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良弼一听,这才知道黄贤正的真正打算,也是点头说道:“其实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想和你谈一谈,这件事情吃力不讨好,我们根基尚浅,是不宜参与其中的,你有应对之策,那就最好了。”
说完,他突然想起一事,一把抓住宁志恒的手臂,低声问道:“你前些天和跟我说,有办法谈成我和淑岚的亲事,你现在这都打算走了,那我的事情怎么办?”
卫良弼现在一脑门心思都在自己的亲事上面,因为林震的反对,他每天和林淑岚见面都是偷偷摸摸的,心中自然是焦急,后来听到宁志恒拍胸脯保证,可以做通林震的工作,他心里虽然不信,可是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现在看到宁志恒要跑路,自然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看着卫良弼着急的神情,宁志恒不觉有些好笑,这个师兄向来是沉稳练达,从来没有见到他像现在这样的沉不住气,可见这世上男女没有几个能够躲过“情”这个字的纠葛。
宁志恒边笑边调侃着说道:“哎呀,我看你不着急不着慌的,还以为你胸有成竹,不用我帮忙了呢?搞了半天,还是要我出马!哈哈!”
面对宁志恒的打趣,卫良弼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他一拳打在宁志恒的胸口,嘴硬着说道:“不要给我打哈哈,有什么办法就痛痛快快地告诉我,别卖关子!”
看着卫良弼越是焦急,宁志恒却是越浑不在意,他嘴里接着开着玩笑,戏弄了师兄几句,这才笑着说道:“你就放心吧,就在这几天,我就把这件事办成,到时候你听我招呼就是了,不过是手到擒来,小事一桩!”
说完,笑呵呵地拍了拍卫良弼的肩膀,任凭卫良弼如何试探,也不再和他多言。
时间已经很晚了,兄弟二人说笑了一会,便也熬不住睡意,各自会办公室休息,宁志恒照例还是在沙发上对付了几个小时,直到天亮方醒,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到了中午时分,他正在办公室里书写报告,卫良弼突然推门而进,几步来到宁志恒的面前,急声说道:“刚才,你大哥打过电话来,说是你的小弟志明被人砍伤了,现正在医院救治。”
宁志恒脑子顿时一激,豁然站了起来,看着卫良弼问道:“伤的怎么样?在哪所医院?”
“伤势没有说清楚,只说还在抢救,目前在渝州医院!距离不算远,我已经让老简去冷库取了三支多息磺胺,我们这就过去!”
宁志恒不再多言,他心急如焚,迈步就出了办公室,赵江等人一见,赶紧打电话召集了卫队,紧跟着就下了办公楼。
到了楼下,简正平带着药也赶了过来,一行人上了车,快速驶出了大门,向渝州医院赶了过去。
坐在轿车里,宁志恒这才对卫良弼问道:“电话里说没说是什么人砍伤的?”
按照宁志恒之前的吩咐,宁家人如果有急事找宁志恒,都要先通知卫良弼,向宁志恒来转达消息,宁志恒不在重庆的时间里,宁家的很多事情都是由卫良弼来帮助处理的。
比如宁家人刚刚来到重庆的时候,根基不稳,经营的商铺和码头被地方帮派势力觊觎,就是卫良弼出手解决的,还有宁志恒二伯的公职,也是卫良弼在市政厅安排的一个肥缺,甚至连父亲宁良才的过寿辰,都是卫良弼安排简正平来张罗,可是说,一直以来都是卫良弼在替宁志恒照顾家人。
所以这一次,当宁志明被人砍伤之后,大哥宁志鹏第一时间给卫良弼打去了电话。
卫良弼听到宁志恒的问话,摇了摇头,开口解释道:“电话里说的太仓促,只说在渝州医院救治,我已经派让老邵随后就到,很快就可以查清楚。”
宁志恒皱着眉头,他最怕的就是家人出事,他这些年来杀的人实在不少,尤其是日本人,可谓是生死大敌,为了家人的安全,他甚至不让家人向外透漏自己的身份,除非必要,他都极少回家,就是为了保护家人的信息不外露,免受自己的牵连。
可是这一次自己刚刚主持清剿工作,自己的弟弟就遭受袭击,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要是这样,可就麻烦了,宁家这么这么多人,自己要是想都照顾的周全,那可是太困难了。
宁志恒一时有些心乱,别看他一向心狠手辣,杀伐决断,可是那是针对别人而言,如果涉及自己的至亲,他也是难免有些失措。
一行人很快赶到了渝州医院,这里是重庆城里有数的大医院,医疗条件相对较好。
一行人很快赶到了急救室,这个时候,急救室门外已经站了不少人,除了父亲宁良才和大哥宁志鹏以外,还有几个气质文雅的男子。
看到是宁志恒亲自到来,父亲宁良才不禁喜出望外,他安排宁志鹏给卫良弼打电话,只是要卫良弼来处理事情,毕竟由军统局来出手,比自己这一介商人要方便的多,可是他并没有想到,一向都不露面的二儿子竟然破例出现在面前。
要知道这一年多来,也就是二十多天之前,宁志恒才回过一次家,平时父子二人连见一面都不得。
“志明现在怎么样了?”宁志恒直接开口问道。
宁志鹏见到宁志恒出现,也是吃了一惊,赶紧回答道:“听说背上被砍了两刀,现在正在救治,我们接到消息,赶到这里的时候,人已经送进去救治了。”
卫良弼示意简正平,简正平赶紧把一只药盒取了出来,对宁良才低声说道:“这是三支磺胺,您看…”
宁良才摆了摆手,轻声说道:“哦!不用了,我已经带了几支过来,刚才送到急救室里面了。”
现在的重庆因为物资封锁,人口膨胀等各种原因,各种物资都是严重短缺,哪怕是渝州医院这样的医院,普通的西药都已经是非常紧张了,更何况是像磺胺这样贵重的药品,根本是没有库存的。
如果病人需要用磺胺,都要病人自己带过来,当然一般病人根本用不起的。
可是宁家自然不是一般的人家,宁志恒早就给家中准备了足够的药品,磺胺更是重中之重的必备药品,所以宁父听到小儿子受伤,赶紧把药品带了过来。
这个时候,一位身穿西装的中年男子也看向了宁志恒等人,宁志鹏这才赶紧介绍道:“这位是金陵大学的校长陈先生,是他们把志明送到医院来的,我们也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只是知道志明在校门附近,被人袭击,一同被砍伤的,还有志明的两个同学,一起送了过来。”
这个时候张校长也看出宁志恒等人的气质迥然,和平常人不同,这些人虽然也都是中山便装,可是样式统一,身形健壮,顿时心头一震,不出意外,这些人一定是政府部门的官员,早知道宁志明的家庭不一般,现在看来果然不是一般商人那么简单。
陈校长上前一步,面色歉然,无奈地说道:“鄙人陈光裕,宁志明这几个同学都是我们金陵大学的学生,可我却无力保护他们周全,真是惭愧!”
宁志恒一听是金陵大学的校长,也是不敢怠慢,这个陈光裕在学术界也是著名的学者,身份地位不低,他身子向前,伸手与陈光裕握手示意,和声说道:“陈校长,久闻大名,失敬了,舍弟遭逢意外,劳烦您了!”
看到宁志恒态度和蔼,陈光裕也是心中稍宽,赶紧说道:“不敢当,不敢当,都是我们学校保护不周,这才让这几个学生受了伤,不过我已经报了警,一定要给宁同学他们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宁志恒身后的几人都是面露不屑之意,这个教书匠简直不知所谓,他们军统局还用警察局来给公道?真是笑话!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陈光裕身后的一个长衫老者,立时把宁志恒的目光引了过去。
宁志恒侧目一看,顿时心神一怔,这个长衫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金陵大学的教授方博逸。
“方教授?真是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您!”
宁志恒赶紧往前一步,向方博逸伸手示敬,方博逸也是微微一愣,赶紧伸手与宁志恒相握,仔细端详了一下宁志恒,面带疑惑之色,和声问道:“真是对不住了,看着先生有些面善,可是一时想不起来了,不知…”
宁志恒看着方博逸的表现,一时也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记得自己,毕竟他和方博逸也只是在几年前见过一面,自己能够记得方博逸,那是因为自己清楚的知道方博逸的特殊身份。
可方博逸却不一定记得自己,要知道当时自己只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登门拜访的,对方不记得也很正常。
“鄙人宁志恒,三年前曾经在南京拜访过您,那个时候,是请您鉴赏一枚翡翠勾玉和印章,不知您还有没有印象?”
宁志恒的话一出口,方博逸顿时作恍然大悟状,连声说道:“哦!想了来了,想起来了,真是失礼了,宁先生!”
其实方博逸早在宁志恒一露面的时候,就已经一眼认出了他,方博逸也是经验丰富之极的老牌特工,当初和宁志恒一见面就看出宁志恒的身份特殊,后来还从自己的警卫员郑大有口中确认了宁志恒的身份。
而且宁志恒本身就是军统局的高层,而且还是排名最靠前的大特务头子,方博逸对他的信息自然是倍加留心,所以宁志恒一现身就被他认了出来。
不过方博逸做事小心谨慎,他马上以一个普通人的反应来应对宁志恒,不然只凭借几年前匆匆的一面,一眼就把宁志恒认了出来,这种表现是很不正常的,以宁志恒这样等级的特务,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破绽。
方博逸的表演无疑是成功的,就是宁志恒也没有看出他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
这个时候,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刘大同和陈延庆带着几名警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在不远处被宁志恒手下的警卫拦了下来,宁志恒挥手示意,警卫这才抬手放行,刘大同气喘吁吁的跑到宁志恒面前,赶紧立正敬礼,结结巴巴的汇报道:“处座,我…我接到消息,马上带人过来了,请…请您指示!”
宁志恒心情虽然不好,但也知道刘大同只怕是听说自己的弟弟受伤,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并没有怠慢之心,这才点头说道:“这里地方小,你先去外面等着,我问清楚了,自然用的上你。”
“是!”刘大同赶紧高声领命,转身带着自己的人退了出去。
看着这个情景,除了方博逸之外,陈光裕和其他几个教授先生都是心神一凛,就连这些警察都对这位年轻人俯首听命,不敢有半点不敬,看来这个年轻人的权势不小,今天的事情正好可以有个解决了。
就在这个时候,急救室里的一名护士走了出来,大家一下子就迎了过去,宁良才急声问道:“我儿子怎么样了?”
