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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卡斯,我想在这里弄一个长镜头,从走廊的这边,一直到护士台,做一个下潜的镜头,你来解决排轨的问题,然后色彩方面我要偏冷一点的色调,等一会回公司咱们去试镜头,至于和医院协商的问题,霍普金斯先生你来负责好吗?”

    这个地点会拍一个很重要的镜头,于是今天米奇带上摄影师兼艺术指导卢卡斯,和院线出品投资方派下来制片人一块外出勘景,当然《往生》的每一个镜头都很重要,所以他们要跑的景真不少,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六个了。

    卢卡斯点点头没有回答,环视着医院的环境,用心记住每一处细节,并且做好了笔记,直到米奇的手机响了,才把笔帽夹在笔记本封面上,捏着眼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喂陆泽,你那边面试的怎么样?三个了?进度不错,都是什么角色?好的我知道了,下午不是说卡米亚会来吗?刚才已经打电话通知下飞机了?好,那我这就回去。”

    右手打了个响指,米奇思考一会,把手机相机打开,找到走廊的拐角处蹲下,前后拍了好几张照片后,才笑着对霍普金斯提了一嘴。

    “许古拉小姐快到了,咱们该回去了,明后天再跑十四个景就全搞定!走了卢卡斯,今天的主角再有半个小时就该到了。”

    ……

    “史密斯先生,非常感谢您对于《往生》剧组的大力支持,选角周期在一周左右,选上与否,我们都会以电子邮件的形式通知你,感谢您的到来,麻烦出门时帮我叫下一位。”

    国外的演员都很厉害吗?在今日之前,陆泽或许会点头,毕竟之前看过那么多进口的优秀作品,其中顶尖演员的演技带给人的震撼,难免会让人留下一个国外演员产业底蕴很深的虚假印象。

    但实际接触过之后陆泽才发现,演技出色的人不少,但混迹在下层的菜鸟更多,首先说说值得肯定的一面。

    这边的特约演员的普遍实力是要高于国内同阶段特型的,由于体系和演员制度更加完善,任何一家剧组选角所考量的不仅仅是这个演员和角色的外形像不像,还需要考虑演员有那一方面的特长使人物与角色更加贴合,其次演员工会也会把简历发给剧组,把他从头到尾所参演的所有作品全都告知清楚。

    这样一来演员不仅要维持自己身体条件符合剧组特型角色的要求,还要对演技和特殊技能不断加强,使演员有实力继续向上攀爬,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一线明星能够从特型演员群体走出来。

    而国内则是把特型演员和真正的演员划分的太明白了,特型就该干特型的事儿,没啥大要求,正是因为你是特型,所以人家也不太挑,只要外在条件过关,有些表演功底即可。

    就像陆泽之前在横店时那样,导演感觉行就上,不愁找不到活儿,要求少,拍的就快,好处是饿不死,坏处是这辈子基本也就是特型了,在往上,所有的阶级都被学院派牢牢的把控着,不然为什么说陆泽的出现极为难得呢。

    所以你在仔细观察时会发现,国外上档次的片子里,即便是龙套演技也不会太差,他们有能力把一个镜头很少的角色吃下来。

    反观国内院线大片,其中的龙套多多少少会出现演技不过关的情况,尤其是老人和小孩,台词生硬,面部表情、肢体动作僵硬,在细节上败下阵来。

    这件事不怪剧组,也不怪演员,剧组差那点钱找个演技不尴尬的演员吗?真不差,但扒拉来,扒拉去,都是这个水平的特型,你没得挑。

    你也怪不到特型的头上去,因为当你成为特型的时候,你就注定会为这一部分适合你的角色而出现在荧幕中,你看得到你人生的天花板,没有丝毫上升空间。

    不是随便挑一个特型就是陆泽,如果注定成名无望,可他还是喜欢演戏,喜欢以此谋生,那他为什么还要去磨练自己的表演水平?有活做,能养家就可以了。

    所以陆泽也思考了很久,国内低层演员缺的是什么?后来他才意识到,国内缺少的,正是一个权威性,专业性,国家设立的全国性演员工会,以此来保证底层演员的权益,给予底层演员保护,为底层演员铺建的上升台阶。

    底层演员能看得到希望,可以被介绍给更多大剧组,自然会拼了命的增加自身实力,如此一来,哪怕私底下有些黑幕也无所谓,只要不是太过分,能把底层演员推出来几个,这就是值得肯定的。

    但话又说回来,目前真正能算得上演员及以上位置的人,都是学院派,他们有学校保护,有派系帮助,所以……华夏演员工会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

    说的有点跑题了,咱们再说说这帮国外这帮演员的缺点是什么,刚才所说的国外底层演员优点是指那些有上进心的底层演员,其他的底层演员……则没有那么多的上进心。

    这也是有意思的地方,由于剧组的精挑细选,造成了底层演员的就业困难,很大一部分演员靠演戏是不能满足温饱的,所以他们都会选择兼职。

    白领兼职演员,体育老师兼职演员,IT男兼职演员,甚至保洁大妈兼职演员都很常见,这种人演个路人或做个替身是可以的,也没想着靠这行大富大贵,就是在业余时间赚点零花钱而已。

