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河的水流并不急,它的河面宽阔而平静,就像是一大块镜子。
因为整座城市其实可以看作三座大岛和一堆小岛,这条河更像是海水绕了城市一圈,而后重新归于大海而已。
当然,这么一来一去就增添了许多哥谭的特色,比如五颜六色的废水都融入其中,还有大量腐烂程度不等的尸体也顺着下水道流入河里。
著名的疯人院坐落于阿卡姆岛上,就在横跨哥谭河的三门大桥下方,就像是一个三角形的楔子那样,卡在了新城区和上东区之间。
这座岛的整体面积比纽约的曼哈顿区还要大上不少,可是在怪石嶙峋的地质条件下,能够利用的土地却不多。
最精华的部分被修建了占地大约岛屿三分之一的疗养院,供哥谭最顶尖的人才们居住,全天二十四小时有全副武装的保安来照顾他们的生活。
德·安吉污水厂也在阿卡姆岛上,蝙蝠侠也知道,那里有一条密道,可以通过电缆渡过哥谭河,前往河对岸的哥谭电站。
但他动弹不了,因为高位截瘫。
他只能躺在疗养院的病床上,被十几条皮带和铁链固定着。
托马斯想要和贝恩合伙统治哥谭的计划失败了,原本胜券在握,可是大好局面在一夜之间就被异世界的丧钟摧毁。
其中还有自己那好儿子的份,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的苦心。
贝恩,腹语人,还有许多刚放风出去的人如今都回到了这座病院里,被关押在最黑暗的地方。
其实早些时候,托马斯的伤势并没有这么重,布鲁斯虽然打了他,但只是剥夺了他的反抗能力,而不是下死手。
但是入狱以后的某一天晚上,贝恩买通了几个警卫,溜进了托马斯当时所在的医务室里,以一个经典的摔跤动作,折断了老人的脊椎。
从那以后,托马斯就只能一直躺在加护病房了,插着导尿管,听着滴滴答答的心跳监控声。
除了眼珠和舌头以及面部肌肉,他的身体其他部位都动不了,他感觉自己就是在等死,在这个满是渣滓的地方腐烂掉。
现在,他有很多时间去思考那‘恶人自治’的哥谭政策了。
在‘贝恩之城’里,他想要将恶人们等价转换为城市的统治阶层,期望他们能看在既得利益者的身份上,好好经营自己的财产。
可他忘了最主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地球0的哥谭,要比闪点世界的那座城市,更加疯狂,也更加黑暗。
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疯子,不论好人还是坏蛋,整座城市就像是活着的疯狂怪物,会把所有一切撕烂。
自己的东西破坏起来就更顺手了,甚至都不用担心蝙蝠侠阻止了呢。
于是失败,也就等于是注定了。
托马斯戴着呼吸机的面罩,眼睛却睁得滚圆,不见天日的病房中让他无法知道外界的时间,他根本睡不着。
倒不是在思考自己的失败和重伤,而是满脑子都在想布鲁斯如今的情况。
他知道珀佩图阿的事情,原本他是打算让儿子退休,自己去和正义联盟一起对抗那位邪神的,因为那太危险了,应该让父亲去面对,小孩子只要待在家里就好。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思念着自己的儿子,希望他如今平安无事,希望珀佩图阿已经被击败。
可是从今天早上开始,城中的枪炮声就没有停下来过,疗养院中还响起过警报声,跑过门外的警卫们,脚步声中都透着慌张。
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就算是尽力地发出喊声,可是依旧没有人来搭理他。
所以他知道了,布鲁斯给他买的应该是‘全封闭’套餐了。
“真是个好儿子,哼!”
他嘀咕了一句模糊的话语,呼吸困难让他基本没法发音,但他尝试着用舌头去挑动嘴里的供气管,只要它断开后,自己的心跳监控很快就会发现异常,然后一定会有护理人员赶来。
自己就是钱,住一天,布鲁斯就会给他们一天钱的那种。
这就是价值,也就是如今托马斯的筹码,自己的命。
用舌头想要顶开胶布,拔出插在气管里的管子十分不易,甚至对于没有锻炼过的人来说不可能,但他是蝙蝠侠,他的意志力足够支撑他作出这样的动作来。
经过不断的尝试和重复工作,很快,他就达成了目标,随着窒息感传来,他感觉眼前渐渐暗了下来,而同时,也听到了心跳监控发出了报警的声音。
几秒之后,果然门外传来的声音,一个慌慌张张的人,哗啦啦地翻找着钥匙,随后则是转动,开锁。
有人进来了。
托马斯勉强能够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缺氧让他的视觉稍微有些模糊,但那好像不是什么医护人员。
阿卡姆疗养院中,不管是真正的医生也罢,还是那些打着医生名号来研究心理学的变态也好,都是穿白大褂的。
可是如今赶来给托马斯重新插管的,却是一个带着防暴头盔,身穿重型防弹衣,根本看不见面目的警卫。
这个警卫进了房间后,随手关上了房门,突然就变得悠哉了起来,脚步也不慌张了,反而变得像是跳舞一样。
“蹦嚓嚓蹦擦擦......旋转,跳跃!”
那真的是在跳舞,这个警卫垫着脚尖,像是小天鹅一样跳着舞来到了托马斯的床边,以一个滑稽的空中转体动作,像是带着风的小陀螺般降落。
“唔唔?”
病人发出了疑问,他稍微感觉到了哪里有不对。
但守卫只是歪了歪脑袋,捡起了掉在一旁枕头上的呼吸管,这时,托马斯看到了对方战术手套下露出的几根手指,那皮肤白得惊人。
随即,这个陌生的守卫开口说话了,即便隔着头盔让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但是那快乐和疯狂的感觉是无法掩盖的。
“哎呀,是你自己吐掉了供氧管道啊?真不乖呢,嘎嘎嘎......”守卫熟练地从一旁托车上翻找出一些工具来,几秒之内就重新给托马斯做好了插管,然后他一屁股坐在了病床边,微微侧过身来,像是要趴在病人身上一样:“其实我理解你,机器总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情味,还是上次我脑袋被丧钟砍掉了之后,我才知道呼吸原来能那么通畅,嘻嘻。”
“唔?”咬着呼吸机管道的托马斯发出了疑问。
这简单的叫声却被对方理解了,床边的人伸手扣住了头盔的下沿,慢慢掀开。
他露出了那张血红的,差一点就咧到耳朵根的大嘴。
以及完全遮住眼睛,带有一圈钢圈的尖耳兜帽。
“惊喜!”
那张鬼脸凑到了托马斯面前,乱糟糟的黄牙开合着,吐出口中的腐败气息:
“现在认出我了吗?父亲,我是布鲁斯,也是蝙蝠侠啊!但先别急着感动落泪,我为你的康复出院准备了更好的庆祝计划呢,哈哈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弗吉尼亚州,一处偏僻的乡间小路旁,康斯坦丁和扎坦娜正行走在崎岖的林间小路上。
道路两旁的树木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修剪过了,树枝就像是干瘪的怪物利爪,而地面上的根茎潜伏在落叶中,随时准备着把外来者绊倒。
“该死,真该死,丧钟那个家伙用巫毒控制了我的心智,把我变成了提线木偶,他作为一个战士,又没有颠倒人帮忙,是怎么使用巫毒术的?”
康斯坦丁叼着烟捶胸顿足,虽然嘴里骂骂咧咧的,但脸上却满是笑容,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他觉得很有意思。
扎坦娜低着头走路,尽量避免渔网袜被干枯的植被勾破,她微微侧头:
“所以这有什么问题吗?如果不是他给你下药,你也不会对我说出这些其实无关凋零之灰,而是腐朽之黑的手段,那样的话我们就要绕一大圈了。”
“有什么问题?”康斯坦丁哼哧了一声,叹了口气:“丧钟的阴谋就像是路西法屁股上的纹身一样,等我看到它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艹了我,正转身提裤子走人呢。”
空气沉默了一下,林中不知何处传来了鸟类的怪叫声。
“......你离我远点,恶心,我从没想过你还和路西法那种‘此世之恶’有一腿。”扎坦娜露出了嫌弃的神色,往一旁躲了躲:“你该去找麦姬肯,在路西法失踪的日子里抱团取暖,而不是来找我。”
渣康翻了个白眼,他还是摇头晃脑吊儿郎当的模样:“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上次他开无遮大会的时候我无意中路过,看到了那个纹身而已,他可是有洁癖的恶魔,碰我的话只会沾一身屎。”
这也是一个夸张的比喻,康斯坦丁知道自己是天堂和地狱的博弈点,牵连甚多。他只是把那些麻烦比喻成了秽物而已,而路西法最怕麻烦。
但小扎听了这话后离得更远了,因为不管他怎么说,都是越来越恶心。
“咳,总之,我原本的计划是让丧钟去砍凋零之灰,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拉拢同为微生物的分裂之菌一起去对抗腐朽之黑,那样的话无疑省力气得多。”
康斯坦丁咳了一声,擦了擦嘴角的血,改变了话题,讲着他原本的计划。
如果原计划一切顺利的话,他只需要骗分裂之菌说,‘丧钟是腐朽之黑新的代言人,他和颠倒人都站在了黑色那边,想要对生命议会其他人下手啦’!
