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正平是黄贤正最亲近的部下之一,他平时就看不上鲍鸿的做派,对他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就是一顿损。
邵文光平时也看不上鲍鸿,这个家伙脾气臭,做事手脚也不干净,尤其是有时对卫良弼也颇为不敬,这让身为卫良弼嫡系心腹的他,更是心怀不满,现在看到鲍鸿吃瘪,嘴里也是帮腔道:“老简这话说的对,老鲍,你这段时间注意些,处长现在主持清剿工作,一定会长时间逗留二处,他要是看见你的那些做派,肯定收拾你,他可不单是对日本人狠,翻起脸来谁不认,真拿你开了刀,别说我们几个不帮你说话,就是局座也不会多说一句的。”
鲍鸿听到邵文光也出言不逊,气的一拍桌案,正要发作,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脚步之声响起,耳朵最灵的电信科长莫婉婷赶紧出声警示道:“噤声!”
大家急忙停止了议论,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端正姿势,很快宁志恒和卫良弼推门而入!
看到宁志恒的出现,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急忙起立,身形挺直敬候两位处座。
宁志恒和卫良弼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这些部下,脸色平淡地点了点头,伸出右手向下按了按,所有人这才坐了下来,上身笔挺,等候林志恒的训示。
宁志恒左右看了看,突然转身对卫良弼问道:“怎么行动二科的人不在?”
卫良弼赶紧解释道:“二科的吴俊明现在正在长沙前线公干!”
宁志恒这才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大家,轻轻咳嗽了一下,开口说道:“诸位,大家也知道,一段时间以来,我因有要务在身,很少主持二处的工作,但是几位的表现我都是知道的,卫副处长也对大家颇多赞许,希望大家再接再励,做好自己的工作。
今天开这个会,主要是通知一个事情,近期我行动二处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清剿重庆地区日本间谍网,目前这个工作由我主持,除了正常的工作之外,情报一科和行动一科为主要行动单位,其他人员随时听候我的命令。
我要强调的是,这一次的行动上达天听,委座也是十分的重视,大家要全力以赴地完成我所布置的每一项任务,如果有疏忽懈怠者,一律严惩不贷!”
“是!”大家都是齐声领命。
宁志恒又把目光看向了电信科长莫婉婷,开口问道:“莫科长,我这一次的行动,很多地方都是需要电信科协助的,我会请总部的电信处协助此事,你要负责其中的沟通工作。”
“是!”莫婉婷急忙点头答应。
“魏科长,你手下的行动组长赵江,暂时调任我的警卫队长,他的行动组,也充作我的警卫队,直至此次行动的结束,不会影响你的正常工作安排吧?”
魏勇急忙点头说道:“不影响,不影响!赵组长一向沉稳练达,是个搞行动的好手,不愧是处座调教的人才,卑职佩服之至!”
赵江的来历,魏勇之前就一清二楚,他手下的两个行动组长,聂天明和赵江都是上尉军衔,可是魏勇一向对这两个人颇为客气,就是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处长宁志恒的旧部,提拔只是早晚之事,如今果不其然,宁志恒一回来主持工作,赵江就被调到身边,只怕晋升就在眼前了。
“好,今天就是通知这件事情,另外也是和大家见一见面,还有,二处日常工作事务还是继续由卫副处长主持,不用向我汇报,大家还有什么问题?”
宁志恒做事干脆利索,雷厉风行,从不多说一句废话,气势上也是压迫感十足,手下的众人都是心神凛然,不敢多言!
“那好,卫副处长还有没有说的?”宁志恒转头对卫良弼问道。
卫良弼摇了摇头,就连他也是被宁志恒的气势所迫,不愿多置一词。
“散会!”
会议召开得极为简短,全程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宁志恒也没有心情给这些部下训话,以后的工作还是要交给卫良弼,他只逗留几个月的时间,没有必要插手太多。
会议结束后,宁志恒和卫良弼走出了会议室,宁志恒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时分,转头对卫良弼说道:“师兄,中午我想回家看一看,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家里人有没有找过你,打听我的消息!”
宁志恒离开之时,曾经特意交代过父亲和兄长,自己的工作保密性的太高,有事情不能够直接找自己,都要通过卫良弼来转告,当然主要是不能让他们和谭锦辉碰面,以免发生意外。
卫良弼边走边回答道:“你兄长倒是找过我两次,一次是因为叔父的生日,问你有时间回去没有,我当然是替你挡了,然后准备了一份寿礼送回去了。
第二次是二十天前,说是你的一个堂兄要结亲,问你有时间回去吗?我问了问日子,就在十天之后,当时我就知道你可能要被调回重庆,所以没有直接拒绝,你正好可以回家看一看。”
宁志恒轻叹了一声,摇头说道:“我远在千里之外,不能尽孝,惭愧啊!一切都靠师兄为我遮掩了。”
卫良弼笑着说道:“你我兄弟,还说这些话!不过你说过,尽量不要暴露宁家和你的联系,所以我只是送去寿礼,也没有露面,好在现在有黄副局长坐镇,没有人再敢打你宁家的主意,一切都是顺顺利利,你也不用担心!”
两个人边走边说,回到了宁志恒的办公室。
这时赵江已经调配好了手下的人员,在宁志恒外面的办公室里安置下来,看到宁志恒回来,赶紧立正敬礼:“处座!”
宁志恒看到他身后站着三个青年军官,一眼就认出这三个人也是以前手下的旧部,他的记忆超强,很快就记起他们的名字,点头说道:“好,你看着安排吧!冷青,裴明元,曾兴国,这一次是个好机会,你们一定要把握住。”
这三名行动队长都是之前宁志恒在南京时期,第四行动组的成员,后来宁志恒前往上海后,就跟着赵江,最后行动二处成立的时候,都被宁志恒提拔为了行动队长,并归在赵江的行动组里。
三个人听到宁志恒的话,都是精神大振,兴奋不已,也知道这一次是难得的机遇,他们一起立正敬礼,高声答应着。
宁志恒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了下去,屋子里就只有师兄弟两个人。
昨天晚上时间太过于仓促,宁志恒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和卫良弼沟通,宁志恒接着问道:“刘大同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他这个警察局长当的怎么样?”
“一切还好,只是现在重庆权贵高官云集,他这个职位就是当跑腿的,谁也不敢得罪,经常受着气,不过他心态还好,我出手帮他了几次,别人就不敢多难为他了,怎么,你有事情找他?”
宁志恒点了点头,刘大同这步棋,他布了将近一年,现在就指望在他的身上打开缺口,来个开门红,让所有人都看一看,他宁阎王的手段。
当初布置了六个日本间谍的画像和线索,也不知道刘大同找到了几个?找到的是不是真身?不过他相信以刘大同警察局长的能力,这么长时间的搜索,应该不会让他失望的!
“明天我们一起去看一看老师吧,我这么久没去看望,只怕他是要怪罪的!”
卫良弼笑着说道:“这一点你放心,我倒是经常去看望老师,也替你解释了,说你一直有秘密任务,老师还是理解的,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去看望,我会为你遮掩的!”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卫良弼这才离开。
重庆警察局长办公室里,局长刘大同正在和一位身穿笔挺西服的中年人相对而坐。
刘大同的脸上带着他惯有的笑脸,语气颇为诚恳的说道:“赵老板,你这可太为难我刘某人了,人家好好的住在里面,现在你要我出人强行把人家都给迁移了,你说这么多人,我把他们赶到哪儿去?总不能扔到露天野地里吧!”
“他们去哪里我不管!不过这片校舍现在可都是划归我们汇源恒的产业了,这可是重庆市政府的红批,名正言顺,现在被一些不相干的人占据,你说,你们警察局是不是应该配合我们,把这些流民全部赶走呢?”
说话的正是汇源恒商贸公司的老板赵建业,这个人可不是普通的商人,普通的商人也不敢在警察局长刘大同的面前如此放肆。
他身后是重庆市政府秘书长汪鸿才,也是汇源恒商贸公司的真正老板,他不过是汪鸿才的白手套,而这个汪鸿才身后也颇有背景。
前两天,汇源恒的仓库被日本飞机炸毁,损失很大,现在急需要一个安置所有货物的地方,于是赵建业就看中了附近的一处产业。
这处产业原本是一所学校,后来因为战事纷乱,又加上日本人轰炸频繁,学生们都已经停学罢课了,这片校区就被一些逃到重庆的难民们占据了,他们以此为家,总算有了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可是赵建业通过汪鸿才运作,巧取豪夺,很快从原来的业主手里拿到了这片产业的地契,于是成为了这片校舍的新主人。
可是那些难民又怎么肯轻易舍去这栖身之所,赵建业派人去赶人,却都被打了出来,他只好再次把汪鸿才抬了出来,找到警察局长刘大同,让他出动警力,强行驱赶这些难民。
刘大同对重庆地区的商户都有所了解,知道赵建业身后的人是谁,现在又拿着市政府的红批文件找上门来,也不得不应付一番。
老实说,他从心里不愿意搭理赵建业的,现在重庆到处都是难民,住房条件极为困难,很多贫民区就是难民自己动手搭的简易窝棚勉强栖身,现在这一片校舍安置了一大批的难民,自己如果出警把人强行赶走,岂不是徒惹人唾骂,再说,自己这个警察局长又不是没有跟脚,真当自己是跑腿的伙计?
不过刘大同自小就是从市井里混迹长大的,在底层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处事油滑,向来都是见人三分笑,他不急不火的说道:“赵老板,现在长沙大战一起,从前方逃到重庆城里的难民越来越多,目前政府号召尽全力安置安抚,现在这个情况下,你让我出头作这种事,有些不厚道啊!”
赵建业看着刘大同心中暗骂了一声,看来自己身后的汪秘书长并不足以让这位刘局长为自己出力,没有真金白银的好处,对方是不会白白出手的。
他不再多说,转身从公文包里取出两叠子钞票,向前一步轻轻地放在了刘大同面前的办公桌上,再次说道:“刘局长,我当然也不会让你白辛苦一场,这些拿去给弟兄们喝茶,事成之后,我还有一份心意奉上!你看怎么样?”
刘大同眼睛一亮,身形向前扫了一眼,顿时又有些扫兴,现如今法币的价值一路走低,两叠子的法币看着不少,其实也不过两千美元,他如今坐稳警察局长的位子,手中的灰色收入甚多,这些钱还不足以让他昧着心意去做那些勾当。
他抬头看了看赵建业,嘴角撇了撇,语气变得懒散起来,开口说道:“赵老板是作大买卖的,就不要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我手下的兄弟也不济什么事,其实我建议你找一找军方的门路,随便找一些当兵的把人赶走不就得了!”