看着众人焦急期盼的眼神,女护士轻声说道:“没有伤到要害,现在已经处理好了,只是有些失血过多,需要有人为他输血。”
大哥宁志鹏当即点头,抢先说道:“我是他的哥哥,可以为他输血。”
宁志恒也要为弟弟输血,却被宁志鹏制止,这个时候他这个大哥自然是当仁不让,也不由宁志恒反驳,这里其他人当然也不会和他抢,于是宁志鹏进入急救室里为弟弟输血。
看着宁志明性命已经无碍,大家这才放下心来,宁志恒对陈光裕和方博逸等人说道:“几位,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我想知道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光裕等人也是心神一松,赶紧点头答应,于是手下人很快在旁边找了一处会客室,大家相对而坐,陈光裕开始仔细介绍事情的来龙去脉。
整件事情还是一个多月之前的那次冲突说起,原来自从金陵大学搬到重庆之后,开始还坚持了几个月,可是到了今年的五月份,因为经费的原因,金陵大学的运转已不堪重负,甚至连教员的薪水都发不出来,很多大学学生连温饱都无法保障,哪有心思读书?
于是到了六月之后,学校就被迫停课了,学生们各自散去,本地的学生还有地方去,可是很多跟着学校求学的学生无家可归,就只能留在学校勉强度日。
可是随着更多的流民进入重庆,社会治安也随之不稳,加之社会帮派浑水摸鱼,抢劫这些流民,治安状况是每况愈下,就连金陵大学也时常被不法之徒摸进来,行盗窃之事。
于是金陵大学将这些没有离开的学生组织起来,组成了一个护校队,平时就维持学校的安全,宁志明就是其中的骨干之一。
宁志明自从进入金陵大学,就不愿意再留在家里,哪怕是停课之后,他也执意留在学校,和自己的同学们在一起,护校队组织之后,他踊跃报名,成为其中的一员。
结果就在一个多月之前,护校队和偷偷潜入学校的几个市井流氓发生了冲突,这些地痞流氓手持凶器伤了几名学生,宁志明赶到后,看到同学吃了亏,就直接把从家里带来的手枪掏出来,当场就打死了一人,打伤了两人,这才击退了这些地痞流氓。
这件事情虽然闹的很大,但是因为他是宁志恒的弟弟,刘大同自然是全力维护,结果宁志明大大方方的回了家。
可是宁志明因为这件事也被宁良才狠狠收拾一顿,把手枪也收了回去,他一赌气干脆就不回家了。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并没有结束,这些地痞流氓们为此经常在学校的校外埋伏,伺机报复,殴打和抢劫金陵大学的学生,搞的学校方面疲于应付,没过几天就伤了好几个学生。
结果今天宁志明和几个同学也遭遇了袭击,不过这一次的情况严重的多,对方可能是发现了宁志明就是开枪杀死同伴的学生,就直接下了死手,好在同学们拼死保护宁志明回到了学校,这才救下了他一条命,可是还有两个同学为了救他也受了重伤,现在也正在医院救治。
宁志恒听到这些情况,反而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并不是最坏的结果,只要不是因为自己的事情牵连到家人,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他最怕的是日本人找上了门,那可就是大麻烦了,至于那些地痞流氓,就完全不在他眼中了,这些人不过是他手中的蝼蚁,只需要他轻轻一捏,就可以碾得粉身碎骨。
反倒是宁良才听完之后,不禁一拍大腿,懊悔不已的说道:“我要知道还有这个后患,说什么也不让他留在学校,也不会有这次的祸事!”
此话一出,顿时让陈光裕等人不禁有些尴尬,一时都是相视苦笑,人家的儿子为了保护学校遭人报复,自己等人确实是有愧于人,听到宁良才的抱怨,都是无言以对。
宁良才说完这句话,这才反应过来,只怕是说的不妥,得罪了这些教授学者,这些人毕竟是自己孩子的师长,还是要留有几分余地的。
还没有等他再次出言缓转,宁志恒就开口说道:“父亲,志明做的没有错,反倒是您,要不是您把他的枪收走,这次遇袭,志明也不至于无还手之力,差点把命都丢了!”
宁志恒对自己父亲的教育方式很不以为然,时逢乱世,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一遇到事情,就躲在家中不出。
况且以宁家的实力,解决此事并不是什么大事,就算自己不出手,就凭着刘大同这个警察总局局长的身份,就完全可以处理妥当,实在没有必要畏惧一些市井地痞,说到底,在这个世道,以父亲的商人那套和气生财的思维,实在是太不适宜了。
听到宁志恒的话,宁良才张了张嘴巴,却是说不出话来,宁志恒说的没有错,如果没有把枪收回来,最起码宁志明还能自救,不至于伤的这么重。
宁志恒这才转头对陈光裕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们自己来处理,救回舍弟的两位同学,我们会用最好的药品救治,日后定有重谢,今天就到这里吧,改天请诸位叙谈。”
宁志恒不想让校方过多的插手其间,这些读书人手中无兵无权,处理这种事情只会碍手碍脚。
陈光裕等人也看出来宁志明家中的这几位家长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这些教书匠如今在重庆处境艰难,被一群地痞流氓纠缠,就被搞的束手无策,实在是憋屈,现在有人愿意出头,当然欣然同意。
大家起身离座,宁志恒特意向方博逸再次说道:“方教授,不知您也来到了重庆,未能上门拜访,实在是失礼,我那里还有些物件,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还请您斧正一二。”
方博逸闻言心中一惊,宁志恒的声名在外,向来是以反谍著称,和这样的情报高手打交道,只怕不经意间的一丝疏漏就会露出致命的破绽,自己身上担的干系太大,可不宜和他交往过深。
“哈哈,好说,好说,我随时恭候宁先生的大驾!”方博逸嘴里打着哈哈,伸手相握,和宁志恒示意道别,和其他人走出了房间。
把众人送走,看着他们离去,宁志恒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嘴角微微扬起,目光变得阴狠如霾,他转头吩咐道:“让刘大同他们过来。”
赵江应了一声,快步离去,很快把刘大同和陈延庆带了过来,来到宁志恒的面前。
宁志恒阴沉着脸,开口吩咐道:“志明的事情已经问清楚了,就是一个多月以前,他开枪打死的那个流氓的同伙,这件案子是你处理的,你应该知道那些混蛋的底细。”
刘大同一听,脑子里迅速回忆了一下,事情过去的时间不长,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些人的根底,赶紧点头答应道:“原来还是这帮杂碎,早知道就把他们关在大牢里不放出来了,也免了这场祸事,您放心,我这就带人把他们抓起来,交给您发落。”
宁志恒听到刘大同的话,眉头一皱,听这话里的意思,刘大同还抓捕过这些地痞流氓,只是后来给放走了。
他马上出声问道:“这些人你既然抓捕过,怎么就把人给放了?搞出这些事情,志明的性命都差点丢了。”
刘大同一听,赶紧解释道:“一个多月之前,因为志明的事情,我下令抓捕了那些市井混混,原来是想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些混蛋,让他们吃上几年牢饭,可是刚关了进来,军统局情报二处的人就打电话给我们,说这些人是他们的外围眼线,让我们放人,您交代过,不让我们透漏您家人的身份,所以我想事情不宜闹的过大,再加上军统局的催促,就放了这些人,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敢再次报复。”
刘大同的话顿时让宁志恒一愣,这事情怎么又和军统局牵扯上了?
“情报二处?外围眼线?是谁打的电话?”宁志恒随即再次问道。
“是情报二处的情报一科一个组长,名叫钱忠!”
刘大同的话一出口,宁志恒和一旁的卫良弼相视一眼,都是有些诧异。
要说钱忠这个人,和他们可都是老相识了,当初宁志恒刚刚加入军情处,挖出了日本间谍黄显胜,翻出了一件冤案,就是时任情报科情报组长的钱忠办理的,宁志恒和卫良弼为了息事宁人,也为了军统局的利益,就替钱忠遮掩了过去,可是钱忠是个视财如命的家伙,事成之后却想贪了两个人的封口费,搞的两兄弟大怒,直接找上门去,手段频出,硬是从钱忠的手里敲出了五千美元,两方算是搞的不欢而散,之后就再也没有往来了。
其实钱忠在后来,是想着找机会扳回这一局的,毕竟那个时候,情报科的地位在军统局独占鳌头,他本人也算的上是处座的心腹,手中有些实权,又岂能甘心被这两兄弟敲诈。
可是事与愿违,这件事情过后,宁志恒就一发不可收拾,以其耀眼之极的表现,在军统局迅速崛起,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就成为了行动科的少校行动组长,手握重权,并成为了行动科唯一的执行人,不仅如此,行动科也很快成为了军统局的第一科室。
再加上宁志恒的狠辣名声,这些都让钱忠彻底死了这条心,甚至刻意躲避,生怕两兄弟想起旧事,再次找上门来,寻他的晦气。
所以这些年来,钱忠就逐渐消失在宁志恒和卫良弼的视线中,两个人都快忘了钱忠这个人的存在了,没想到今天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宁志恒忍不住骂了一句:“钱忠?竟然和他扯上了关系,这个混蛋!”