这样一来,第一个目标是凋零之灰的话,分裂之菌自然就会担心同为微生物意志的自己,从而选择和康斯坦丁伸出的友善小手相握,变成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凋零是因,而腐朽是果,只要把上游环节掌控在手,对付腐朽之黑就会容易得多。
可惜了,这么好的计划被丧钟破坏了,那个家伙精得跟鬼一样,真是不好坑啊......
不光不好坑,甚至还被反坑回来了,那巫毒让康斯坦丁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在自己去对付腐朽之黑的路上了,现在想要说服已经知道真相的小扎回头,那是不可能的。
她是一门心思地想要拯救世界,阻止丧尸蘑菇的传播,标准的女性超级英雄想法。
只不过,丧钟故意去了一趟剧院,更像是要把她故意支开,这是在试探颠倒人么?自己要不要提醒小扎尽量少施法呢?
胡思乱想之间,他感觉到前面的扎坦娜停下了脚步,随后那仿佛夜莺歌唱般的悦耳声音响起。
“我们到你说的地方了,莱顿少管所,但为什么你要来这里呢?”
那是一座破败的城堡状建筑,被一圈监狱同款的钢栅栏隔了出来,它坐落在一块林中空地上,建筑黑洞洞的门廊就像是一张大嘴,而破败的窗户台上杂草丛生。
“腐朽之黑的代言人艾比·阿凯恩也许在这里,我想要和她谈谈,她背后的‘那位’表现出了诡异的攻击性,这一定有什么原因。”
康斯坦丁走到了围墙边,摇了摇坚固的铁门,而攀缘的藤蔓已经在这扇门上死去。
有一个大锁挂在门上,与周围的东西相比,它至少还没有生锈,所以渣康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发卡,准备撬开它。
“哦,艾比哈?你女儿的母亲,你的老相好,所以你才不想要丧钟来对付腐朽之黑,你在担心她被杀掉。”扎坦娜现在脸上的表情就叫皮笑肉不笑,她抬起一只手翻转了一下:“锁开!”
咔哒一声,挂锁就掉在了地上。
手里还拿着发卡的渣康叹了口气,他怕的就是如今这种情况,扎坦娜有时候偏执起来根本不讲道理,她只相信自己,像是刺猬一样。
虽然自己表现得确实不太可信就是了。
“艾比是沼泽怪物的妻子,我给你说过了,当年是亚力克附身了我,从我这里给他妻子借种而已,他是个没有生育能力的植物嘛。泰菲是我和艾比的女儿不假,但那只是特殊情况。”
“所以你叫她艾比·阿凯恩,没有叫艾比·霍兰德?”扎坦娜抱着胳膊往大院里走,看都不看前男友一眼:“既然知道她有丈夫,你还称呼她的娘家姓氏,把她当未婚少女来看,真不错啊。”
渣康的嘴扁了扁,快步跟了上去:“我说阿凯恩这个姓氏,只是提醒你她是阿凯恩家族的一员,他们一家人都是科学家兼巫士,这两方面都玩的人往往都是疯子,而且这家祖传几代全是腐朽之黑的代言人,必须得严肃对待。”
扎坦娜冷笑一声,走到了少管所城堡的大门前,抬头看了看厚重的金属大门。
过去的时光让钢铁满是锈迹,但依旧可以看出门上雕刻着一只人首龙身的玩意,可能是某个恶魔。
她转过身来看着前男友,挑起一边的眉毛,靴子啪啪地敲着地面:“我也是个巫士,我的父亲是大法师格瓦尼·扎塔拉,你的老师!现在你觉得我不知道阿凯恩家族是什么东西?呵呵......我该信你的鬼话吗?”
不被信任的康斯坦丁深深吸了口气,香烟上的光点瞬间烧到了烟屁股,他抬头无语望天,深深地叹了口气。
就是说啥都不信了呗?淦!
好在扎坦娜还知道有正经事要做,没有在什么孩子母亲的事情上纠缠太久,她其实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就是看到约翰的贱样就控制不住心中的火气。
不管有没有借口,都想要怼他几句。
“傻站着干嘛?你带我来这里,倒是解释啊,这门加上了恶灵封印,你看看怎么解除。”
恶灵封印,功效十分类似于紫光法阵,只不过顾名思义,它封印的是某些邪恶灵魂之类的无实体目标,有这种东西的地方,一般都是所谓的鬼屋。
渣康丢掉了嘴里的烟头,用鞋底在灰色的石阶上将其碾灭,算是松了口气。
周围的风中都带着朽木和灰尘的味道,而城堡的阴影就投在两人头上,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有视线在暗中观察他们,他感觉自己背后凉凉的。
他在风衣口袋里掏了掏,回答道:“我用定位法咒试过了,艾比应该不在主维度,所以我决定直接寻找一条通向腐国的路。”
这里说的腐国并不是英国的代称,而是腐朽之黑所维持的一个里世界,那里面的生物既不是生也不是死,永远卡在那中间态上。
当然,活人进入那个世界会对身体很不好,可他自己本来就有肺癌晚期了,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呢?
“这里闻起来确实像是腐烂的泥塘,就像是噩梦里会出现的地方,这里闹鬼?”
小扎干呕了一下,门缝下面透出的气味让她的胃袋翻滚不停。
“啊,看来是的,这个封印是大师的手笔,让我想起了上都夫人。”康斯坦丁弓着腰研究门上的封印,他吹了一口气,门上的雕塑隐隐发出了红光。
他的体内有恶魔之血,吹出的气自然带着地狱属性,淡淡的光就是能量对撞产生的涟漪。
渣康掏出了一把黄金的钥匙,钥匙柄上雕刻着一个魔鬼的头颅,他开始像是使用锉刀一样拿钥匙沿着大门的中缝锯着。
扎坦娜在一旁袖手旁观,她抬头看看楼上破掉的窗户,一些灰色碎布在里面摇摇摆摆,她说:
“这里看起来废弃很久了,发生过什么惨案么?”