刘大同的话,让赵建业心头恼火,这个家伙这是嫌少啊!可是之前他根本没有打算掏这笔钱,还以为汪秘书长的面子就足够了,毕竟只是对付一群无权无势的难民,这对警察局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没有想到,这个刘局长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至于找军队帮忙,就更是没谱了,重庆城如今是陪都,能够驻扎在重庆城里担任护卫力量的,当然都是委座最信任的嫡系,自己需要花费多少,才能让这样的部队为自己做事?再说这事也不归军队管辖,自己真要有这个门路,也不至于找上警察局。
赵建业咬了咬牙,狠声说道:“刘局长,汪秘书长可是陈先生的人,你这样做,太不给面子了吧?”
刘大同这时看赵建业直接出言威胁,就知道他不愿再加码掏钱,心中也是很不高兴,既然没有足够好处,他可就不愿意再多耗费时间了,至于那个汪秘书长,虽然背景深厚,可是跟自己不是一个系统的从属关系,想要为难自己,只怕还差点斤两,要知道,自己的跟脚在军统局,只要不是那些军中的大佬,他是不用太过顾忌的。
刘大同这时的语气就不再客气了,冷声说道:“给不给面子,也要看你懂不懂事,赵老板,劝你一句,以后做事情多动动脑子,我这重庆警察总局是你一个商人可以指手画脚的吗?这点钱打发要饭花子呢?不过看在汪秘书长的面子上,今天我就不追究了,送客!”
“你…”刘大同的突然翻脸,让赵建业措不及防,他不明白一个警察局长怎么有胆量敢忽视汪秘书长和他身后的人,他指着刘大同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把脚一跺,拿起桌子上的钱,一把塞回了公文包。
“刘局长,那就后会有期!”
说完,就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刘大同看着他的背影,轻啐了一口,低声骂道:“什么东西,真拿老子当跑堂伙计了!”
刘大同对此并不以为意,这种事情他遇得多了,重庆城里的权贵那么多,他怎么可能个个都伺候得过来!
什么人不能得罪,什么人可以得罪,他心中自有一杆秤,像赵建业这样替人跑腿的货色,他还不放在眼里,没有钱财可图,他自然就随手打发掉。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上的电话铃声响起,他眉头一皱,轻轻拿起电话,慢条斯理的问道:“是谁?”
“我是宁志恒!”
突然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让刘大同手中一抖,差点把电话掉在地上,他立时挺身站了起来,态度恭敬地说道:“处座,我是大头,您有什么吩咐?”
距离上一次处长见他们的时候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这还是处长第一次打电话主动联系他。
这近一年来,他几次求见处长,都被卫副处长挡了回来,都说是一直在处理秘密任务,不得与旁人接触,可是他知道,处长就在重庆,还多次在不同的公共场所露过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来不联系自己,搞的自己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处长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但卫副处长一向很是和蔼可亲,还几次为自己出手解围,这和态度让刘大同很是摸不着头脑。
现在接到这个电话,刘大同的心里顿时如一块石头落地,一下子就踏实了起来,看来处长终于是想到自己了。
“明天上午九点,你和延庆一起来行动二处,把之前我给你们安排的查找那六名日本潜伏间谍的工作向我汇报一下。”
宁志恒简短地交代了一下,他走的时候,因为陈延庆做事仔细,很得宁志恒的心意,所以指定这项工作交给陈延庆负责,现在当然要一起过来汇报。
刘大同闻言马上答应道:“是,处座,我马上通知延庆,明天向您汇报工作!”
宁志恒又温言说道:“大头,很久不见了,这一次我的时间很紧,电话里就不多说了,把资料都准备好,我要有大用,有事明天叙谈吧!”
宁志恒的这声“大头”,让刘大同心头更是一松,他连声答应道:“是,是,处座您放心,这项工作我们一直在做,资料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向您汇报呢!”
宁志恒特意交代的任务,刘大同和陈延庆如何敢怠慢,所以早就准备充分,等待宁志恒的询问。
宁志恒一听他的回答,也很是满意,看来是有不错收获的。
“好,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明天见!”
宁志恒放下了电话,看了看时间也是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准备回家看望家人。
赵江一直守在外面配套的办公室,这原本是给秘书配置的,可是宁志恒根本就没有安排秘书这个岗位,所以由赵江暂时兼任。
“处座!”
“准备车辆,我们回家看一看!”
“是!”
“等一等!”宁志恒突然喊住了他。
看了看自己和赵江身上的军装,接着吩咐道:“出门不要太招摇,安排几个人跟随可以了,叫弟兄们都换上便服,你去总务处给我也领一身中山便装!”
军统人员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除了军装之外,还额外发放两套中山便装,这也是现在国统区里,最普通的男士服装,用来掩饰身份是最合适不过了。
宁志恒一直不想让宁家和军统局有过多的往来,主要还是怕人知道自己的底细,对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也是刻意交代过,不要对外宣称和自己的关系,这也是为了家人的安全考虑,毕竟自己现在在身份过于显眼,低调一些没有坏处。
“是!”赵江听到宁志恒的吩咐,没有半点犹豫,他出身普通,能力一般,能够得宁志恒的赏识,最要紧的一点,就是对宁志恒的命令一向都是绝对的服从执行,绝不打一点折扣。
不多时,赵江就赶了回来,手中捧着一套崭新的中山便装,不过身后跟着总务科长简正平还有两个办事人员。
简正平和两个办事人员手里都捧着大大小小一些盒子,宁志恒疑惑地看向简正平。
看到宁志恒询问目光,简正平赶紧几步上前,恭恭敬敬的解释道:“处座,这是局座特意交代的,他说您一直公务繁忙,很长时间没有回家看看了,只怕连给家人的礼物都没有准备,这是我特意为您准备的一些礼品,都是现在市面上的紧俏货,您回家正好可以送给家人,就是我这眼力笨拙,不知道这些礼品合不合您的意,如果不行,我马上就更换,咱们处的库房里什么都有。”
简正平能够得黄贤正的信任,坐稳这总务科长的位子,自然是一个八面玲珑的角色,请客送礼是看家的本事,宁志恒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又深知宁志恒在军统局,尤其是在保定系里的地位,再加上黄贤正曾不止一次的叮嘱他,万万不可对这位上司有丝毫懈怠之意,他就清楚,自己在行动二处最应该听谁的命令行事了。
所以早就准备好了高档礼品,这时正好跟着赵江就赶了过来。
宁志恒这一次回来,因为时间仓促,路途安排得更为紧张,就带了随身的衣物就急急忙忙的赶回到重庆,根本没有来得及给家人准备礼物。
可是今天也确实想念家人,就打算先回家看一看,日后再补礼品,可是没有想到简正平早就有所安排,倒真是一个干总务科长的好手,做事极有眼力。
对于懂事的下属,任何领导都是欣赏和看重的,宁志恒也不例外,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对简正平说道:“老简,你做事真是仔细,有劳你了!”
简正平看到宁志恒满意,陪着笑脸说道:“处座您过奖了,这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宁志恒上前打开盒子看了看,发现简正平安排的非常周全,家中的成员都准备了一份礼物,不由得有些奇怪地问道:“老简,你怎么知道我家中的情况?”
简正平笑道:“上一次处座您的尊翁过寿,卫处就让我挑选的礼物送过去的,我就留心了一下,这一次给您的家人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物,您看合不合适?”
简正平对于送礼很有经验,对什么样的人,准备什么样的礼品,都是心中有数,当时他打听到宁良才此人最重彩头,便专门订制一个纯金打造的大寿桃,亲自送了过去,还跑前跑后帮了不少忙,让宁良才极为满意。
宁志恒听到简正平这么说,这才点了点头,看来卫良弼对此人还是很放心的,想来也是,当初黄贤正能够让他来行动二处当大管家,自然是信得过的人选,他笑着说道:“以后这样的事情就多麻烦你了!”
“一定,一定!”简正平连连点头。
宁志恒换上中山便装,收拾妥当,让赵江等人拿着礼物,一行人驾着两辆轿车,匆匆宁家赶了过去。
赶到宁家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宁志恒来到宁家大院的门口,看见大院门并没有关闭,正好一辆轿车也开进了大院,于是打响了车喇叭。
前方轿车听到喇叭声停了下来,宁志恒的大哥宁志鹏从轿车窗户探出头来,注视着身后这两辆轿车。
宁志恒没有耽搁,干脆推开车门走了下去,顿时让宁志鹏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的二弟突然回来了。
“志恒!”
宁志鹏也推开车门,下了车几步来到宁志恒的面前。
“大哥!”
两个人双手相握,久别重逢,很是亲切,宁志鹏带着些埋怨的口气说道:“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全家人都是担心,也不知道原因,要不是父亲和我多方解释,母亲差点就要找上门去了。”
宁志恒叹了口气回答道:“公务在身,我也是身不由己呀!”
“走,走,屋里说!”
两个人相携走进了大院,顿时惊动了所有的人,宁志恒走进客厅之内,家人们都纷纷赶了过来。
母亲桑素娥一把抓住宁志恒的手,再也不肯松开,嘴里不住的埋怨,询问他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没有回家看一看,可对宁志恒的解释无论如何都不满意。
小妹宁珍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女孩子长个子早,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年不见,身高一下子蹿了不少,可是顽皮的样子却丝毫没变,抓住宁志恒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宁志恒虽然平时严肃待人,可唯独对母亲和小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耐心十足,面对她们连珠般的话语,只得疲于应付,苦笑不已。
好在赵江等人把礼品抱了进来,这才给他解了围,宁志恒给每一个家人都散了礼物,宁珍这才暂时放过了他,笑滋滋的欣赏自己的礼物。
简正平的眼力精准,所购买的礼品都很合家人们的心意,尤其是知道桑素娥是个虔诚的佛教徒,还特意准备了一块佛门七宝之一的黄色琥珀,上面篆刻着六字大明咒,让桑素娥极为喜爱。
小侄子铭铭已经四岁了,长的胖乎乎的,甚为可爱,对宁志恒也不认生,被宁志恒抱在怀里咯咯直笑。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叙述宁志恒离开后的琐事,不多时,父亲宁良才也赶回了家中,全家一起坐下来共进午餐,团团圆圆,气氛很是融洽。
和以前一样,吃完饭后,父子三人进入书房叙谈。
宁良才首先开口问道:“志恒,之前我们找过你几次,你的师兄说你正在执行极为重要的秘密任务,我们也不敢多问,这一次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任务完成了?”