    这样的菜鸟很多,而且喜欢碰运气,像米奇这种名气很大,但投资不多的电影,他们就想着自己可能会有机会,耽误了大量选角的时间。

    刚才劝走的那位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却试镜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叔角色,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为你一个小角色做长时间、高难度的显老妆?或者做特效?可能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无语的将这位史密斯先生的简历交还回去,陆泽还得忍着火气安慰他几句,不然他要是投诉演员工会的话,如果证据确凿,剧组可能会面临罚款,在习惯了国内选角之后,这种没有自知之明,非得过来浑水摸鱼的人都得好生伺候确实让人有些火大。

    “克沙,今天还有多少个?”

    “还有四十一位,老天爷,英国的演员还真不值钱……我奶奶都八十二岁了,来英国估计也能混个演员当当。”

    “职业演员太少,混子太多,没办法,哎,你看窗外,这么的大排场,你看米奇跑那两步道,像青楼小奴接客似的,这满脸褶子,咱们的大明星来咯。”

    两人亲眼目睹着收发室黑人小哥巴博推开院内大门,通常来说,就算米奇开车过来,巴博也只会开一扇,能进来就行。

    而现在却是两扇铁门都给推开了,两辆豪车驶入院内,卡米亚小姐身披白色皮草,身穿白色风衣,带着白色礼帽,下车时还需要小助理搀扶住她穿戴着白丝手套的纤纤玉手,四位膀大腰圆的西装壮汉下车,安静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是暂时借来撑场面的人,还是她长期雇佣的保镖,总之这略微复古的造型,加上这么大的排场,从细节上就彰显了名媛风范。

    跟人家一比,米奇这个小电影公司老板就跟个灰孙子似的,虽然二人有说有笑,但从视觉上看总感觉低人一头,毕竟人家穿金戴银的,而米奇却只穿着皮夹克、牛仔裤,脚上的马丁靴还沾上了开春化开的泥土,也就身后站着比保镖魁梧许多的卢卡斯能为他稍微找回一点颜面。

    “陆泽,我挺喜欢卡米亚的,我能下去看看吗?就一会,你就帮我顶一会!马上我就回来!你看行吗?”

    陆泽真没想到克沙还是卡米亚的粉丝,向陆泽提出请求时也没有扭捏,只是对于把工作扔下去追星这件事感觉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不行,又不是再也看不到了,过些日子还得一起共事呢,你着什么急,有的是时间看人家,你先把自己手上的工作处理好吧。”

    “真……不行?”

    “行!滚滚滚滚,我算是服了你了。”

    “谢了陆泽!我马上就回来!”

    陆泽实在受不了一个两米多高的壮汉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这跟他们欺负完的熊有什么区别?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把克沙撵走,最终……原本计划好的面试官四人只有陆泽一人留在“战场”。

    圆珠笔夹在中指与无名指间转动了一个笔花,手杵着下巴见窗外米奇陪着卡米亚进入公司内部,消失在陆泽的视线内,他才百无聊赖的喝了口水,敲门的试镜演员呼喊。

    “请进。”

    “……”



    不停书写的字迹渐渐变浅,最终留在纸上一抹白色的划痕,拧开笔头,将用完的笔芯扔进垃圾桶,抽屉中那盒笔芯已经用了一半,拿出一支新笔芯,打开包装,重新安装后,揪下笔尖上那一粒红色的封蜡。

    连接了本上白色的印记,笔尖上的圆珠不停滚动,带出一串串并不好看的英文字符,偶尔稍加停顿,思考过后又重新书写。

    《往生》的分镜工作已经进入了尾声,只剩下两幕镜头没有写完,鬼知道一个男主角为什么要把分镜工作往自己身上揽,他只能暗恨米奇这个懒虫以陆泽写分镜的能力比他出色为借口,把工作全都推到了陆泽的怀里。

    剧本理解能力太强,偶尔……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当然,米奇也不是把工作全推给陆泽,然后自己花天酒地,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比如拉投资、勘景之类的,不然陆泽肯定是要罢工的,现如今人手不够,也确实没有办法。

    直到这一幕写完,望向时钟已经指向了深夜一点,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将笔记本收好,归置到原位,陆泽抻了个懒腰,浑身的骨节响动后,带来一阵略带困倦的慵懒。

    手边的咖啡已经凉了,他起身走入厨房,倒掉咖啡后清洗了杯子,来到卫生间开闸泄洪后,刚准备回到房间睡觉,身后却传来了米奇的话语声。

    “准备睡了?”

    “嗯,你还不睡等什么呢?”

