一辆黑色轿车,没有等到任何来人,也发动了轿车,快速离去。

    当天晚上,骆兴朝没有敢冒险去联络点通报消息,毕竟他也无法确定七十六号的高层们到底有没有对范钟夫的死产生怀疑,万一在暗中窥视其他人的动静,自己可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的纰漏。

    可是左刚却很快把营救行动失败的消息通报了上去,等宁志恒接到信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凌晨时分。

    营救行动竟然失败了?宁志恒诧异地看着紧急前来汇报的易东安,再次问道:“你确定,营救目标竟然没有出七十六号的大门?”

    易华安重重地点头回答道:“确定,左组长他们一直盯着七十六号的大口,一辆车都没有出来,最后超过了行动计划的时间一个小时,左组长这才下令撤离,七十六号里面一定出现了意外,木鱼也没有传递出任何消息,我很担心,木鱼会不会在传递消息的过程中,被七十六号的人察觉了,导致情况发生了意外,最后营救行动的失败!”

    宁志恒的脸色凝重,这还是他多年以来,第一次主持行动失败,这些年来,凭借他过人的头脑,准确的判断,敌人的每一步行动都在他的计算之内,再加上手下有足够优秀的精锐,他主持的每一次行动都是顺利的完成。

    可是今天,原本以为布置周详的营救行动,却是出现了问题,这让宁志恒感到了许久未有的挫败感,他对梧桐和木鱼的安危极为担忧。

    就如他之前所说的一样,在敌后搞情报工作,就是如同在悬崖之间的钢丝上舞蹈,任何一点小小的误差,哪怕是细节上微小的疏忽,都足以导致极严重的后果。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一定是在某一个环节上出了问题,可是因为现在信息隔断,木鱼的安全尚且不能确认,如何能够得到准确的信息。

    宁志恒思虑了良久,终于命令道:“木鱼的情况未定,我们不能有丝毫的懈怠,你马上让木鱼的联络员撤离,我会从别的方面入手,去查明七十六号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一直到情况搞清楚之后,才能恢复工作。”

    宁志恒这个时候非常后悔,自己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内部,还是缺乏足够的眼线,木鱼一出问题,自己对于七十六号的情况就无法掌握,这种情况太被动了,以后要尽快改善这一点。

    看来自己有必要调用孤峰何思明,以他的特殊身份去七十六号查清楚,落实木鱼和梧桐的情况。

    市区的一处公寓里,林翰文也接到了行动失败的消息,派出去接应的人,在约定的地点一直等到了晚上十点,这才放弃了行动,空手而回,这让林翰文的心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会不会是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影子在开展营救行动时,被七十六号察觉,如果是这样,那问题就太严重了,林翰文此时不禁对自己冒险决定让影子执行营救行动感到后悔不已,影子对组织太重要了,但愿这一次的失败,不会把影子牵连进来。

    林翰文和宁志恒都是在焦急地等待了解事情的真相。

    第二天一大早,邓明乡就接到了手下特务头目的汇报,自己安排在范钟夫家附近的监视点被人给一锅端了,早晨安排特务去换班的时候,才发现四个监视人员被杀死在监视点里面,范钟夫的家人也在昨天晚上消失无踪。

    “一群饭桶!”邓明乡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下子自己可就更被动了,范钟夫死在七十六号,家人现在又下落不明,自己不仅毫无所获,还摊上了一堆麻烦,这一次真是得不偿失了,他只好命人低调处理,默不作声,暗自咽下了这口气。

    第二天召开伪政府第六次代表大会,会议的地点就是特工总部,整个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全部戒严,极司菲尔路的整条大街被全部封锁,所有的特务人员都加入到这场会议的保安工作,将会场内外包围的严严实实,作为高层骨干的骆兴朝也没有时间脱身,无法传递出任何消息。

    六大会议原本计划的三百名名国大代表,最后只凑够了二百名出席,原定三天的会议日程,就开了一天,整个过程就像一场闹剧,草草的结束了。

    当天晚上,当那三十多名国大代表被放回家中之时,范钟夫的死亡情况很快就传遍了上海各界,对日本人和伪政府的暴行,大家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这个消息也很快在当天晚上传递到了林翰文和宁志恒的耳中。

    宁志恒也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马上恢复了木鱼的专属联络点,等待木鱼的具体消息。

    当木鱼终于把具体情况传递回来的时候,宁志恒忍不住暗叹了一声,自己为了救下梧桐,做了无数的准备工作,甚至不惜让木鱼直接接触梧桐,可没有想到,这反而成了梧桐的催命符,梧桐为了保护木鱼的安全,毅然决然的从容就义。

    由此可见,在情报工作中,任何情况,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有时候情报员的思想波动,也是一个绝对无法忽视的因素。

    老实说,从得失的角度上说,范钟夫的选择更为理智,可以把对组织的危害降低到最小,他明明是可以从容脱身的,可是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宁志恒不禁惋惜不已。

    当天晚上,宁志恒再次出现在青石茶庄的后门口,轻轻敲响了房门,然后将一个纸袋放在了门口,回身躲入黑暗之中。

    夏德言打开房门,显出身形,然后将纸袋捡了起来,退回房间里,将房门关紧。

    回到屋子里,夏德言急忙打开纸袋,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仔细叙述了范钟夫牺牲的具体情况,最后写下了一段话:“梧桐壮烈牺牲,皆因保护自己的同志,感佩尤深,深以为憾,我安全无虑,请放心,等待我的再次联系,影!”



    在南屋书馆的办公室里,宁志恒和何思明相对而坐,许久没有见面的何思明看到宁志恒也是欣喜不已。

    他赶紧把这些天发生的一些情况向宁志恒做了详尽的汇报。

    “这些天来,上海的局势还算是稳定,只是上海站损失的太过惨重,据我所知,上海站和刺杀队的行动力量已经被一网打尽,仅有几名干部逃离,日本人对七十六号这一次的表现很满意。”

    “又是七十六号!”宁志恒一拍桌案,不由得恼火之极,他是眼看着这个机构从一个小小的草头班子迅速发展成现在这样庞大的暴力机构,可是他无法抛开一切顾虑,暴露自己的力量,对其进行扼杀,如今到底成了大患!

    “还有别的情况吗?”宁志恒成神。沉声问道。

    何思明接着说道:“杭城地区的中统组织也被杭城特高课破坏,他们的区长茅学章投降,近期又将有一部分中统特务被送回上海,补充特工总部。”

    对此宁志恒颇为无语,他对于中统局的表现实在是不抱任何希望,中统局的特工们在战前一直享受着极为优越的待遇,现在潜伏在敌后,根本无法适应艰苦的生活和环境,现在有了伪政府曲线救国的借口,大批量的开始投敌,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倒下,局势越来越崩坏。

    宁志恒无奈地说道:“就没有一点好消息吗?”

    何思明顿时无语了,近期却是没有什么好消息,他看着宁志恒耸了耸肩,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宁志恒摆手说道:“好吧!大势如此,我确实是心急了,现在我通告一个情况,近期重庆地区的日本间谍极为猖狂,我将离开上海,回到重庆肃敌,你当初给我的几个潜伏特务的情况,应该可以派上用场了。”

    “您要回重庆?”何思明急声问道,处座刚刚从武汉回来没有两天,这就要再次离开,没有了处座在上海坐镇,他总觉得心中不踏实,感觉做什么事情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出现异常情况,无法控制局面。

    宁志恒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这一次的情况不明,我不知道中间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所以离开的时间不定,但我估计最少也要几个月,和上次一样,我离开期间,你进入蛰伏状态,停止一切情报活动,等待我回来和你联系!”

    “又要蛰伏?”何思明叹了一口气,但他知道,这是必要的程序,随着自己在特高课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对自己的保护会越来越严密,绝不允许出半点错误。

    宁志恒看着他没有再多说,而是拍了拍他的肩头,起身来到窗口,看着不远处的苏州河,还有来来往往的大小帆船,也是长吁了一口气。

    良久之后,他才回身说道:“对了,我说一个情况,当初你给我透漏的那七名潜伏的特高课特工,其中那名叫宫原良平的特工已经在武汉,被我们的人抓捕,和他单线联系的内奸也同时抓获,这个情况你了解吗?”

    何思明摇了摇头,开口解释道:“这些潜伏特工的关系,目前已经转入了武汉特高课,同时并归于华中派遣军军部情报处的管辖,他们的情报不再向我们上海特高课发送,他们的情况我接触不到了,不过能够抓出来一个也是好事,总算是这番辛苦没有白费。”

    说到自己,何思明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宁志恒笑着夸奖道:“和宫原良平联系的内奸是军统局武汉情报站的总务处长辛向荣,当时辛向荣正要把武汉站的机关全部出卖给日本人,好在我们的监视人员发现的及时,在关键时刻挽救了整个武汉站,这一次,你的功劳是最大的,居功至伟!”