卫良弼一直都在重庆,对钱忠的事情略知一二,听完不禁有些好笑的说道:“钱忠现在混的不如意,局座也嫌他不争气,这几年也没有再进一步,到现在还是个情报组长,不过情报二处是分管内部事务的,他们手下养一些外围,用来打探消息,也是寻常。”
宁志恒并不觉得意外,想当初刘大同等人不就是自己的外围人员吗?为自己鞍前马后的做了不少事情,不过既然惹到了自己,那就顾不得了,不要说是这些地痞流氓,就是钱忠本人要是牵扯进来,宁志恒都会要了他的命。
刘大同接着说道:“我之前调查过这些人的底细,他们是本地的一些地痞流氓,都是些浑水袍哥,就在渝中顺元街组成了一个堂口,就叫顺元堂,这些人在顺元街附近开了几个烟馆和赌场,手下招了不少的人,在那一片很有些势力。”
刘大同口中的浑水袍哥,就是袍哥会里的一种,而袍哥会是四川独有的帮派组织,成员遍布四川的各层各界,人员众多。
不过袍哥会没有全国性的组织,甚至没有地区性的组织,每一个袍哥会堂口都是独立存在的,没有依存、隶属关系,有的时候,一个镇,一个乡,甚至城市的一条街道就有一个,他们加入的门槛低的让人难以置信,甚至一群人找个地搭伙,就敢自称是袍哥人家,整个四川袍哥会不知有多少个堂口。
所以袍哥会在民国时期,是全国成员最多,但也是组织最松散的一个帮会组织,最鼎盛的时期,四川省的各个军方和政界的头目,也都纷纷设立堂口,以袍哥人家自居。
而这些袍哥根据职业和行为性质的不同,分为两种,一种是清水袍哥,这类人大多是有正当职业的,有恒产,有名望,奉公守法,讲义知礼,其中以知识分子,开明士绅和青年学生居多。
另一种就叫浑水袍哥,成员复杂,恶霸、土匪、强盗,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为非作歹,四川土匪猖獗,其成员基本上都是浑水袍哥。
而重庆地区也是如此,在国民政府迁都之后,为了确保陪都的社会治安和中央政府的政治环境,委座就下令对重庆地方上的各个袍哥堂口进行清理,在中央军的强力镇压之下,一时之间取缔了许多大型堂口。
可是袍哥会作为四川根深蒂固的社会力量,其生命力是极其顽强的,它们很快就转换角色,和国民政府合作,依附在各个强力部门之下,成为政府的爪牙和打手。
其中就以军统局,中统局,还有三青团这样的特权部门为主要背景,尤其是军统局,作为国民政府实力最大的情报部门,几乎掌控了重庆地区绝大多数的袍哥会堂口。
而刘大同所说的就是这样一个情况,情报二处专门负责管控这些浑水袍哥堂口,而这些人盘踞在社会底层,上交一部分好处,投靠在军统局麾下,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进行抢劫,贩毒等各种黑暗勾当,这也是军统局的名声越来越臭的原因之一。
宁志恒听完刘大同等人的介绍,思虑了片刻,开口吩咐道:“你们警察局不要出手,只需要提供一些人员名单和消息,由我们二处动手,抓捕顺元堂的所有主要成员,尤其是参与伤害志明的成员,一个都不能少,都要抓回来。”
尽管因为弟弟的受伤,宁志恒是怒火中烧,可他还是很清楚,不能让外界知道,顺元堂是因为砍伤金陵大学学生才遭到覆灭,他还是要极力掩盖自己和身边亲人的关系。
至于最后找什么借口,那全在他一念之间,甚至还可以给他们扣上日本间谍的帽子,至于真假,有谁敢来质疑他?在军统局里,杀良冒功的事情还少了?更何况这些地痞流氓远远称不上一个“良”字,死了也是为民除害。
听到宁志恒的吩咐,刘大同自然不敢怠慢,他马上去调查顺元堂的一些基础资料,罗列抓捕名单。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宁志恒就不用管了,对付这样一个市井组织,还用不着他这个行动处长劳神。
他派赵江去配合刘大同进行抓捕行动,又让卫良弼回行动二处主持工作,自己则守在医院等候。
半个小时之后,宁志鹏和宁志明出了急救室,此时宁志明已经清醒了过来,趴在病床上,看着宁志恒也守在门外,不由得一惊,没有想到自己的受伤,把一直没有露面的二哥也惊动了。
把他推到一间单独的病房里,父亲宁良才看着小儿子这副样子最是心疼,嘴里却是不饶人的训斥道:“一天到晚的惹是生非,连家都不回,这次可是吃了亏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宁志明之前流血过多,气息有些弱,再加上趴在床上压的胸口发闷,听到父亲的训斥,倔强的蹦出一句:“要是我有枪,也不至于吃这个亏!”
说完,把头扭过一边,顶的宁良才一时无语。
宁志鹏输了血也有些虚弱,看到父亲生气,便劝解道:“父亲,这次又不是志明的错,是那些人找上门来伤了他,他能逃回一条命就是万幸了。”
说到这里,他又转头对宁志恒问道:“志恒,这些事情你还是要拿个主意出来,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他是家中长子,又性情良善,一向是对自己的弟弟妹妹很是疼爱,看到宁志明受了这么重的伤,自然是心中恼怒,不肯轻易罢休。
宁志恒微微点头,沉声说道:“我知道了,所有参与的人,我都会处置,这一次绝不留后患。”
他的语气淡然,但是含带的杀气却让宁氏父子心头一颤,宁志鹏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二弟的绰号和凶名,一下子就理解了“处置”二字的含义,立时有些犹豫地说道:“志恒,把人抓起来,关上几年也就是了,等我们回到杭城,这些事情不就过去了,还是…”
“这些人都该杀了,他们明目张胆的抢劫,还打伤我们好几个同学,这一次要不是范祥他们舍命救我,我都看不见你们了!”
宁志明打断了大哥的话,他虽然不知道宁志恒是军统局行动处长的身份,但很清楚自己的二哥一定有能力为自己出头,马上出声,要严惩凶手。
宁良才一跺脚,没有好气的训斥道:“混账,你在胡说些什么?真要是让你二哥动手,那就是好几条人命,你还嫌事不大?这次伤好了之后,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也不要去,不然打断你的腿!”
“我哪也不去,就在学校里待着,我还要上学呢!”
“上什么学?和人动刀动枪,这叫上学?这大学都停了课了,你还留在学校里做什么?还不是和那些穷学生们混在一起,学得了什么好?”
“不,我就喜欢待在学校,再说咱们宁家又不缺钱,我求您花点钱钱资助学校,您都不肯,要不然我也不至于没有课上。”
“混账,你是要气死我啊!宁家的钱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扔到河里打水漂吗,你真是浑不懂事!”
两父子一见面又是一番争吵,搞的大哥宁志鹏也是无奈,宁志明的脾气说起来和宁志恒很是相似,都是倔强固执,主意正,现在又是处在叛逆期,根本不怕和父亲争执。
看着他们纠缠不清,宁志恒实在是无语,他一挥手,高声说道:“好了,都不要吵了,这件事我自有安排,让志明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走!”
听到宁志恒开口,父子二人这才停止了争吵,宁志恒转身先一步离开了病房,宁良才和宁志鹏这才一起跟了出来。
宁志恒出了病房,对一直守在病房外面的曾兴国吩咐道:“安排人员在这里留守,不要再出意外。”
“是!”曾兴国点头领命,安排手下的行动队员看守护卫。
宁志恒又对一旁的简正平说道:“志明有两个同学,为救他也受伤,就在医院救治,你把磺胺给他们送去,告诉医生,要给他们最好的救治。”
简正平最擅长做这些琐事,出了事之后,就守在医院不敢有片刻怠慢,一直等候宁志恒的指示,听到宁志恒的吩咐,赶紧领命而去。
“我不方便出面,一会儿父亲和大哥还是要去看一看志明的同学,毕竟是人家救了志明,应该重谢他们。”
听到宁志恒的话,宁良才连连点头,他们并不是不通世故,只是之前一直担心宁志明的安危,这才没有来得及去看望其他伤者。
宁志恒有思虑了片刻,再次说道:“还有,我看志明很喜欢这所学校,同学们也相处的很不错,这一次,他的同学肯舍命相救,实在是难得!
但是总不上课,只怕是荒废了学业,刚才他说要家里资助金陵大学事情,我倒是觉得是一个好主意,父亲您觉得呢?”
宁良才听到宁志恒突然提及此事,不由得一愣,他倒不是一味的守财,更相反,商海沉浮多年,他做事情从来不急功近利,不为小利所动,且仗义疏财,在商人里算的上是开明之人,不然当初他举家离开杭城的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老伙计拖家带口的跟随。
他略一沉吟之后,开口说道:“其实之前志明回到家里要钱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心动的,老实说,以咱们宁家的财力,花些钱财让金陵大学复课,也伤不了筋骨,我倒不是舍不得这些钱财,只是我考虑再三,这样做会不会太招摇了,我们不过是个商家,国家都无力支持,我们冒然出头资助学校,我是怕引人注意,最后把你也牵扯出来。”
宁志恒听到父亲的顾虑,当然也是赞同的,他也是希望家人能够低调一些,以免有意外发生。
“这件事当然不能明着出面,我看可以和那位陈校长私下谈一谈,可以采用匿名捐款的方式,也不用太多,只要能够让学校运转起来也就够了,就当是花钱给志明多交点学费,您看呢?”
如今在宁家,都是以宁志恒的意见为主,宁良才当然不再多说什么。
其实他看到宁志恒这么为弟弟着想,甚至舍得花费钱财支持弟弟的学业,心里也是高兴的,这个二儿子从小就是一副冷面孔,表面上看对谁也不亲近,可却是个面冷心热的,如果不是他倾力维护,这个家现在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在这个乱世里,只怕早就散了。
他欣慰的点头说道:“那就按你说的,我就去接触一下陈校长,和他好好谈一谈。”
宁志恒又说道:“志明的事不要向家里人透漏,免得母亲她们担心,我公务太忙,等几天我再回家看望母亲。”
宁志鹏在一旁开口说道:“志恒,你在外面做事也要小心,前两天我去通远门看你在枪决日本间谍,真是为你捏把汗,你天天做这些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了。”
通远门每隔一段时间,就枪决一批日本间谍,这在重庆是传遍了,宁志鹏听到消息,也是赶去看了行刑现场,只是人多眼杂,他不敢和宁志恒说话,知道自己的二弟天天在处理这种事情,心中自然是担心不已。
“我知道的,你们不用担心!”宁志恒没有再多说,只是点头拍了拍兄长的肩膀,就转身离开了医院。
看着宁志恒离去,宁良才这才叹了一口气,对大儿子说道:“咱们这个家如今全靠志恒支撑了,可怜他怕牵连我们,轻易都不敢回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宁志鹏听到父亲的叹息,也是摇了摇头,父子二人心里都不好受。
与此同时,从医院离开的方博逸,很快回到自己的家中,脱下外套,坐在书房的座椅上,静下心来,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和宁志恒接触的细节,确定自己的表现没有露出破绽,这才放下心来。
毕竟宁志恒此人是军统局最出色的情报高手,在这样的人面前,自己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他是金陵大学资历最深的教授之一,也是教授宁志明班级的历史老师,虽然知道宁志明这个学生家庭富裕,有些背景,但还是没有想到,他的哥哥竟然就是军统局的高层,行动二处处长宁志恒。
对于宁志恒,方博逸是有很深了解的,这样一个国党情报部门的高层人物,他的地位自然是极为关键和重要的,所以地下党对他的资料都进行过搜集,但因为宁志恒的资料都是绝密,所以对他的资料了解的内容非常少,哪怕地下党在军统局里有不少的内线,可是依然没有什么收获,可是今天有了一个重大发现。
更巧的是,宁志恒的弟弟竟然还是自己学生,自己和他的缘分还真不浅啊,看来有些事情可以提前做一下工作了。
当天的深夜,赵江的行动组按照刘大同提供的人员名单,突然发起抓捕,很快就把顺元堂的七名主要成员,和参与砍伤宁志明的六个混混抓捕归案。
把这些人投入审讯科,赵江按照宁志恒的指示,施展手段严刑拷打,很快就炮制了需要的口供,并递交到了宁志恒的面前,汇报道:“处座,这些都已经签字画押了,程序上没有问题。”
“说一说具体情况。”
宁志恒接过口供,扔在一旁,他对这些小角色没有什么兴趣,要不是因为自己的弟弟,这种货色他都懒得看一眼。
赵江继续汇报道:“顺元堂的舵把子叫丁康,据他交代,他对于砍伤志明的事情并不知情,反而因为当初被刘局长抓捕过的原因,特意告诫过手下人不要再招惹金陵大学的学生。
可是因为被志明打死的混混是顺元堂五排头目的堂弟,所以,之后的这些事情,都是五排搞出来的。”
宁志恒有些懵头的问道:“五排?”