    “这不刚回来嘛,醒醒酒,今晚和投资人还有卡米亚一块吃的饭,叫你去,你还不去,今晚澳龙特别好吃,你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今晚没有和陆泽一起赴宴不是米奇开始排挤陆泽,纯粹是陆泽自己不想去,毕竟是投资人和导演的饭局,他完全没有必要去,至于卡米亚为什么去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别说废话了,喝杯温水,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三十多个演员要试镜,早点看完早点开工,我睡觉了。”

    “等等。”

    客厅的灯没有打开,这就是陆泽为什么没有看到米奇坐在沙发上的原因,陆泽本要推开卧室门的手停了下来,床头灯照射出昏黄的灯光,透过半开的门来到客厅,让漆黑的空间稍微多了一点色彩。

    廉价的一次性火机发出声响,火焰大概有五六厘米左右的高度,从下方照射着米奇的脸,这种非自然光的折射角度由于在自然光源中不存在,导致人的认知出现偏差,会产生焦虑和恐惧感,这种光源多出现在恐怖片中,也就是说米奇现在跟个鬼一样把烟卷点燃。

    燃烧的烟卷在吸气时红的发亮,等到烟卷彻底燃烧起来,他有条不紊的将伙计塞入软包香烟盒中,轻轻拍在桌上。

    “卡米亚签了,女主角定下了。”

    “片酬多少?”

    他是公司的股东,不单单是男主演,所以他有权过问女主角的合约,米奇也有义务告知他公司的财产流动去向,所以米奇才会挑选今晚的客厅,作为发生这件事的时间和地点。

    “三百万镑,不是欧元。”

    “也就是说……你把《效应》最后的盈利全都给了她?可是三百万够吗?我听说她的片酬是八百万刀起的。”

    从柏林回来之后,米奇首先搞定的就是《往生》的拍摄资金,由一家投资出品公司和一家院线与环球兄弟影业成为联合出品人,三方各出三百万镑投资本片。

    如今光卡米亚一人就分了总投资的三分之一,这个占比对于一个运转良性的剧组来说是绝对不合理的,但考虑的卡米亚的身价,能力,票房号召力等综合考量,所以陆泽并没有否定米奇的决定,只是怀疑米奇的给出的片酬除了三百万现金之外,还会有别的承诺保障。

    演员通常来说是不会降片酬的,就算是自己的好友也不可能,该多钱就给多钱,只能多,不能少,给少了会对演员之后其他的电影片酬造成影响,所以一个发展趋势向上的演员,他的片酬永远是朝上走的,除非是友情出演,不要钱,显得你俩关系好,这样可以。

    有没有降片酬的优秀演员?有,但是极个别的例子,比如剧组的经费紧张,而他本人又特别喜欢这部片子,才有可能自降片酬,当然,差额不能太大,不能本身一百万的片酬,结果十万就演了,那样他的价值就会出现泡沫,没人愿意当这种傻子,价格谈不到他的底线,那就是彻底的谈不拢。

    像卡米亚这种八百万刀、五百万镑起步的大腕,片酬下降这么多她能点头同意,绝对是不符合实际的。

    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头,把烟卷藏在掌心中抽了一口,他没说话,给自己倒了杯水,当潺潺水声停止,玻璃底水壶与桌面碰触后,米奇才缓缓的开口。

    “我给了百分之七的院线分成,投资方那边也同意了,这就是今晚为什么她会去这场饭局的原因,咱们主要聊的就是这个。”

    他言语中有些犹豫,实在是因为他跟陆泽签的那份合同与卡米亚的片酬相差实在太大,他只给了陆泽七十万欧和百分之三的票房分成。

    他不是把陆泽当成一个廉价的劳动力,也不是陆泽只值这么多,而是陆泽因为白拿了环球兄弟价值两百万的股份,也不好意思多要罢了,他也希望电影能得到更多的经费,把效果拍的更好。

    至于为什么不白演,米奇当然是不会同意的,友情出演大多是一个露脸的小角色,没听说过哪个男主角是白演的,也是为了陆泽的身价不泡沫化,以他现在在欧洲的知名度,七十万欧刚刚好。

    如今他说起来为什么尴尬,只是怕陆泽绝对他与卡米亚的片酬差距过大,导致心理不平衡而已,不说给出去的三百万经费,就说百分之七的院线分成,这也是导演这个档才会开出的价码。

    正常的大腕拿票房分成很正常,但一般只会在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左右,而导演则是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像罗伯特唐尼那种成为一整个系列电影支柱的演员另算。

    按道理说陆泽在欧洲的名气并不高,是分不到分成的,但米奇却觉得七十万欧拿的太少了,硬给陆泽了百分之三的分成,出于陆泽在柏林称帝,其他两位投资人并没有拒绝,但跟卡米亚一比……还是显得太寒酸了些,米奇真的很怕陆泽心里不舒服。

    但事实证明……米奇想多了,陆泽也清楚就他如今在欧洲的排面,跟卡米亚比确实有点自不量力的意思,打从米奇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并且认可了米奇给予卡米亚的片酬方案。

    “好,我支持。”

    “真的?”