    难得受到宁志恒的夸奖,何思明不禁高兴地嘿嘿笑了起来,嘴里客气的回答道:“都是运气,当不得您的夸奖,对了,这么说还有六名潜伏特工,四个内奸去往了重庆,这一次,您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宁志恒点头说道:“也不一定就去了重庆,也有可能去了长沙,那里也是华中重镇,不过,这六个潜伏特工的画像我早就发了下去,交给得力的人员在重庆地区进行排查,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但愿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情况,这才各自分手离开。

    宁志恒当天下午就进入了公共租界,晚上在谭公馆召开了紧急会议,将所有的高层干部都召集一起,通报了自己即将离开的情况。

    其实前几天总部发来的电文,左柔的电信组也有接收,她早知道,宁志恒即将回重庆的情况,只是因为保密条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现在宁志恒通告了这一消息,确实让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宁志恒是整个上海情报科的主心骨,他一离开,哪怕是霍越泽也是心中忐忑。

    “越泽,目前上海的局势紧张叵测,正是多事之秋,我走之后,除了负责收购情报,情报科不能参与任何外勤行动,行动组人员全部进入蛰伏状态,你明白吗?”

    现在上海的局势,比他上一次离开的时候更加严峻,除了那些日本情报部门,现在又增加了影佐机关这个强力情报部门,还有新成立的伪政府,尤其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上海站的覆灭就是教训,接下来,自己的情报科一定会是日本情报部门和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着重打击的对象。

    如果自己留在上海坐镇还好,可以及时处理意外情况,甚至在危机时刻,可以凭借藤原智仁的身份,为情报科提供保护,可是一旦自己离开,一旦出现情况,可是鞭长莫及,难以回护,只怕就是一场灾难了!

    霍越泽当然知道现在的情况艰难,他连连点头领命,再三保证不会轻举妄动。

    宁志恒又在会议上重申纪律,要求大家对当前局势有个清醒的认识,戒除骄傲轻敌的心态,以迎接更加严峻的考验。

    会议结束后,看着大家离去,宁志恒这才和左柔相携在花园中的草坪上散步闲话。

    “我这一次回重庆,上海这里的运输渠道可就全交给你了,有事情你可以和易华安相互沟通,他会负责藤原会社的具体工作,如果不能解决,要马上电告给我,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处理。”

    左柔微微点头,她不舍地看着宁志恒,虽然在上海他们也是聚少离多,有时甚至几个月不见一面,但总算知道对方就在一个城市里,心中还算踏实些,这一次宁志恒一去千里之遥,这让左柔心中担忧不已。

    左柔轻声说道:“你回重庆可要小心安全,别看那里是大后方,可是我听说重庆地区经常遭到日本人的轰炸,死了很多人,我真不放心。”

    宁志恒微微一笑,说道:“我会注意的,这一次回去肃敌,不管进展如何,我最多停留三四个月的时间,那里大佬云集,上头的公公婆婆那么多,我这个小小的上校处长算的了什么,说到底,上海这里才是我的基业,没有了上海的情报网,走私渠道,我在那些大佬的眼里不过是个应声虫罢了,你可要看好这个家,千万不要出任何纰漏。”

    听到宁志恒的话,左柔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宁志恒这几年的心血全在上海,这里有他最嫡系的部下,多年构架出来情报网,还有所有资金的来源,这些都是宁志恒最重要的资源,她当然要为宁志恒看好这个家。

    宁志恒没有再多逗留,他在第二天就返回上海市区,分别拜访了日本高层一些实力人士,驻军多田司令官,影佐机关机关长影佐裕树,宪兵司令部胜田隆司大佐等等,把香港分社遇到一些经营问题,自己离开上海赶往香港处理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藤原会社的办公室里,宁志恒把所有情况向易华安和平尾大智交代清楚,这才把木村真辉喊进来,仔细交代道:“木村,我离开这段时间,你一切要听从赤木君的命令行事,会社的安全工作就交给你了!”

    木村真辉不禁一愣,他是会长的随身保镖,他还以为会长会把他一起带到香港去。

    他赶紧开口请求道:“会长,还是让我跟着您去吧,香港并不是我们的辖地,那里太不安全了!”

    宁志恒摆了摆手,笑着解释道:“木村,正是因为那里不是我们的辖区,所以我才不带着你们去,香港那里对日本人比较排斥,我们在那里的分社绝大多数都是中国人,带着你们太显眼了,再说在那里,我另有保卫力量,安全上不用担心。”

    说到这里,他拍着木村真辉的肩膀再次说道:“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现在上海的治安太乱,你们还是留在这里保证会社总部的安全。”

    看到会长心意已决,木村真辉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于是宁志恒就在当天晚上,坐上了去往香港的客轮,踏上了回程的路途。



    三天之后的下午四时,宁志恒抵达香港的海湾码头,藤原会社香港分社的社长,情报组长沈翔带着几名情报科的人员前来接船。

    离老远看到宁志恒现身,沈翔快步上前,接过宁志恒手中的皮箱,笑着说道:“会长,您一路辛苦了。”

    宁志恒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低声问道:“家成他们到了吗?”

    早在几天前,宁志恒接到总部通知回渝的时候,宁志恒就命令孙家成带着谭锦辉迅速赶往香港待命,他们将在香港见面,并进行身份的互换。

    沈翔急忙回答道:“已经到了,昨天的军用专机送来的,我安排在别墅里没有露面,就等着您到来了。”

    宁志恒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伯骏,辛苦了!”

    宁志恒坐上了安排好的轿车,一路向他在香港的住所驶去。

    此时的香港比之他上一次到来,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道路变得很宽敞,周边的建筑也越发的密集,从码头到他住所的这一路上,宁志恒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城市正在向一个国际化大都市转型。

    “到底是没有经历战火的一方净土,现在发展的真是日新月异,非常的不错!”宁志恒看着窗外的景物,不由得赞了一句。

    香港作为远东航运的中转站,地理位置极其重要,被誉为东方明珠,也是中国通往西方世界的窗口,又因为属于英国人的势力范围,日本人一时无法染指,这就使它的地位越发的重要,现在几乎承载着中国大陆所有的物资补给,这也使得它的经济发展极为迅速。

    藤原会社也正是通过香港这个重要商业渠道,大肆的进行物资采购和运输,香港分社是仅次于上海总社的重要分社。

    听到宁志恒的感叹,一旁的沈翔也出声附和道:“是啊!香港的变化非常大,现在这条道路是今年刚刚翻新维护的,不止如此,整个市区又扩大了一圈,人口也增加的很快,主要日本占领区逃难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说到这里,沈翔看了看宁志恒脸色,接着说道:“处座,现在在香港,国人对我们藤原会社这块招牌颇为敌视,要不是英国当局不敢得罪日本人,在中间维护,我们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听到这里,宁志恒不禁有些无语,自己在香港的分社只是挂着日本人的牌子,里面的雇员从上到下都是中国人,为中国抗战力量源源不断的输送着各种战略物资,现在反而要被中国人所排挤,可是这种情况,他也没有办法,藤原会社的这块招牌还是要挂的,自己需要它来做挡箭牌。

    宁志恒沉声说道:“还是和我之前说的那样,低调,低调,不要扩大门面,香港贸易公司这么多,不要搞出大动静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这块招牌还是要保留住,日本人不会眼睁睁看着香港这么重要的港口城市不受控制,对它动手是迟早的事。”

    “日本人要对香港动手?”沈翔诧异地问道,“这里可是英国人的势力范围,他们敢蛮干?”

    “哼!英国人,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自身难保了,哪里还顾得及香港这块小地方!”宁志恒冷冷地说道。

    国际局势即将发生重大的变化,所有的西方强国都将被卷进这一次的浪潮漩涡之中,英国人当然也不例外。

    宁志恒没有去看沈翔惊疑不定的表情,他撇开这个话题不谈,转头问道:“去往重庆的飞机安排好了吗?”

    沈翔一听,马上打起精神说道:“已经安排好了,就是送孙家成他们来的军用专机,在这里专门等您的安排,不过需要夜间起飞,日本人对重庆的领空威胁很大,只有在夜间飞行,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飞行安全。”

    宁志恒点头说道:“很好,你马上安排一下,今天晚上就飞重庆,总部已经发电催促了,一天都不能耽搁!”

    “今天晚上?”沈翔不禁一愣,他没有想到,宁志恒如此的着急,“我今天已经为您安排了接风宴,您舟船劳顿,刚刚来到香港,还是休息一天,明天…”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宁志恒的眉头皱起,于是赶紧改口说道:“是,我马上去安排,今天晚上就飞重庆。”

    车辆很快来到一处高级别墅,这里是沈翔为宁志恒在香港专门购买一处居所,位置偏僻安静,周围的地皮都买了下来,附近的闲杂住户都被清理干净,安全上没有问题。

    宁志恒下了车,随着沈翔快步进了院门,这个时候屋子里已经听到了动静,房门打开,一道身影闪出,快步向宁志恒走了过来。

    宁志恒抬眼一看,正是自己的心腹孙家成,两个人分开已经近一年时间,这次见面,让两个人都很是激动。

    宁志恒上前一把握住孙家成的手,两个人轻轻拥抱在一起,片刻之后才分开。

    宁志恒上下打量了一下孙家成,不禁感慨地说道:“老孙,分开这么长时间,你倒是一点没有变,怎么样,在重庆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孙家成点头笑道:“我留在大后方,当然还好,就是日本人的飞机三天两头的轰炸,日子也过得不安生。”

    两个人相互问候了几句,宁志恒这才收敛了笑容,开口问道:“谭锦辉在哪里?”