赵江赶紧解释道:“是堂口的头目名号,一般舵把子下面,还会有几个头目,比如三排,五排之类的,五排就是专门管理堂口打手的头目,顺元堂的五排名叫沙大庆。”
宁志恒闻言,心中杀机已起,冷声问道:“沙大庆?这个人交代清楚了吗?”
“供认不讳!确实是他指使手下的几个混混干的。”
看来确实只是单纯因为宁志明本身的原因实施报复,宁志恒就不想再纠缠这件事了,倒是关于钱忠的事情,他还是想多了解一些的,说不定以后会用的上。
“关于钱忠,他们交代了什么?”
这些人既然受钱忠的庇护,钱忠这个人视财如命,想来他们之间必有利益往来。
“丁康交代,他们每个月都会把烟馆和赌场收入的三成上交给钱忠,平时也替钱忠跑跑腿,做些事情,这小子开始还不老实,说话吞吞吐吐的,我后来又分别审讯了其他头目,这才搞清楚,他们这一年来经常抢劫杀害外地逃难而来,颇有家财的难民,手上有十几条命案了,这些人都是钱忠选定的目标。”
宁志恒闻言顿时一惊,这个钱忠贪财他是知道的,可是害命可就说不过去了,还杀了这么多人,他沉声问道:“钱忠选定的目标?因为什么?”
赵江很快就把其中的内情说了出来,原来这个钱忠不愧是姓钱的,只要是为了钱,他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他看到很多从各地逃难来的难民里,有不少人携带着很多家传的古董文物,他脑子灵活,就盘下了一家古董当铺,专门低价收购这些难民手里的古董文物,可是他的当铺出价极低,很多人拿着宝贝上门来,却谈不拢价钱,最后生意没做成,却把宝物露了白,赶上确实珍贵的好物件,钱忠既舍不得出大价钱,又不愿意错过宝贝,于是就派人盯上了这些人,然后派顺元堂的人出手,谋财害命,一个铜子儿都没花,就得到了想要的宝贝,这种事情做得越来越顺手,结果在一年间就害了许多条人命,有的甚至把一家人都灭了口。
“混蛋!简直是丧心病狂!”宁志恒一掌拍在桌案上,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个钱忠竟然为了钱,搞出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简直是丧尽天良。
看来必须要除掉此人了,如果只是贪财,宁志恒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么多的人命,已经越过了宁志恒可以容忍的底线,说不得,要当一次恶人了。
再说如果不是他为顺元堂的人当保护伞,让警察局放人,这些人也放不出来,最后还险些害了自己小弟的性命,宁志恒越想越气,此人绝不能留。
不过钱忠到底是军统局的情报组长,还是局座的同乡兼嫡系,想要动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自己还是要筹划一番,让各方面都说不出话来。
宁志恒既然打定心思想要除掉钱忠,自然好好的筹划一番。
首先不能用暗杀的手段,要知道钱忠毕竟是军统局的情报组长,这个身份很敏感,无论是何种死因,军局一定会彻查到底,最后的局势发展很难控制,说不定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最稳妥的办法,是走正常途径,堂而皇之的除了他,要找一个好的借口,让所有人都不会追究。
如果只是靠顺元堂这些地痞流氓指证的话,钱忠最多算是一个杀人谋财。
不得不说,目前国党内部的政治环境是极为恶劣的,贪污,受贿,包庇,勾结,官官相护,各种腐败现象充斥其中,以至于很多不法行为都已成为官场惯例。
钱忠杀人谋财在普通平民看来,自然是恶贯满盈,可是这些事情在那些高层看,还算不上十恶不赦的死罪,尤其是军统局这样的部门,哪个特务手里是干净的?
尤其是宁志恒和卫良弼这一对师兄弟,杀性之重,手段之狠,在军统局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让他宁阎王为几个难民出头申冤,外人怎么看,都有些违和。
再说钱忠毕竟是局座的心腹,在局座心目中,那十几个难民的性命,还真抵不上钱忠这条狗命,就是把事情捅开了,估计也就是个撤职处分,以观后效。
而且这样做,就让宁志恒处于尴尬的境地,毕竟在国党这样的政治环境里扮演一个包青天的角色,无异于是一个异类,是自寻死路。
所以宁志恒还是决定从自己现在执行的清剿行动上做文章,目前来说最好的借口就是通敌,只要自己把一顶日本间谍的帽子给钱忠扣上,那他就是在劫难逃。
可是这就需要更加有力的证据了,必须要让局座都说不出话来,宁志恒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脑子里飞快的思考着。
宁志恒思索的片刻,马上对赵江吩咐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十几条命案定死了,查问详细的细节,具体有谁参与这些案件?被害人员的身份?尸体现在的下落?都要一一落实,另外,调查一下钱忠现在的情况,主要是他的行踪习惯,我要除了这个祸害。”
“是,我马上去办!”赵江赶紧点头领命,转身退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军统局总部,情报二处的办公楼里,一脸懒散的情报组长钱忠走上了楼梯,慢悠悠的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前,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推门而入。
来到窗前,拉开窗帘,推开窗户,让屋外的空气透了进来,转身一屁股坐在座椅上,仰靠在椅背上,深深地打了打了一个哈欠。
昨天晚上打了一宿的麻将牌,搞的他现在都没有什么精神头,说不得一会打个盹休息休息,反正这一天到晚也没有什么事情干,天天守在总部混日子就是了。
钱忠这几年仕途不顺,他是军情处初创时期就跟随局座的老人,又是局座的同乡,按理说这背景和渊源比起一般人来说,是强的太多了。
局座开始也对他颇为看重,屡次提拔,为他叙功,破格把他提拔到了情报组长的位置,还把一些出彩的任务交给他,可以说对他期望颇深。
可是钱忠这个人才能不济,正经的工作做不来,交给他的任务总是被搞的一塌糊涂,屡屡捅出篓子来,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让局座非常失望。
再加上他视财如命,捞钱的本事和办案的本事成反比,为了钱,什么手段都敢使,这些年来敲诈勒索,坑蒙拐骗,甚至杀人谋财,可以说是坏事做绝,在军统局的名声实在是不堪。
结果到了后来,局座对他彻底失望,干脆也不管他了,军情处升格军统局之后,军统局里各个主官的职位都升了一级,可唯独钱忠这个情报组长的位子却是一动不动,原地踏步,昔日的同僚成为自己的上司,身旁众人的指指点点,让钱忠彻底绝了念想。
仕途上没有了希想,钱忠对钱财上的执念就更重了,为了捞钱是无所不用其极,在工作上除了搂钱,别的什么也不管,搞的谷正奇也是颇为恼火。
可是局座还是顾念旧情的,对钱忠颇为姑息,只要他不犯大错,就且让他在总部混着的日子,有重要任务谷正奇也不会交给他,手下人也对他颇有怨言,要不是和局座那点情分,他早就被打发到外站,坐冷板凳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敲门声响起,一名军官推门而入,钱忠抬头一看,正是自己隔壁的同事,少校情报官田文柏。
钱忠在军统局的人缘虽差,可多少也有两三个谈得来的朋友,田文柏就是其中之一,平日里两个人也经常在一起闲话聊天。
田文柏一进来,看着钱忠没精打采的样子,便笑着说道:“又打了一宿的牌?怎么,看这意思又输了?”
“乌鸦嘴!”
钱忠没好气的瞪了田文柏一眼:“老林他们几个一准给我下套了,么的,这段时间走背字,做什么都不顺。”
打麻将输几个小钱,钱忠还是不在乎的,他输得多,可挣得更多,可是这些天他总觉得心神不宁,心里没着没落的。
田文柏是深知钱忠的,上前一步凑了过来,笑着说道:“要不我给你算一卦,看看你最近的时运怎么样?不要钱,白给你算!”
田文柏此人喜欢装神弄鬼,没事就喜欢给人算一卦,是有名的神棍。
钱忠挥了挥手,嫌弃的说道:“一边去,你那一套糊弄鬼呢?还用在我身上,你过来找我干什么?先说好,不借钱!”
田文柏被一句话噎了回来,他还正想开口借点钱花,反正这个钱忠会捞钱,手里相当的宽裕,可就是爱财如命,想借出钱来,可是要费些手段。
“我看你最近印堂有些暗,时运确实不好。”田文柏嘿嘿笑道,然后眼珠子一转,“不过,你的时运不佳,我的财运也不太好,咱们两个互补一下,你借点钱给我,我给你画几道符,镇镇邪气,保你顺顺利利!”
“滚!大吉大利,别咒我!我有什么邪气?”
钱忠连呸了好几声,最后有些奇怪地问道:“不过你跟我借什么钱?你手里的孝敬少了?还是那帮家伙不听话?”
田文柏手下也有一些外围人员,是搞走私生意的,油水虽然不如钱忠,可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按理说用不着向钱忠借钱花销。
田文柏摇了摇头,回答道:“那倒不是!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不过我让他们这段时间先把生意停一停,等过了这阵风再说,所以手头有些紧,你也知道我花销大,这不才找到你了吗?”
钱忠一听眨了眨眼,奇怪地问道:“什么风?你又听见什么风了?”
田文柏平日喜欢到处串门,在同事里是出了名的消息灵通,很多事情都瞒不过他的耳朵。
田文柏也是有些稀罕的看着钱忠,疑惑地问道:“你不知道?这外面都传遍了,马上就要进行内部整肃工作,听说是这一次是宁阎王主持,现在上上下下心都悬着呢!我觉得还是避避风头的好,这段时间都老实点,别犯在他的手上。”
钱忠一听原来是这件事情,点头说道:“原来是这件事,我当然是听说了,不过内部整肃是要找出异党分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田文柏却是一撇嘴,斜靠在桌案上,欠着身子,故作神秘的说道:“迟钝了不是?宁阎王是什么人?那是出了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局座放着身边那么多亲信不用,为什么选保定系的人马?为什么选他来当执行人?不就是为了借了他的凶名来震慑大家吗?我听到消息说,局座有意借这次内部整肃的机会,把军统局上下狠狠地刷一边,这次的动作不会小,搂草打兔子,说不准就因为一点小事栽进去,我们还是收敛一些好。”
田文柏的消息一向灵通,钱忠一听不由得一惊,他身上的事情可不少,尤其是近期刚做了两个案子,听到田文柏的话,心一下子就虚了,身子也一下从椅背上挺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自己早年和宁阎王兄弟是有嫌隙的,那个魔头有名的凶狠,又是睚眦必报之人,为了这件事,自己一直躲着这两兄弟,这次会不会被针对?
他又想起这段时间心神恍惚,心中更是没底,不会就应在这次整肃行动上了吧?
他越想越怕,轻声问道:“你是说宁阎王会下狠手整顿局务?”
“一准是大动作!不然不会动用这个魔头!”田文柏肯定的回答道。
“如今这个魔头正趁着清剿行动大开杀戒,通远门外的大坑里,隔几天就扔一堆尸体进去,杀得都发了性了,据说现在行动二处的牢房都装满了,都说是日本间谍,可鬼知道到底有几个是真的?还不都是他说了算,他说谁是日本间谍,那就是日本间谍,谁敢说个不字?