    “都是为了公司,为了作品,好兄弟不说二话,别想太多,我先去睡了,晚安。”

    昏黄的灯光终究被卧室张开的大口吞掉,客厅内再次陷入了昏暗,高层见不到灯光,只有对面摩天大楼顶的绿色激光大灯在来回环绕着照射四面八方。

    烟蒂熄灭在烟灰缸中,米奇脱掉衬衫,只有一件白色背心约束着隆起的啤酒肚,以及上方略微羞耻的两点。

    滑动一下女儿芬妮的笑脸,将解锁手机,随意拍了张照片发了脸书,再次刷新页面时竟发现了自己与卡米亚今晚出席饭局后走出餐厅的合照,把手机扔在一边,心乱意乱的搓了搓脸,最终叹了口气举起水杯。

    “咕咚咕咚咕咚……”

    “……”



    三月十七日,早九点,小雨,环球影业会议室。

    三月七日选角工作全部完成,三月九日排幕与场地协商工作完成,同日,《往生》剧本分镜全部完成,今日,《往生》项目正式启动!

    会议室内坐满了人,原本米奇未到的情况下,气氛不该是这么压抑,而如今,人们相互没有交流,只是各自研读剧本,安静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带给人们压力的,正是长桌最前方座位上的女士,从她到场的那一刻开始,所有人都乖乖闭上了嘴巴,只有在她不注意的情况下,才敢偷偷瞟一眼她的身姿。

    白皙的手腕翻转过来,露出手腕处精致的手表,卡米亚看时间皱了下眉头,但并没有抱怨或起身离去,只不过在用汤匙搅拌着咖啡杯中还未融化的白砂糖,将目光重新投放在剧本之上。

    ……

    院落外,一辆蓝色的猛禽满是泥泞,在巴博推开大门的一瞬间,轰鸣着进入院内,见停车处停满了车辆,主驾驶位置上的人才点了点头。

    “早上好老板。”

    “早上好巴博。”

    四扇车门同时被推开,四个精壮的男人下了车,在皮靴踩在水坑上,溅起了一片水花,巴博快速把雨伞交给陆泽三人,单独给米奇打着伞,一行人进入公司内部。

    二楼会议室外,四位保镖见米奇一行人到来,对四人点点头,轻轻的拉开了会议室的大门,同样,坐在会议室内的演员也瞬间见到了身穿皮夹克和牛仔裤,下雨天还带着蛤蟆镜的米奇和身后的陆泽三人。

    当仁不让的坐在主位,目光环视一周,二十七个人,一个不少,米奇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把墨镜摘下随意的扔在桌面上,等到陆泽三人也找位置坐下后,拍了拍手,率先发言。

    “感谢各位在如此天气下依旧能准时到场,卡米亚小姐请问您可以不搅动你的咖啡了吗?现在我在说话,好的谢谢。”

    米奇摆起了架子,原本还需要捧着的卡米亚成了他杀的第一只鸡,他付钱了,卡米亚拿钱了,那卡米亚就是他手下的员工,现在正式开始工作,那这里的一切,他说了算。

    卡米亚也没有动怒,或许是这段时间养尊处优惯了,演员的觉悟一时间还没调整过来,如今听到米奇的训话,她才真正意识到她正式进组了,而非参加一个会议,作为一个从业二十余年的演员,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对米奇轻轻点头表达歉意,将咖啡全部倒进垃圾桶里。

    “首先,我知道各位的戏份有长有短,所以全部跟组是不可能的,这里是排戏的时间表,所有人都需要按照上面的时间履行自己的义务,哪天该你拍戏了,千万不要说我没有档期之类的话,否则违约金明明白白在合同上写着,大家别闹出什么矛盾。”

    一叠A4纸分发给在场的二十六个配角,至于卡米亚,她和陆泽一样,是要跟组跟到拍摄完成的。

    上面将每个人需要到剧组报到的大概日期标注的很清楚,当然,由于拍摄进度不能保证,日期会有调整,但基本不会超过一周,如此一来,所有的配角都没有说话,全都低头考虑着档期。

    “我期望过一段时间才会进组的先生们女士们可以认真的研究角色,不要把任务拖到最后,导致我看到你们的表演时不满意,拍摄今天下午就会开始,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布置现场了,所以今天有戏份的人要抓紧时间熟读剧本,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段时间,我希望大家能严于律己,别出现意外,导致我需要你的时候却找不到你的人,喜欢喝酒的朋友尤其要注意,好了,会议不长,希望大家不要介意,今日有戏份的人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五分钟不到的会议,网上就能告知的事情,却让一帮人顶着雨跑到利物浦郊区开会,这毫无疑问是在耍人,但所有人都没有一句怨言,该离开的人只是将那张A4纸叠好收起,对米奇说了再见,就匆忙的离开。