“你没有听过莱顿少管所惨案么?”康斯坦丁露出个贱笑,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这里上演过真实版本的《美国恐怖故事》,最早由修女会管理。你懂的,就是那种擅长打人屁股,把孩子们套上束缚衣和头套,给少男少女强制绝育,造就变态连环杀手的教会......从1920年之后这里就封闭了,全院三百多人,在一场诡异血案后只有一个幸存者,传说那些死者都变成了地缚灵,导致这里的各种超自然现象层出不穷。”
女巫翻了个白眼,对于巫师们来说可没有人会去看那电视剧,因为那些故事和现实中真正的黑暗艺术比起来,就像是童话故事一样美好。
也不知道康斯坦丁是陪哪个女孩一起看的电视,反正肯定不是巫士。
“那鬼屋和我们通往腐国的路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用对了钥匙的话,我可以利用这座少管所地下的尸山,以及里面的幽灵来打开一条通道。”康斯坦丁再次展示自己的金钥匙,扭头去戳大门:“它们留在主维度也是添乱,不如把那些死亡能量拿来给我用用。”
“然后它们就会魂飞魄散,无法再次进入死亡的循环?”扎坦娜听懂了。
约翰这是没有坑过丧钟,转而打算坑这里的亡灵了。
渣康歪着头想了想,想要找一个比较温和点的说法,魂飞魄散听起来太严肃了。他本质上只是把能量化的人类残留意念体,转化为黑暗能量而已。
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说法了,嗯,小扎说的是对的。
所以他点点头:“说的没错,我知道抹消这些灵魂存在过的所有痕迹,会让我被死亡记恨,但我向来都招人恨,早就无可救药了,这件事只能我来做,让死亡和上帝去争夺我灵魂的处理权吧。”
说完,他猛地将钥匙滑下,从怀里扯出一串玫瑰念珠来套在自己脖子上,随后又摸出一瓶圣水来漱漱口,开始了施法的工作。
使用最圣洁的道具,念出最恶毒的恶魔咒语,用属性的冲突打破了门上的封印。
吟诵至邪之名时,他将那把钥匙猛地捅进钥匙孔中,飞快地旋转了几圈。
咒语越来越快,他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嘴唇了,那些话语自动从他的舌头上蹦出,诡异的力量接管了他的身体。
城堡一样的建筑内传来各种鬼哭神嚎的声音,伴随着电闪雷鸣,家具打砸时的响动等等,隔着门也能听到乱作一团。
但几十秒后,渣康突然间大汗淋漓地靠在门边上,一切归于平静。
这份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仿佛就在下一秒,门缝中就骤然亮起了黑色的光,这些黑光一开始很微弱,但很快就浓郁了起来,它像是有着自己脉搏一样抖动了几下,将两人周围的一切变成了黑白两色。
“成功了,我献祭了那些鬼魂,打开了通路,你准备好了么?”康斯坦丁收起道具,拿出烟盒来抖了根烟叼上,低头点火:“腐国里面有很多恶心的怪物,你除了防御魔法之外,最好也吃点抗胃酸的药。”
“别说废话,我不再像年轻时那么好骗了,也不会因为你再吃更多的药。”
扎坦娜歪歪头让他开门,倒语魔法使用者呕吐的话还真是个大问题,但她用不着他提醒。
康斯坦丁活动了一下脖子,在臭气和黑色光线中把手搭上了双开的大门。
轻轻一推,一个恐怖的世界就展现在两人眼前。
里面的环境肯定不是少管所本来的面貌了,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地面向下呈现陀螺型的凹陷池塘,腐烂到一半的各种动植物残骸构成了黑水上的桥面,而一颗巨大的黑色心脏,正像是喷泉一样源源不断地喷出黑水,浇灌着整个大厅中墙壁上的各种腐尸小山。
它就像是一个泵,将下方池中那些粘稠的黑浆喷向天空,而与此同时,黑水池中还源源不断地爬出各种怪物来。
有仿佛烂人头长出四肢的畸形怪,也有像是覆盖着黑泥的狼或者狗,它们尖叫着跑向黑色小湖对面的一个通道中。
刺鼻的气味让人难以呼吸,空气中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沉重感,但康斯坦丁站在门口弹弹烟灰,十分淡然:
“我们到了,欢迎来到腐国之心,腐朽自行循环的地方。”
巨大的心脏上流淌着黑水,渣康和扎坦娜走上了腐骨搭建的大桥,身后的光芒消失了,通道在他们身后关闭,空气中腐朽的气味瞬间浓郁了数十倍,辣得人睁不开眼睛。
除此之外,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干渴的感觉,甚至想要立刻趴在地上对着下面的泥浆痛饮,哪怕在小湖的岸边,各式各样的怪物一直都在源源不断地爬出。
“整个空间都在随心脏的搏动而动,它沉醉于死亡的饥渴中。”扎坦娜看看身后,已经没有了退路,只有跟上康斯坦丁快速前进的脚步:“我听上都夫人说过,死亡是个永远微笑的少女,我怀疑她可能把阴暗的一面放在这里了。”
“并不是。”康斯坦丁朝着那巨大的心脏狂奔,距离越近,它看起来越大,在数百米外,它看上去就和摩天楼一样了,还带着恶心人的脉动:“死亡并不存在什么光明和黑暗之分,她是最纯粹的概念之一,你不能用人类的观点去看她。死亡既是终点也是起点,不存在也不需要任何情绪。”
扎坦娜跳过了一截断桥,脚下的腐骨并不结实,烂肉更是让她脚底打滑,同时还要注意靴子的高跟不要卡在排骨的缝隙中。
“不是么?我以为跳动的心脏意味着生命,而周围腐烂的一切代表着死亡,这就是一个循环。”
“会动的东西不一定是活的,不动的东西也不都是死的。”渣康摘下了嘴里的烟头,念出一句咒语后丢出,它燃烧着形成了火墙,隔开了水中想要爬上桥面的怪物:“太详细的东西我现在说不清,但你要记住,腐国跟梦之国的关系更近,其次才是死亡的国度。”
女巫师念了个咒语,让自己能够漂浮起来加快移动速度。
“这是一个梦?”
“没错,腐朽的将死者们也会做梦。”
康斯坦丁虽然身为肺癌患者,但是跑起来相当的快,如今他已经抵达了悬浮着的巨型心脏下方:
“你一定听说过濒死体验这种说法吧?那些差点死掉的人描述着他们在将死之际看到的景象,一片漆黑中唯一的发光出口,生命中过去的一切都像是电影胶片那样快速在眼前闪回。”
落在他身边的小扎恍然大悟,她抬头看着这律动的黑心,说道:
“我明白了,怪不得丧钟说找不到小戴,如果她进入了一个梦境的空间,确实会被套上虚无的属性,变成介于‘存在’和‘不存在’的中间态。”
“但如果在这里死亡,那就彻底死透了,小心一点。”康斯坦丁叮嘱了一句,他难得地正经了一下。
扎坦娜点点头,目光越过了他的肩膀,突然,她发现了什么:
“那是一棵绿色植物?”
是的,从心脏中流出的黑水在它正下方的小岛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洼,里面蜿蜿蜒蜒地长出了一根藤蔓,它攀缘在上空的心脏上,也仿佛是托着这颗黑色的巨型果实。
康斯坦丁的目光一直都盯着这棵植物,他露出一个骚气的笑容,又给自己续了一根烟点上。
只是他稍微有些呼吸困难,抽了好几口才将烟吸着。
“没错,这个东西你也认识,只不过可能没有见过完整的植株而已,这是死亡之藤,有趣吧,万物之绿如此深入了腐朽之黑的地盘,我一直都觉得五月皇后才是最聪明的,它几乎和生命议会中的每个意志都合得来,它可以依附任何人。”
就像是他所说的那样,淋着粘稠黑浆的这株藤蔓只是看起来脏了点,但不可否认的是,它在没有阳光的地方依旧茁壮生长。
“死亡之藤,我知道,非洲萨满们用它的叶片来进行占卜或者通灵,我以前还以为那只是生长在墓地里,攀附着墓碑的那些植物。”
小扎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植物,她不太喜欢亡灵法术,她父亲从小就教育她要小心死人。
康斯坦丁蹲了下来,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打量着植物:“世面上流通的那些都是药效较差的猴版,只有这一株才是道地的药材,生长在腐国最深处,效果......”
说着话,他伸出了指甲盖下面都是黑泥的手指,用指甲在藤蔓上干净的地方刮擦了几下。
绿色的表皮像是粉末一样被刮了下来,看上去有点像是日本的抹茶粉,还不等扎坦娜提出什么反对意见,他飞快地把手指塞进了嘴里,美滋滋地一嗦。
“效果棒极了!”
他吸得太用力,以至于指甲盖下面的黑泥也被吸干净了,可是他完全没有恶心的表情,而是瞬间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双眼失去了焦距,瞳仁的蓝色变成了黑色,他看到了所有神智清醒的人看不到的世界。
“呃,我觉得你不该那么做。”扎坦娜撇了一下嘴,她不觉得吃这里的东西稍微有点不卫生。
“哈哈!小扎,这真的有用,我知道怎么找到艾比了!”康斯坦丁像是获取了狂人的知识一样,仰天大笑,随后抓起更多的藤蔓分支开始大嚼。
无奈的女巫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和约翰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叹息或者哭泣,那可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我猜你的办法我不会喜欢,一如既往,你出现,搞破坏,然后让别人收拾烂摊子。”她看着在巨大藤蔓上攀爬,像是像是山羊那样吃着叶片和藤茎的前男友,而同时,她也听到了桥面上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怪物逼近了。
“事情可能会变得有些怪异,但帮我争取一些时间,亲爱的。”康斯坦丁打了个嗝,满嘴青草味地念出了一段咒语,随后,他整个人变得虚无飘渺起来,就像是气泡或者云朵那样,渐渐变淡,向上漂浮:“不要让它们靠近我,一定不要。”
随后他又犹如幽灵幻影一般,一晃,融入了黑色的心脏中。
“果然药效更好,这都不是灵魂出窍,而是物质能量化了。”扎坦娜转身看向大桥,抬起双手准备和怪兽**战:“这应该就是瘾君子们的终极追求,自己醉生梦死,然后把一切现实的麻烦都丢给女朋友......或者前女友。”
说归说,做归做,扎坦娜虽然不清楚康斯坦丁的计划是什么,但是她不会让怪物们靠近这个湖心小岛。
她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少见地掐出了魔法手印,面对着蜂拥而至的一大群怪兽,高声喊道:
“鸣雷闪电!”
耀眼的白色雷光瞬间从她双手间射向天空,随后化作万千道银蛇劈落桥面,将一切都照得亮如白昼。
黑色的怪物都在强大的正能量攻击之中灰飞烟灭,而这时,她却听到了湖另一边的神秘通道处传来一声女生尖叫:
“讨厌,谁突然开灯了啊!人家看不见了!”