宁志恒摇了摇头,做出无奈之状,轻声回答道:“只是暂停执行任务,这一次总部命令我执行一项更重要的任务,主持对日本人潜伏在重庆的间谍进行清剿工作,我今天也是刚缓了一口气,就抽空回家来看看,让家里人担心了。”
宁志鹏欣慰的说道:“只要知道你平安就好,你们那个行当太危险了,我和父亲天天为你提心吊胆的,志恒,以前光听你说,我们都不明白,现在我们总算是知道军统局是干什么的了!好家伙,这可是凶名赫赫的厉害部门,现在走出去,一提是军统的人,所有人都是吓得避之唯恐不及,他们想抓谁就抓谁,什么市政府,渝商会,什么袍哥码头,各界各层,只要是抓进去,就是死,志恒,你们一天就干这些吧?”
军统局之前还算是一个保密的情报部门,自从在武汉正式成立之后,已经以公开的身份亮相在世人面前,其势力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庞大,如今已被普通人所知,因为其作风狠辣蛮横,手段不用其极,让国统区社会各个阶层都是闻风色变,以重庆地区尤为严重,因为这里军统局的力量最雄厚,势力最大,所以很多平民不怕警察,却最怕这些军统局的特务,再加上以讹传讹,民间传闻有所夸大,更是所有人心生畏惧的存在。
现在宁良才父子可是清楚,宁志恒究竟是做什么行当的,自然对宁志恒的行踪也不敢多打听,军统局的凶名,反而让宁志恒省了很多的口舌。
宁志恒听到大哥询问,一时无法解释清楚,就干脆点头承认道:“大概就是干这些事情,几乎每天都在抓人,不过我的部门主要针对军队,大多是抓违法乱纪的军人。”
宁良才和宁志鹏两父子,相互看了一眼,都是暗自心惊,宁志鹏一听就知道,自己的二弟只怕比其他的军统更厉害一筹,别人抓的是平民百姓,自己的二弟直接去抓那些拿枪的军人,这个权利可是大的惊人了。
宁志恒不想让他们多问,于是转移了一下话题,开口问道:“家中这段时间还好吧!在外面有没有什么麻烦?”
宁志鹏点头说道:“没有,你别说,自从你把那几套宅子送出去之后,尤其是那位黄局长一坐镇,家里这两条街区是风平浪静,黑白两道都不敢前来生事,大家看到这里平安少事,都来这里租店开铺,现在我们光是收租就是大笔的收入,而且贸易行的生意也很不错,一切都还好,对了,半年前你的老师终于开口要了两套房子去,说是为了给军中好友准备的,我们赶紧挑了最好的两套送了过去,他还有些过意不去,还问了问你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所以就没多说。”
宁志恒一听很是高兴,老师贺峰这个人为人外冷内热,急公好义,嘴里说是不管他人的闲事,可是事到临头,肯定是忍不下心肠,面对昔日的袍泽兄弟,必然会出手相助,自己一开始,还真怕他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孝敬,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这就好,老师在军中的人脉甚广,又是仗义疏财之人,多结交些朋友,对我们宁家也是大有好处,明天我自会登门拜访,看一看还有什么需要!”
说到这里,宁志恒好像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志明所在的金陵大学,现在还正常开课吗?”
今天吃饭的时候,还是没有看见三弟宁志明,宁志恒也想侧面打听一下金陵大学的情况。
听到宁志恒相问,宁良才脸色顿时难看,没好气地说道:“前段时间日本飞机轰炸频繁的时候,停了一段时间课,现在又恢复正常上课了,只是这个小子现在越来越不让我省心了,停课期间,为了保护校舍,他们学校组织学生建立了一个护校队,他竟然把家里的手枪偷偷带到护校队里,结果真有贼人进入学校偷东西,他开枪打伤了好几个,还搞出一条人命来,好在你的那个手下,警察局的刘局长知道他是你的弟弟,马上就把人放了回来,我好好的收拾了他一顿,可能是下手有点重,这些天就不回家了,哎,这个逆子!”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宁志恒不由得一愣,三弟宁志明和自己的脾气一样,一直是内向寡言,没有想到也是如此叛逆,竟然还敢开枪杀人,这倒是没有想到,看来人不可以貌相,这个小子还真有几分胆气。
宁志恒和和父兄二人在书房里叙谈了很久,对家中的情形大致都有了一些了解,其他几房的生活也算安定,有宁良才的照顾,总的来说情况都还好。
宁志恒又问了问苗勇义一家人的近况,知道父亲专门为苗父开了一个木匠行,生活无虑,这才放下心来。
“父亲,之后一段时间,我会常回来看一看,但因为我的工作性质特殊,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你们不能向外宣扬和我的关系,老实说,这几年我结了不少的仇家,尤其是日本人,这样做也是为了家里人的安全。”
“明白,明白!”宁良才连连点头答应,“我们之前也这么做的,你只管做你的事情,不用太顾及我们!”
宁志恒抬手看了看时间,今天他在在家逗留的时间不能太长,因为下午边泽就会把那九名作战参谋送到行动二处,同时也要对案件进行一番交接,他的时间很是紧张。
于是他起身和家人告别,带着赵江等人赶回行动二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等候边泽的到来。
下午三点,边泽就赶到了行动二处,他后面跟着一辆囚车,宁志恒闻讯后赶紧来到大门处迎接,两个人相互寒暄了几句,边泽一挥手,手下将囚车打开,将九名青年军官一个一个带了下来。
“志恒,这就是那九位嫌犯,每一个都是大爷,骂不得,碰不得,生生在我那里住了一个月的旅馆,现在就交给你了!”
“好吧,以后就由我来好好招待他们了,我也得早点把他们打发出去!”
九名青年军官被排成一排,他们被关押了一个月的时间,就算是军统局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对他们进行严刑拷打,可是毕竟是被拘押在牢房,精神状态都是不佳。
他们的头发杂乱,身上军装都有些褶皱和脏旧,看得出来,军统局刑讯处的待遇也并不好,不过每个人都是身形挺直,只是他们的手上都带着手铐,这是防备他们在运输途中逃跑。
宁志恒来到他们面前,从头走到尾,一个一个看了清楚,这些作战参谋的军衔有高有低,但都是校级军官,最低的是少校军衔,最高的是上校军衔,这些人都是军队中的佼佼者,有才有势,起点比常人都高了很多,虽然年轻,但军衔都不低。
这些作战参谋们也紧紧注视着眼前这位面容冷峻的年轻军官,他们无法和外界沟通联系,突然被转移了关押的地点,心中都是忐忑不安,看着周围防守严密的高墙大院,身边众多荷枪实弹的军士围绕,不知道这些军统局的特务们,接下来会如何对待他们。
宁志恒终于站定身形,面对军官们高声说道:“诸位,鄙人是军统局行动二处处长宁志恒,接下的日子,就由我来和诸位打交道了,请相信我,诸位在这里不会住很久,我会很快找出真正的内鬼,还其他人一个清白…”
“你怎么知道我们中间就一定有内鬼?我们是冤枉的,知道计划的人,又不止我们这些人!”
一个声音打断了宁志恒的训话,宁志恒的眉头一皱,转头看向队列中的一位军官,这个军官约三十岁的年纪,体型高瘦,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边眼镜,头发乱糟糟的像一团杂草。
这个时候,站在这个军官身后的行动队长曾兴国,看到这名军官竟然敢在宁志恒训话期间出言无状,二话不说,一脚踹在他的腿弯处,再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后脖领,用力向下一压,将这名军官生生压跪在地上,这一突然的袭击,一下子就把这名军官打懵了。
宁志恒慢慢地走到这名军官的面前,微眯着双眼,压迫感十足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他低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军官的上校肩章,半晌之后才说道:“张参谋,我提醒你一下,你们中间有没有内鬼?谁是内鬼?最后都由我说了算!看来总部的人对你们太客气了,但这里是行动二处,一切都要按照我的规矩来!”
说完,他站起身来将目光扫向其他人,阴狠凌厉的目光让所有人都不敢与之对视。
宁志恒也没有心情和他们多说,挥手命令道:“好了,看来大家都没有心情在这里晒太阳了,把他们都带进去,分别关押进行调查。”
听到宁志恒的命令,手下的队员们将这九名军官都带了下去,关进行动二处早就准备好的牢房里。
宁志恒转身对边泽说道:“这些人被关了一个月,这脾气还这么大,处长,您对他们手太软了!”
边泽一听,不由得苦笑道:“你以为我想,要换做旁人,我干脆将他们几个全部毙了,省去多少麻烦,这几位的身后都是大佬,我是投鼠忌器,对了,我可告诉你,志恒,可千万要忍住了,我们可是答应过统帅部的高层,绝不能对他们动刑,不然最后可要被动了!”
边泽也是为了宁志恒好,边泽知道这个年轻人做事的风格,一般犯人在他的手里不过两个小时就会被打成烂肉,还曾经在审讯期间逼迫不过,恼羞成怒之下,亲自出手杀死人犯,手段狠辣之极,所以才特意出言提醒。
宁志恒微微一笑,点头答应道:“您放心吧,我保证好好给供着,不会动他们一根汗毛。”
边泽撇了撇嘴,显然不信宁志恒的话,他轻叹了一声,说道:“好了,人交给你了,我也轻松了,这些大爷们折腾了我一个月,我也回去休息休息。”
“好,对了,今天晚上七点,聚仙楼,我请大家会宴,您可别忘了!”
“忘不了,我先走了!”
边泽说完,和宁志恒握手而别,转身上车离去。
宁志恒送走了边泽,这才收敛了笑容,转头吩咐道:“时间紧迫,马上提审,就从张成周开始!”
十分钟之后,阴暗晦涩的审讯室内,宁志恒端坐在桌案后面,桌子上摆放着作战参谋张成周的所有案卷资料,他仔细翻阅着里面的内容,将每一条内容都映入脑海之中,认真分析其中的涵带的信息。
对面的审讯椅上坐着正是刚才因为出言无状,而被曾兴国教训的作战参谋张成周。
张成周看了看手上的手铐和腿上挂着的沉重脚镣,忍不住开口说道:“宁处长,有这个必要吗?”
他们在总部关押的时候,还是比较自由的,平时并不限制手脚的自由活动,只有在外出的时候才被带上手铐,可是现在一来到行动二处,就被特意加了限制,举止行动极不方便,更重要的是这给他们的心理带来了沉重的压力,显然这位新的审讯官比之前的军统特务要凶狠的多。
宁志恒没有理睬他的话,仍然是继续低头看他的资料,就在张成周还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宁志恒才冷声说道:“我没有询问你的时候,最好把你的嘴闭上,免得出丑!”
张成周听闻此言,无奈的摇了摇头,对面的人显然脾气不好,生死操于他人之手,他也不想再激怒于宁志恒,只好也是沉声不语。
良久之后,宁志恒放下手中的资料,不急不慢的问道:“张参谋,我想问一问,你之前说,知道赣北防御计划内容的不止你们几个人,那你说一说,具体还有谁知道?”