    这是下马威,谁都知道,但表面上他们不能表现出不满,因为大家都知道米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的就是这个掌控力,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刺头,敢跟米奇掰扯,至于背后会怎么骂米奇,米奇是无所谓的。

    等到没有戏份的人全部离开后,米奇没有说话,只是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廉价的打火机,目光直视所有人,过了好一会,才微微露出笑容说道。

    “出发,去片场。”

    ……

    第一幕是在一家餐厅内进行拍摄,一行演员各自开车组成一条长龙,依次路边,他们可以见到,餐厅内部有不少剧组的工作人员扛着大批的设备开始安装、调试,而他们自身,也吸引到了不少人的目光。

    “法克……”

    米奇正颠着手中的烟草,分给陆泽三人,余光突然瞄到街角站着一人,并有灯光闪烁,面色变的有些阴沉,低声咒骂了一句。

    英国的记者很厉害,这是全世界公认的,但这个厉害绝对不是褒义词,尤其是娱乐记者,他们得罪了很多人,所以很多人都恨他们。

    为了销量,或者说纯粹是为了钱,他们能做出很多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比如去拍去世名人的尸体,半夜偷进民宅拍摄艺人隐私,甚至是翻名人的垃圾桶,搞的有一阵子名人都不敢把隐私物品伴随垃圾丢进垃圾桶。

    对于他们的所作所为,和喜欢肆意造谣的态度,米奇丝毫不怀疑他们能做出偷拍电影剧情的事情来,所以目前对于米奇来说,最该考虑的,就是如何防范记者无孔不入的窥视,毕竟他和卡米亚,已经被这帮孙子盯上了。

    向米奇目光所视的方向望去,陆泽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点燃嘴上叼着的香烟,轻轻走到卡米亚所在车辆旁,轻轻敲了敲后排的车玻璃。

    “有什么事吗?陆先生。”

    “有记者在拍照,你先别出来,就在车里坐着,等工作做好后,我再叫你,这场没有你的戏份,你也可以选择先离开,剧本一定要保管好,时刻要放在自己能看到的位置。”

    “好的,我明白了陆先生,我不打算离开,毕竟是第一场戏,我还是挺想看看的,谢谢你的提醒,我就在车里等着吧,什么时候开拍了,记得叫我就好。”

    卡米亚是想看陆泽表演的,毕竟是五座影帝奖杯的获奖者,虽然其中四个在她眼中没有太大的含金量,但这种性质上并不包容其他地区演员的奖项,想要拿到,通常情况下跟白日做梦没有什么区别,而陆泽能拿到,那一定属于他的特殊手腕。

    另外她也想好好审视一下陆泽,看看米奇钦定的亚裔男主角到底有何可取之处,为什么米奇要让一个亚裔来饰演一个最好是白人来演的角色,简单来说,就是想看看陆泽的实力怎么样,到底配不配和她演对手戏。

    透过车窗,她看到米奇正跟陆泽说着什么,随后两人带着俄国兄弟俩进了餐厅,工作人员拉开黑色不透光的幕布将餐厅的玻璃橱窗遮挡起来,为了防谁大家心里都清楚,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她便不再纠结,全心全意的将心思放在剧本上,等待剧组的召唤。

    大概半个小时后,一位剧务通知卡米亚可以进餐厅了,身旁的保镖打起雨伞,为卡米亚遮挡雨水,也在阻挡着记者的拍摄方位,把卡米亚的脸挡的死死的,最终安全的护送卡米亚进了餐厅。

    一进餐厅,卡米亚便暗自点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摄影轨道,对照了一下镜头对准的位置,以及摄像机摆放的高度,对于摄像有所研究的人都能琢磨出点门道,这绝对是出自行家之手。

    以略低于餐桌的广角位置拍摄有些拥挤的餐厅,却能将视野做到通透,想来这人对于拍摄的手法掌控,绝对有独特的见解。

    这镜头绝对不是米奇做的,所有业内人士都知道米奇的拍摄视角玩的不是很好,厉害的只有镜头语言,外加上对于色彩的不敏感,他也弄不出现场这种如同血液氧化后的暗红色,以及橘黄渐赤的灯光,这种色调令人不适,却刚好与本片十分搭配。

    看了一眼正摆弄摄像机的壮汉,卡米亚知道卢卡斯的职务是一号摄影师兼艺术指导,所以这一切,绝对是出自他手,这也让卡米亚对他有所改观,卢卡斯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不是简简单单充门面的打手。

    与此同时,米奇和克沙正在跟现场的群演和配合讨论着各自的位置与姿势,看似答案不固定的商讨,却意外的快速结束,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陆泽对于分镜细腻的描写,没有如此具有视觉效果分镜,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感觉。

    见卡米亚到场,在场的主创人员只是轻轻点头打招呼,没有过于热情问好,这样的相处方式对于她来说,也十分的惬意,在导演椅后面拽了个凳子坐下,等待陆泽的出现。

    “各部门再次检查一下设备,马库斯你左面那个电线你抻长一些,别绊到人,往我这边拉一点,进镜头了伙计,各部门检查完毕没有?”