    孙家成回身示意,说道:“就在房间里等您,没见到您之前,我不让他擅自出来。”

    宁志恒点了点头,他转身对沈翔说道:“你马上去安排今天晚上的飞机,同时电告给总部,让他们做好接应的准备,安排降落机场。”

    “是!”沈翔将皮箱交给孙家成,转身快步离去。

    宁志恒这才迈步向房间里走去,孙家成紧随其后。

    推开房门,屋子里早就躬身站立着一个人,正是宁志恒的影子谭锦辉。

    看到宁志恒进入,他赶紧挺身立正行了一个军礼。

    “卑职拜见处座!”

    宁志恒点了点头,然后来到主座上坐了下来,这才抬头看了看谭锦辉,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然眉头一皱,看向孙家成问道:“他现在在体重有多少?”

    孙家成一愣,转头看向谭锦辉,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谭锦辉听到宁志恒询问,急忙回答道:“大概一百四十斤左右。”

    宁志恒突然站起身来,来到谭锦辉的身前,围着他走了一圈,最后开口说道:“我之前见到你的时候,你比现在要瘦不少,那个时候你最多一百三十斤,这一年来你最少增重了十斤,我的体重一直保持在一百三十六斤左右,你现在已经比我重了四斤,这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宁志恒转头看向了孙家成,话语之间的意思很清楚,谭锦辉作为自己的影子,他的任何外在体征都应该以自己为标准,无论是容貌表情,说话语气,身形体重,都不能半点误差。

    孙家成是负责看管监视谭锦辉的人,这一点他应该是清楚的。

    孙家成一听不禁脸色一变,他对此确实疏忽了,他每天都看着谭锦辉,和他在一起,所以对他的细微变化观察的没有那么敏锐,倒是宁志恒近一年没有见到谭锦辉,很快就发现他和之前有不少的差异。

    之前谭锦辉的身体羸弱,比宁志恒还要瘦几斤,可是这一次见面,宁志恒发现谭锦辉比之以前健壮的许多。

    孙家成心头一震,赶紧回答道:“锦辉在重庆的日子,一直在打熬身体,苦练战术能力,他想尽可能的模仿您的一切,所以这一年来身体壮硕了很多,我一时间疏忽了,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原来谭锦辉自己一直以处长宁志恒为目标,不仅在表情变化,言谈举止上努力做到完美无差,就是战术能力上也是刻苦训练,有孙家成的教授,无论是在擒拿格斗还是枪械射击,都是进步的飞快。

    现在的谭锦辉,已经和之前那个怯懦赢弱的谭锦辉判若两人,短茬齐整的头发,棱角分明的脸庞,宽阔的肩膀,笔挺的身姿,完全就是和之前宁志恒的形象重合在一起。

    相比之下,现在宁志恒的形象倒是显得文弱了一些,宁志恒听到孙家成的解释,向着谭锦辉微微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有这样的心当然是好的,只是你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要做好我的影子,对阵杀敌用不着你,从明天开始,控制你的饮食和训练,体重必须降下来,同时,你要清楚,你在香港期间扮演的不再是军统局的上校处长宁志恒,而是日本藤原会社的会长藤原智仁。”

    说到这里,宁志恒的语气变得极为严厉,他看向屋子里的两个人,目光凌厉如电,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肃穆安静,他再次扬声说道:“强调一点,这是最高等级的机密,藤原智仁是我在日本人那里的掩饰身份,目前知道这个身份的,全军统局不过一掌之数,你们是影子计划的关键人物,所以才能知晓这个机密,如果有任何泄露,军法无情,严惩不贷!”

    说到最后,宁志恒的语气冰冷入骨,让孙家成和谭锦辉不由得心头一颤。

    “是!”两个人赶紧身形挺直,齐声顿首领命!



    宁志恒的掩饰身份是高度机密,目前在军统局总部只有两位局座知道,就是他的副手卫良弼都不知情,但是这一次,孙家成和谭锦辉来到香港和宁志恒互换身份,其中的内情必须要交代清楚,再也无法瞒过他们了,所以宁志恒现在挑明了此事。

    孙家成和谭锦辉并不清楚藤原智仁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显赫身份,所以并没有显得过于惊讶,但是他们知道这个身份一定不简单,不然处座不会这么严肃郑重的交代给他们。

    宁志恒取出一个文件袋,交给孙家成说道:“这是关于藤原智仁的一些信息,你们要尽快记忆下来,然后销毁文件,同时在香港期间,和在重庆一样,不时地在公众场合露一露面,平时深居简出,不能和任何人有所接触。”

    孙家成赶紧接过文件袋,点头答应。

    宁志恒又看了看谭锦辉,接着说道:“你现在在头发要比我的短一些,以后要蓄发,按照我的头发长短,在此之前,不能露面,还有,我之前通知你们,让你学习关西腔的日语,你现在学习的怎么样了?”

    半年前,宁志恒就发电通知,让谭锦辉尽早学习日语,以期能够尽早地,在关键时刻接替自己的身份,现在终于用到了。

    孙家成赶紧说道:“我们挑选了最好的日语老师,这半年里,锦辉也学习的很努力,可是时间有些短,目前口语方面还是生疏,不过我会督促他加快学习的进度的。”

    谭锦辉这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找人教授自己的日语,原来处座还有这样一层身份,但是他的学习能力,远不能跟宁志恒相比,目前进展的并不大。

    这个时候,宁志恒突然用标准的关西腔日语向谭锦辉问道:“你用日语回答我,你认为你多长时间可以熟练的掌握日语?”

    谭锦辉听到之后,犹豫了片刻,这才勉强理解了宁志恒的意思,不由得苦笑着脸,也用结结巴巴的关西腔日语回答道:“大概需要一年的时间,我会尽快努力完成!”

    宁志恒听到他的日语,不由得眉头皱起,他知道自己的学习经历不可复制,但是谭锦辉的表现确实让他有些不满意。

    宁志恒知道这一次是指望不上谭锦辉有更多的表现了,他转头向孙家成吩咐道:“记住,只让他露一下面,不要和任何人交流,好在这里是香港,对日本人比较排斥,你们的社交圈子不会太大,你们现在什么也不要管,尽快学习日语才是最重要的。”

    “是!”

    “是!”

    孙家成和谭锦辉点头答应。

    最后,宁志恒掏出纸笔,准备记录,对他们说道:“现在,你们把这一年来在重庆的情况向我做一个详细的说明,包括参加过什么活动,执行过什么任务,接触过什么人物等等,都要向我说清楚,我们的身份现在开始互换!”

    宁志恒在别墅里一直和两个人进行详尽的交谈,并不时询问几句,甚至连晚饭都没有来得及吃,直到沈翔出现,通知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飞机随时准备起飞。

    “处座,我已经发电回总部,他们会做好接应的准备,您随时都可以启程!”

    宁志恒看了看时间,这时夜色已经深了,这才放下纸笔,开口吩咐道:“那就不耽误了,现在就动身!”

    “是!”

    车辆已经准备在外面,宁志恒和孙家成及谭锦辉简单地握手告别,就出了别墅,坐上了轿车,一路驶向机场。

    在轿车里,宁志恒向沈翔交代了一些必要的注意事项,嘱咐他做好关于谭锦辉的保密工作。

    轿车来到机场,一架军用专机静悄悄地停在坪场上,宁志恒没有半点耽误,和沈翔挥手而别,登上了飞机,在沈翔的目送之下,消失在深沉的夜空中。

    在夜晚飞行,是非常考验飞行员的技术,这个时代飞机上并没有那么多高科技的仪器,很多时候飞机的安全全凭着飞行员本身的素质,甚至是运气。

    好在这次的飞行还比较顺利,军统局特意挑选了最好的飞行员和状态最好的飞机,总算是物有所值,深夜十二点,终于来到了重庆的上空。

    飞机并没有在重庆上空多停留,而是飞往重庆西南方向的一个军用机场。

    这个飞机场远离重庆,而且是修建在河滩上,白天从高空中向下看去,白茫茫的一片,很难发现这是一个飞机场,由于该机场位置偏僻隐蔽,成为军方专机停降的机场。

    此时下方飞机场已经做好了接应的准备工作,所有的照明灯同一时间亮起,为半空中的飞机做好了准备降落的照明工作,很快飞机顺利在跑道上降落。

    这个时候,早就等在飞机场的卫良弼和黄贤正的随身秘书余光佑,赶紧迎了上来。

    “志恒!”

    “师兄!”

    宁志恒和卫良弼相互拥抱了一下,这才和余光佑握手叙谈,转眼近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宁志恒再一次回到了陪都重庆。

    “快,我们赶紧回市区,局座不放心你的安全,现在还在等着你,不管多晚,今天一定要亲自见你!”

    余光佑口中的局座当然是黄贤正,他和卫良弼带着宁志恒坐上了专车,一行人迅速向重庆市区驶去。

    一个小时之后,终于赶到了黄贤正的官邸里,宁志恒下车进入官邸,见到了一直等候他归来的黄贤正,正在客厅里焦急地走来走去。

    宁志恒赶紧快走几步,来到黄贤正的面前,立正敬礼道:“局座,志恒前来报到!”