发出尖叫的人自然是哈莉了。
在灯戒具现物消灭着种种怪物,推进到一个较大的地下空间时,她兴冲冲地跟在它们后面一起冲锋,睁着大眼睛想要看看是什么情况。
结果刚看到一颗巨大的黑色心脏,就被扎坦娜的雷法给晃了,眼睛疼得要命,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拼命揉着眼睛,眼影和睫毛膏被揉得像是鬼脸一样。
从身后丧钟肩上跳下来的猩猩倒是毫发无伤,有时候,稍晚几步也是件好事。
透过灯戒具现物们组成的人墙,波波看到了远处那巨大的黑心,伴随着迈动而冲上天空的黑水,他愣在当场。
几秒后,他开始抓挠自己的头发,一脸后悔的模样:
“我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还是看到腐国之心才想起来,这个特殊的空间是腐国啊,腐朽之黑的精神位面!”
拎着金色弯刀的丧钟缓缓走到他的身边,看着灯戒处理那些地上和墙壁上爬来的各种怪物,又看看那难以忽视的巨大心脏,它不光是单纯的黑,更像是被腐肉包裹着,显得非常臃肿和累赘。
它就悬浮在那里,黑水被不断吸入和喷出,运转不休。
“腐国么?是类似万物之绿‘联结’一类的那种地方?”
丧钟询问波波,虽然想起了一些什么,但还是问问专业人士比较好。
整个DC多元宇宙内的植物都可以通过人类看不到的一种特殊网络相连,有些像是漫威的蜘蛛图腾,其中有个空间叫做‘种子星球’,看守者是万物之绿真正的代言人——‘联结行者’。
这个存在很少有人知道,因为她是多元宇宙唯一性的,不会进入任何单体宇宙去做事。
像是沼泽怪物啊,黑兰花啊,毒藤女那些,其实只相当于分公司的管理者而已,每个不同的平行世界都会有不同的他们,从层级上就差了一筹。
比如,大多数宇宙的沼泽怪物都是绿色的,但也有其他颜色的异世界同位体,甚至颜色都能凑齐彩虹战队。
联结行者还组织过‘代言人大会’,强行通过‘联结’这张无形大网吸走了所有平行宇宙的万物之绿守护者们,想要通过比武的方式来选出众多平行世界最强的代言人来做接班人。
最后胜出的,是地球0的动物侠。
好像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他能获胜也是在情理之中,众生之红在生物链中是消费者,它的代言人天生就克制万物之绿的选手。
波波揪着自己的帽子,黑脸上透着凝重:“你说的没错,我们现在处于一个庞然大物的精神空间里,这种情况十分类似梦之国,我们被卡在了虚幻和现实之间,就像是你的探测器,也没办法探测到神速力位面中‘黑闪电’的存在一样。”
“明白了,倒是扎坦娜他们比我们还先到了一步,这果然是殊途同归么?看来康斯坦丁果然早先没说实话。”
苏明摇摇头,他实在懒得去猜渣康是怎么想的,反正无非就是想坑人呗?
猩猩抽了口烟斗,抖了抖脚上沾到的黑泥,小声道:“你打算怎么办?如果巫士看到你了,很可能意味着颠倒人也在看着你,我不确定它能不能看见腐国里的情况。”
“巫术的力量无处不在,既然它之前把戴安娜送进这里,就说明肯定有什么谋划。”
神奇女侠已经跳过了具现物的头顶,飞到湖心小岛上去和好友小扎并肩作战了,丧钟依旧在和猩猩聊天:
“我比较倾向于它能看到,但目前这计划的用意不明,杀招呢?杀招在哪里?它不会觉得一个‘死亡’的跟班小弟就能杀了我吧?还是说这就是调虎离山?”
这个问题明显难住了侦探,波波缓缓摇头:
“我也不知道,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消息是我看到那棵巨大的死亡之藤了,如果疯婆子能和她的好友毒藤女讲一声的话,我们可以借用万物之绿的力量从这里安然脱身。”
“先不急,康斯坦丁不见了,也许是在处理丧尸蘑菇的事情,我们再等等。”苏明眯起了眼睛,看着湖心的小岛,那颗腐烂的心脏给人感觉很奇怪:“颠倒人的行为很奇怪,也许这次背叛的理由不是那么简单了......”、
..........................
“小扎!你没事吧?”戴安娜飞过了上百米的湖面,轻轻落在扎坦娜的身边。
作为战士,她自然地挡在了好友的身前帮法师顶住了前线,挥动火神剑和盾牌左右开弓,把一只只怪物砍落水中,有点担心地询问道。
“还行,施法代价不会那么快结算,约翰他进入艾比的梦境去了,我需要挡住这些怪物。”
扎坦娜有点喘气,同时心中还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刚才她使用倒语魔法的时候,她仿佛听到了那个白鳞怪物的笑声。不过她摇摇头,不去思考那些问题,又反问道:
“倒是你怎么也在这里?丧钟告诉我你失踪了,可是没想到我们分头行动还会在腐国见面。”
“康斯坦丁也在?这么说来,你们不是来找我的咯?”戴安娜见到闺蜜没事,故意促狭地说道:“明白了,你在和前男友约会,我们这是偶遇。”
听了这话,小扎就又叹气了,她和康斯坦丁的事情那都是过去,其实她现在更喜欢蝙蝠侠的。
上一次在和猫女的较量后她最终退出了争夺,但现在猫女死了,是不是就......
“不提那个贱人,我和他连朋友都不算,只是黑暗正义联盟的同事。”扎坦娜尽量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脸来,同时再度施法制造声光来转移戴安娜的注意力,电焦了又一片怪物:“地球上发生了丧尸菌类的大规模寄生事件,我和康斯坦丁是被丧钟安排了解决那件事的任务。”
戴安娜也严肃了起来,她示意扎坦娜后退一些,自己来卡住桥头位置:“你尽量别施法了,丧钟告诉我颠倒人有点问题,我们必须要小心。”
“我......好吧。”
女巫稍微有点失落,不过还是听从了好友的建议,稍微后退了几步,抓着缠绕在腐国之心上的藤蔓稍事休息。
叶片上还有些康斯坦丁的口水,但人还没有回来。
只是她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桥上,却没有注意到她们身后的黑泥池塘中,微微泛起了一些小小的气泡......
空白一片的高空中,康斯坦丁正在坠落。
这里和梦之国既相似又不同,将死之人的梦境中,往往充斥着对于他们来说人生中最宝贵的记忆。
坠落的过程中,他的视野几乎被密密麻麻的各种枝叶所阻挡,就像是空白的纸面上,被淋下了几罐绿色油漆。
一开始他还觉得自己是抓着藤蔓在绳降,可不知什么时候就两手空空了,地心引力将他变成了一颗陨石,撞击着沿途的树叶和枝杈,发出噼里啪啦打脸的声音。
康斯坦丁算是知道为什么军队不建议在雨林上方跳伞了,因为这确实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尽管他连伞都没有背,更像是自由落体。
“刺啦!”
突然间他就像是撞上了一层画满绿色植物的壁纸,将之撞破后进入了新的层面,然后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尽管已经加持了防护咒语,可是这一下还是太狠了,他好半天都像是解剖台上的青蛙那样,趴在地面上缓不过来。
“呸!”
渣康吐了一小口血,尽力让自己翻了个身,他看向天空,他掉进来的地方,那纸张正在愈合。
这时一只小蚂蚱跳到了草叶上,像是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后,嗖地跳进了不远处的草窝里。
坠毁的地方周围全部都是茂密的绿色植物,大多数都是菖蒲这样的湿地品种,这是一片沼泽中少有的坚实陆地。
触感,气味,温度,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无比真实,然而康斯坦丁知道,这始终是一个梦中之梦。
他爬了起来,从风衣中掏出酒瓶来想要喝,但是坠落时的冲击打碎了它,没办法,只能用舌头稍微舔了舔自己的大衣,嘬了一下口袋里的潮湿味道。
就像是上头一样,他扭扭脖子恢复过来了,恶魔之血在他的胸口中燃烧,让他就像是台随时会爆炸的恶魔引擎。
以半蹲的姿势蠕行了几步,他听到了不远处哗哗的水声,同时也闻到了熟悉的沼泽臭气,他扒开挡住视线的高草,像是越共一样探头偷窥。
那是一片波澜不兴的死水,不远处一个穿着牛仔裤的白发女子正在涉水走进湖里,水声也是她迈步之间发出的。
这个女子就是艾比·阿凯恩,或者说,是她梦中年轻的自己,还没有被改造成腐朽之黑代言人时的样子。
她好像没有听到渣康坠落的声音,至少在她的这个梦中,康斯坦丁在这个时间点并不存在于她的记忆里,因此被主观上的忽视了。
渣康就在那里,这是个客观的事实,但这就是梦境中‘客观存在’和‘主观不存在’的冲突。
康斯坦丁没有出声,他伸手去口袋里摸烟,结果香烟也全都折断成三节棍了,他只能勉强揪下一小截来,塞进嘴里用咒火点燃。
因为在这时,艾比面前不远处的湖面泛起了波澜,一个巨大的绿色怪物渐渐从湖面中升起,那绿色水面上的藻类和浮萍,也因此缠在了他的身上。
这就是她记忆中的沼泽怪物,也就是亚力克·霍兰德,她未来的丈夫。
“啊,我记起来了,老伙计给我说过他们是如何相遇的,这就是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情况。”康斯坦丁轻轻吐了一口嘴里的烟叶渣滓,小声自言自语:“果然对于她来说,即便是看到一个怪物,初见也是最美好的记忆之一么?”