张成周听到宁志恒的询问,开口回答道:“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多次了,审讯记录上应该有,好,好,我再重复一遍!”
看到宁志恒不善的眼神,张成周急忙改口说道:“虽然我们九个人参与了赣北防御计划的制定,可计划制定完成之后,我们上报给了统帅部,统帅部曾经开多次开会讨论,知道的人不在少数,还有这些会议都是有会议纪要员参加的,这些人员也有可能泄密,最后,计划的具体执行者,那些赣北地区的军队高层也是可能知道的,泄密的范围非常广,你们怎么就认定是我们几个人泄密呢?还有,我是黄埔本校五期生,对领袖和国家是绝对的忠诚,其心可表,你们怎么能够怀疑我?”
张成周越说越有些激动,他的声音也变大了起来,宁志恒看着他淡淡地解释道:“为什么会选中你们九个人,自然是有具体原因,既然你不服,我就给破例给你解释一下。
知道赣北防御计划具体内容的确实不少,首先是统帅部的高层将领,不过你不会认为这些人会是泄密者吧?这里面可也有你的老师,军政委员陈宽上将!如果这样级别的人都有问题,这个仗也就不用打下去了。
至于你说的那几名会议记要员,他们的身份极为重要,都是委座的嫡系心腹,身份经受过极为严格的审查,平时甚至不能够离开军事委员会,一举一动都在周围的人的关注之下,他们怎么传递出这份军事情报?
更重要的是,赣北防御计划泄密出去的内容非常的详尽,甚至具体到了每一个地区部署军队的各项数据,这些数据可是庞大繁琐,而会议的记要员他们没有机会见到全部防御计划的所有内容,就算是有心记忆,也只能够记下大概的内容,不可能把整份计划的所有内容都泄露出去。
至于你所说的赣北地区驻守部队的高层有可能泄密,道理也是一样,总共三支部队,分属各部,对于自己部队的防御计划了如指掌,但是对友邻部队的具体计划内容和数据是不知情的,他们也不可能泄露出这么完整的防御计划。
所以在整件事情中,能够全面的了解防御计划,且有可能泄密的,就只有你们九名参与制定防御计划的作战参谋,我说的没有错吧?”
宁志恒的话,顿时让张成周没了话说,他勉强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边泽在此之前也圈定了很多泄密的人选,最后还是把目标集中到了这九位作战参谋身上,其原因也是因为如此,可以说边泽已经把工作做的很全面。
宁志恒接着说道:“张参谋,现在你清楚了吧,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内奸一定在你们九个人当中,所以你也别喊委屈,要不是因为你的老师,你现在早就被扔在审讯室里大刑伺候了,还有机会坐在我的面前侃侃而谈?还有,不要总是把黄埔军校的名头挂在嘴边,我也是黄埔本校生,自问对领袖和党国的忠诚不下于你,告诉你,就算有你的老师做保,此事没有查清楚,你也休想能够生离此地!”
宁志恒这番话有警告也有威胁,句句打击张成周那一点残存的自信,他最终低下头来,无力地说道:“有什么你就问吧,我一定全力配合,不过我对天发誓,我真不是内奸,哪怕你毙了我,我也不会承认做这种卖国之事。”
宁志恒看到张成周的态度已经服帖下来,这才接着向他询问具体的一些情况。
其实案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需要询问的问题,边泽都已经问过了,作为经验极为丰富的老牌特工,他在业务上的能力绝对出众,考虑的方方面面极为周到,宁志恒再问也不过是重复这些问题,所不同的是,他提问的目的,并不是在答案本身,因为在之前的审讯记录里并没有发现半点问题,不然边泽早就找出真正的内奸了。
宁志恒提问的目的,是要通过认真观察嫌疑人回答时的面部表情,细微动作等诸多特征来判断对方是否有隐瞒的行为,从中来找出最可疑的目标。
可是结果让他很是失望,因为案件的审理时间过长,嫌疑人在心里早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这些提问已经丧失了突然性,所谓假话说了一百遍也就成了真话了!即使是真正的内奸,这个时候也已经建立了足够的心理防线,最起码张成周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无论是从眼神,从面部特征,还是他的肢体语言,宁志恒都没有看出任何问题。
最后宁志恒将审讯记录扔在桌子上,开口问道:“我最后提一个问题,你在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初到二十七年一月中旬,也就是在南京失守后的一个月时间里,你的具体行踪,比如说在那个部门服役?去过那些地方?都有谁能够给你证明?这些情况你必须交代清楚!”
宁志恒在正常的询问中并没有找出破绽,于是决定突出奇招,他之前从和何思明那里了解到的四个潜伏内鬼,就是在这段时间,参加南京保卫战时期,被日军俘虏并投降,之后被送回了武汉安置。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这四个内鬼一定脱离了原来的部门或者组织,他们的行踪是无法证明的。
当然日本人现在在重庆地区安插的间谍很多,宁志恒也不能够确定这次泄密案的内鬼就是这四名潜伏内鬼之一。
但是当初之所以挑选这几个人做内鬼,就是因为他们的身份非常特殊,每一个人都在国党极为重要的部门里担任关键的岗位,具备非常重要的情报价值,比如说军统局武汉站的总务科长辛向荣,当时就是军统局的少校情报官。
而军事委员会作战参谋这个身份也很符合这个条件,宁志恒决定试一试,也许真就有所收获!
可是张成周的回答仍然毫无破绽,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很快给出了答案:“南京保卫战我并没有参加,当时我是在五十四师服役,担任少校营长,后来淞沪一战,部队都打完了,剩下的人一路撤到了南京北郊,因为没有了编制,我们被统一调回武汉重新安置,在十二月初我就被调入军事委员会担任作战参谋,之后我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身边的长官和同事都可以为我作证!”
宁志恒一听就知道时间对不上,南京陷落是在十二月十日,此时张成周已经在武汉调入军事委员会,而且证明人也很清楚,查证起来并不难,当然之后他还是要去取证一下。
“好吧!张参谋,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了,这一次的调查暂时告一段落,有问题我再找你!”
宁志恒不在耽误时间,马上结束了这一次的审问。
审讯人员把张成周押送了出去,马上第二个嫌疑人被带了进来。
“吕参谋…”
宁志恒接下来的询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无非是把之前的问题再问一遍,同时观察嫌疑人细微表现,结果还是和张成周一样,对于这些问题,这些人都已经回答过多次了,心理上已经有足够的准备,各项表现都很正常,而且这些作战参谋,都不是普通人,心理素质很强,并没有让宁志恒找出任何问题来。
于是宁志恒在最后都问了一遍刚才的那个问题,确认他们在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初到二十七年一月中旬,这个时间段的具体行踪,这些人都一一做了回答。
时间一直到了晚上六点,这九名军官的询问才全部结束。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宁志恒看着手中的审讯记录,仔细思考了片刻,拿起电话拨打了出去。
“老邵,你到我这里来一趟!”
“是,处座!”
不多时,情报一科科长邵文光匆匆赶了过来,经过赵江的通禀,邵文光进入办公室,几步来到宁志恒的面前,双脚一磕,身形挺直,恭敬的敬了一个军礼。
“处座!”
宁志恒微微一笑,摆手说道:“老邵,你我相交多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这一次我回来主持清剿工作,专门点了你的将,你可要打起精神来,唱好这出戏呀!”
对于宁志恒表现出来的亲切态度,邵文光忍不住心头一热,他和宁志恒相交微末之时,自己这个少校就是当初宁志恒破获日谍大案时,专门为他叙功,这才破格提升,可以说宁志恒对他有知遇之恩,只是这一年来,宁志恒几乎不露面,这才有些生分了,可是他知道以宁志恒级别,很多事情用不着跟他解释,现在宁志恒主动叙旧,自然让邵文光感到亲近了许多。
邵文光嘿嘿一笑,说道:“处座,您放心,我知道这一次是个好机会,以您的能力,对付日本间谍那还不是小意思!我就跟着您捡些便宜,也足够我消受的了!”
“还是你会说话,哈哈!”宁志恒点头笑道,“赣北的泄密案,是这次清剿行动的第一把火,一定要把它烧好,刚刚转移过来的九名嫌犯,我已经分别审讯了一遍,现在需要你做一件事!”
“请处座指示!”邵文光赶紧立正回答道。
宁志恒从桌上摆放的案宗里,挑选出三份,放在邵文光的面前,开口吩咐道:“曹绍钧,夏斌,劳景明,这三个人是我今天调查的疑点,我要你对这三个的家庭环境,社会关系,生活习惯等等,做一个更加详细的调查,总部的调查还不够细,你要尽快交给我!”
邵文光的眼睛一亮,只是这一个下午的时间,处长就把怀疑目标缩小到了三个人,他赶紧把三份卷宗取在手里,点头领命道:“是,我这就去详细调查他们的情况,尽快向您汇报!”
宁志恒选中了这三个人,都是因为他们在最后一个提问上存在疑点。
其他六个人不是因为没有参加南京保卫战,就是因为在那个时间段都有明确的证明人,可以证明他们的行踪,所以都可以暂时排除嫌疑,当然,这也只是暂时,如果泄密案的内奸并不是这一批潜伏人员,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调查。
而曹绍钧,夏斌,劳景明,这三个人都参加了南京保卫战,并且在那个时间段无法证明自己的行踪。
其中曹绍钧和劳景明,他们在战前都是留守南京的军事委员会的人员,他们描述的情况是,南京溃败之时,都和自己的大部队失散了,后来跟在逃难的难民中,辗转多时,才来到武汉,中间路途上的证明人都是一些无法查证的名字,现在也不知道在不在重庆,一时间也找不到,以现在重庆的管理现状,估计以后也不可能找到了,也就是说,没有人能够证明他们那段时间的行踪。
夏斌的情况好一些,当时他是驻守敦化的五十一军少校营长,部队被打散后突围,后来负了伤,就躲在汤山的一个老百姓家里养伤,后来南京失陷,他就伪装成老百姓,直接逃到了武汉归队,三个月后来被调入军事委员会任作战参谋。
那户老百姓家的名字,他还记得,不过这需要去汤山调查,那里现在是日本占领区的中心地带,要想查证起来比较困难,只能动用南京情报站的人员去调查。
这里面曹绍钧和劳景明的嫌疑最大,因为他们在之前就是军事委员会的作战参谋,身份特殊,如果被日本人俘虏,很容易被选为策反目标,打入军事委员会内部。
而夏斌,在南京保卫战时期,只是一个普通的少校营长,后来逃到武汉之后,过了三个月才被调入军事委员会,日本选择他作为策反目标的可能性不大。
宁志恒这也是粗略地缩小了一下调查范围,也不能绝对保证其他人就没有问题,所以一切还要等邵文光,还有其他方面的调查结果,才能确认!