    黄贤正看着宁志恒出现,不由得心神一松,他一把握住宁志恒的手,笑着说道:“志恒,总算是顺利回来了,现在走航空路线实在是太危险,我接到你的电报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看到你的人,这颗心才放下来了,以后没有必要,还是不要坐飞机,太不省心了!”

    现在领空都在日本飞机的控制之下,没有必要,就是那些军政要员们都是避免乘坐飞机。

    宁志恒点头答应道:“没有办法,总部已经连续两封电文催促我尽快回渝,时间不等人啊,倒是让您担心了,都已经这么晚了,还耽误您的休息了!”

    黄贤正摆手示意,余光佑退了出去,宁志恒和卫良弼一起跟着黄贤正走进了书房。

    三个人分别落座,黄贤正这才对宁志恒说道:“也怨不得总部多次催促你,这一次的情况确实很急,重庆地区的日本间谍越来越猖獗,情报处处置不利,迟迟没有进展。

    七天前,委座的黄山官邸竟然也被日本飞机轰炸,要不是开会的将领们反应的快,只怕要出大事情,我和局座被严厉的训斥了一顿,这一次必须要在短期内对重庆地区活动的日本间谍进行清剿,没有办法,这才让你尽快回渝。”

    总部的电文并比较剪短,只是命令宁志恒尽快回渝清剿日谍,但没有提及黄山官邸被炸一事,现在听到黄贤正的叙述,顿时让宁志恒也是一惊。

    他疑惑地问道:“重庆的局势这么不堪了吗?”

    卫良弼在一旁解释道:“重庆每天都有逃难的人口流入,城区天天在扩大,难民营,贫民区一个接着一个建了起来,地形又是复杂多变,很难进行系统的管理,情报处抓捕了几名间谍,他们交代,在这一年间,日本人派遣了多批间谍冒充难民潜入重庆,现在分布在各界各层。

    哎!重庆到底不是南京,其实就是我们军统局在这里也是刚刚进驻不到一年,很多事情还没有捋顺,说不好听的,重庆现在就是一个大筛子,到处漏风,负责内部反谍的情报二处搞的焦头烂额,谷正奇多次请求让你主持反谍,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然你以为他有这样的好心?”

    宁志恒听到这里不禁心惊,没有想到,仅仅离开一年,重庆地区的局势竟然已经如此严重,怪不得两位局座,抛开每年四十万美元的孝敬不顾,也要自己赶回重庆肃谍。

    不过宁志恒心中也自有底牌,他自信凭借手中的一些资源,比如何思明提供的那六名潜伏日本间谍的名单和照片,还有日本军部主持重庆地区情报工作的主要负责人高崎茂生的照片,是可以在短期内取得一些成绩的。

    他转头对黄贤正说道:“局座,既然如此,我当然义不容辞,不过这次到底是怎么协定的,是行动二处自己动手,还是各个部门携手合作?”

    黄贤正略微思索了一下,低声问道:“志恒,这就要看你有多大的把握了,如果你自信能够在这一次的清剿行动中有所建树,那我就想让行动二处自己来主持工作,别看这一次我们被委座严厉训斥,其实也正是一个机会,这说明委座对我们的清剿工作非常重视,如果我们能够在这一次行动中上有所表现,对我们来说可是意义重大啊!”



    黄贤正心中自然也有着自己的打算,这一次是危机,但同样也是机会,和局座的处境不同的是,局座手下的情报处已经疲于应付,可自己手中还有着宁志恒这张王牌,他相信,只要宁志恒出手,这一次的清剿任务一定会有不小的收获。

    所以虽然在对付日本间谍的这个大方向上和局座目标一致,可是小算盘还是要打一打。

    宁志恒沉思了片刻,仔细盘算了一下,最终点头说道:“重庆地区虽然情况复杂,可是情报工作和别的工作不一样,并不是人多就可以势众,相反,我认为贵精而不贵多,潜伏隐蔽,组织严密,这才是一个间谍组织最重要的必备条件,日本人派来的间谍越多,管理的难度就越大,组织就越繁冗,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而且他们潜伏的时间也不长,追查起来相对容易,最起码比起在南京潜伏多年的间谍要容易的多,局座,我有把握在短期内抓捕一批日本间谍,绝不让您失望!”

    “好!”黄贤正就等着宁志恒的这一句话,他一掌拍在桌案上,兴奋的说道,“那就谈一谈,把主持反谍行动的工作接过来,这一次我们要在委座,在统帅部的大佬们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宁志恒的话说得有道理,当初在南京时期,那些潜伏的日本间谍都是潜伏期长,隐蔽性强,可最后还不是被宁志恒一一都挖了出来,这一次相信也难逃宁志恒的眼睛。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犹豫了起来,开口说道:“不过这一次你回来,总部一定会把赣北地区防御计划泄密案交给你,这是目前最紧要的一桩案子,为此,情报一处已经抓捕了九名军事委员会作战室的作战参谋,已经一个月了,到现在都没有放出来,如此迁延时日,如今长沙会战已经打响,作战室的工作是至关重要,现在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的工作,军事委员会的几名大佬多次施压,让我们尽快结案,找出真正的间谍,边泽这段时间是备受压力,就等着你回来解围呢!”

    宁志恒听到这里,不觉有些诧异,赣北地区防御计划泄密案已经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找出真正的间谍,边泽的能力他是知道的,绝对是精明强干,能力出众,不然也不会成为局座的第一心腹,按理说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只要划定了能够接触赣北防御计划的范围,抓起来逐一审问,分别排查,筛选他们的社会关系,总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可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结论,这其中难道有什么缘由吗?

    他犹豫了一下,疑惑地看向黄贤正,开口问道:“这件案子有什么蹊跷吗?按理来说并不难查啊,再说,最不济就是把这些作战参谋都调离作战室这个重要的岗位,何至于耽误正常的工作?我国军百万将士,难道还缺几个作战参谋吗?”

    宁志恒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几个小小的作战参谋,难道如此的重要?要知道在军统局有句话,“只有抓错,没有放过!”

    如果不能确定准确的目标,那就干脆全部抓起来,严刑审讯,询问拷打,这都是家常便饭,实在查不出来就全部处死,军统局又不是没这么做过。

    黄贤正当然明白宁志恒的意思,他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苦笑的说道:“你啊!还是疏忽了,哪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军事委员会是什么地方?作战室又是什么地方?能够在作战室里当作战参谋的,有哪一个是简单的角色?不是委座的得意门生,就是大佬们的门生故吏,将来都是要放出去担任要职的,来作战室当作战参谋,既可以锻炼他们的作战水平,又可以长期和大佬们接触沟通关系,说白了,作战室不过是这些将星的镀金之地,我们动哪一个,身后都站着一尊菩萨,由不得我们不慎重啊!”

    宁志恒这时才恍然,原来还是投鼠忌器,不敢放手施为的原因。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为国党最高军事机关,尤其是在与日本全面开战之后,其权力有增无减,更加大得惊人。

    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一直由最高领袖担任,这也正是“委座”这个称呼的由来,其下设统帅部,政治部,国防部,外事部,军政部、军训部,军令部等等多个部门。

    就是宁志恒所在的军统局,全称也叫做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说白了,也不过是军事委员会所属的,调查部的一个部门而已。

    所以说,军事委员会里的大佬,就是国党中的绝对高层,他们所看中的门生故吏,又岂能和一般人一样,让军统局随意抓捕和拷打,这里面牵扯的人物关系错综复杂,一个不小心就是深陷其中,别看军统局在国党里蛮横骄纵,呼风唤雨,可是那要分跟谁比,对上这些高层大佬们,就是局座也是颇为头痛的,不敢轻易得罪。

    就拿现在的情况说,委座和大佬们提拔自己的门生进入军事委员会作战室,别的不说,光是这个岗位就是至关重要,这一次把这九名作战参谋抓捕之后,都没有人敢提别的人员顶替他们的位子,生怕得罪了某些幕后人物,你这边调一大堆人进来顶替岗位,明天人放出来了,回来之后没有没有了这个镀金的岗位,试问该如何处置?

    所以现在作战室人手紧张,又不愿意调人补充,大佬们又都认为自己的门生没有问题,所以对军统局频频施压,催促他们尽快放人,哪怕就是极受委座信任的局座,也是头痛之极,杀也不是,放也不是,正是进退维谷之时。

    宁志恒如果回来,这个烫手的山芋只怕要交到他的到手里了。

    宁志恒理清楚了原委,当然不愿当这个冤大头,别看他手握实权,成为军统局有数的高层,可是在这些军政大佬的眼里,还是远远不够看的。

    如今陪都之地,高官权贵,军中大佬云集,军统局做事也是束手束脚,宁志恒自己还是要有个清醒的认识的。

    他双手一摊,作出无奈之状:“局座,这可就不好处理了,这些人都有背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想要认定某个目标,证据还必须确凿无误,不能有丝毫差池,还不能够动刑,我可是难以保证啊!”