听说局座在例会上发了话,内部整肃工作由宁阎王一手主持,任何人不得掣肘,胆敢违逆者,军法从事!”
田文柏这番话让原来就心虚不已的钱忠,后背一阵发寒,脑袋上不禁渗出一层冷汗!
钱忠越听越心寒,右眼皮子直跳,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田文柏看着钱忠吓得不轻,有些诧异地说道:“你今天是怎么了?胆子不至于这么小吧!我怕宁阎王那是没办法,你怕什么?谁不知道你有局座做靠山,他宁阎王还能找到你的头上?”
钱忠的背景大家也是清楚的,虽然说此人一直没有再进一步,可是能够在这情报二处混的如此悠闲,有正事就躲,见好处就拿,就连处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想而知,局座还是看顾这个同乡的,不然换个人这么做,早就被笑面虎给吞了。
可是钱忠却知自家事,局座看顾自己不过就是因为当年的一点旧情,现在他等闲都见不到局座一面了,就是去求见也是被拒之门外,可想而知,如果再一次出了纰漏,只怕就没有那么容易过关了。
尤其要是落在宁志恒的手里,那局座绝不会为自己说一句话的,如今的宁志恒,在军统局里的地位仅次于两位局座,就是那些老资历的处长们,都要名列其后,他要真是盯上了自己,自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看来这段时间是要收敛起来了,不然不小心漏了短处,这问题可就大了。
当着田文柏的面,钱忠当然不能自爆短处,现在他借着局座的名头还能在情报二处混日子,如果让人知道自己已经失宠,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只见他故作镇定的轻咳了一声,勉强一笑,说道:“我怕什么?笑话!我跟随局座多年,他宁阎王就是再凶,还能吃了我?好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事情,你…”
话刚说到这里,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钱忠一把拿起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急促不安的声音。
钱忠初听一会儿,还是有些不耐烦,但是很快就脸色一变,他急声问道:“你说清楚,到底是谁抓的人?”
“不知道,不过问他们的家人,说是一群穿中山便装的壮汉冲进家就给抓走了,不像是警察局,看着倒像是你们军统的做派,组长,还请您发个话,快点把人放出来。”
军统的做派?钱忠闻言顿时心头一震,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不会,自己应该没有这么倒霉,还是打听清楚再说。
放下了电话,田文柏在一旁轻声问道:“怎么了?你的人被抓了?知道谁干的?”
钱忠一看田文柏,他知道田文柏是有名的消息灵通,在军统局各处室都是有熟人,人缘可比自己好多了,于是说道:“顺元堂那些家伙又不知招惹了谁,昨天晚上被人抓走十几个人,不是警察局,倒像是我们自己的人,老田,你门路广,帮我打听一下。”
果然是钱忠的外围人员!田文柏眉头一皱,开口说道:“怎么又被抓走了?上个月不是刚从警察局捞出来吗?老钱,不是我说你,对这些浑水袍哥不要太客气,该管就要管,就为了那点钱,天天给他们擦屁股,咱们的面子不要钱?”
“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些家伙我会敲打敲打的,你先帮我问一问,我这就给警察局打电话。”
钱忠自己知道,自己和顺元堂之间可不单单就是那点孝敬钱,这些人为自己做了很多事,真要是抖落出来,也是一场麻烦。
想到这里,他正要拿起电话,可是抬头看田文柏还是一动不动瞅着自己,只好打开抽屉,取出一叠子钞票扔了过去:“省着点花,你早晚死在那个女人手里!”
田文柏轻巧地接住钞票,顿时眉开眼笑,笑着说道:“那就多谢了,你等我的消息,很快!”
说完,将手中的钞票揣进裤兜,挥了挥手,转身快步出了办公室。
钱忠看着他离去,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才接着拿起电话,给警察局拨打了过去,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电话那边是一问三不知,根本不清楚这次的抓捕行动。
钱忠放下电话,越想越不安心,他又给几个相熟的科室打过电话询问,可是都没有任何消息。
他焦急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一时也没有头绪,顺元堂这些人知道他不少的事情,如果真是冲着他来的,这次的事情只怕不能善了。
一直到了中午时分,田文柏才匆匆赶了回来,他推开门,回身将房屋关紧,几步来到钱忠面前。
钱忠早就等的焦急了,赶紧出声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田文柏摇了摇头,回答道:“老钱,每个处室我都问遍了,真没有人对顺元堂那些人动手,警察局我也问过了,他们也不知道,这些人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钱忠听到田文柏的话,顿时心一沉,他犹豫了一下,直接问道:“老田,你在行动二处有没有熟人,问一问是不是他们抓了人?”
田文柏立时一惊,他心思电转,诧异地问道:“老钱,你搞什么?行动二处是什么部门你不清楚吗?那是保定系的嫡系,宁阎王的地盘,他们现在正在执行清剿任务,涉案抓捕的可都是日本间谍,这种事情也好问吗?”
军统局上下谁不知道,现在的行动二处现在就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嘴的老虎,大口大口的吃肉喝血。
泼天的军功大把大把的赚,日本间谍也杀得人头滚滚,看的其他部门是羡慕嫉妒恨。
田文柏交友广阔,在行动二处不是没有熟人,可万一是涉及到了日本间谍案,自己出头打探抓捕行动,落在别人眼中,岂不是惹祸上身,他们这些常年做情报工作的,怎不知其中的厉害?
钱忠也是知道有些不妥,真要是行动二处的人抓的,自己还真不敢出头,他现在躲着宁志恒还来不及呢,又怎么敢凑上去?
田文柏接着问道:“你也不要太多疑,不一定是行动二处的人,你去问清楚手下的人,当时动手的有多少人?都是什么装扮?什么口音?这些人是不是同一时间一起被抓的?”
田文柏到底是做情报出身,出去打探了一圈,很快就察觉出了不对,赶紧回来询问详情。
要知道如果是同一时间,抓捕这么多人,那需要的人手很多,说明动手的一方人手充足,绝不是小部门做的。
而且口音也很有参考价值,军统局总部里,情报部门是局座的老底子,大多都是南京时期的旧人,所以南方口音居多,可是行动部门大多都是从军中挑选的精英,所以南腔北调很是杂乱,只要搞清楚这一点,也能确定是哪个部门动的手。
钱忠也是头痛,刚才他在急切之前,他并没有细问,老实说,钱忠捞钱的本事不小,可搞情报,水平实在不济,要不然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他一时也没有想这么多,现在听到田文柏的询问,这才反应过来。
钱忠只好点头说道:“我一时之间也没有细问,等我去打听一下。”
田文柏此时也觉得有些棘手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绝不能插手,不然只怕有不测之祸。
想到这里,他低声说道:“老钱,给你一句忠告,这件事情你去查的时候,动静别大了,真要是行动二处动的手,牵扯进去就是个大麻烦,要我说,不过就是些外围,何必管他们死活,这些人死了,自然有新的人手,没有必要去触宁阎王的霉头,碰着就死,挨着就亡,通远门外的野鬼还少了,何必呢?”
田文柏这已经是肺腑之言了,很明显不愿意再为钱忠打听消息了,钱忠也是深以为然,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也只能撒手不管了,退一步说,就算是顺元堂这些人把自己杀人夺宝的事情交代出去,自己去求局座,至少能保下自己的性命,可如果牵扯到别的事情,那可就难说了。
想到这里,钱忠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老田,还是你看的清楚,我会小心地,这些人大不了就换了,我也省心。”
听到钱忠的话,田文柏也是松了口气,他不敢再多留,免得钱忠又出什么幺蛾子,打了声招呼,转身开门离去,留下钱忠在屋子里发呆。
钱忠在脑子飞快的盘算了一下,还是决定去实地查一查,确认一下,不然心中总不踏实,但他也打定主意,如果查到真是行动二处动的手,他转身就走,绝不插手此事,躲得越远越好。
钱忠想到这里,不再有半点耽搁,他起身就要出门,可是走到门口又犹豫了一下,刚才田文柏说的对,自己要是调查这件事情,只能偷偷摸摸的查,动静越小越好。
于是他离开了军统局总部,赶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脱下军装,把中山便装换上,在镜子里照了片刻,却是眼珠一转,又三两下脱了下来,从箱子里翻出一身粗布短布,穿在身上,取出一双黑色布鞋套在脚上,这次再站在镜子前面,顿时形象大变,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快步出了自己的家。
来到门口,他没有去开自己的配车,这辆军用吉普太显眼了,他走到街边,挥手招了一辆黄包车,坐了上去,吩咐了一声,迅速离去。
钱忠在距离顺元街一个街区的地方停了下来,打发走了黄包车,自己徒步前行,很快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口,伸手轻轻扣门,不多时,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看见是钱忠,赶紧把他让了进去。
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形不高,却很敦实,容貌普通,皮肤暗黄,他就是顺元堂里的一个小头目章胜,今天就是他给钱忠打的电话。
钱忠进来后,找了个凳子坐下,章胜赶紧去给钱忠倒了杯水,陪着笑脸说道:“组长,怎么打扮成这样,我差点没有认出来,您喝点水!”
钱忠嫌弃的把水杯推在一边,直接开口问道:“你给我说一说具体情况,怎么就让人全给端了?”
章胜只是顺元堂的一个小头目,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钱忠安排监视顺元堂几名主要成员的眼线,这也是情报处用来控制外围的一种手段。
章胜开口说道:“我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今天到了堂口才知道,舵把子和几个排头都不见了踪影,我们去他们家里找人,才知道昨天深夜一起被人抓走了,现在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才给您打电话报信。”
钱忠问道:“他们被抓的具体时间知道吗?”
“”都是凌晨一点左右!”
“这就是说,这是有计划的同时动手,每个人大概有多少人动手?”
“听这些人家里说,最少也有七八个壮汉,都是中山装,短头发,手里一色的短枪,走的时候还是用铁拷子锁的人,一准是官家人干的,可不像是警察,大家都说是军统干的。”
这些浑水袍哥也都是混迹市井多年的精明人,只一询问就知道动手抓捕的不是普通人。
听到章胜的话,钱忠暗自估算了一下,他非常清楚军统局的编制,这么多人同时动手,最少需要两个行动队的人员,也就是说至少有一个行动组长参与其抓捕行动,而在军统局里,组长级别的军官就已经算是中级骨干了,这样的人绝不会管那些市井之间,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显然,顺元堂被人一锅端,这绝不是一个小动作。
钱忠再次问道:“知道这段时间,这几个混蛋瞒着我做了什么事儿?惹了什么人?尤其是军统局的人?”