...............................
亚力克当年其实也是个宅男科学家,效力于一家神神秘秘的化学工厂,工作是研发新一代的除草剂。
实验出了一点意外,他研发出来的成品,效果太好了。
好到什么程度呢?大概一酒瓶那么多的合成物,就能灭绝一个公园中的所有植物。
越战期间,美军曾经因为吃够了森林游击队的苦头,所用决定摧毁越南北部的所有森林,于是美国科学家们发明了恶名昭彰的落叶剂‘橙剂’。
那种东西通过飞机喷洒后,能够有效杀死所有植物,而当藏在森林中的游击队接触这种有毒成份是四氯双苯二恶英的毒剂之后,人也会在将来的日子里生不如死。
而亚力克发明的新除草剂,效果大概比橙剂还提升了几万倍,同时对人类没有明显的副作用。
只是,除草剂本该是除草的,你把其他的树木和花都无差别地杀死,明显是失败了......
而且自从发明了那种化合物的那一天开始,亚力克就开始出现各种幻觉,他发现路边的花草树木都在和他说话,劝说他不要杀死它们,甚至在他做饭的时候,案板上的西红柿还会发出濒死时的尖叫。
他那时候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根本不知道万物之绿是什么玩意,他觉得自己是因为疲劳过度而产生了精神疾病。
于是他去大城市里找专家帮他看病,开了各种的药片,回家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倒。
可惜那些药没什么卵用,甚至他吃了药之后觉得病情更严重了,因为家里的木质家具都活了过来,非要跟他谈个条件,让他销毁那些除草剂样本和资料,万物之绿愿意给他提供一份更‘稳定优厚’的工作。
被家里的沙发绑架后,他只能答应了这些‘幻象’的条件,更何况他自己也觉得这个产品是失败了,于是第二天就去找公司老板摊牌,打算销毁目前的所有科研产物,然后重新再来。
偏偏,他的老板可是祖籍哥谭的人才,人家早就看上他的发明了。
“卖除草剂一年才能赚几个钱啊?投入的研发成本你一句话就血本无归了?所以,公司不做除草剂生意啦,把这些化学药品换个包装,我们改做生化武器!”
是的,老板打算把这些产品批量生产,然后推向国际市场,交给中东那些热情的大胡子或者非洲的黑叔叔们,换一些人人都爱的钻石或者黄金。
亚力克并不想和国际恐怖份子合作,所以他装作顺从,暗中带着样品和资料偷偷跑路了。
结果他一个科学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又不懂逃亡和隐蔽,前脚刚出门,后脚就被老板发现了,派出了手下的保镖们去追回那些东西。
亚历克路上开着车还给FBI打电话呢,举报老板的同时,还通过电邮附上了一部分的科研结果证实自己,结果那些保镖追了过来,双方在森林和沼泽地里展开飙车。
开车从没有超过速的他怎么可能是职业打手的对手?两车并行被对方用车头别了一下后,他慌乱中狂打方向盘,脚底死死踩着油门,连人带车全都沉进一片沼泽里去了。
连带着他发明的除草剂样品和配方,都变成了一朵水花。
众所周知,彻底陷入沼泽的人是没法救的,保镖只能悻悻而归,被老板一顿痛骂。
而沉底后溺死的亚力克,却无意中达成了万物之绿的交易条件。
他生前吃的那些精神类药物,无意中和车祸中破碎的除草剂发生了特殊反应,在万物之绿的帮助下,他重新以沼泽怪物的身份重生了。
这大概就是沼泽怪物身上发生的事情,各个平行宇宙的故事大同小异。
而在明面上的‘亚力克’死亡后,之前接到检举的FBI自然也派出了人调查这件事,说好的线人不见了,对方手里还有生化武器,这怎么能不调查?
所以他们派出了一支队伍,而艾比·阿凯恩就是其中的一位新丁。
“他的情况怎么样?”
“还死不了,只不过精神上好像出了些问题,他陷在自己的幻想中出不来了。【本章节首发、爱、有、声、小说网,请记住网址】”
“让哈莉帮忙看看?”
“最好不要,和你不同,我不相信她。”
苏明走到了达米安身边,两人之间的对话都压低了声音,四只眼睛都看着脸色木然苍白的蝙蝠侠。
和猫女比起来,他更像是死人。
不过现在这样的效果,就是苏明想要的,他现在只要先让蝙蝠侠恢复意识,然后等着剧本演完就行了。
小丑想死在蝙蝠侠手上,可是蝙蝠不肯杀他,但狂笑在对他步步紧逼,如果不想输的话,他则只能退一步。
是的,精彩的剧目总会有人喊返场,苏明还需要小丑再发挥一些作用。
但这么多人在这里不行,他需要在小丑返场的时候,拖住狂笑和毁灭军团,把不可控的因素控制到最低。
“我看还是让阿尔弗雷德来试试,我听说过亲人唤醒植物人的故事,几十年如一日在床边拉着手说话什么的。”
对于丧钟的建议,达米安报以怀疑态度,那根本没有科学依据,凭借的是运气和玄学。
更多时候,则是医生给于患者家属们的希望,一个坚持活下去的心理寄托。
他达米安还没有脆弱到那种程度,需要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可能性上,与其那样,不如自己想想办法怎么把目前地球的危机应对掉。
他摇摇头“我试过了,我拉着他的手和他说了不少话,但是他没有任何反应,虽然睁着眼,但是和外界切断了联系。”
“还是让管家先生来吧,孩子你不太合适。”苏明摸摸他的脑袋,露出苦涩的笑容,双眼无神地看着蝙蝠侠
达米安眯起了眼睛“你知道什么?”
“我没有,别胡说,不知道。”丧钟震了一下,连忙不断摇头转身离开,他的背影好像有些慌张,走向了一旁坐在桌子上的哈莉和毒藤。
达米安静静站在原地,捏着自己的下巴,自己的身世果然
既然如此,就让阿福试试,一会就知道结论了。
哈莉和艾薇正在排排坐吃果果,一棵藤蔓从坚硬的石质地面破土而出,上面还挂着几个红色的果子,哈莉吃得胸前都是汁水,脸也像花猫一样。
见到丧钟靠近,她很大方地摘下一颗果子给他,艾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纽约的房子可是她和哈莉的‘爱巢’,就是这个男人非要住进来,打扰了她们的二人世界。
要不是现在还指望他想办法拯救世界,她肯定要找机会把他赶走。
这个人太危险了,哈莉对于思路广阔的人从来没有什么抵抗力,表现得越聪明或者混乱,她越是着迷。
“吃吗?可甜了。”
“不,谢谢,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准备。”
“要找东西吗?我对这里熟得很,以前经常来。”
“你会开机甲吗?”
“哈?”
哈莉坐在桌面上晃荡着两条小腿,但是丧钟的话题突然又拐向了另一个方向,让她一时间都有些愣住了。
不过随即,她露出大大的笑容,没有理会不远处戴安娜投过来的诡异眼神,她直接跳到了丧钟身上。
“好人,你是说要给我新玩具吗?”
苏明把她从身上撕下来放回桌面上“如果情况允许,我想向老管家借一台外骨骼战甲给你,反正蝙蝠侠有十多套战甲呢,他又不穿。”
哈莉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病床上看天发呆的蝙蝠侠,笑容渐渐变得灿烂“我想他以后可能要告别战甲了”
“别这么说,我相信蝙蝠侠还是有救的。”苏明呲了一下牙,示意她小点声。
“噗嗤,那好吧,就听你的好了。”哈莉舔舔嘴唇,挤眉弄眼地笑道“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战甲这种东西都是由小计算机辅助操控的,只要脑子动得够快,我们谁都能穿那个打仗。”
苏明点点头,活动了一下下巴“等着,这次还用不着,有机会总会给你弄一身的。”
“那你要记得答应了我,我就闭着眼睛等礼物放到床头了哦?”