    黄贤正也很是为难,可是现在宁志恒回来之后,一定会被局座安排接手这个棘手的案子,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仔细考虑其中的厉害。

    卫良弼这个时候开口说道:“现在真正的内奸知道我们投鼠忌器,不会下重手,更不会自动开口了,所以除非我们避开这些作战参谋,从别的方向找到铁证,抓到真正的内奸,否则不会有任何进展。”

    宁志恒苦笑道:“一般侦破的程序,是先找到疑犯鼹鼠,再进行刑讯逼供,找出他的上线信鸽,从而挖出整个情报小组,可现在却要我们先找到他们的上线信鸽,再反过来证明他是鼹鼠,没有鼹鼠的线索,我们怎么凭空找出他的上线,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宁志恒的话让屋子里的人都不再说话了,黄贤正沉吟了片刻,最终开口说道:“你回来主持反谍一事,已经是定议了,而这件案子是最要紧的,躲是躲不过去了,不过还可以用来谈一谈价钱,最起码得罪人的事情不能让我们做,志恒,这就要有些难度了,你还是要想一想别的办法,我相信,以你的手段,这件案子难不住你!”

    他倒是极为信任宁志恒的能力,这让宁志恒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人都已经回来了,这件差事是跑不了的,只能先硬着头皮试一试。

    “是,我一定尽全力解决此事!”宁志恒点头答应道。

    大家又说了会儿话,看到时间确实太晚了,宁志恒和卫良弼这才起身告辞,离开了黄贤正官邸。

    出了官邸的大门,卫良弼看着手表笑道:“你这一天也忙坏了,你是自己回家,还是去我那里歇一晚上!”

    卫良弼口中所说的家,并不是宁志恒自己的官邸,宁志恒的官邸为了掩人耳目,所以特意挑选了一处比较偏的街区,平时孙家成和谭锦辉就住在这个官邸里,深居简出很少有人知道。

    他所说的是宁家的大宅,因为黄贤正的官邸,其实就是宁志恒送给他的那处最好的大宅,也是在宁家所在的街区,所以距离宁家大宅也不远,卫良弼是问宁志恒回不回宁家大宅?

    宁志恒苦笑着说道:“现在都是凌晨两点了,我突然回家还不把家里人吓坏了,我还是去你那里歇一晚上吧,反正家里人都以为我一直在重庆,也不着急这一晚上。”

    卫良弼点了点头,他的家也在这条街附近,当初购买地皮房产的时候,还是托宁家的文掌柜一起置办的产业,所以相距都不远。



    两个人开车回到了卫良弼的家中,敲开院门,有警卫和佣人出来迎接,把二人迎进了房间。

    卫良弼的家中很是冷清,只有几名警卫和两个佣人,宁志恒左右看了看,不觉奇怪地问道:“师兄,之前你不是说要把父母接到重庆来吗,怎么好像还是你一个人居住!”

    卫良弼的老家是湖南岳阳,距离重镇长沙很近,他是家中次子,家中还有父母健在,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就在长沙的政府部门做事。

    听到宁志恒的询问,卫良弼无奈地说道:“哎!原来是有这个打算,可是没有想到,自从来到重庆,隔三差五地被轰炸,死了这么多的人,就是把两个老人接来,我也是提心吊胆的,我兄长在长沙,把他们接到了长沙城里,如今还算平安,只是这大战一起,也不知他们的日子好不好过!”

    卫良弼说的也有道理,如今重庆城里也并不是安全无虑。

    “哪里也不是一块净土!”宁志恒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好了,你也累了,明天的事情了不少,早点休息吧!”

    “我还好,不过确实有些乏了。”宁志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今天这一天横跨千里,奔波到现在,他已经身心俱疲,没有多说,就在客房休息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宁志恒起来收拾干净,又在附近找了一个理发店,将头发修剪一下,修成和谭锦辉一样短发,然后让卫良弼亲自开车,把他送到了自己的官邸。

    此处官邸此时已经空无一人,院外大门紧锁,原来负责保护的警卫已经被卫良弼调走,这些人经常和谭锦辉相处,也有可能会看出宁志恒的不同,所以卫良弼提前将他们调离。

    宁志恒取出钥匙将院门打开,推门而进,他之前曾经在这个住所住过一段时间,对里面一切都还熟悉,再加上屋子里收拾的井井有条,他很快在房间里,取出一套崭新的军装换上,对照着镜子仔细看了看,慢慢地调整自己的表情,直到和之前一样,那个目光冷厉,身形挺拔的青年军官再一次出现在镜框里,宁志恒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再一次快步离开了官邸。

    回到轿车上,卫良弼边开车边出声问道:“原先的警卫已经都调走了,你现在身边也需要警卫人员,你有什么安排?”

    宁志恒想了想说道:“赵江现在还在行动组吗?”

    卫良弼点头说道:“他现在还在行动一科,担任行动组长。”

    赵江是宁志恒的嫡系,尽管他的军衔较低,在军统局行动二处成立之时,宁志恒还是给他安排了一个行动组长的职位。

    宁志恒嗯了一声,开口吩咐道:“就把他的行动组调过来吧,暂时担任我的警卫,对了,他军衔还是上尉?”

    卫良弼听到宁志恒的询问,口气平淡,没有责怪的意思,这才轻声回答道:“目前还是上尉,我原本打算找个机会给他安排,只是他在一年前刚刚晋升上尉,晋升校级军官,还是要有个说法的。”

    卫良弼知道赵江是宁志恒的嫡系,所以在工作中对赵江也颇多照顾,现在他听宁志恒问起,生怕宁志恒以为自己不关照旧部,便开口解释,再说一年前,宁志恒刚把赵江从中尉提升到上尉。

    宁志恒微微一笑,摆手说道:“这个我知道,没有大功不得晋升校级军官,这个规矩不能变,这一次我把他带在身边,就是要找机会给他安排一下,以一个尉级军官担任行动组长,有些显眼了,还不如及早给他晋升。”

    宁志恒作为军事主官,这些事情当然是他一言而决。

    卫良弼笑着说道:“赵江也算是有好运道,跟着你这个大佬,以后的日子不用愁了!”

    宁志恒也是会心一笑,他在行动二处的人事安排上并不占优势,主要就是因为他的底蕴不够,口袋里能用的人才不多,主要嫡系又集中在了上海,如今回到重庆,看来是要布局一番,在行动二处培养一些自己的人马。

    “我们先去总部,局座肯定已经知道我回来了,估计正等着我去拜见呢,就不要耽搁了。”

    “好!”

    宁志恒没有再说话,他静静地看着车外的景物,仔细思虑着具体的安排。

    此时街道两旁的商铺都已经开始营业,街上小贩们也摊开了铺位,嘈杂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人流也开始多了起来。

    重庆的地处山水之间,全年湿热多阴,雨季也长,空气中总是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让人感到有些闷热,不过宁志恒自小长在杭城,又多在上海,都是潮湿多雨的地带,倒也没有感到不适。

    重庆的街道并不好走,很多地方都是山石铺路,颠簸的比较厉害,这是因为在修路之时,为了节省经费,就地取材,把附近开凿的山石铺在这里,道路本来就不宽,再加上街上的人流太多,卫良弼的车行进得并不快。

    过了好半天,这才赶到了军统局总部,车辆一直开进大门口,警卫军官当然认识卫良弼的轿车,他看见卫良弼之后,照马上敬了一个军礼,这个时候他又突然看到坐在一旁的宁志恒,顿时一惊。

    卫良弼也还罢了,他负责主持行动二处的工作,经常出现在总部时很正常,可是作为行动二处主官的宁志恒,在他离开这一年来,还是第一次在总部露面。

    因为怕谭锦辉在总部遇到熟人太多,言谈之间露出马脚,所以两位局座和孙家成都是不让谭锦辉在总部出现的。

    这名军官也是军统局的老人,一下子就把宁志恒认了出来,赶紧再次立正敬礼道:“宁处长好!”

    宁志恒微微点头,回了一个军礼,车辆开进了总部大院,两个人从车上下来,快步向局座的办公室走去。

    总部这一年来变化不小,主要是人员都增加了不少,宁志恒和卫良弼一走进总部,顿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路过之处,低层军官们都是立正敬礼,宁志恒点头示意,很快来到了局座的办公室。

    敲门而进,刘秘书看见是宁志恒现身,并没有感到意外,显然他是知道宁志恒今天的到来。

    他笑着招呼道:“宁处长,局座正等着你呢,请进!”

    说完,又看向卫良弼,也是客气的说道:“卫处长,请到我的办公室稍微休息一下。”

    言下之意,显然局座是要单独召见宁志恒,卫良弼赶紧点头答应。

    宁志恒示意他稍候,自己随着刘秘书进去局座的办公室里。

    一见宁志恒进办公室,局座就站起身来,满脸微笑的走上前,还没有等宁志恒立正敬礼,局座就先一把握住宁志恒的手。

    “志恒,一路辛苦了!”

    局座的语气舒缓,态度和蔼,让宁志恒不禁受宠若惊,他加入军统局这么长时间,虽说极受局座赏识,可是上下尊卑还是从来不敢疏忽的,局座也从来没有表现的如此亲切。

    他赶紧笑着回答道:“何谈幸苦二字,只是上海事务繁忙,我接到命令后,需要处理一些事情,所以来晚了几天,请局座莫怪!”