邵文光领命退了出去,这个时候总务科长简正平前来求见。
“处座,时间差不多了,聚仙楼那边已经准备齐全,卫处让我来提醒您,您看,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宁志恒看了看时间,点头说道:“好吧,辛苦了你,我们这就过去!”
今天是宁志恒做东,所以他必须要早一点到达聚仙楼饭店,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
宁志恒和卫良弼汇合,两个人一起前去聚仙楼,因为天色已经见晚,不比白天,重庆市里外来人口太多,治安状况并不好,所以赵江不敢怠慢,点齐了行动队员跟随保护,一行人赶往聚仙楼饭店。
简正平早就将一切安排妥当,订下了聚仙楼装饰最为豪华的整个三层雅间,宁志恒等人赶到后,随行护卫人员开始进行简单地巡查,并在聚仙楼的门口,楼梯处,还有三层雅间的门口都布置了警卫人员。
不多时,赵子良和边泽等军统局的高层们也陆续赶了过来,宁志恒和卫良弼早早地在门口迎接大家。
这一次聚餐的人员,都是主要处室的处级干部,手下也多带有警卫,结果警卫人员太多,单单是聚仙楼的门口,就布置了不少的警卫,这些精壮的汉子们,身穿统一样式的中山便装,立时变得很是显眼,搞的路人和食客们纷纷侧目。
军统局现在在重庆凶名赫赫,虽然行动队员们没有身穿军装,但是很快就有人猜出了他们的身份,这让聚仙楼里的其他客人吓得心惊胆战。
现在在重庆谁不知道,军统局的特务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他们手握特权,骄横无忌,只要被他们抓住,绝对是难有生路,所以很快这聚仙楼里的客人们,都是纷纷结账走人,生怕和这些恶人们触上霉头,那可就是大祸一场了!
这一下,搞得聚仙楼的老板暗自叫苦不迭,可是他也知道,这些军统局特务们的厉害,吓得更不敢怠慢,赶紧吩咐饭店的人员,一定要小心伺候,千万不可惹下祸事。
就在这个时候,在聚仙楼二层的一个雅间里,也正有两个中年男子正在饮酒叙谈,他们听到外面嘈杂的动静之后,其中一个男子起身来到窗口,撩开窗帘侧目向下看去,一眼就认出那些行动队员们。
“这些都是军统的人,他们都守在门口做什么?”
开口问话的,正是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也就是所谓的中统局专员室的主任专员沈乐,和他一起吃饭交谈的,是他的同事萧季同,这两个人资历深,职位高,都是中统局的老牌特工。
萧季同也看着楼下的众人,轻声说道:“看来是军统局有人在这里用餐,这些个飞扬跋扈的乡巴佬,走到哪里都搞得鸡飞狗跳!”
中统局和军统局相互对立,彼此仇视,手下的人员也是老死不相往来,他们相互都看不起对方,进行了长期的明争暗斗,双方的合作非常有限,关系紧张的时期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看,那是情报一处的处长边泽,身后是他的副处长,还有情报二处的处长谷正奇,这可都是军统局的高层干部,这些人怎么都跑到这里来聚餐了?”
中统局和军统局相互斗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非常了解,军统局的几位高层,作为中统老牌特工的沈乐是非常清楚的,甚至还都打过交道。
一旁的萧季同眼力也是不差,很快就看出了原由,开口说道:“迎接客人的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是行动二处的副处长卫良弼,可是他身前这个年轻人有些面生,不知道是谁?”
沈乐闻声也看了过去,果然发现卫良弼身前站着一个年轻人,甚至比卫良弼更为年轻,从站位上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的地位是在卫良弼之上。
这明显是军统高层在聚餐,而军统高层里面,能和卫良弼站在一起,而且地位比卫良弼还高,甚至比卫良弼还要年轻的青年人,答案立时呼之欲出。
“是宁志恒!”
“宁阎王!”
两个人同时出声说道,他们忍不住相互看了一眼,心头都是一震。
作为军统局里凶名最著,也最是神秘的特务头子,宁志恒一直以来都是中统局关注的重要人物之一,中统局甚至花费很大力气对宁志恒进行了调查,他们查明了一些并不隐秘的信息,宁志恒之前的一些事迹也很快暴露在人前。
黄埔十期的本校毕业生,保定系安插在军统局的领军人物,清除潜伏在南京的日本间谍组织的主要执行人,军统局第一行动高手等等一系列头衔,都让所有人为之动容!
偏偏这样一个高层,整日里却是深居简出,行踪诡秘,没有人能够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总之宁志恒给外界的印象极为神秘,也无怪沈萧二人会如此惊讶。
沈乐看着窗外的情景,脸色郑重,低声的说道:“这个神秘的家伙竟然现身在此,军统局一定有大事情发生!”
萧季同点了点头,轻声附和说道:“宁志恒此人处事低调之极,平时基本上不出现在人前,不过今天这个场面可不小,看样子宁志恒是主家,宴请都是军统局各个处室的高层,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门口迎接的人都陆续上了楼,人数很多,脚步自然是杂乱,在沈乐的房间里甚至能够听到众人上楼梯的声音。
沈乐不禁叹了口气,撇了撇嘴说道:“现在军统局这些家伙得意忘形,日子可比我们好过多了,哎,我自身尚且难保,也懒得管他们的闲事。”
说完,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下,轻轻端起一个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听此言,萧季同也是没有了好奇的兴致,他缓步回到座位上,看着沈乐说道:“子悦兄,这一次你被派往南京,可是凶险难测,如今沪宁地区的组织已经是全盘覆没,大大小小的全部遭到了破坏,伪政府和日本人气焰嚣张,总部这个时候安排你去重建组织,这不是重用,这是有人在算计你!”
沈乐没有说话,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慢慢旋转着酒杯,半晌之后,无奈的说道:“这一次确实是遭了暗算,以前埋下隐患终于是爆发出来了,当初在南京得罪了盛向怀这条老狐狸,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咬了我一口,他在局座面前说,伪政府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在南京的负责人就是我以前的旧部闻浩,如今在南京搞了一个所谓的‘二十一号’,手握实权,想让我去做他的策反工作,把闻浩重新拉回来,这不是痴人说梦?
如今日本人的兵锋正盛,国军节节败退,长沙之战前途未卜,如若失守,国家前途渺茫,后果不堪设想,这个时候让我空口白牙,就去策反伪政府的要员,真以为那点兄弟之情,就可以扭转乾坤吗?哎…”
沈乐是闻浩多年的兄长兼上司,一直对闻浩是关爱有加,有提携知遇之恩,甚至后来闻浩被俘后变节,沈乐还受到了一些牵连。
就在两个月前,闻浩率领旧部,前往南京筹建特工总部的分部,并为伪政府的还都事宜做好准备工作。
闻浩一到南京,就很快把特工分部组建了起来,因为把分部设在了南京颐和路二十一号,于是效仿上海特工总部,南京特工分部,对外也自称为“二十一号”。
闻浩为了获得日本人的信任,工作极为卖力,一到南京就开始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并凭借以前的关系,很快清剿了潜伏在南京的中统力量,至此中统局在上海和南京的所有力量被一扫而空。
这让中统局的高层颜面扫地,可是上海和南京是华东要地,也是华中日军的后方基地,中统局是无论如何不肯放弃这里的,所以必须要重新组建潜伏组织,于是沈乐的旧敌提出,因为沈乐和闻浩关系非同寻常,可以让沈乐接替陆元南,去担任新一任的苏沪区区长一职,重组潜伏组织并试图策反闻浩,让他重新为国党效力。
这一招可谓狠毒之极,理由是冠冕堂皇,而且沈乐的资历和级别也足够担任这个要职,所以很快就决定了下来,等沈乐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然木已成舟,无法挽回。
这让沈乐懊恼不已,一辈子算计他人,没想到还是被人算计了,谁都知道,现在的华东地区简直就是雷区,就是军统局这样强势的部门,也屡遭重创,损失惨重,更何况是中统,无论在能力还是人员素质上都相差甚远,在日本人的心腹之地,重新组建潜伏组织,又谈何容易?
更不要说去策反闻浩了,以现在的局势,重庆政府前途堪忧,投机分子们纷纷投靠伪政府,两人的见面,闻浩能够放他一马,不把他抓回去献给日本人,就算是顾念旧情了,还怎么可能投向重庆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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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眼前一亮不套路的神豪文《生活系神豪》
“闻浩这个人我很了解,心思缜密,精明强干,当初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也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和部下,清剿红党是一把好手,可是如今投靠了日本人,成了日本人手里一把锋利的刀,现在这把刀砍向了我们自己,伤人伤的更重!只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在南京的地下组织悉数被破,正因为我非常的了解他,我才知道和他做对手,只怕我也是力有不逮啊!”
沈乐不由得忧心忡忡,他对自己的前途并不看好,这一次进入南京潜伏,只怕一去不返了。
萧季同是沈乐多年的好友,两个人之间颇为信任,他这个时候没有说话,而是来到房门口,轻轻打开房门,探出身去看了看左右无人,这才放心的关上了房门。
沈乐看到萧季同的举动,就知道有要紧的话要说,看着萧季同坐回了座位,身子便凑了过去。
萧季同声音放低,对他说道:“子悦,你也是知道我是负责电讯方面的工作,当初和前苏沪区区长陆元南算是同门师兄弟,之前陆元南曾多次发回总部电文,都是保密度极高的日本内部情报,我亲手翻译的,这些情报绝对是日本情报部门内部的机密,情报价值极高,在电文里还提到了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蝙蝠!”
萧季同轻声的回答道:“据我所知,蝙蝠是陆元南亲自发展的情报员,其身份是打入日本上海情报部门的高级特工,能够接触到极为机密的外交情报甚至是军事情报!”
“什么!”沈乐一听不禁吃了一惊,陆元南手里还掌握着这么重要的情报员!
他急声问道:“现在还没有暴露?”
“没有,陆元南反应及时,在这一次遭受重创之前,就已经命令蝙蝠进入了蛰伏状态,侥幸逃过了这一劫,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目前知道蝙蝠存在的,也就是局里的几个绝对高层,可是知道蝙蝠真正身份的,就只有陆元南一个人!”
萧季同是负责中统局总部电台的高级特工,所有电文都要经过他的手,所以他也是知情者之一。
沈乐一听,脑子里念头飞转,他这一次前往苏沪,重任在肩,手里一点底牌都没有,苏沪区更是全军覆没,没有给他留下一点可以利用的关系,老实说,就是给他了,他也不敢用。
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这么一个重量级的情报员,沈乐当然是心动不已,如果他能够掌握这个蝙蝠,那么在苏沪区的工作就有了重心,搞出一些重要的情报就足以让他站稳脚跟了。
他赶紧追问道:“你的意思,陆元南肯将蝙蝠交给我?”