章胜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组长,军统局的人也能惹吗?我们真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堂口里乱成一团,大家都人心惶惶的,不知道闯了什么祸事,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钱忠此时哪有心情管这些人的死活,他此时几乎可以肯定,顺元堂这些人就是被军统局行动二处抓走的,如果是局本部的处室动手,这么大的动作,田文柏早就查出来了,不行,现在必须要及时撇清自己,脱离险地才是。
“别说了,这段时间你老实待着,什么事情也不要出头,别起什么心思,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有消息尽快通知我!”
说完,钱忠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扔给章胜,不再有片刻的停留,快步出门离去。
一直到走出一条街区,钱忠这才轻舒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但愿此事与自己没有瓜葛,能躲过这场麻烦。
钱忠快步走着,来到一个巷道的拐角,刚刚走出巷口,一不留神,迎面就撞上一人,只听“哎呦”一声,对面之人倒退一步,没有能够支撑住身体,被撞的仰面倒地。
钱忠也是一惊,他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青年女子。
钱忠心头本来就烦乱,还与人相撞,当下就要破口大骂,这时青年女子撑地坐起了身,一张靓丽如花的面孔显露出来,顿时让钱忠眼睛一亮。
只见这个女子容貌柔美清丽,楚楚动人,一张俏脸上秀眉微皱,露出痛苦的神情,显然这一下撞的不轻。
不得不说,这样姿色出众的女子实在是不多见,就是以钱忠这样的见识,也是惊艳非常,一时间,刚要出口的脏话又收了回来。
他赶紧上前伸手把这个女子扶了起来,只感觉触手柔软,一股女子特有的体香袭来,钱忠立时心神一恍惚,心头竟然有些紧张。
“你怎么样?撞坏了没有?都是我不小心,对不住,对不住!”
女子轻轻咬着玉齿,发出一声娇喘,紧紧依靠在钱忠的手臂上站了起来,可是脚下无力,几乎整个身体都靠在了钱忠的身上,一时之间,钱忠心头噗噗乱跳。
青年女子低声说道:“我这脚可能崴了,麻烦你帮我扶一把,找个地方坐一下。”
钱忠一听,只觉得这个女子声音如黄莺般娇翠,说不出的好听,心里哪有不愿意的,他嘴里连连答应,左右看了一下,就在旁边有一溜石阶,倒也干净。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青年女子扶到台阶上坐了下来,一脸关心的看着青年女子,关切的问道:“你这脚伤的厉害,我一会给你找个郎中看看,可别有大事情。”
钱忠早就没有了往日凶蛮彪悍的样子,脸上挤出一张笑脸,语气和蔼,倒也显得敦厚可亲。
青年女子微微一笑,灿烂如花,轻轻说道:“哪里有这么娇气,崴个脚揉揉就好了,不碍事的,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好,不耽误大哥你了。”
青年女子语音清婉,又通情达理,可钱忠哪里舍得离开,正要开口说话,青年女子突然发出“啊”的一声,左右瞧看,好像是在寻找什么。
钱忠赶紧问道:“怎么,什么东西不见了?”
青年女子也是紧张,抬眼一看,这才心神一松,指着刚才两个人相撞的地方,说道:“大哥,我的信落在地上了,麻烦你帮我捡过来。”
钱忠这才回头看见,不远处的地上正掉落着一个信封,他赶紧起身快走几步,弯腰把这封信捡了起来,走回来坐在青年女子的身旁,将信封递了过去。
青年女子抬手接了过来,嘴里道着谢,仔细将信封收了起来,笑着说道:“我今天是去邮局寄信,走的也匆忙,没有看路,也不怪大哥你。”
女子谈吐柔婉,又是秀美动人,让钱忠哪里舍得离开,当下两个人并排而坐,很快就交谈了起来,不多时两个人就熟络了起来。
钱忠的口才不错,很快就从女子口中套出了一些情况,知道这个女子姓杜,叫杜婉兰,就住在这条街上,男人出门做生意去了,今天正要去给男人寄信。
他一听更是心花怒放,正要再询问的细一些,可街头赶来一辆黄包车,杜婉兰伸手一招,笑着对钱忠说道:“钱大哥,我还要去寄信,就先走了。”
钱忠一时不舍,却是又找不出什么借口,只好点头答应,殷勤的把杜婉兰扶上了车,恋恋不舍地看着背影离去,钱忠这才一脸兴奋地转身离去。
好在他知道杜婉兰就住在附近,不愁找不到她,改天自己换身装束来寻就是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还有此艳遇,结识这样一个美貌如花的女子,钱忠心中的烦恼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是他没有想到,就在他离开之后,从巷道拐角后面,对面的房屋里面,还有周边的几个隐蔽之处,纷纷走出来几个青年男子,他们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台高清晰的德国相机。
这些人正是是行动队长冷青个他的几名亲信手下,不多时,那辆黄包车也回转了过来,杜婉兰,不,应该是谷川千惠美,笑着从黄包车上走了下来,轻声问道:“都拍下来了?”
冷青笑着点头说道:“拍了不少,这一次钱忠这小子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谷川千惠美吩咐道:“那就马上冲洗出来,处座还等着我们的消息。”
“是!”冷青点头答应着,挥了挥手,一名队员将几个相机都收集了起来,快步离去。
原来宁志恒自从打定主意除掉钱忠,就盘算好了一切,想要给钱忠扣上一顶日本间谍的帽子,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因为他手里就有一个货真价实日本间谍,那就是银狐,谷川千惠美。
而且局座是知道谷川千惠美的容貌的,当初宁志恒追查易东空袭案的时候,就画出了谷川千惠美的画像,并且在汇报的时候,还给局座看过。
所以只要拿到钱忠和谷川千惠美接触的影像照片,以局座谨慎多疑的性格,哪怕钱忠是他多年的旧部和同乡,也基本上就是死人了。
所以宁志恒马上命令谷川千惠美行动,在钱忠一走出军统局总部大门的时候,他的身边就已经被盯上了梢,一直到他回家换好衣服,又赶往顺元街去找章胜,这一切都在冷清等人的监视之下。
等到钱忠进了章胜的家,在他和章胜交谈的这段时间,谷川千惠美就设计好了一切,于是就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出好戏,谷川千惠美化身杜婉兰,与钱忠邂逅相遇,几个队员在隐蔽之处将钱忠和谷川千惠美的相处的影像都偷拍了下来。
一个小时之后,清洗出来的照片很快交到了宁志恒的手里,宁志恒将这些照片按照拍摄角度的不同,分成几个部分,仔细挑选起来。
最后他还是选中了其中一组里面的两张照片,这两张照片都是同一个角度拍摄的,这样选择,是为了让看照片的人认为,监视拍照的只有一个人。
其中一张照片,是钱忠和谷川千惠美并肩坐在台阶上,钱忠正在将一封信递交给谷川千惠美。
另一张照片,是钱忠和谷川千惠美面面相对,钱忠在低声述说着什么,旁边的谷川千惠美也是侧耳仔细聆听,似乎显得非常认真。
这一次拍摄使用的,都是目前清晰度最好的德国相机,所以尽管拍摄的距离有点远,但是只要仔细观察,是能够清晰地显露出这两个人的容貌和影像的。
选择好照片之后,宁志恒取过一个铁盆,将其他照片和胶卷都用洋火点燃,一一焚毁干净。
然后抬手看了看时间,这才出了办公室下了楼,前往军统局总部,赶到局座的办公室求见。
刘秘书一看到是宁志恒,马上向局座汇报,如今在军统局里,宁志恒的地位越发的稳固,俨然已经是两位局座之下的第一人,即便是刘秘书这样局座的心腹,也不敢稍有怠慢。
局座同意之后,宁志恒迈步走进了办公室,局座正在处理手中的文件,挥手示意宁志恒坐下。
宁志恒也没有客气,回身坐在座椅上,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局座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宁志恒,温言笑道:“我这都快下班了,你巴巴的跑过来,一定是有要紧的事吧,怎么,是不是有了什么重大的突破?”
宁志恒苦笑一声,双手一摊,回答道:“只是找到了银狐的踪迹,可又让她跑了。”
“跑了?”
局座的表情有些奇怪:“人都跑了,你到我这里干什么?我还以为你抓到人了呢!说吧,到底什么事情?”
他知道宁志恒素来不做无用之功,这一次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汇报。
宁志恒轻咳了一声,组织了一下语句,这才开口说道:“就在几天前,我们的外围眼线在顺元街一带,发现了银狐的踪迹,于是我们在那里的几个街区广布眼线,布置了一些监视点,就在三个小时前,我们的一个队员发现了银狐的,在跟踪监视的时候,发现她在与人接头。”
“接头?”局座顿时眼神一紧,“这么说银狐终于开始出来活动了,怎么让人跑了?这个接头人的身份搞清楚了吗?”
宁志恒点头说道:“这头银狐太警觉了,她接头之后,连做了几个反跟踪动作,很快就甩脱了我们的监视队员,非常可惜,最后还是让她跑了,至于接头人的身份我们搞清楚了,其实我们的监视人员还认识这个人!”
认识?局座一下反应过来了,怪不得宁志恒会前来向他汇报工作,他的目光顿时变得阴冷,语气冰冷的问道:“难道又是我们军统局的人?”
“是!”
宁志恒重重地点了点头,表情又有些犹豫。
局座却是被宁志恒抻的忍不住了,身子一挺,大手拍在桌案上,不耐烦的说道:“怎么吞吞吐吐的,直说就是了!”
宁志恒这才从口袋里取出那两张照片,起身上前一步,递交到局座的手里,并开口说道:“还好我给监视人员都配备了照相机,他在暗处拍摄了两张照片,请您过目。”
局座一把接过照片,仔细查看一下,立时发出“咦”的一声,他很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放大镜,开始仔细地查看,尽管照片取景比较远,可是他还是看清楚了上面两个人的容貌。
只见照片里的女子容貌清丽,正是当初宁志恒描绘的银狐的模样,而她身边的那个男子,身穿短衣,一副苦力打扮的,正是自己的旧部钱忠。
两张照片很清晰的表达出一个意思,那就是乔装打扮的钱忠正在向银狐传递了一份情报,同时还详细汇报了情况,看着两个人低头叙述交谈的样子,显然是早就相识已久,彼此没有半点生疏之感。
其实,这是谷川千惠美故意流露出来的,亲密而自然的表情,她是这方面的大行家,做到这一点是轻而易举,结果被完美的抓拍下来,而且效果非常不错,即便局座也是经验丰富之极,可是单凭这两张照片,也没有察觉到有任何破绽。
“啪!”