    局座拍了拍他的手,这才松开手,示意他坐下慢慢谈,然后对刘秘书吩咐道:“通知各处室开会吧!”

    刘秘书点头领命,转身退了出去,宁志恒也在局座的下首坐下,军姿挺直,听候局座的指示。

    “什么时候回来的?”局座和声问道。

    “今天凌晨时分,从九龙坡机场降落。”

    局座满意地点了点头,宁志恒一到重庆,他的行踪都瞒不过局座。

    “见到忠信了?”

    宁志恒一愣,点了点头,恭声说道:“是,已经见过副座了!”

    局座笑着说道:“那就好,省得我再多说了,志恒,目前我们军统的处境艰难,委座对我们下了死命令,必须要短时间内清除潜伏重庆的日本间谍,这一次可就全靠你了!”

    宁志恒赶紧点头答应道:“请局座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争取尽快肃清日谍,绝不会让您失望。”

    “好!我对你是有信心的,说实话,就反谍而言,军统局上下都认同你的能力,这一次还是谷正奇和边向南他们坚持,我这才下定决心把你调回来。”

    宁志恒微微一笑,谷正奇这些人心里的想法他很清楚,都是等着自己回来接他们的烫手山芋呢!

    “都是前辈们的抬爱,志恒资历浅薄,还有许多需要向几位处长学习的地方!”

    “你啊!”局座用手指点着名恒笑着说道,“外面都说你是心狠手辣的宁阎王,可是我却知道,你是个滑不溜手的滑头。”

    对局座的故示亲近,宁志恒笑而不语,他知道接下来就要进入正题了,局座平时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果然,局座慢慢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语气也深沉了起来,对宁志恒问道:“你刚从上海回来,给我说一说上海的情况吧!”

    宁志恒也是脸色一肃,身子挺直,开口说道:“局座是指上海站失利的事情吗?”

    。



    局座一提到上海情况,宁志恒就知道指的是上海站近期失利之事。

    上海站自从被七十六号突然袭击之后,损失惨重,只有几个干部和部门机关人员幸存,但好在电台保留了下来,向总部汇报的时候,王汉民和吴华荣为了逃避责罚,多少隐瞒了些事实,局座也是心知肚明,只是时值特殊时期,也是知道上海的斗争环境恶劣,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他还是要把情况了解清楚一些。

    于是宁志恒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情况详细地汇报给了局座,他所了解的情况多是从上海站投敌的人员,还有何思明从日本内部了解的情况,这些才是最真实的,最准确的情况。

    听完宁志恒的叙述,局座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他苦笑着说道:“从这个情况看,王汉民倒是没有太多推诿,没有想到,上海的局势如此严峻,日本人已经控制的这么严密了,现在连租界都已经难保安全了!”

    这一次的失利,很大程度上就是上海站没有想到,租界的青帮势力一反以前置身事外的态度,开始倒向日本人,结果被七十六号特工和本地青帮摸上门来,措不及防之下损失惨重。

    宁志恒也是无奈地回答道:“现在情况确实艰难,上海已经被日本人占领三年了,租界地区犹如一片孤岛,被日本人的势力包围,能够坚持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是难得了,七十六号的特务们原本就是青帮背景,和上海青帮都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带了这个坏头,其他人被拉下水也是正常,这种情况就像是推倒的骨牌,以后上海的青帮只怕会逐步落入日本人和七十六号的手中,我们的工作只会更加的艰难。”

    事实上之后的形式确如宁志恒所说,再过几个月,因为欧洲战事的爆发,驻扎在上海的各国驻军撤离,只是在名义上管辖租界,日本人的势力入侵租界,很快就控制了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紧接着在一年之后,正式派遣军队接管上海所有租界地区,彻底终结了上海租界的孤岛时代,至此上海全部落入日本人的掌控之中。

    局座听到宁志恒的话,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沉思良久,最终语带伤感的开口说道:“上海的青帮子弟大多还是爱国忠勇的,当初淞沪会战,我和岳生兄以大义相召,青帮弟子无不奋勇献身,为国驱使,苏浙别动队多少男儿血洒疆场,岳生兄的弟子伤亡殆尽,他看到当时的场景痛哭流涕,那一幕我至今不忘,可是短短的几年间……”

    说到这里,他感慨万千,再也说不下去了。

    宁志恒明白他的意思,赶紧劝慰道:“局座所言极是,青帮弟子大多还是好的,只是那些为首的头目贪生怕死,敛财好色,在加上有伪政府的这块招牌,这才为日本人所用。”

    局座对宁志恒的话深以为然,他点头说道:“你说的很对,都是这些人心存妄想,所以才卖身投靠,现在青帮这股势力再投靠日本人,我们的工作就更难做了,所以对这些人我们必须要施以颜色,哎!要是岳生兄还在上海就好了,想当初他号称上海的地下皇帝,我组建别动队,他振臂一呼,四方云集,各路人马皆是俯首听命,只半个月就迅速成军,可现在盛况不再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宁志恒。

    宁志恒有些不明所以,他斟酌了一下语句,小心地说道:“局座,目前上海无论是在各方面都不适合我们和日本人进行激烈的对抗,他们拥有足够的后援和军力,又占据主场优势,我们如果采用强硬手段,实力相差太悬殊了,而且因为情报工作的特殊性,一人被捕,就很容易牵扯出一连串的潜伏人员,我的建议是,上海站全部进入蛰伏状态,不宜再执行任何外勤任务,看一看风声再说。”

    宁志恒一向原则就是以隐蔽潜伏为主,伺机而动,一击致命,像是这种大型的刺杀行动,他是绝不会参与的。

    局座苦笑说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可是委座对国党叛徒恨之入骨,多次要求我们对上海的伪政府进行扼杀,我也是无奈之举,难道让我抗命吗?”

    站在局座的这个高度,他要考虑的事情显然更多,除了敌我双方的对比,他更多考虑的是政治层面上的东西,对于委座的命令,他必须做出一个姿态,哪怕是付出惨重的代价。

    宁志恒也很清楚这一点,不过他还想着在努力挽救一下,便接着开口说道:“据我们所知,伪政府已经开始筹备迁往南京,或许可以把行动地点改在南京,那里日本情报力量还算薄弱,我想这样一来,我们的伤亡会小很多。”

    可是宁志恒的努力并没有什么效果,局座摆了摆手,不想再谈这件事,他轻咳了一声,再次说道:“这件事情你我做不了主,我们还是说一说情报科的工作吧,据我所知,你名下的藤原会社现在在上海发展的很是顺利,藤原智仁这个名字,即便是在重庆也是时有耳闻,日本藤原家的嫡系子弟,上海走私王国的掌控人,甚至有人说,你是继岳生之后,上海又一位地下皇帝,志恒,你在上海的能量可是不小啊!”

    说完,他颇有玩味的看着宁志恒,藤原智仁这个名字在上海的军界和商界,甚至伪政府的政界都是一块金字招牌,这些年来,宁志恒花费巨大代价构建起来的关系网和利益集团,已经基本布控了上海高层,只要是上海滩上稍微能够接触上这个层次的商人和政客,都知道藤原智仁这个名字孙所代表的意义,这些自然也瞒不过局座的耳目。

    只是他之前根本没有考虑过,宁志恒在上海的局面会这么大,当他真正的调查了一下,这才被彻底地震惊住了,宁志恒已经完全摆脱了一般意义上的潜伏者,别的潜伏者都是打入敌人的势力,将自己融入其中,从而达到潜伏隐蔽的目的,可是宁志恒是干脆自己打造出一个势力,试图把敌人拉上自己的战车,他把他们变成自己势力的一份子,从而达到拉拢控制对手的目的。

    不得不说,宁志恒的表现让局座颠覆了之前对特工工作的一些基本认知,说实话,局座对于宁志恒从心底是感到一丝由衷的忌惮!

    这个年轻人的才华太过于出众,无论他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他总是能够很快地改变自己的角色,熟练地上手,并以最出色的成绩完成,好像自从认识宁志恒以来,就从来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得住他,这样的人放在身边,总是让身边的人有一种无力感,哪怕是局座也不会例外。

    现在他就是要以此事为借口,压一压宁志恒的锐气,以表示对宁志恒对他有所遮掩的不满。

    宁志恒早就知道自己在上海的一切,早晚也瞒不过局座,毕竟他是知道自己掩饰身份的,而藤原智仁的身份又太过于显眼,以军统局的情报能力,自己根本就无法隐瞒。

    现在听到局座这么说,也赶紧小心的回答道:“局座,您言重了,我多方经营藤原智仁这个身份,也是为了更好的为我们的走私渠道保驾护航。”

    看到宁志恒脸色惶恐,局座心中却是雪亮,眼前这个小子不止是能力过人,更有一副玲珑心肠,应对自如,唱念俱佳,倒是一个演戏的行家,于是接着敲打道:“你还别说,你的绰号是阎王,这地下皇帝,不就是阎王爷吗!倒真是实至名归,没有亏待了你的身份!”