萧季同点了点头,他低声说道:“这一次苏沪区全军覆没,陆元南只身逃回重庆,总部对他的工作极为不满,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人有的是,不少人都坚持对他进行处罚,到现在还被软禁在自己家里,要不是想从他的口中挖出蝙蝠的启动唤醒方式,总部早就把他关进大牢了,这可是他求生的依仗,打死他也不会开口的,可是这样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子悦,这一次你以身犯险前往苏沪区,总部必然要对你有所关照,你是可以借机提一些条件的!”
“你是说?”
“你可以为陆元南向局座传个话,以陆元南将蝙蝠交到你手上为条件,给陆元南一个机会,放弃追究他苏沪区全军覆没的罪责,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有了蝙蝠这条线,你就不用冒险去闻浩见面了,做出点成绩来就足以向上交差,闻浩此人我不了解,万一对你下狠手,到时候追悔莫及呀!”
萧季同的话让沈乐心神一松,他欣喜的拍了拍萧季同的手,连连点头:“季同,领情了,你我多年兄弟,多余的话不说了。”
说到这里,他将两个人的酒杯都斟满,双手举杯。
“来,同饮此杯!”
萧季同也举杯应和,两个人将杯中酒一干而尽,相视一笑。
萧季同能够为了沈乐泄露如此机密的情报,不惜将蝙蝠的存在告诉他,这对于一个老牌特工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如果追究下来,甚至可以以渎职治罪。
不过萧季同这么做,也不单单为了沈乐,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同门师兄陆元南,现在陆元南和总部高层僵持,这早晚是会吃亏的,他只好从中斡旋,通过沈乐的手打开这份僵局,这样一来,陆元南可以获得自由,沈乐也可以在敌后更好的开展工作,岂不是皆大欢喜。
而与此同时,在他们楼上的雅间里,宁志恒也正在和同事们推杯换盏,相互交谈着。
“志恒,你可不够意思啊,这一次的清剿工作,我们大家完全可以携手合作嘛!这么长时间没有跟你联合办案了,原本以为这次是个机会,可是…哎!”
谷正奇对宁志恒颇有些怨言,他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又不在乎脸皮,根本不怕别人笑话。
赵子良对宁志恒向来都是极为维护,听到谷正奇在这里得便宜卖乖,忍不住开口揶揄道:“我说老谷,你之前被搞的手忙脚乱摆不平局面,到处发牢骚,嫌工作棘手,现在志恒来主持工作,你又嫌别人不给你工作,可是够难伺候的!”
谷正奇闻听此言,脸色丝毫不变,他理直气壮的说道:“以前的工作确实棘手,你们也看在眼里,现在重庆地区光是发现的敌台就数不过来,我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你就在一旁看笑话,再说这一次我不是怕志恒忙不过来嘛,志恒打头阵,我敲敲边鼓,这样大家都得利嘛!”
宁志恒和卫良弼不禁摇头,谷正奇把话都说在明处,倒是有点真小人的意思,凭借他的老资历,宁志恒还真不好计较,只好开口说道:“谷处长,您也知道,二处的工作一向是副座做主,我们兄弟都是听指挥而已,一切还请您多担待!”
一句话把事情推到黄贤正的身上,宁志恒就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接着问道:“我听说之前电讯处的破译小组组长易东,也被日本人给算计了,这件案子有什么眉目没有?”
易东被炸的案子,在军统局内部,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他的死迫使整个破译工作陷入了停顿状态,没有他的牵头,破译工作毫无进展,为此,局座极为恼火,不出意外,宁志恒解决完泄密案之后,就会马上接手此案,所以对此案非常的关注。
谷正奇撇了撇嘴,开口回答道:“别提了,其实跟赣北的泄密案情况差不多,都是圈定了嫌疑人范围,可是这些嫌疑人都是从全国邀请过来的破译专家和数学家,每一个都是千金难得的人尖子,捧在手里还怕化了,我们也不敢真的都抓起来进行刑讯,局座也不会答应啊!之后对他们的家人和社会关系进行了排查筛选,可是也没有发现问题,现在是僵持不下,志恒,和你打个商量,别的案子我们不管,可是这件案子能不能和我们联手办案,不然真是不甘心!”
宁志恒一听,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答应道:“好,这个没有问题,我会尽快处理完泄密案,你们这边把资料准备好。”
看到宁志恒这么爽快,谷正奇大为高兴,他接着说道:“目前这个案子是由于诚具体负责,我会通知他的。”
“于诚?”宁志恒一愣,然后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太好了,老于和我也算是老搭档了,看来这一次又可以合作一次了。”
一旁的边泽也是忍不住问道:“志恒,今天对那些作战参谋们有什么进展吗?”
这件案子他忙活了一个月,可是却一无所获,心中自然是不甘心,于是也就随口问了问。
“哪里有这么快!我今天只是初步接触了一下,您做的工作已经非常细致了,可以说能够考虑的问题您都已经考虑到了,这省了我很多的时间,相信很快会有个结果的!”
宁志恒的回答并不明确,但边泽也不意外,他今天下午刚刚把嫌疑人交给宁志恒,到现在不过四五个小时的时间,宁志恒就是再厉害,相信也不可能取得什么进展。
这时宁志恒又对电讯处长田晋问道:“田处长,刚才谷处长说现在重庆的敌台非常多,你能给我一个大概的数字吗?我也好判断一下,这一次清缴工作的工作量到底有多大?”
田晋仔细计算了一下,开口说道:“那你的工作量可真不小,据我们的侦测,目前在重庆工作的电台一共有二百五十一部,其中登记在案的,也就一百六十二部,都是各个政府部门或者大型商会的电台,剩下的就全部是可疑电台,这里面除掉一部分红党的电台,其余几乎都是日本间谍电台,而且这个数目还在持续增加中,平均每个月都增加三到四台。”
“这么多?”宁志恒被这个数目惊到了,“情况怎么会这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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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晋给出的数字让宁志恒极为震惊,按照他的这个数字计算,日本人在重庆地区布置的电台最少也有五六十部。
按照以前抓获的日本间谍组织规模来计算,一个工作小组使用一部电台,一个行动小组大概在六至七人左右,这岂不是说,在这短短的一年时间,日本人已经安插进来数百名间谍特工。
当然这里面也有级别很高的间谍,一个人就有一部专用的电台,但是这种情况,应该属于少数。
宁志恒把目光看向了边泽和谷正奇,他们两个是负责情报工作,尤其是谷正奇,是专门负责内部反谍的。
“这怎么可能?重庆地区现在岂不是成了筛子,情况何至于此?”
面对宁志恒的询问,边泽和谷正奇有些无语,谷正奇只好解释说道:“我们之前也抓到过一些这样的潜伏间谍,这里面除了骨干是真正的日本间谍之外,大部分都是中国人,他们随便冒充个身份就可以混进重庆地区,甚至还冒充以前的政府官员,只要舍得花钱买通上司,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在政府部门做事,这种间谍我们很难查出来。
现在国统区的地区越来越小,我们的人在敌占区没有什么力量,根本无法查证他们的来历,只能是被动防御,所以局势越来越恶劣,我也是疲于应付,不然也不会请志恒出手,这一次一定要把日本人的这些耳目清除掉,不然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宁志恒这个时候终于对整个清缴工作有了一个初步的概念,看来这可是个不小的工程,自己在重庆不能够长时间逗留,所有的清剿工作都必须加紧进行,一刻都不能耽误了。
宴会进行到了很晚这才散去,宁志恒和各个处室的主官们进行了深入的讨论,初步掌握了一些情况。
第二天一大早,宁志恒正在办公室里审查嫌疑人的卷宗,这个时候,赵江就进来汇报道:“处座,值班警卫来电话,说是警察局长刘大同求见。”
“让他们进来,我正等着他们呢!”
不多时,赵江领着刘大同和陈延庆进入宁志恒的办公室。
“处座,卑职等前来向您报到!”
一见到他们进来,宁志恒便起身走了几步,来到他们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这么长时间不见,大头你可是发福了,这小肚子都鼓起来了,看来日子过得不错!”
宁志恒的调笑让刘大同的精神一松,也是嘿嘿陪着笑脸。
宁志恒又看向陈延庆,只见他可是显得沉稳庄重了许多,原本就是比较清秀的外表,如今在气质的衬托下,就越发显得出众。
宁志恒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延庆这一年可是变化不小,对了,家中的老母亲身体如何?”
陈延庆赶紧恭声回答道:“母亲身体还好,家里一切都平安,劳处座挂念了!”
刘大同在一旁说道:“处座,延庆半年前喜得贵子,如今也是当爹的人了!”
宁志恒一听不禁笑道:“那可真是恭喜了,可惜我事务繁忙,没有为你道喜,这份礼我一定补上。”
“哪敢让处座破费!”
三个人相互寒暄叙旧,闲聊了半天,宁志恒这才问道:“叫你们来,就是要你们把具体的调查情况向我汇报一下,这一次我主持清剿日本间谍组织的行动,就全靠你们的调查材料了,不要让我失望!”
刘大同赶紧回答道:“又是抓日本间谍?处座,当初在南京我们可没给您丢脸,配合抓了不少的日本间谍,这一次我们随时听您的调遣,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请您尽管吩咐!”
他对宁志恒充满了信心,知道,只要自己这位长官出手,这些功劳就是铁定到手了,这对他坐稳重庆警察总局局长这个位置,可是至关重要。
当初他被宁志恒安排,从国都南京调到重庆这个边陲山城,其实算是下放发配,所以才得了这个重庆警察局长的位子。
可是后来重庆一下子变成了陪都,政治地位迅速拔高,自己这个警察局长也变得炙手可热起来,凭借着军统局的背景,他的地位总算是稳固下来,这短短的一年,警察局的级别一升再升,最后自己竟然成了陪都警察总局局长,身份带来的巨变,也让刘大同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知道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眼红他的升迁,窥视他的位子,所以他更渴望有一些拿得出手的政绩和功劳来巩固地位。
宁志恒笑着说道:“这一次正是要借重你们,我的行动二处之前只是针对军队,说到对重庆城的了解其实并不多,这次可是有你忙的了!”
刘大同和陈延庆同时高声回答道:“愿为处座效犬马之劳!”
“好,把你们调查的结果给我看一看!”
刘大同给陈延庆示意,陈延庆上前将手中的两个文件袋放在桌案上,然后从其中一个文件袋里先取出六张照片。
“处座,这是您交给我们的六张照片,我们特意调派警察局里的精干人员,同时又把从南京带过来的一些人手组织起来,组成了一个搜索小组,经过了近一年的搜索,共找到了疑似目标共十六人,后来又按照您给的时间上推算,去掉四个目标,剩下的总共有十二个目标,这是十二个目标的一些调查材料!”