    “摄制组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道具组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灯光组检查完毕,不需要再次调试。”

    “收音组OK,音质很清晰,无杂音,无干扰。”

    “美工组呢?陆泽的妆画好没?快点快点。”

    在米奇不断的催促下,从二楼下来,身穿黑白经典搭配的西装,面容化的较为年轻,如此看来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如果以欧美人的视觉年龄为标准的话,说陆泽十八岁可能也有人相信。

    “陆泽,你OK吗?”

    陆泽没有说话,只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剧本他看了很久,分镜还是他写的,加上他变态的剧本消化能力和机器人般的稳定性,米奇这话问的完全没有必要。

    慢慢走近场中,与其他演员坐在同一个餐桌内,在米奇通知各部门就位后,他闭眼调整了一下呼吸,《往生》已经开始,那么他不再是陆泽,而是那个叫做帕克·李的男人。

    “《往生》第一幕!第一场!开始!”

    场记高声大喝,场记板啪的拍出一声脆响,在全体剧组人员的注视下,所有演员都进入了状态,其中也包括陆泽,或者说他是进入状态最快的那一个,他的个人情绪开始内敛,角色情绪代替自我,从闭眼到睁眼,不过五秒,他便换了一个灵魂。

    “……”



    摄像机把画面拉到最近,近到只能拍摄到一瓶红酒的标签,红酒的年份第一时间进入到人们的视野中,慢慢的,镜头拉远,出现了一只手将酒瓶握住,再缓缓拉远,猩红色的酒体倒入酒杯,翻腾出了一个可以当做广告画面的浪花。

    再拉远,一个臃肿的男人出现在镜头内,他大笑着,将酒杯举起放到嘴边,在吞咽时,他仍保持着这个夸张的笑容,上嘴唇没有贴在杯壁上,导致酒水没有得到缓冲,像是被泼进了嘴里,这也导致了部分酒水外溢,洒在了他淡蓝色的衬衫上。

    镜头再拉远,一桌八人全部进入镜头,他们都在大笑,如出一辙的大口吞咽酒水,在这猩红色的房间内,放浪形骸,如同妖魔鬼怪。

    而头顶的那盏橘黄偏赤色的灯,又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拉长了他们的身影,在光的折射下,影子逐渐扭曲,手臂连同酒杯一同变的畸形,让他们看起来,又像是在炼狱中饱受烈火折磨的灵魂……

    镜头再拉远,整个餐厅展现在镜头内,吃饭的并不止他们一桌,还有四桌客人以同样的姿态进食,只有一人与其他食客不同,面目呆滞,一丝口水从他嘴角流淌,伴随着未饮入口的红酒,扯出了一道纤细的红丝。

    他喝醉了,是的,同桌的人都在大声的嘲笑他,这夸张的笑容使得他们的面目更加的狰狞与不堪。

    场外,收音组的工作人员时刻等待着米奇的发号施令,收音道具早已举起多时,这时米奇突然举起大拇指,收音组收到信号,瞬间按下了收音按键,至此,餐厅内吵杂的声音被录制进了电脑,这在镜头内本是无声的餐厅……瞬间活了。

    ……

    “帕克!帕克!他喝多了哈哈哈,帕克你还好吗?千万别进医院,坚持住,服务生!请再给我们两瓶酒!”

    帕克脸色红润,轻轻用手背将拉丝的涎水擦去,默不作声,胃部翻涌,刚饮下去的酒受到挤压,一直顶到了喉咙处,他快吐了,但又咬着牙把即将呕吐的酒水又咽了回去,痛苦的长吟一声。

    其他人并未注意到帕克的状态,仍交杯换盏,大声谈笑,直到帕克伸手握住酒瓶,才被人拦下。

    “帕克,停下,你喝醉了,不要再喝了,你该回家睡觉了。”

    “不用,我还可以,再让我喝一点,就一点点,你们是为了给我庆祝的对吧?我做爸爸了,我是父亲了!拜托,我想再喝点。”

    他再次握住了酒瓶,将酒水斟满,没错,是斟满,然后一口全部喝光,目光变的迷离,眼中有水雾闪烁,在这灯光下,他像是要流下金黄的泪。

    再次斟满酒水,他起身,像画面最开始那样,笑容夸张且虚假,端起酒杯,向同桌的朋友提了一句。

    “我成为父亲了,真不敢相信,我真的不敢相信……来吧,为我祝贺,为我的孩子祝贺,干杯。”

    众人的态度与最开始的帕克发生了调转,大伙儿没给帕克面子,反而神情阴郁,撇过头不敢直视帕克的目光,有人沉默注视酒杯,有人低头咒骂。

    “该死的制度。”

    “怎么了?你们怎么了?来啊,干杯啊!”