哈莉伸手摸了摸苏明胸口的花,但是那玫瑰突然长出一片叶子来打了她一下。哈莉顿时露出了惊奇的表情,她居然被花打了?
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刻是什么?
对于布鲁斯来说,就是人生有记忆起的第一件事。
当时他只有四岁,那是一个温暖的夏夜,他正在门外向韦恩大宅跑去,那时已超过了他被规定的上床时间。
托马斯,玛莎,还有阿尔弗雷德手拉手拦在他和大宅之间,他们在玩游戏。
布鲁斯的目标就是突破他们的封锁,冲进屋子里,所以他不断助跑,改变角度,竭尽全力地冲击他们的胳膊,但每次都会被拦下。
他们把他留在那里,这样大家就能玩得更久一些。
他还记得托马斯有力的臂膀,玛莎漂亮的珍珠项链,阿尔弗雷德年轻的脸。
他们把他抱在中间,一起感受着温暖的晚风吹过田野,吹动每个人的笑脸。
布鲁斯就是通过这些来让自己忘记,忘记在门扉的另一边,自己在空无一人的黑暗建筑中是多么孤单。
那是属于蝙蝠的形状。
他不再去想蝙蝠,而是将记忆投向另一个方面,他记忆着草坪刚刚被修剪过的气息,鲜红的夕阳像是眼睛一样透过树叶在偷看。
但他记得最清楚的,还是他们将他拉回身边的力量。
以及他们每个人的笑声,他们都像是疯了一样大笑,而哥谭,这座城市正在越来越暗
是了,回忆游戏也到此为止了,布鲁斯终究只是属于回忆,而空屋中的图腾才是真实的他。
他钻出了父母的怀抱,绕过了阿福的阻拦,他冲向漆黑门扉中展翅的怪物。
蝙蝠抱住了他,噬咬并且和他融为一体,他感受到了痛苦和恐惧,而他将成为它们。
哥谭需要蝙蝠侠,而他就是蝙蝠侠!
“布鲁斯少爷?”
他的眼神有了焦点,第一时间认出了自己现在的位置,正是蝙蝠洞的最终机器旁边,而阿福正拉着他的手,是他的声音把蝙蝠侠拉回了现实。
“几点了?”
他捂着腹部坐起身来,尽管有最终机器的补救,那里还是难以避免地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疤。
阿福大大地松了口气,外伤终究是小事,难点还是在于笑气和精神问题,但是见到布鲁斯回到往日的样子,应该是没问题了。
他松开手掏出怀表看了看,一如既往地吐槽“今天你回家的时间比平时更早一些,我还没有来得及做早饭。”
蝙蝠侠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围观,而是只穿着短裤径直走向一旁的岩壁,验证掌纹后重新取出一套制服套在身上。
“给他们叫外卖,做我们两人份的就够了。”
阿福微微摇头,随后鞠躬离开,露出了他身后的达米安。
达米安复杂地看了蝙蝠侠一眼,果然,丧钟说的是对的,他确实是不同的。
不过与其说是不同,不如说他和布鲁斯韦恩无关。
他之前也拉着蝙蝠侠的手叫过他,无论是蝙蝠侠还是父亲都叫过,蝙蝠侠一动不动地发呆。
结果呢?刚换成老管家还没有十来秒,床上的植物人就康复了?什么事都没了不说,还打算出去执行任务?
最过份的就是连自己的早饭都没份,这岂不是说明自己不是亲生的
其实只是蝙蝠侠没注意到他罢了,刚从精神错乱中回来,他连丧钟都没看到,怎么可能注意到只有一米三的达米安?
而等到他穿好蝙蝠制服转过身来的时候,达米安已经转身走开了。
“少年泰坦,集合!”他根本没有给蝙蝠侠说话的机会,径直来到了苏明的身边“送我们离开这里,看起来有些人总是多余的。”
“别难过,这样吧,我送你们去波塞冬尼斯新修的游乐场玩?我和巴里造的。”苏明摸摸他的脑袋,同时以询问的目光看着亚瑟,海王也很大方地点头。
反正蝙蝠侠的儿子,绿箭的妹妹,巴里的外甥,这些都不是外人,想玩就去吧,他们队友的身份审核也免了。
达米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摘下了自己的面罩,朝苏明挤了个笑脸“可以,我听你的。”
“波塞冬尼斯游乐园。”苏明打开了传送门,那蠕动着的腔隙再次出现在面前“对了,顺便把哈莉和艾薇带着,接下来是正联的时间了。”
听到游乐园,哈莉早就急不可耐了,心里的小天平一边是打狂笑,另一边是玩,那天平瞬间失去平衡,去游乐园的那边把地面砸了个大坑。
“走喽~亚特兰蒂斯是不用钱的,对吧?”
她一边推着艾薇往传送门里挤,一边扭头问亚瑟这个问题,游乐园当然好,但免费的游乐园就更好了。
现在她可是规矩人,要是非得在游乐园杀出一条血路才能离开总是有些不好意思。
亚瑟捂着眼睛不断点头,他实在应付不来这种疯女人,还是媚拉好,虽然脾气倔了一些,可至少是个正常人。
传送门关闭,蝙蝠洞里只剩下了神奇女侠,海王,绿箭,丧钟,以及蝙蝠侠。
蝙蝠侠没有参与众人的讨论,他已经坐到了兄弟眼之前去查询自己在意的东西了,那双戴着手套的手都舞出了残影,种种信息从屏幕上流过,被他和脑中的情报一一对照。
片刻之后,他停下手转过身来,看向或站或坐的几人。
“我知道狂笑之蝠的计划了,准备开始反制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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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这么看着?”波波抬起头看向丧钟,却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心思来:“我是说,就看着女士们和怪物打斗,我们却在这湖对岸旁观?”
他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勇敢,那就是嘴上说个没完,脚下却纹丝不动。
说到底,他还是希望丧钟去湖心岛上帮忙,而不是他自己过去。一个聪明人总要对自己的战斗力做到心里有数,可以见义勇为,但要避免壮烈牺牲。
要知道戴安娜可是在腐国里被这些野狗一样的怪物纠缠了一周时间,那可是神奇女侠,能缠住她的怪物那是一般货色么?
别看小戴和丧钟杀它们的时候跟杀鸡一样容易,灯戒一出更是势如破竹,但波波很清醒,要是自己上的话,跟怪物单挑恐怕连三招都顶不住,更别说它们几乎无穷无尽地从黑泥中涌出。
腐国是所有将死者们的梦,而黑泥是思维的沉淀,充斥着各种邪恶的念头以及恐怖的回忆,这些诞生于泥中的恶兽,和诞生于地狱烈焰中的恶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苏明瞄了一眼猩猩侦探,晃了晃手里的灯戒:“我可是一直在忙着呢,要不是具现物挡住了兽潮,你觉得现在你能安稳地和我说话?”
确实是这样,从黑泥中涌出的怪物,有九成涌向了丧钟这边,被阻拦在通道前。
只有一成冲上了湖对岸的桥,向着戴安娜把守的桥头涌去。
黑泥中的湖心小岛高于湖面不少,四周非常陡峭,这些用四肢奔跑的野兽明显上不去,而那腐肉和枯骨堆出的桥或栈道,成了它们唯一的路。
波波叹了口气,原本大家可以都去湖心岛上的,关键是哈莉不愿意过去,她现在正在一旁拄着大锤子,手拿小镜子涂脂抹粉。
眼妆有点花了,顺便补个口红总没问题吧?
“哈莉,你为什么不愿意去湖心岛上呢?小扎和小戴不都是你的朋友吗?”猩猩这样问道。
双马尾的女孩对着镜子描眼线,随口答道:“首先,那边太脏了,你看那颗大心脏,就像是喷泉一样不断喷洒黑水,要是破坏了我的发质怎么办?”
“其次,那座桥只有一人多宽,戴安娜堵在湖心岛的桥头万夫莫开,我过去连站的位置都没有,你没看小扎都被挡得死死的没法使用魔法了吗?”
“最后,我是动物保护主义者。”
波波只是问了一句,她就像是机枪一样说了一大堆,总体意思就是不过去。
大家都是好姐妹这没错,但为什么不是扎坦娜过来呢?