局座将照片和放大镜狠狠地摔在桌案上,以至于放大镜的镜片都破裂开来。
宁志恒不敢多言,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候局座的指示。
局座此时心中的急火攻心,愤怒难言,对于钱忠,局座对他的心态是很复杂的。
钱忠是他从家乡带出来的小同乡,一直跟随他左右,后来局座发迹,得委座看重,又跟着来到军情处,对局座是忠心耿耿。
所以局座对钱忠也是极为看重的,不惜花费了一番的心血进行栽培,只要有立功的机会,都会给钱忠铺垫好,还把他放在自己最看重的情报科里。
当时的军情处,最主要的科室就是情报科,不仅提供的资源最多,掌握的权力也是最大,成员都是局座的嫡系,而一个情报科里只有三个情报组长,钱忠就是其中一个,风头甚至压过了科长谷正奇的心腹于诚。
可是奈何这个钱忠却是朽木难雕的货色,这么好的资源却是白白浪费,对于情报工作的才能和天赋实在是平庸不堪,每次执行重大的任务总是意外横生,纰漏百出。
最可气的是,钱忠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贪财,为了钱财什么都敢做,甚至为此搞砸了几次重要任务。
还有就是当初孔良策的案子,钱忠找不到真正的间谍,就干脆拿了孔良策当替罪羊,结果致使很长时间里,军中高层和局座之间的关系极为紧张,让局座处于非常被动的状态,后来当局座知道真相之后,就彻底对钱忠失望了。
不过即便这样,局座还是顾念旧情,一直没有对他进行处罚,还把他放在身边,甚至暗示谷正奇对他照顾一二,以局座严苛冷酷的性情,这样对钱忠,可谓是仁至义尽。
可是目前的证据,明白无误的告诉他,钱忠是日本间谍,这让局座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相信。
良久之后,局座长叹了一声,说道:“钱忠这个人,才能平庸,贪财无厌,一团烂泥扶不上墙,一身的毛病,可是我一直以为,尽管是这样,他对党国的忠诚是没有问题的,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是内鬼!”
宁志恒闻言,也是点头说道:“银狐是日本情报部门的高级特工,她最擅长就是做策反工作,之前破译小组的顾正青就是被她策反的,估计钱忠也是一样,尤其是他的弱点太多,只是过于贪财一项,就很容易被人当做突破口。”
宁志恒一开口,就是定死了钱忠的身份,局座也是无言反驳,情报工作是非常残酷的,一个优秀的情报员绝不相信巧合,只要是钱忠和银狐出现在一张照片里,在局座这里,已经是足以致命的证据了。
更何况钱忠在这两张照片里,一反常态的伪装成一个苦力,还亲手传递情报给银狐,一应表现都足以证明,钱忠绝对是出问题了。
宁志恒接着说道:“这次和之前的几个内鬼不同,钱忠不仅是情报二处的组长,也是跟随您多年的旧部,所以我必须向您请示,您看,对他应该怎么处置?”
局座一听宁志恒的话,脸色阴沉的像要滴水,冷声说道:“这有什么好请示的?难道你认为我会庇护一个日本间谍?无论是谁,只要他敢通敌卖国,就都是我们的敌人,这是底线,绝不通融,抓,马上抓!”
宁志恒一听赶紧点头答应,还是接着说道:“我看可以这样,毕竟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我看就由情报二处自已审讯就可以了,至于审讯结果,我只要银狐的下落,其他的就不插手其中了……”
宁志恒这话,明显有甩脱嫌疑的意思,言下之意,是不愿意插手局座嫡系部门的内部事务,有问题让他们自查,免得最后得罪人。
局座大手一挥,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算什么身份特殊?志恒,你也太谨慎了,我知道你的顾虑,你不用担心,我早就说过,清剿工作由你全权负责,其它部门必须无条件配合,钱忠是你发现,就由你抓捕审讯,谁也不能够例外,我难道还不相信你?况且以后你还要主持内部整肃的工作,总不能还这样束手束脚吧!”
话刚说到这里,局座突然心中一动,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却不知道哪里不妥,于是再次开口说道:“不过既然你执意要求,这样吧,于诚是钱忠的上官,我让于诚配合你,也解了你的顾虑,你看怎么样?”
宁志恒之前做好了功课,还故作姿态,迫使局座把钱忠交到自己手里处置,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到最后,局座还是派来一个观察员,看来钱忠在局座的心里到底是不一样。
他当下做出一脸轻松的样子,笑着答应道:“这样是最好了,于诚和我是老搭档了,他去正合适。”
局座对宁志恒坦坦荡荡的态度很是满意,接着说道:“你要尽快对钱忠进行审讯,找出银狐的下落,抓捕归案,彻底摧毁情报网。”
“是!我一定尽快抓捕银狐,打好这最后一场仗!”宁志恒挺身立正,高声回答道。
钱忠今天下午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好,回到军统局本部的时候,甚至是一路哼着小曲,边唱边上了班。
今天意外的巧遇,竟然让他寻到了一个难得一见的美妇,只要他一想起那动人的身影,心中不禁火热一片,他决定了,下了班就再去找那位叫杜婉兰的女子,凭借自己的身份和财力,搞定一个家庭妇女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心中越想越美,以至于对于顺元堂的事情,忧虑就淡了几分。
眼看着快要下班了,钱忠再也坐不住了,他快步起身,几步来到门口,打开了房门,可是让他意外的是,自己办公室的房门外,竟然站立着几个身影。
钱忠顿时一愣,他抬眼一看,原来是情报科长于诚,还有几位情报科的人员。
于诚的身子向前,挡住钱忠的去路,嘴里笑嘻嘻地说道:“老钱,这时间还早,你这是要去哪啊?”
一看于诚满脸的笑意,钱忠却是不由得皱了皱眉,说起来,他对自己的上司于诚,一向是不太服气的,当初自己进入军情处的时候,于诚不过是个普通的低级军官,远远不及自己的地位。
后来两个人同为情报组长,钱忠也是稳稳地压着于诚一头的,毕竟一个是处长的心腹,一个是科长的心腹,谁高谁低,自然是一清二楚。
可是后来钱忠越来越走下坡路,到了军情处升格为军统局的时候,于诚从情报组长提升为情报科长,一跃成为钱忠的顶头上司,这一下子就让钱忠很难接受,对于自己的前途,更是心灰意冷。
所以在平时,钱忠对自己的上司于诚并不显得恭敬,不过好在于诚这个人更是圆滑世故,平日里对谁都是笑呵呵的,没有刻意针对过谁,对于钱忠更是纵容,两个人一直是相安无事。
可是今天钱忠总觉得于诚这脸上的笑意多了一些别的东西,那种感觉让钱忠很是不安。
钱忠有些犹豫的问道:“科长?你找我有事?”
“是有点事!”
于诚刚刚说完,突然,几名军官同时身形一动,扑了上来,他们显然早就有默契,一下子就把钱忠扑在墙壁上,死死的摁住。
钱忠措不及防,半边脸被撞击在墙上,发出“啊”的一声呼喊,可紧接着双手反背,被紧紧按在后背上,在钱忠挣扎下,一副冰冷的手铐就拷在了手腕上,让他彻底失去了抵抗。
“科长,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钱忠此时心中一阵冰凉,面色也变得煞白,他隐隐知道,这是行动二处的找上门来了,心中不禁懊悔,还是心存侥幸了,只要是牵扯到行动二处,只怕就难以脱身了。
于诚看着钱忠这副惊恐失色的样子,心中不觉一阵畅快,他和钱忠之间嫌隙由来已久,当初在军情处时期,这个钱忠仗着处座的势,就处处压着其他人一头,抢功劳,抢好处,可谓是肆无忌惮,毫无底线,后来成了自己的部下,还是不知收敛,对自己不恭不敬,要不是因为局座的授意,自己何至于如此纵容与他。
这一次好了!这个混蛋被行动二处顶盯上了,被那宁阎王盯上的人,注定了十死无生,难有翻身之日了!
老实说,他刚刚接到抓捕钱忠的命令之时,都差点笑出声来,这下子可遂了自己的意了。
这个时候正是要下班的时间,很多军官都出门准备下班,听到动静之后,都打开门探出了脑袋来。
能够在军统局里混事的军官,哪个也不是白给,只一搭眼就知道出了大事情,可是当他们看到被紧紧按在墙壁上的,竟然是钱忠的时候,还是被惊得倒吸了几口凉气!
钱忠的背景大家都清楚,这是局座的旧部,在情报二处,就是处长谷正奇也不愿意多说他几句,可是今天却突然被抓了起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尤其是就在隔壁办公室的田文柏,这里面只怕只有他知道是怎么回事,顿时心头一紧,只觉得得浑身发凉,后背生出一层冷汗来,心中暗自懊悔,看来钱忠果然牵扯到大案里面了,自己今天上午为钱忠到处去打探消息,会不会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了,不好,必须要为今天的行为找一个过得去的说词和理由,不然只怕有祸事临头了。
就在大家各自震惊和猜测的时候,于诚也觉察出来了身边多了无数双眼睛,不过他是刻意为之的,他和谷正奇的性格一样,都是属于笑里藏刀的那种,在表面上,对谁都是一副和蔼之色,可是这样多少有些弊端,那就是威压不重,以至于手下的军官们多有懈怠,于诚心有打算,所以赶在这个时间,当众抓捕钱忠,也正好敲打一下这些手下。
于诚挥了挥手,淡淡地说道:“老钱,你的事发了,这就跟我走一趟吧!”
几名军官闻听命令,押着钱忠就要走,可钱忠还是心存侥幸,他用力晃动着肩膀,强行挣扎喊道:“你们放开我,我要见局座…”
“够了!”于诚顿时一声断喝,眼中的厉色一闪。
“老钱,你也不过脑子想一想,没有局座的点头,我会来动你吗?老实告诉你,就是局座亲自命令我对你实施抓捕,这是给你面子了,不然可就是宁处长亲自上门了,现在给你留个体面,到了他那里,你自己和他解释吧!”
说完,于诚一挥手,几名军官再也没有留手,用力挟制住钱忠,一路拖下了楼梯,于诚左右看了看,各处办公室门口,原本探出的脑袋都缩了回去,直到于诚也随后离开,这些人才敢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听到了吗?宁处长?是宁阎王找上钱组长了…”
“还叫钱组长?进了行动二处,还能活着出来吗?那可是阎罗殿,这以后再也没有什么钱组长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说是不是内部整肃开始了?怎么这么突然?连钱忠都被抓了,那可是局座的人?乖乖…”
“不能吧!清剿行动刚开始才不到一个月,这么快就结束了?”
“么的,钱忠这家伙早就该有这一天了,这才叫恶人还要恶人磨!小鬼遇见阎王爷,这下可有好看的了!”
“啪”的一声,说话这人被人从后脑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训斥道:“嘴里连个把门的都没有了,谁是恶人?想死别拽着我们,大家都慎言…”
一个小时后,行动二处的一处审讯室里,灯光昏暗,这一个月来接连不断的审讯工作,让满屋子的血腥味越发的浓重,呛的于诚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看着已经被五花大绑的钱忠,转身向宁志恒汇报道:“处座,人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带来了,我的人正在搜查他的办公室,如果有发现,会第一时间送到这里来,至于他的家中,还是要您来安排了。”
宁志恒点了点头,回首把赵江喊了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赵江点头领命而去。
宁志恒这才把目光看向钱忠,此时的钱忠已经心如死灰,当他知道是局座亲自下令抓捕他的时候,他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原本以为自己最多就是降职发配,可是现在被带到了行动二处,他就知道,事情绝不可能简单,自己想要生离此地,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宁处长,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啊!是不是大家有什么误会,还请您明察!”