    “帕克我很理解你的感受,但你真的不要再这样了,这是注定的人生,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选择。”

    “什么?你们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我很好,我真的很好,我有了孩子,也就有了补贴,这减轻了我和汉娜的经济负担,在喂养他之后,我们还能留点余钱,甚至他在十五岁之前,他上学都不需要我们花钱,这不好吗?”

    帕克笑着,笑容是看得出来的虚假,这更让人沉默,见他们没有应和,帕克的笑容渐渐的……渐渐的失去了踪影,再次干杯,坐回位置上,点了根香烟,招呼服务生再上五瓶酒,一副今日必要一醉方休的架势。

    “帕克,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该走了。”

    有人率先受不了此刻的气氛,准备起身离开,但瞬间又被帕克拦下,无奈其他想要离开的人,也没有再提出这个决定。

    直到新的酒水上桌,他重新倒入酒杯,刚才又喝了两大杯,醉意比之前更甚,连酒杯都端不稳,不小心将酒水洒在了裤子上。

    “我非常感谢你们能参加这次聚会,我们来喝酒吧,毕竟……这是我唯一能消费起来不心疼的东西。”

    有朋友见气氛尴尬,只能硬着头皮附和:“酒虽然便宜,但大家都喜欢,这就足够了,每个人都在努力往生,能舍得请人喝酒就很好了,我陪你喝一杯。”

    “是啊,因为我们喜欢,所以酒很便宜,毕竟我们需要便宜的酒,国家也需要便宜的酒……”

    ……

    这句话点出了这一幕中米奇想要表达的东西,就连没有看过剧本的场务们如今都扭头看向了米奇,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古怪。

    对于能理解这层含义的人来说,这句台词值得去思考,再加上陆泽的传神的演绎,文字体会注定不如画面来的直观,这种冲击力,让大家不由自主的开始反思一些事情。

    这一幕相对于整个剧本来说是最简单的,毕竟是第一场,大家都需要找找感觉,安排难度大一点的戏可能会导致今天的进度会卡死,但简单,不意味着就没办法演绎的出彩,这里就得说一下陆泽刚才的表现了。

    不知何时,国内娱乐圈开始流传一句很有意思的话,比演技,随便你,四大绝技等着你,拎出一个就比死你。

    说的就是刚火起来的演员可以夸自己的演技好,随便你怎么吹都行,但别跟四大绝技去比,不然就是自己找抽,而四大绝技指的是,星爷的喜剧、唐娟的哭戏,葛云铮的严肃、陆泽的悲情。

    这四个人对于这四种戏的掌握已经达到了暂时无人可超越的地步,是行业公认的,无可争议的第一,而陆泽……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

    首先星爷先不提,大家都懂,再说唐娟,她的哭可不是简简单单掉眼泪,再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恶俗戏码,而是透过眼神和肢体微动作,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悲伤,可以说,只要唐娟掉第一颗眼泪,荧幕外的人保证跟着一块掉。

    葛云铮纯粹是气质带来的加持,如果说陆泽由于走的是体验派的路数,导致演什么就像什么,葛云铮就是表现派的大师,演员自身凌驾于角色之上,导致他演什么都像他自己。

    本身所带来的一身的正气与官威,让他在正剧中如鱼得水,经常把和他演对手戏的演员压到喘不过气来,观众则更能直面体会到他的气场。

    而陆泽呢,最被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那双要哭不哭的眼睛,堪称绝学,除了他之外,放眼全球,没人能把眼泪控制到如此极致。

    人们可以明显的看到陆泽眼中闪烁的泪光,但就是不落下来,带着浓郁的哀伤和绝望的色彩,加上微表情控制到了巅峰,直接能给观众带崩,致郁一步到位。

    有不少演员曾想过要模仿陆泽这一招眼神杀,但泪水不是控制不住掉下来,就是水量太少,重新被眼球吸收,除了红血丝,看不到任何效果。

    通常对镜子练半个小时,除了眼干眼涩眼疲劳之外,摸不到丝毫的头绪,于是只能委屈的给自己来一套眼保健操,暗叹陆泽这一绝招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而这次,陆泽再次动用了杀招,把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剧组工作人员下巴都惊掉在了地上,满脑子问号,看不懂这是怎么秀出来的操作。

    就连卡米亚看到后,也轻张着嘴,有些不可思议,想要模仿一下,却感觉泪水要流出来打湿眼妆,只能赶紧停下,服气的摇了摇头,目光再看向与米奇坐在一起的克沙,她才真正意识到,环球兄弟这家小公司仅有的四位人员到底有多才华横溢。

    而戏内,帕克最终还是没能拦住同桌的好友,等到他们全部离开后,独饮了一杯酒,这一幕就算落下了尾声。

    “咔,过了。”

    “好,我看看。”

    米奇喊停后,悲伤的情绪瞬间从陆泽的脑海中抽离,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体验派的演员,拿起拍戏前刚喝到一半的酸奶,坐到米奇身边,咬住吸管,边喝边看,作为摄影师的卢卡斯也围了过去,四人围着监视器不停的谈论,反倒是令一旁包括卡米亚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和演员举着手掌,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场第一幕一次过不应该鼓掌庆祝吗?你们他娘的懂不懂规矩啊喂!”