猩猩侦探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表示自己也是动物:“你是动物保护主义者?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你每次都要虐待我,把我像该死的毛绒玩偶一样揉来揉去。”
哈莉大笑,朝着波波眨眨眼睛,继续化妆:“我就喜欢你气急败坏的样子,但是抱歉,我的保护欲只限于猫猫和狗狗,除非你现在喵喵叫证明自己的身份,要不然我不会帮你去打那些可爱狗狗的哦。”
如果这还看不出来是骗局,波波就不用混了,一旦他真的学猫叫,估计就会被哈莉录成手机铃声,变成黑历史。
还有,眼前这些浑身都黏糊糊,比小牛犊还大,能把小猩猩直接吞下去都不用吐骨头的狗......哪里可爱了?
心好累啊,跟丧钟和哈莉一起行动就有这个坏处,这两人的行为都难以捉摸,有时候气人的要命,偏偏无可奈何。
“嘶......呋!”
波波深深抽了一口烟,把心中的闷气从鼻孔中喷出,无力地靠在了丧钟的腿部装甲上。
苏明其实在等待,他如果想要过去,那自然有的是办法。
但再往深处想一想,如今大家在明颠倒人在暗,自己要是过去了,反而可能是把危险带给了她们。
现在这个距离正好,不管哪边出现了变动,另一队人都能及时援助,可如果所有人再掉进更深层的梦境,难不成要指望康斯坦丁想办法支援?
对于腐国这个特殊的存在,苏明了解有限,但知道它类似于梦之国,那么很多问题都可以触类旁通。
目前这种情况,自己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敌人兵力,维持住了战场均势,对方如果要有所举动,就必然需要赶在康斯坦丁完成任务归来之前。
渣康背后可是天堂与地狱的博弈,不是苏明看不起颠倒人,但那家伙想要和上帝或者路西法扳手腕的话,明显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有一个疑问一直缠绕在苏明脑中。
假如颠倒人背叛了,那它应该有各种机会对自己下手,可现在的表现太平静了,没有它手下的‘异类’出现,巫术的体系也在照常运行。
要知道它只要告诉所有巫士,和它一起对抗丧钟就能获得‘施法代价折扣’,不加入的立刻还债,那苏明下一秒就会变成巫士公敌。
这么明显的一步棋它没有走,这玩的是什么?
“耐心些,波波,你总要给对手落子的机会不是么?”苏明把金色的弯刀插入地面,空手从腰包中翻出一瓶酒来,拿瓶子蹭了蹭猩猩的黑脸让他拿着:“我现在感觉到幕后和我们对抗的人好像不是颠倒人,而是某个疯掉的蝙蝠侠,所以一定不要急躁,他会在暗中窥视你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疏漏,然后用它弄死你。”
波波喘匀了气,接过酒喝了一口,缓缓点头:“狂笑之蝠那个变态疯子最好不要落在我手里,我为吉姆报仇的手段,肯定残忍到你们人类都看不下去。”
“噗!”
正在涂口红的哈莉没有忍住笑出声来,小手一抖,画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就在两人一猩快乐玩耍的时候,扎坦娜却一点也不轻松,她一直绕着巨大的藤蔓转圈,一副急切的模样。
战斗中的时候还感觉不到什么,可是现在戴安娜接管了战线,她自己闲下来了,这人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约翰,你TM怎么还不回来?”她又是搓手又是跺脚的,嘴里喃喃自语。
她知道康斯坦丁利用死亡之藤的通灵特性进入了更深层的梦境,但是梦中会遇到什么,她则完全想象不到。
会不会有难以应付的危险?会不会他遇到了难题?会不会旧病复发失去行动能力?
全是未知数,而未知最让人恐惧。
扎坦娜扭头看了看,神奇女侠那边的战线很稳固,所以她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准备自己也吃点藤蔓叶子,去找康斯坦丁。
“小戴,我......”
就在她把小手伸向死亡之藤,并且扭头对身后的戴安娜说话时,一旁的小湖中突然射出了一道漆黑能量,诡异地穿过了她的法术护盾,命中了她的身体。
她顿时就察觉到了不好,然而那黑色的水流像是活过来一样,顺着她的七窍流了进去,尤其是嘴里的粘稠液体,就像是牢固的皮带一样,死死卡住了她的舌头,甚至让她无法念出咒语。
种种黑暗的幻象,不受控制的悲观想法,一股脑地涌向了她的脑海,并且五脏六腑也同时全都产生了剧痛!
湖水沸腾了起来,这些黏浆翻滚着将一个人影顶出了水面,直到和湖心岛平齐的高度,对方轻轻迈出一步来到岛上,用促狭的语气说道:
“你是乔瓦尼·扎坦拉的孩子,我认识你。”
登场效果是不错的,黑水翻滚间一个冒出一个大光头什么的,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倒是显得挺惊悚的。
不过他的台词还没有说完,迎面而来的就是丧钟的一刀。
苏明一直都觉得湖心小岛不太对劲,因为那位置太正点了,怎么看都是个陷阱。
现在扎坦娜踩雷了,引出了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那自己先把这颗棋子吃掉,接下来再看会不会引发什么连锁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光头踩上小岛的一瞬间,苏明就让绞杀抓着猩猩和波波飞到了岛上,他自己则用弑神者砍出了巫士绝对无法闪避的一击。
武器入肉的感觉很奇怪,并不像是在切割人类的身体,更像是砍断了什么腐朽的木材,甚至还能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敌人的脑袋高高飞上了天空,那严重腐烂的双眼还盯着丧钟的位置,随后脑袋伴随着无头的尸体一起掉进了湖水里。
“快看看小扎的情况!”
戴安娜一边顶着桥上涌来的怪物,一边向波波求助。
扎坦娜之前和她说话时她没有注意,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一步,偏偏现在还腾不出手来,那些哈莉口中的可爱狗狗们死死缠着神奇女侠。
有些魔法是很难防御的,比如巫毒术或者诅咒,对方甚至不需要看到你的人,只要有一些关联的物品,就能给没有专业防备的人下咒。
一根头发也好,心爱的玩具也行,这些东西一旦落入邪恶巫士的手中,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往往就会很恐怖。
康斯坦丁以往做的驱邪生意中有很多就是处理这种情况,毕竟天天想要遇到恶魔作祟并不容易,多数时候,坏事都是人在搞鬼。
不用神奇女侠嘱咐,波波就已经蹲下检查倒地的扎坦娜,此时女巫不光是翻着白眼,而且七窍中都有源源不断地黑水流出。
“她的灵魂被困在腐国的噩梦中了!我们必须立刻找到东西为她解咒!”波波虽然不是巫士,但见识还是有的,现在需要的一种特殊的魔法闹钟。
哈莉也凑热闹一样蹲了下来,伸出手指蘸了一点小扎眼角的黑水,送到自己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脸沉重地摇摇头。
“完了,小扎变得和那些怪物一样臭啦!”
“她一时半会死不了,我们至少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苏明看着涟漪渐渐平复的水面,头也不回地命令绞杀进入扎坦娜的身体去探查情况。
“嘤。”
绞杀传回了信息,那道黑光不知道是什么咒语的攻击手段,但不管是什么,它对于肉体的伤害只是附带性质的,黑水对小扎内脏的腐蚀并不快,它主要针对的目标还是她的精神。
共生体能解决很多微观层面上的东西,但唯独灵魂和精神方面的问题除外。
它如今能做的就是钻进她的身体,变成一张张薄膜,把她的重要器官和体内黑水隔绝开来,同时充当起搏器和呼吸机的作用。只要用固定的频率去挤压心脏和肺部就行了,基本能力而已,宿主的脑海中有现成的急救方法大全。
就是如今的场面看起来不太好看,丧钟背后伸出了一根黑色的粗管子,塞进小扎的嘴里什么的。
但现在是救人,美观的问题就先别想了。
苏明抬了一下下巴继续说道:“哈莉拿起武器,保护好波波,那个怪人还没有死,我能感觉到水下有东西存在。”
“哦!”哈莉配合地举起了锤子,像是随时准备敲下去一样双手举高高,脑袋左顾右盼地警惕着:“不过你想点办法,把他逼出来怎么样?”
“正有此意。”
苏明发出了一声轻笑,像这种死水小湖,总体量有限,想要处理起来办法多得是。
可以用宇宙能量或者各种热武器去蒸发它,可以用灯戒具现出大网丢下去捞东西,当然,这些都比不上下毒更快。
只见他在腰包里摸了摸,取出一个烧瓶来,里面是金灿灿的不明液体。像是打鸡蛋一样用刀背敲掉了瓶口,他随后就把那玩意整个丢进了湖水里。
几乎就在下一秒,就能看到那漆黑如墨的水面上泛起了一缕金线,而这金线又像是会自我繁殖一样快速扩张,散发出耀眼夺目的金光来。
几个呼吸之后,就有半边的湖水变成了金色。
假如此时从高处向下看的话,就会发现圆形的小湖变得像是太极图一样旋转个不停。
金黄色的液体在追着黑色的黏浆穷追猛打,并且不断地同化着它们,就连腐国之心都停止了运转,天上的黑雨也因此停歇。
“你倒下去的是什么?”波波的黑脸上挂满了费解,露出了黑猩猩问号的表情。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古怪的魔法药水,要知道这些黑泥虽然看似是水,但实际上只是腐国这个特殊梦境中的精神和思想具现物,它具有水的性质,却不完全是水或者泥。
丧钟倒下去的东西,居然在精神层面上压倒了众多将死之人的幻梦,是什么玩意这么恐怖?