    这句话语气更重,宁志恒只好再次解释道:“局座,我在上海主要经营的是商业,对其他方面根本没有涉及,就算是在军界中有些瓜葛,那也都是为了走私渠道的方便,花钱买路而已。”

    说到这里他赶紧转移话题,接着说道:“好在目前来说一切比较顺利,所获得的资金大多都投入到了情报网上,这一次的赣北地区防御计划,就是花了整整三万英镑,这些钱可都是省不了的!”

    “三万英镑!”

    果然局座被这个数目惊吓到,不由得惊呼一声。

    现在的美元和英镑都是绝对的硬通货,价值比之三年前更是翻番,三万英镑,就是以局座的眼界也是眼皮子直跳!

    他知道宁志恒在这个数目上肯定掺了水分,可就算是减半,那也是一笔天文数字,老实说,他自认以军统局目前拮据的财力,是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的,数遍全国各地的情报组织,也就是上海情报科具备这个能力。

    而且这一次的赣北地区防御计划泄密案,也让中国军队侥幸逃过一劫,目前在赣北进行的接触战,日本人暂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这就是大功一件。

    可到现在自己一直也没有为情报科叙功,也确实是有欠公允,宁志恒把这件事提出来,意思也是非常明显,这是在提醒局座,情报科一向的工作成绩,足以让局座不好过于计较,想到这里,局座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



    “志恒,我知道你在上海处境也艰难,情报科的工作成绩一向出色,所以我是不多加干预的,不过有什么事情,最好能够多和总部沟通,你说呢?”

    局座的语气缓和了下来,这也在宁志恒的预料之中,说起来他也并不真的害怕局座计较。

    情报科隶属于行动二处,是黄贤正的嫡系力量,也是保定系的管辖范围,局座的影响很是有限,再说每年三十万美元孝敬,也足够喂饱局座的胃口了,自己只要态度恭敬,给足了局座的面子,相信他也不会再为难自己,了不起再多加点孝敬就是了。

    说起来,每一次的述职过程不都是如此,上级对下级拉拢或者敲打,让其心生敬畏,不敢恃功而骄,这些都是应有之意,宁志恒也没有全放在心上。

    这时,他的态度更加恭顺,语气诚恳的说道:“那是自然,情报科的工作能够有今日,都离不开局座的谆谆教诲,领导有方。”

    局座先是嘉奖勉励,后是责备敲打,这一趟程序走完,宁志恒的述职就算是结束了。

    局座看了看手表,开口说道:“好,我今天为了你,专门召开了一个碰头会议,时间差不多了,走吧,他们应该也都到齐了!”

    目前对军统局来说,清剿日谍的工作是放在首位的,委座的命令,压得局座不得不全力以赴解决这个问题,现在宁志恒回来了,这个工作必须要加快进程了。

    宁志恒跟在局座的身后走出了办公室,两个人来到了会议室,推门而进,这个时候屋子里的人已经到齐了,都是各主要处室的主官,黄贤正也坐在一旁的主位上,等候局座的到来。

    当大家看到局座身后的宁志恒时,都是心头一震,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行动二处处长宁志恒第一次参与军统局的会议,之前都是副处长卫良弼代理参加,今天终于见到真身了。

    大家都是精神一振,宁志恒来到自己的位置旁,和身旁的赵子良轻轻握了握手,然后笑着向其他几位主官示意,这才坐了下来。

    大家也都是笑着和宁志恒点头示意,刚想说几句,可局座入座后,清咳了一声,所有人立时都是正襟危坐,等待局座的训示。

    局座左右看了看,主要是处室主官都已经到齐,又向黄贤正点了点头,便沉声说道:“诸位,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相信大家都知道是因为什么,近期以来,重庆地区日本间谍活动猖獗,甚至惊动了委座,我们军统局打击不力,屡受委座训斥,为此我决定,调行动二处处长宁志恒担任此次清剿日谍工作的指挥官,大家都知道,志恒一直以来都在外勤,又有重要任务在身,本来很难抽出时间负责此次任务,可是现在形势紧急,一切都顾不得了,总之这一次要全力支持志恒的行动,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所有处室必须优先配合志恒的行动,他有权调动各个处室的资源,若有胆敢违抗掣肘者,一律军法处置,严惩不贷!”

    说到最后,语气严厉之极,让所有人都是心神凛然,好在大家对此早就有心理准备,对局座的决定也是欣然领命。

    赵子良是宁志恒的老上司,两个人的关系不同一般,关系向来非常融洽,自然是首先表态说道:“局座英明,志恒的反谍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这一次主持清剿行动,也是众望所归,只要志恒不嫌弃,我们行动一处,一定会全力配合。”

    一旁的边泽也是高兴地说道:“那当然,其实志恒早就该主持这项工作,还是局座慧眼识人,我们情报一处也一定全力配合。”

    接下来几位处长都是点头表态,这个时候,一直坐在主位上的黄贤正开口说道:“局座,既然大家都表了态,这一次清剿工作,我看是不是就由行动二处执行主要行动,以其他部门为辅,大家齐心协力,相信以志恒的能力,一切都不是问题。”

    局座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可是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黄贤正的话里有话,听他的意思,这一次行动二处想要接手这一次的清剿工作,这让局座感觉颇为意外。

    行动二处一直以来的工作都是负责针对军队,查处军队中的违法违纪,执行军纪军法,可以说除了上海情报科之外,其他的科室对于情报工作都是不接触的,毕竟还是以行动为主,搞情报谍战是绝对的弱项。

    局座原来的设想,是调用宁志恒担任清剿工作的指挥官,可是手下执行人员还是以负责情报的情报处人员为主,毕竟他们的经验要丰富一些,也更了解重庆地区的复杂情况,使用起来怎么也比那些行动处的人员顺手。

    可是现在看来,黄贤正是要把清剿任务全揽过去,由行动二处的人员来作执行任务的主力,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局座和黄贤正同事多年,他深知这是一个狡猾的老狐狸,这绝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仔细一想,他这么做的原因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黄贤正对宁志恒非常的有信心,深信在宁志恒的指挥下,清剿工作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他这是要抢功!

    一定是这样!这一次的清剿工作是委座亲自下令执行的重要任务,如果能够在这一次工作中有所表现,功劳绝对的不小,在委座的心目中也会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这个老家伙,还真是敢赌啊!

    这么长时间以来情报处对日本间谍进行了大力清剿,却收获甚微,黄贤正不是不清楚,可是宁志恒一回来,他的底气就足了,跳出来搞事情,想要独享其功,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黄贤正的话,让屋子里的其他人一愣,尤其是谷正奇,他原来的打算就是借用宁志恒的能力,再用自己的人马配合,这样,清剿行动进展不力,那就是宁志恒的责任,自己最多也就是个连带责任,压力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大。

    可是如果清缴行动顺利,宁志恒固然是首功,可自己的情报二处也是大功一件,可谓是进退自如,其实从内心来说,他一直都是对宁志恒充满了信心,当初和宁志恒几次联合办案,就让他清楚认识到这一点,现在看来,黄贤正是不打算让自己沾这个光了。

    在座的都是精明过人,很快就明白黄贤正的心思,大家相视一眼,都把目光看向了局座。

    局座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不过既然黄贤正这么相信宁志恒,他决定还是要试一试,看一看宁志恒自己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想到这里,局座转头向宁志恒笑着问道:“志恒,你是执行人,你认为调用哪些人手合适啊?”

    宁志恒昨天和黄贤正早就商量清楚了,自然是要与之配合,他微微一笑,躬身说道:“我毕竟是行动二处的处长,用人还是习惯自己的下属,知根知底,用起来也顺手。”

    宁志恒的话一出口,大家都是清楚了,宁志恒对此次的清剿工作极有信心。

    局座一听也是半晌无言,之前这项工作都是烫手的山芋,可是宁志恒一来,倒成了立功的良机,他仔细盘算了半天,最终点头答应道:“好,那就以你的意思为准,人员你自行调动,还是那句话,只要你需要,可以随时调动各处室的任何人员,一切以党国利益为重!”

    说到底,大家勾心斗角,争权邀功都是以清剿日谍为目的,事情如果进展顺利,黄贤正当然会出彩,不过军统局也有面子,只要不涉及到夺权,局座还是有这个容忍之量的!

    说完,局座又转头对边泽说道:“向南,下来先把你手上的案子和志恒进行交接。”

    他口中的案子自然是指赣北地区防御计划泄密案,边泽一听,不禁喜出望外,他被这件案子折腾的精疲力尽,实在是不堪重负了,于是赶紧点头称是。

    局座又对宁志恒吩咐道:“这个案子不能再拖了,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有个结果,志恒,就看你的了!”

    宁志恒马上点头领命:“请局座放心,我一定尽快查清此案。”

    黄贤正赶紧也出言说道:“局座,对于这件案子我也有些想法,一会我们商量一下。”

    “好!”局座点头答应。

    事情谈成,之后的会议很快结束,一切都是皆大欢喜,两位局座起身先行离去,估计要私下沟通一下,商谈具体的事宜。

    其他人看到两位局座离开,也都是心神一松,纷纷和宁志恒谈笑打趣。

    赵子良拍着宁志恒的肩膀笑道:“志恒,我们也知道你之前身负重任,大家不好多问,不过今天难得见面,今天晚上,我们大家出去喝一杯如何?”