宁志恒看到钱忠这么说,嘴角一撇,露出讥讽的笑意,说道:“误会?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了?真是笑话!”
宁志恒也也懒得和这个家伙废话,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如果不是顾忌局座,除掉钱忠简直是轻而易举,既然现在局座把人送到了他这里,那就不用客气了。
不过他还是看了看一旁的于诚,笑着问道:“老于,钱忠是你的手下,还是你来审吧!”
于诚一听赶紧连连摆手,临来的时候,处长谷正奇再三交代,这件案子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角色,绝不可以参与其中,自己只需要把审讯的情况如实汇报给局座就是了。
“处座,我这次完全是配合您的工作,您就别为难我了!”
宁志恒也就是一说,于诚又是明白人,一点就透。
“好,那就开始吧!尽快撬开他的口,找出银狐的下落!”
对于宁志恒的话,钱忠顿时有些发懵,赶紧出声问道:“什么银狐,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宁处长,您到底在说什么?”
宁志恒脸色一沉,冷声说道:“事到临头,还敢跟我装疯卖傻,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滑头,不要紧,先给你松松骨头,你就知道厉害了!”
钱忠闻听此言,顿时脸色大变,宁志恒根本打算听他的辩解,直接就下令拷打,在他看来,这可是纯心是要致自己于死地了。
他是军统局的老人,军统局的刑罚他哪样不清楚?每一样他都在别人的身上使用过,这些刑罚之下,就是铁人都要开口,更何况是自己。
“不,宁志恒,你这是在报复!是在携私报复,快放开我,放开我…”
宁志恒根本没有理会钱忠的哀嚎,让审讯人员把那些重手段,一一给钱忠用上。
结果火红的铁签刚刚把钱忠的手指插了一半,已经不堪忍受的钱忠就放弃了坚持,不停地哀声求饶,直喊着自己愿意招供。
严刑拷打,刑讯逼供,这些都是钱忠常做的事情,他自然知道,如果自己坚持下去,等待自己的将是永无休止的折磨,他对自己有很清楚的认识,自己不可能承受得住,接下来的结果没有什么两样,最后自己都要按照宁志恒的意思招供。
宁志恒挥手示意审讯人员停止了动作,来到钱忠面前,轻蔑的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呢!进了这里,还有不开口的?现在,你告诉我,银狐在哪里?”
钱忠此时真是感觉憋屈极了,他只是熬刑不过,极度的痛苦让他无法再多坚持一秒钟,只要能够减轻一点痛苦,他什么都愿意去做,可是对方口里所说的“银狐”,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又哪里去找?
“宁,宁处长,求求您,当初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可是这几年我可是老实本分,没有做一点对不起您的事,您大人有大量,就给我一条生路吧…”
钱忠不住口的哀求,让一旁的于诚不由得心中诧异,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钱忠还得罪过宁志恒?他难道是失心疯了吗?这个魔头也是可以得罪的吗?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不但没有心生疑虑的感觉,反而是暗自窃喜,他心中也是恨不得致钱忠于死地,只是平时深藏于心,这一次可是绝好的机会,自然不希望钱忠过关。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宁阎王绝不会放过钱忠,自己更不用担心了。
宁志恒听到钱忠的哀求,不禁眉头一皱,这个家伙是想把事情向个人私怨上扯,要是没有于诚在场,自己自然不用担心,不过现在,还真要顾忌一二了,免得于诚回去在局座面前胡言。
想到这里,宁志恒冷冷一笑,说道:“钱忠,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本来我是想给你个主动坦白的机会,看来你是冥顽不灵,那好…”
说完,宁志恒直接取出那两张照片,举在钱忠的眼前,直接开口问道:“没有铁证,我们会去拿你?你告诉我,今天中午你伪装成一个苦力,跑到这里去做什么?你对面的这位女子是谁?你给她的这封信里面写了什么?你们都交谈了什么?如果你能把这些都解释清楚了,我自然会放了你,可是如果有丝毫的隐瞒,那可就不要怪我了!”
钱忠闻听此言浑身一激灵,赶紧将这两张照片看了个仔细,相片上面赫然就是自己今天中午和那位美妇人杜婉兰巧遇的情景,尤其是那张自己将信封递交给杜婉兰的照片,钱忠好歹也是从事情报的工作多年,才能虽然平庸,但是经验多少有一些,他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顿时吓得神魂皆冒,他磕磕绊绊的说道:“您…您是说这个女子就是银狐?”
宁志恒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都到这个份上了,还给我演戏?这个女人当然是银狐!她是日本重庆情报网的四个情报头目之一,其他三个都被我抓了,唯独此人漏网,我们花费了很多时间追查,都是一无所获,可不过没关系,现在有了你,我一定会找到她的,是不是?钱组长!”
“不,不,这…这和我没有关系…!”钱忠听完宁志恒的话,吓得结结巴巴的喊道,“这个女人叫杜婉兰,就是一个家庭妇女,我们今天中午在街口偶然相遇,今天才认识啊!宁处长,您去查一查就知道了,我只是鬼迷了心窍,和她搭讪了几句,就离开了。”
之后钱忠急忙把今天中午和杜婉兰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叙述了一遍,最后信誓旦旦的说道:“宁处长,我说的可都是实情啊!我钱忠虽然有些不争气,可对党国忠心耿耿,有几个胆子敢和日本间谍纠缠?”
宁志恒却是不买这个账,他呵呵一笑,鼓掌笑道:“哈哈,故事编得不错,也难为你急切之间编如此的活灵活现,钱忠,你不去说书,真是屈才了,那照你这么说,这一切都和你无关,你无缘无故换了一身衣裳,乔装改扮,出现在银狐出没的区域,然后银狐自己跑到大街上和你巧遇,之后你们初次见面,就亲密交谈许久,就连你递给银狐的那封信也都是她自己的,一切和你毫无关系?”
说到这里,宁志恒的目光变得狠厉无比,他一把抓住钱忠的脖领子,破口骂道:“混蛋!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哄了?这一切换做你是我,你信不信?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西!来人,给这个家伙上刑,上重刑!”
宁志恒这个时候又挥手把行动队长曾兴国喊了过来,当着于诚的面吩咐道:“马上带人去他们的接头地点,在那附近去查找一个叫杜婉兰的女人,看一看到底有没有其人,如果有就马上带回来。”
“是!”曾兴国点头领命。
“老于,你既然来了,也别闲着,银狐策反顾正青之时,曾经在顾家住了很长时间,顾家人被抓回来之后一直没有放回去,你带着银狐的照片去向顾家人印证一下,确认她的身份!”
于诚赶紧点头领命,易东空袭案他全程参与,顾家人还是他抓进来的,自然清楚里面的情况,再说他的职责就是陪审,这些事情正是他需要做的,他接过相片快步离去。
这个时候,审讯人员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拷打,铁签和烙铁轮番上阵,很快就把钱忠折磨的不成人形。
不多时,于诚走了进来,向宁志恒汇报道:“处座,已经确认无误,照片上的女子确实就是银狐,钱忠是在说谎!”
宁志恒冷哼一声:“哼!事情到了这一步还要狡辩,这个钱忠倒是顽固!”
于诚笑道:“认了就是死,他又不是活腻了,自然是要顽抗到底。”
说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应该把态度表明,不然他和宁志恒两个人互相顾忌猜疑,最后反而是束手束脚,别给了钱忠这个家伙翻身的机会,再说,这也是一次和宁志恒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于是他轻轻将头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处座,要我说您还是太谨慎了,据我所知,钱忠这个家伙已经很久了没有见过局座了,他几次求见局座,连门都没有进去,局座也是顾念那点旧情,不然早就把他打发走了,这一次我们证据确凿,根本不用和他耗时间,尽早结案,绝不能让他翻身。”
听到于诚的这番话,宁志恒眼睛里光芒一闪,立时明白过来,原来于诚早就有心致钱忠于死地,这一下两个人可就想到一块去了。
想到这里,宁志恒轻轻地拍了拍钱忠的肩膀,用手指点了点他,笑着说道:“老于,这次算你聪明,早说出来大家也不用这么多的顾虑,搞得我有些手段都不敢上,要不然你去局座哪里告我个屈打成招,可就太冤枉了。”
于诚苦笑道:“处座,言重了,我对您可一向都是马首是瞻,什么时候扯过您的后腿?实话说,这个钱忠当年没少坑我,不过他那时候得局座看重,我只能是敢怒不敢言,后来失了势,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今天可不能再给他机会了。”
看到于诚坦诚相待,彻底把话说开了,宁志恒也就不再客气,说道:“你放心,钱忠这一次不可能过关,单单他和银狐秘密接头这件事实,就足以致他于死地,就是局座也不会放过他,不如这样,我看你也乏了,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审讯完成,我再通知你!”
于诚顿时心领神会,当即点头笑道:“还是处座您体谅我,我这就去休息一下,一切听您的安排。”
两个人达成共识,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了,宁志恒看到于诚离去,当下也就不在留手,直接把钱忠架上了电椅,继续严刑逼供。
不过他再也没有询问关于银狐的事情,这些事情他早就编好了,只需要让钱忠按个手印儿就好了。
他着重询问的是钱忠之前为非作歹,敲诈勒索,杀人夺财的违法之事,这些也是可以把钱忠治罪的佐证,不到两个小时,直到把钱忠这个家伙折磨的死去活来,痛不欲生,脑袋里的东西榨的干干净净,这才停下了手。
看着已经气息奄奄的钱忠,宁志恒合上手中的审讯记录,来到钱忠的面前,取过一盒印泥,将钱忠的手指拿住,用手指在印泥里蘸了蘸,在这些记录上一一按上手印,今天的审讯工作算是完成了。
等他走出审讯室的时候,赵江等人也就等在外面。
宁志恒开口问道:“都搜查完了?”
赵江点头回答道:“已经搜查完毕,还有他的那间当铺也都搜了一遍,这家伙攒的家底可是太丰厚了,光是存在渣打银行和花旗银行的存款就不是小数目,家里还有金条和现金,当铺里有大量的古董字画,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捞下这么多的?”
赵江这一次去搜查,可是被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一个在职军官,家底竟然比那些声名在外的商家还要丰厚。
宁志恒却是一点也不意外,钱忠捞钱的名声早就在军统局出了名了,挣下这点家底根本不算事,他开口说道:“刚才这个家伙开了口,除了住所,他在外面还有一处外室,在那里还藏有不少的财物,一会我给你地址,你马上去查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