宁志恒看着陈延庆先是把那六张照片一一摊开,摆成一行,然后在每张照片下面放上一份,两份或者三份材料。
宁志恒在一张照片下面,随手拿起一份材料,打开之后翻阅起来。
陈延庆他们的工作确实做得很细,他们根据宁志恒提供的照片,把所有和照片上相像的人都选了出来,其中一个日本间谍相貌长得很大众化,结果竟然找出了三个和他非常相像的人,陈延庆也分别对这三个人都进行了详细的调查。
“也就是说,你们根据这六张照片找出了十二个嫌疑人,你们还对他们进行了调查?”宁志恒有些诧异地问道。
他确实没有想到,刘大同和陈延庆竟能把工作做得这么细,这已经出乎了他的预料。
听到宁志恒的问话,陈延庆有些紧张的说道:“都是卑职擅自做主,当时您给我们的任务是,只要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处就可以,可是我有些心急,还是命人调查了他们,结果在调查过程中,其中一个目标…”
说完他拿起桌案上面一份材料,接着说道:“就是这个人,我们找到他之后,跟踪调查了他半个月,结果他突然失踪,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找到他。”
宁志恒眉头一皱,当时他给刘大同和陈延庆的命令,的确只是要求他们找到目标即可,不要惊动他们,等他接手下面的调查工作,就是怕他们的经验不足,在追查的过程中惊动了目标,现在看来确实出了问题。
不过他也是知道,陈延庆向来做事仔细,总是想着把事情完成得最好,也就没有怪他的意思。
宁志恒摆手说道:“算了,你们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我已经非常满意,其他目标没有被惊动吧?”
陈延庆解释道:“没有,发生了这件事之后,我们知道,以我们的经验和水平,对付真正的日本间谍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就停止了一切跟踪行动,所以这些调查材料并不详尽。”
“这已经很好了!”宁志恒接过那份调查材料,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目标一定就是那名日本间谍,他拿起与之对应的照片,将照片翻了过来,照片背面写着“吉田隆佑”四个字。
这几名潜伏的日本间谍,都是何思明的同事,所以在描述画像的时候,把名字也一一告诉了宁志恒,宁志恒就把名字写在了照片的背面。
而在调查材料上显示,此人名为纪永岩,三十二岁,于民国二十七年九月应聘为华南小学的教员,家庭状况单身。
材料里附带着一张照片,是远距离拍摄的一个穿长衫的男子,手拿着一本书走在街上,看他的容貌确实和吉田隆佑极为相像,只是鼻梁上多了一副黑边眼镜。
宁志恒又看了看桌案上另一个文件袋,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是我们追踪调查目标时所抓拍的一些照片,不过,后来我们放弃跟踪之后,就没有再拍摄了,生怕再惊动了的目标。”
陈延庆将里面的照片取了出来,共有十二叠,每一叠照片都用细绳子捆好,上面还有标记的名字,分别对应每一个目标,看得出来,陈延庆做的十分用心,资料和照片都分门别类,让宁志恒看的一目了然。
照片拍摄的很多,总数大概有两三百张,平均每一个目标都拍了二三十张。
陈延庆解释道:“这里面不光是有目标的照片,还有很多和目标接触的人,我们都暗中拍摄下来,照片的背面都做好了标记和备注,记录了拍摄的时间和地点,方便以后好进行调查。”
宁志恒不由得感慨地说道:“干的漂亮,延庆,你真应该加入我们军统局,这样的细心周到,是干特工必备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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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志恒最欣赏陈延庆的地方就是做事仔细,当初和陈延庆第一次见面之时,还是一个普通户籍警的陈延庆在汇报情况的时候,就把几名嫌疑人调查仔仔细细,并整理成详尽的书面报告,这让宁志恒记忆尤深。
现在经过多年的历练,做事能力更加的老练成熟,滴水不漏。
对于这一次的调查结果,宁志恒表示非常满意,有了这十二个嫌疑人的材料,宁志恒最起码可以挖出四个极为价值的内线,刘大同和陈延庆的功劳不小。
“你们的工作做得非常好,有了这些材料,清剿工作的第一把火算是烧起来了。”宁志恒高兴的说道。
他示意两个人坐下来,又仔细询问了一下具体的情况,也同时问了问关于其他几个人的近况。
当初一直为宁志恒做事的几名外围成员,熊鸿达和温兴生,侯成等人还在刘大同手下做警长,刘永还是和以前一样,在重庆城里开了几个车行,以南京带来的一些人手为骨架,生意做的很是不错。
宫季安因为能力很强,刚刚被刘大同运作到了重庆市北区分局当了分局副局长。
宁志恒最后问道:“之前让熊鸿达负责监视林慕成,后来你不是安排了一个老巡警一直跟随吗?现在有什么动静?”
林慕成这条线,宁志恒已经盯了三年了,可是自从暗影小组接连两次全军覆没,唯独林慕成幸存了下来,致使日本特高课对他已经不再信任,以至于在南京时期,就断绝了和他的联系。
可是宁志恒却一直是记在心里,林慕成是保定系大佬林震的儿子,现在林震已经调离作战部队,担任军事委员会军政委员,可是手中的权力和军中的影响力仍然不减,宁志恒到现在也是投鼠忌器,不敢对林慕成有所动作。
刘大同赶紧回答道:“对他监视我们一直没有停,我安排的老梁一直在他的家里当佣人,林慕成当初离开南京参加淞沪战役,后来撤回南京后,就很快撤往武汉,老梁也被他一起带走了。
这期间我们一度失联,一直到半年前,林慕成从长沙回到重庆,我和老梁才又联系上,现在林慕成是驻守恩施的第一一七旅上校旅长。”
宁志恒一听不由得暗自吃惊,林慕成竟然从作战参谋的位子,提拔为作战部队的主官,不过想来也并不意外,作为黄埔早期毕业生,又是保定系大佬的儿子,在仕途上自然是顺风顺水,只要经历过几次战事,稍微混些功劳,当然会优先提拔,短短三年的时间,就从少校晋升到上校,这个速度确实是一般人难以相比的。
“你的人,就是那个老梁,有没有发现他和日本人联系?”
“没有,肯定没有!”刘大同确认道。
“林慕成的部队这几年一直转战各地,他先后参加了武汉会战,随枣会战和沙宜等战役,因为作战勇猛,屡立战功,所以晋升的也很快,他的生活方面,至今还是单身,家中只有两个佣人,其中就包括老梁,因为到处跑,他家中很多物品都丢弃了,就连那台收音机也早就丢弃了,直到半年前被安排在恩施驻守,这才算安定下来,目前没有发现有任何可疑之人接触他,我在他的周围安排了两个可靠的手下,配合老梁监视,只要林慕成有异动,我们会很快知道的。”
“安排的不错,很有章法!”宁志恒点了点头。
就目前来说,一切还好,估计日本人在没有确认林慕成之前,是不敢和林慕成联系了,不然就和当初的黑雀岛津宏一样,不仅自己被捕,还把整个暗影小组给搭了进去,想来现在他们还不敢冒这个险!
不过这也让宁志恒心中更为担忧,随着林慕成的地位愈来愈高,他的战略价值和情报价值就大大的增加了,难保日本人不会忍不住诱惑,冒险和他联系,重新要他为日本效力。
现在如果林慕成再次投敌,那危害比之前可是大了十倍。
这个人犹如一个定时炸弹,让宁志恒惴惴不安,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这一次必须要有个结果,宁志恒暗自下定了决心。
三个人叙谈了很长时间,刘大同和陈延庆这才告辞离去。
宁志恒这才把所有的材料和照片取过来一一翻看,可是材料和照片太多,书桌上搞的甚是凌乱。
他便让赵江带人去抬来几张方桌拼在一起,摆放在办公室的右侧,拼成一个大桌子,然后把六个嫌疑人的所有材料分门别类摆放。
最后把所有的照片也摊开,按照人物和时间的顺序依次摆放,将整个大方桌铺的满满的。
在整理的过程中,他的心中慢慢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其中他最关注的就是纪永岩,因为对应着吉田隆佑这张照片的调查目标只有两个人。
另外一个目标名叫范时庸,虽然也很像吉田隆佑,年龄也很接近,来到重庆的时间也对,可却是拖家带口四个人,这和当时何思明执行任务时的情况不一样,按照何思明的说法,当时这几位日本间谍都是单独潜伏下来的,而且从谍报工作的角度出发,带着家眷一起潜伏是非常危险的行为,更不要说还有两个孩子,所以宁志恒认为这个嫌疑目标基本可以排除。
另一个就是纪永岩,尤其是纪永岩在被跟踪之后,突然毫无征兆的失踪,这明显是被惊醒了,于是迅速逃离,这就几乎可以判定他的身份了。
他拿着纪永岩的调查材料仔细查看,又把关于他的二十六张照片仔细查看,照片也是按照拍摄时间的顺序摆放的。
拍摄的时间是从陈延庆发现纪永岩开始,也就是六月十二日,截止到七月三日,之后就应该是纪永岩发现有人监视,于是逃离了监控视线,就再也没有照片了。
二十六张照片里,其中除了纪永岩自己的身影,还有几张照片里和纪永岩一起出现的人物,照片后面也都有标注,他们大多是纪永岩接触的同事和邻居,陈延庆也一一进行了调查,这些人没有发现疑点,在纪永岩失踪之后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都是正常生活作息,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乍一看上去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不过宁志恒并没有放弃,他一向信奉细节决定成败,往往一个案件的破绽就在不经意的某个细微之处,重要的是你能否去发现它。
时间到了上午十一点,卫良弼走进了宁志恒办公室,他看着办公室里的情景不由得一愣,整齐宽敞的办公室里,挤进了一张大桌子,桌案上满满的材料和照片。
卫良弼疑惑地问道:“这是泄密案的材料?怎么这么多?”
宁志恒摇头,笑着说道:“当然不是,不过也说不定,这些可是我准备了很久的杀手锏,这一次可就要全靠它唱一台好戏了。”
卫良弼现在对宁志恒也是有些莫测高深,宁志恒的很多情况对他也是保密的,他也不愿意再多问,便开口说道:“我刚才打了电话,中午我们去老师那里拜望,你准备好了吗?”
宁志恒看了看时间,点头说道:“好,我们现在就过去,对了,老简呢?我让他准备了一些礼物,这一次回来的太匆忙,什么也没有来得及!”