苏明看着下方的两种液体绕着小岛玩起‘二人转’,让绞杀摸了跟烟给自己点上,就着小小的黑豆芽触手抽了一口,淡然道:
“真仙子的血液,如果你要问真仙子是什么,我只能告诉你它们是上古之神的眷族,任何触碰到它们血液的生物都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思维不能彼此相连,满脑子都是对血肉的渴望。恰好,我们就是血肉,如果水里的那个光头佬接触了血,他肯定忍不住会出来咬我们。”
“如果他不想被变成没有理智的疯子,就必须逃离水下对么?”猩猩早就学会抢答了,丧钟给出一点提示,他就能够举一反三。
丧钟举起夹着烟的手,向波波展示了一下另外五枚灯戒:
“你说过,我们这是在一种类似梦境的空间中战斗,那么单纯的物理或者能量攻击的效果都不大,只有影响人的精神才是王道,恰好,灯戒就是情绪的力量。”
“你怎么身上会有那种东西?简直就像是恐怖份子随时准备发动生化袭击一样。”
波波眨眨眼睛,总觉得这种东西有点危险。
闻言后的苏明耸耸肩,黑黄色面具从他皮肤下流出并固化,红色目镜骤然亮起,那阴森沙哑的声音回应道:
“因为我是...丧钟!”
听到了蝙蝠侠式的标准答案,猩猩的双眼顿时就变成了死鱼模样,不想说就不说呗,干嘛这会儿还要讲冷笑话啊?
几秒之后,在黑色的粘液被逼到湖泊的角落,再也没有更多的怪物能走出水面时,那个脑袋上腐烂长出蘑菇的光头佬,还是迫不得已地从水里钻出来了。
“水性不错啊,半死不活不用呼吸就是方便哈?”苏明抬手就是灯戒射线,强劲又源源不断的黄光将对方死死顶在了一处墙壁上,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但我猜颠倒人也想不到,我同样掌握了精神攻击的手段不是么?尽管是通过外物。”
“这和我们说好的是有点不一样,该死的倒吊怪物情报落后了,它说你会用蘑菇的,呵。”
光头男人摇头晃脑地挣扎着,却显得并不是那么认真。
作为腐朽之黑的代言人,他在腐国中死不掉,各种杂七杂八的情绪尽管能够影响到他,就像是在往他脑子里塞大便一样,但那也只是有点难受而已,不算什么伤害。
丧钟携带的恐惧情绪很厉害,黄光是当前所有颜色中最强盛的一个,感觉就像是脚下那金色的池水都被它所吸引,为它提供着力量。
小光头甚至觉得自己早已停跳的心脏颤抖了两下,这是以前作为人类时留下的本能。
“我认出他了,他是安东·阿凯恩,腐朽之黑的代言人之一,艾比的叔叔,我以为他早就死透了。”
波波躲到了哈莉背后,看起来有点猥琐,大声喊道: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看起来像是只龅牙食尸鬼,现在,他可能是去做过整容了,看起来就像是没有丁丁的莱克斯·卢瑟!”
猩猩的说法是对的,这个名叫安东的家伙全身都是腐尸的灰色,两腿之间更是空荡荡的一片,身上只有后背上披着一块破兽皮当作斗篷。
苏明见过了各种变态,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只穿斗篷出门的。
“啊!说得好,你这猴子!之前的日子里有那么多的生物走进了腐国,他们就是腐烂棋盘上淘汰的棋子,为我提供了无尽的力量,现在,这才是我的完全体!”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被丧钟折磨着,又被黑猩猩嘲讽,他却像是听到了夸奖一样,大笑了起来。
“是黑猩猩,不是猴子,你个蠢货。”波波从哈莉腿后面跳了出来,指手画脚地骂道:“你违背了生命议会的协议,腐国应该由艾比来掌管!你今天死定了!”
“我的小侄女?呵呵,我想你是误会了一件事情......”
安东的身体猛然炸开,变成了一窝嗡嗡响的苍蝇,逃脱了丧钟的控制,并且于不远处的空中悬浮着。
这并不是苍蝇,而是代表着‘腐朽’的概念具现物,恰好选择了这种恶心昆虫作为外形而已。真正的苍蝇归众生之红管理,它们是传播疾病和瘟疫的媒介,延伸义层面上也能被腐朽之黑所使用。
脱离了控制的安东谈性很浓,可能是他认为自己不会死,所以有持无恐。
那些密密麻麻的苍蝇在半空中构成了一张大脸,在下方水面散发的金光映衬下开口了:
“阿凯恩家族的人无法选择命运,是我们被命运选择!我的小侄女,天赋异禀,充满力量,她出生三周的时候就杀死了她母亲,就因为她在妈妈的脑海里感受到了死亡这个概念,她想要和死亡玩耍。在那之后,家族养育了她,但她最终辜负了我,辜负了腐朽之黑......”
波波的眉头皱了起来,猩猩眉骨很高,所以皱眉的动作十分明显。
“所以?”
“所以腐朽之黑厌倦了她对于力量的挥霍无度,厌恶她和万物之绿的结合,所以,腐朽的意志再次低语了我的名字!而我则从濒死者的梦中归来!”
说出这话的时候,别提那张脸有多得瑟了,有些苍蝇甚至都激动得在半空中产卵。
苏明算是听明白了,在之前的那些大事件中,有些认识安东的人也死去了,在将死之时看‘生前走马灯’的时候想起了他的存在,于是腐朽之黑抓住了这个机会,在腐国之中重塑了安东的存在。
他不算是活着,但也不算死者,只是作为代言人永存。
只要世界上还有腐朽的食物,只要生物链还在运转,背靠腐朽之黑的他就很难被消灭,除非......
丧钟有了个计划,但现在可以再趁机多掏点情报。
自己的队友,那是越不爱说话越好,爱说话的则最好是精神病人。
但敌人嘛,那自然是越喜欢聊天的越好,能从他们嘴里获取情报,这是比搜刮尸体获得好处更多的行为。
毕竟从安东这‘身无长物’的外貌就能看出来,那是一点油水都没有,脑子里八成也是一滩烂泥,不能被绞杀读取。
如果想要从他这里获取情报,自然只能用对话的手段。
波波聪明的地方就在这里,他故意表现出狗仗人势的模样来,藏在丧钟和哈莉背后用语言刺激安东,随后又显得大惊小怪,就是为了让敌人轻视他,满足对方的自大心理。
这只猩猩的聪明是很出名的,动物界最好的侦探嘛,是个巫士就知道。
他表现得惊讶和恐惧,就会让安东觉得‘我好牛啤,连波波都什么也没猜到’,从而在思维上出现偏差。
这是心理战术,安东以为波波在第一层,其实人家猩猩一开始就在第五层。
而有些人一旦心态膨胀,那就像是喝了假酒一样,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现在,波波只是装作一脸惊讶地问了几句话,安东不就把自己是怎么复活的,如今腐朽之黑的态度,艾比的状态等等关键情报全吐出来了么......
自然,同为心理学专家的哈莉虽然一直什么都没说,还在那里抱着扎坦娜吹泡泡糖,可她心里也清楚得很。
只有戴安娜十分不淡定,她一副立刻就要把安东当场砍死的模样,手指在火神剑柄上攥得都缺血变色了。
得益于丧钟的金色药水,虽然她听不懂那是什么,但此时已经没有更多的怪物涌来了,她跳起来冲向了苍蝇群,狠狠地挥出了盾牌发动盾击。
用利器去砍苍蝇肯定不行,她觉得用盾牌也许能把这些虫子全部拍死,就像苍蝇拍一样。
她确实打中了那些虫子,她的速度能够支持她完成这样的战斗选择,只不过,被拍在盾牌上的那些苍蝇并没有现出原形什么的,而是变成了灰色的粉末,随着她掀起的狂风飘出了好远一截。
这些黑粉在半空中重构了安东的身体,光头佬单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哧哧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没用的,神奇女侠,你们杀不死我,至少在这里不可能,我是腐朽行者!我是腐国它沸腾腐烂的一部分,我就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