    宁志恒当然是求之不得,他笑着对大家说道:“还是我来做东,这么长时间没有和诸位聚首,都是身不由己,今天当是赔罪。”

    此言一出,大家都是欣然答应。



    开完会之后,宁志恒和边泽交接了一下赣北泄密案的材料,并相约下午一起去审查那九名作战参谋。

    然后和卫良弼一起赶回了行动二处,行动二处的驻地与总部相距不远,这是几处独立办公楼组成的建筑群,被高墙大院包围着。

    因为行动二处是保定系的力量,所属成员都是从军中挑选的精英,所以也是在军统局的各个处室里,军事气息最重,院墙外面高拉铁丝网,全副武装的军士戒备森严。

    卫良弼的车进入大院,宁志恒从车上走了下来,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不过这一次处长的出现和以往不同,他独自一人,身边没有了那位形影不离的孙队长。

    之前因为黄贤正和卫良弼的安排,特意让谭锦辉在行动二处露过几次面,但都是比较正式的场合,简单地训话和演讲,走个过场就离开了。

    宁志恒转头对卫良弼说道:“通知几位科室主官,马上召开高层干部会议。”

    卫良弼点头答应,并说道:“我马上去把赵江叫来。”

    宁志恒点了点头,便快步进入办公大楼,上楼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房间的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所有的办公陈设都擦得干干净净。

    这处办公室,宁志恒也只使用了一个月,之后又交给了谭锦辉,可是谭锦辉在行动二处极少露面,这间办公室基本上处于空置的状态。

    不过卫良弼将它保持的很好,这一次专门收拾得干干净净,等待宁志恒的归来。

    宁志恒走到窗口,轻轻地推开窗户,让这屋子里面的空气更加清新,他看着下面的校场上,还有部分行动人员在训练,院角的岗楼之上,执勤持枪军士正在巡逻。

    很快外面脚步声响起,宁志恒回头看去,只见赵江正站在门口,欣喜的看着宁志恒。

    他几步上前,身形挺直,立正敬礼道:“处座!”

    宁志恒微笑着问道:“卫副处长跟你交代了吗?”

    赵江兴奋的说道:“交代了,让我带着行动组负责您这段时间的警卫工作。”

    宁志恒点头说道:“老孙这段时间有很重要的任务,我这次主持清剿重庆地区日谍的工作,身边缺人,你素来稳重,我就安排你来了,不要让我失望。”

    “是,请处座放心,我一定做好您的警卫工作。”

    “不单是警卫工作,这一次你要做的事情很多,以后我会慢慢安排你。”

    这个时候,卫良弼出现在门口,汇报道:“处座,各科室的主官已经到齐,等着您的训话。”

    在下属面前,卫良弼也是依足了规矩,称呼宁志恒为处座,军中等级森严,小处也不可以大意。

    宁志恒点头答应一声,告诉赵江说道:“把你的人员安排好,随时等候我的指令。”

    “是!”赵江立正回答道。

    这个时候,行动二处的会议室里,几位科长正在低声私语着。

    第一行动科科长魏勇对身边的第三行动科科长鲍鸿轻声说道:“处长可是从来没有召开过干部会议,这一次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魏勇是黄贤正手里的人,不过他对于宁志恒可是不敢有丝毫不敬,就算是宁志恒不具体掌控行动二处,这一年来也只是匆匆见了几面,可是宁阎王这三个字,依然是压得众人不敢心生怠慢。

    鲍鸿也是低声回答道:“我听手下的人说,两位处长是一起来上班的,这一次一定有大事情发生。”

    “废话,这还用你说!我问是什么事?”

    这个时候电信科长莫晓婷却是向身边的情报科科长邵文光问道:“老邵,你消息灵通,有没有什么消息透漏一下?”

    邵文光笑了笑,他是卫良弼的亲信,很多事情确实能够提前掌握一些信息,之前不敢多说,可现在这件事情马上就要宣布了,倒是可以拿出来炫耀一下,以示自己和两位处座的关系匪浅。

    “前几天从总部那边听说,上面有意让处长主持清剿重庆地区日本间谍的行动,只是处长一直执行重要任务,所以就拖着,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邵文光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够屋子里的人都听见。

    魏勇听到这番话,顿时来了兴致,他赶紧身子前倾,靠在桌案上,对邵文光说道:“这是真的吗?老邵!我们可是行动处,去抢那些情报处的活,他们愿意啊?那可是太没面子了!”

    邵文光的眼睛瞟了他一眼,语带不屑的说道:“情报处怎么了?军统局有句话,你没有听说过?‘情报处搞情报还不如行动处搞行动的’,这几年为什么情报处被行动处压着一头,不就是当初在南京时期,被处长扫的颜面无存,这才拱手把位置让了出来,这一次,我听说,还是情报二处的谷处长主动请求让处长主持清剿工作。”

    “他们主动请求?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只怕这个差事不好办,要不然他们会拉下面子,拱手相让?”

    邵文光却是一脸的无所谓,嘿嘿一笑道:“我倒觉得无妨,你们没有跟处长办过案子,自然不知他的厉害,要说反谍,军统局最厉害的,还得是咱们处长,看着吧,有一场好戏看了!”

    言语之间,颇有傲视众人的意思,他和两位处长关系不浅,自然不比其他人。

    鲍鸿看着邵文光这副模样心里很不痛快,他也是黄贤正的人,不然不会提拔到这个位置,只不过在地位上远不能和两位处长相比,他撇了撇嘴,决定不再和他多说。

    他转头看向一直不说话的总务科长简正平,开口说道:“老简,我还正要找你呢,这个月我申请的汽油怎么少给了一半,我是负责巡查渝北地区的军务,这来回一趟需要烧多少汽油,这么长的路,你让兄弟们用腿跑啊?”

    一直没有做声的简正平,看了一眼鲍鸿,没好气的说道:“鲍科长,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你狮子大开口,一个月要这么多汽油,已经超出规定份额的两倍,你出去打听打听,现在满重庆城有哪个单位能够发满份额的。”

    鲍鸿一听就不乐意了,他恼火的说道:“老简,你这么说就不厚道了,别的单位能和我们行动二处比吗?现在谁不知道,全军统局的总务科长里,日子最好过的就是你了,不要说药品,电材,烟酒粮食,就是汽车你也能搞出几辆来,怎么,送给别人就大手大脚,我们兄弟申请点汽油你就扣扣索索的!”

    行动二处是黄贤正直属领导的部门,保定系的嫡系力量,对于行动二处支持当然是不遗余力的,从上海走私来的物资都是优先供应行动二处,所以一直以来,作为总务科长的简正平,日子过得极为滋润,他手里攥着这个聚宝盆,在现在物资极为匮乏的重庆城,俨然如同财神爷一样,很多人都走他的渠道搞出不少好东西,大家都很是眼红,可是他是黄贤正的嫡系亲信,很多事情都是打着黄贤正的旗号做的,大家都只好认了。

    简正平的情报业务不行,可是做总务管财政却是一把好手,对各科室的情况了如指掌,鲍鸿这个家伙一直想从他手里搞些药品,可是行动二处对药品的管理非常严格,一笔一项都必须要黄贤正亲自点头,他如何敢轻易造次,所以屡次拒绝了鲍鸿,现在他是借题发挥。

    简正平的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鲍科长,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总务科的每一笔支出,都有局座和卫处的签字,至于用到什么地方了,我不用给你解释,如果你胆子够大,就去直接问局座和卫处,还有,别的科室出去巡查,都是轿车和卡车混用,可是你们三科出去巡查,一辆卡车就能装下来的人,非要坐几辆轿车,倒是威风八面,可是这损耗和油料可就上来了,那么破的土路,底盘那么低的轿车吃得住吗?回来就报修,你知道现在修一辆轿车一次需要花费多少?一根金条!

    也就是我们行动二处的底子厚,才敢让你这么败,搁别的单位,你现在就只能用腿跑了!

    每个月结算,光是你们三科的单子就是一大堆,我没有找你的麻烦就不错了,你还好意思问我?

    还有,你每次一外出都是几辆轿车随行,那排场比卫处都威风,告诉你,收敛一点,卫处长是好脾气的,看在局座的面子上,容了你,可是宁处长,在军统局可是出了名的狠,他的话就是两位局座也要掂量掂量,别让他盯上你,不然局座都保不了你!”

    简正平的一番话顿时让鲍鸿没了话说,鲍鸿这个人工作能力是有的,但是毛病不少,要不是得黄贤正的看重和庇护,早就出了事了。

    而在行动二处,卫良弼虽然负责日常事务,但是他手下的嫡系也就是邵文光和他手下的情报一科。

    至于主官宁志恒的人马,都集中在了情报二科,也就是上海情报科。

    而其他三个行动科,电信科,总务科等等科室,都是黄贤正的旧部,主要力量还是黄贤正在掌控。

    而卫良弼主要也是因为资历太浅,不到三十岁就执掌一个行动大处,要不是因为他是宁志恒的师兄,黄贤正照顾宁志恒的需要,副处长这个位子说什么也轮不到他。

    所以他也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对其他这几位科长都是约束而不管束,有问题都请示黄贤正,绝不多事,倒也颇得黄贤正的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