“都准备好了,老简看你忙,不敢打扰你,就先放我那里了,这个人还是很得力的,别看干情报不行,可做事很有眼力,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看得出,卫良弼对简正平的印象也很不错,两个人边走边说,出了办公楼,赵江等人随行护卫,一行人向贺峰的住宅驶去。
赶到贺峰家的时候,正好看见贺文星正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看到两个人的身影,赶紧跑了过来。
“师兄,你们怎么才来,我在这里等你们半天了!”贺文星蹦蹦跳跳的说道,他如今正好年满十八岁,身高却已经和两位师兄相差无几,只是性子活泛跳脱,一刻也安稳不下来。
宁志恒笑着说道:“是师母让你在这里等我们的?”
“母亲接了卫师兄的电话,估计你们差不多该到了,就让我在外面等你们。”贺文星笑嘻嘻地说道,他一把拉住宁志恒的手臂,接着说道,“师兄,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是在和日本人打仗吗?我们学校好多同学都说要投笔从戎,准备报考军校,我也想去报名!”
宁志恒皱了皱眉头说道:“简直是胡闹,你才多大?连枪都拿不稳,就想着投笔从戎。”
贺文星现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个子虽高,可身形却显得有些瘦弱。
卫良弼也是摇头说道:“还是以学业为主,不要听别人一说,就头脑发热,对了,今天你也不用上学吗?”
贺文星翻了翻眼睛,无奈地回答道:“我们学校停课了,校舍在上一次轰炸中,给炸塌了不少,已经停课好些天了。”
三个人边说边进了院门,听到动静,师母李兰很快走了出来。
“师母!”
“师母!”
两个人躬身问好,在师母的热情招呼下,一起进入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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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母李兰看到他们前来,笑着说道:“你们老师正在书房等你们,我去给你们准备午饭。”
宁志恒和卫良弼在老师家很是随意,点头答应了一声,将礼物放在客厅,就来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
贺峰的声音传来,两个人推门而入,就看见老师贺峰正在书案上拿着放大镜,低头查看着一张地图。
“老师!”
“老师!”
听到宁志恒的声音,贺峰这才抬头看了看他,嘴里哼了一声,将手中的放大镜放在桌上,站起身来看着他说道:“怎么,你这个大忙人知道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贺峰的语气明显带着不满,这让宁志恒有些局促不安,他赶紧解释道:“老师恕罪,您也知道我这个行当有很多的忌讳,我一直都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所以尽量不和外界接触,学生实在是身不由己!”
贺峰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屑一顾,他靠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才示意两个学生落座。
“哼,我问黄胖子,他也是拿这句话打发我,良弼也是这么说,你们这些搞特务工作的,整天把人都当贼一样防,还防到我的头上来了。”
贺峰对这两个人学生,尤其是宁志恒很是看重,所以言谈之间并不见外,他没有等到宁志恒回话,就接着说道:“不要以为我是傻子,你把工作都交给了良弼,自己整天神出鬼没的,前段时间,我去你家中,你的父亲说这一年都没见到你了,我就知道有问题,是不是根本就不在重庆?”
贺峰此言一出,顿时让两个人都吓得身子一下子挺直了起来,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惊疑之色。
贺峰其实也就是诈一诈这两个学生,现在一看到他们的表现,就嘿嘿一笑,说道:“就你们这样,还敢称自己是什么军统精英?嘿嘿,这经验上面你们还欠缺着呢。”
宁志恒这才知道被老师摆了一道,无奈地笑道:“还是老师你明察秋毫,我这段时间确实不在重庆,只是具体的任务确实不能够说…”
“说了我也不想听!”贺峰大手一摆,“只要和你们军统沾边的,都是麻烦事儿,我也会替你保密,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回来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卫良弼,这时候才有机会插上嘴,开口解释道:“老师,这一次志恒要负责清剿重庆地区的日谍组织,会停留一段时间,这一回来就赶紧来拜见您了!”
贺峰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宁志恒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他看着书桌上的地图,开口问道:“老师,您这是在做什么?好好的看地图做什么?”
贺峰一听宁志恒询问,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你们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情问你们,我这个教书匠整天消息闭塞,可是你们军统局应该是知道些情况的。”
“您要问什么?”宁志恒和卫良弼赶紧点头。
“之前志恒不是说过,上面有意让我们这些教书匠重掌兵权,结果这两月里,果然调走了几名的军校教官,都是和我一批的,老庞,庞丰全!竟然被任命为少将师长,奔赴长沙前线了,你说这事怎么就没有轮到我?按说我带兵打仗的水平可比他强不少,当初他们谁能比过我?我寻思着,估计前线还会需要高级指挥官,也许我还真有机会重返战场,为国效力?”
贺峰青年得意,却最终蹉跎半生,心中哪里放的下,这些年原本是死了这份心,可是没想到,还有机会重返军队,心中也按耐不住了,这段时间就是天天研究长沙前线的地形地貌,以便做好准备工作。
宁志恒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就把目光看向了卫良弼,贺峰一看,也确定宁志恒果然是不了解情况,也把目光看向了卫良弼。
卫良弼点头说道:“确实有这事情,武汉会战我军损失不小,部队又征收了大量的兵员,组建了不少新的作战单位,现在很缺有经验的高级军官,那几位教官都是安排在新组建的部队担任军职,至于会不会继续调用黄埔的教官,我并不清楚。”
“但愿我还能有再上疆场的一天!”贺峰不禁轻叹了一声!
不过他很快调整了一下情绪,看着卫良弼说道:“我的事先不提,先说说你的事情。”
卫良弼赶紧打起精神来,仔细聆听,宁志恒却是不明所以,不知道老师打算说什么?
“我已经拜托了几位长官,向林将军提亲,可他还是一口回绝了这门亲事,说到底,还是看不上你的这个身份,说是搞特务没有前途,到处结怨难有好下场,哎!都是我不好,当初不该让你们入这一行!”
说完,不禁是懊悔不已。
卫良弼一听,顿时脸色一滞,一下子就泄了气。
宁志恒赶紧询问详情,这才知道,原来师兄卫良弼看上了一家女子,两个人相处的也极好,可是对方的家长根本不同意,卫良弼只好请托自己的老师去说情,结果也是碰了壁。
“是什么人家?竟然眼界如此之高?”宁志恒诧异地问道。
要知道卫良弼可算的上是保定系中的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上校处长,执掌行动大处,手握生杀予夺的重权,这在一般人眼中,绝对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怎么还会有人嫌弃呢?除非对方也是有了不得的背景和身份。
“军事委员会,军政委员林震中将的女儿林淑岚,老实说,这样的家世,我们确实有些高攀了,也难怪对方不愿意!”
贺峰也是摇头叹息,林震是军中保定系大佬,位高权重,在军中极有影响力,自己现在无职无权,也确实说不上话,就是请托了好友登门,也被人家一口回绝。
林震?不就是林慕成的父亲!
对啊,宁志恒一下子想起来了,当初调查林慕成的时候,对林家的家庭成员也进行了一些了解,林慕成是家中长子,他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看来这个林淑岚就是林慕成的二妹。
没有想到,事情真是这么巧,又和林慕成牵扯上了!
卫良弼心中沮丧,难掩失望之情,叹道:“淑岚和我是两情相悦,我开始以为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偏偏事情就这么不顺,竟然是林将军的女儿,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贺峰也是颇为无奈,说道:“我再想办法托人做做工作,不过林将军这个人很是固执,我觉得说通的可能性不大。”
贺峰的人脉关系虽然也很广,可到底和军中大佬这个层次差了一些,他只能尽力而为。
宁志恒在一旁听着也不发一言,对于这种事情他还真插不上手,也就只能靠卫良弼自己努力了。
这个时候,李兰敲门催促他们吃饭,三个人收拾心情,起身出了书房,来到餐厅吃饭。
宁志恒没有看到师妹贺文秀,便询问师母:“文秀怎么没在?”
李兰解释道:“不要等她了,她原来的学校停课了,说是经费紧张,连教师薪水都发不下来了,现在她转到了女师学院,这个学校管理很严,只有节假日才可以回家。”
现在重庆政府的经费极为紧张,所有的财力和物力都投入到了抗战之中,对于教育部门的投入少的可怜,已经是难以为继,很多从内地前往重庆的大学,都陆续地停了课。
招呼大家入了席,全家人在一起吃完了饭,宁志恒和卫良弼这才告辞离去。
坐在轿车后面,宁志恒笑着对卫良弼打趣问道:“师兄,你平时不声不响的,怎么就追到了林将军的女儿,手段了得啊,快和我说一说。”
卫良弼看到宁志恒有些八卦的样子,不禁好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都快三十了,谈个朋友有什么好奇怪的。”
说到这里,看着宁志恒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只好接着解释道:“去年年底,我带队去前线巡查的时候,碰到了一些学校迁移时掉队的女学生,就顺手帮了她们,淑岚就是那些学生的带队老师,我们就认识了,后来在重庆又见了几面,就走得近了,慢慢地就确立了关系,到最后她才说出了自己的家世,我原以为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她和家里人一提,就被林将军训斥了一顿,我没有办法,请求老师去做工作,可是你也看到了,也没有什么效果,哎,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件事!”
宁志恒沉声说道:“其实也确实不能怪林将军,做特务这一行,从古至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走军中正途,一辈子只能在黑暗中行走,跳进去就再也洗不干净了,我倒是能够理解林将军的心情。”
卫良弼对此也没有否认,他这些年杀的人太多,有军中异己分子,也有违法违纪的军官,其中不乏有背景深厚的人物,难说有没有后患存在,再说军统局晋升困难,别看权力很大,可晋升到最高军衔不过少将级别,在这些大佬们眼里自然不够看。
“可我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淑岚离我而去吧!哎!走一步看一步吧!”卫良弼无奈地说道。
宁志恒看着卫良弼,突然出声说道:“师兄,你认识林慕成吗?”
“林慕成?淑岚的哥哥就叫林慕成,怎么,你认识他?”良弼奇怪地问道。
宁志恒仔细观察卫良弼的面部表情,知道卫良弼没有其他的意思。
当初监视林慕成的时候,所用的人都是宁志恒的外围成员,直到后来发现了日本间谍雪狼,宁志恒认为自己的手下缺乏专业的跟踪技术,生怕惊醒了雪狼,所以才从卫良弼那里借出邵文光,专门负责跟踪雪狼,所以邵文光对于林慕成也不甚了解,后来结案报告上宁志恒特意隐瞒了林慕成的存在,现在看来,卫良弼是真不知道林慕成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林慕成?”卫良弼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他也出声问道。
宁志恒笑着解释道:“只是听人说过,好像是黄埔七期的,和你还是一届的同窗,所以有些印象。”
卫良弼诧异地说道:“他也是黄埔七期?只是当初同时毕业好几百人,我也不能个个认识,你问这个人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口一问。”宁志恒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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