    “……”



    “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控制住泪水,不让它留下来,保存在眼眶里,真的很不可思议,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把泪水运用到这种程度,你是怎么做到的?”

    今晚要拍个夜戏,但并非是在餐厅中进行拍摄,剧组需要转场至附近的一处民宅,场务们正将道具搬运上车送回公司,随后不会再返回餐厅,而是去民宅布置场景,而演员们则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休息和研究下一场的剧情。

    陆泽正在笔记上写着接下来要拍摄的,难度较大的片段的注意事项,从业十余年,他仍相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依旧会把剧本进行标注,在空白处填满密密麻麻的文字与符号,让来到他身边,准备请教的卡米亚倍感惊讶。

    现如今的电子时代,对于剧本的个人心得通常会被演员记录在电子设备中,用一串字符,或是一条语音来进行储备,毕竟写写画画后的剧本很容易弄脏,可能会遮盖演员所记录的备注。

    她已经忘记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剧本了,这种渐渐被淘汰记录方式在此刻被她所目睹,多少会让她有些有些怀念,毕竟曾经的她也如今用心的将剧本写满备注,一笔一划中倾尽了她对电影最真挚的感情,这触动青春的回忆,令她的语气也不禁更加温和。

    陆泽还真没想到卡米亚会主动和他搭话,毕竟在此之前陆泽与卡米亚没有过多的交流,对她来说,陆泽更像是一个路人。

    嘴上还叼着香烟,正飘着袅袅的白烟,见女士离自己很近,陆泽下意识的将烟头灭掉,扔进了餐厅设置的垃圾桶,认真回答了卡米亚的问题。

    “对我而言,这更像是一种感觉,当我想要它出来的时候,它就会出来,在我的眼眶里,保持适当的量,慢慢的我就能控制它,直到它成为了我的一种本能。”

    “哇哦……听你这么说,好像是一种特异功能,这可能真的需要长时间的训练,我刚才有在尝试,但真的很困难,我只能感受到我的眼睛里有泪水,但有多少,我需要多少,则完全不是我能控制的。”

    “刚开始做尝试的时候肯定会非常的困难,不可能立刻就能掌握……就是这样。”

    两人之前没有什么交流,导致如今没有了话题,陆泽也不是那种会尬聊的人,对她点点头,就再次拿起了笔。

    “我之前就听说过你悲情戏是你的强项,如今看来还真是名不虚传。”

    “其实我喜剧演的也不错。”

    “是吗?我还真的不太了解,看来我需要补补课了。”

    “咳……额,其实……我没演过喜剧。”

    陆泽只是开了个玩笑,没想到卡米亚还当真了,这多少会让他有些尴尬,在系统里他演过各种各样的剧本,是毫无疑问的全面型演员,绝非是如今他给大众的印象,仅仅一个治愈片狂魔,但如今的片约真的没有可以让他发挥其他表演能力的机会。

    “哈哈,我了解了……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悲剧类型顶尖演员,可以做到多久才能哭出……这么快?”

    悲剧类型并非是她的强项,所以哭戏相对于其他类型的剧本来说,毫无疑问是她的短板,她可以在七秒内掉下第一颗泪珠,这个速度已经够快了,但她见过更快的,一时间出于好奇,她问了陆泽这个问题,但没想到陆泽直接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在这个问题刚从嘴中说出的那一刻,陆泽眨了下眼睛,就这一眨眼的时间,眼中便开始涌现水雾,然后眼泪吧嗒掉下来一颗。

    她就这样微张着嘴巴,看着一脸轻松的陆泽,从眨眼到一颗眼泪掉下来,也就是一秒钟的时间,如此匪夷所思的泪腺控制能力,让她一时间失语。

    这是人吗?你确定不是滋水枪?

    这是她很想说的话,但她和陆泽的关系以及她本身的素养都不允许她如此开口,于是结结巴巴一阵后,长叹口气,露出气馁的苦笑。

    “我们还是对一下戏吧……”

    今晚要拍摄的,正是两人的对手戏,双方对于剧本已经做足了准备,所以在对戏阶段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简单的碰了一下便散去各自吃完饭,随后各自驱车前往民宅。

    ……

    “嗝~陆泽,我好想看见卡米亚找你聊天了,看样还聊的挺投缘啊,有来有往的聊了那么久,该不会……”

    欧美的剧组没有管盒饭这种说法,除非是放松一下,搞个聚餐趴体,否则工作人员和演员都是自己解决饮食问题,当然,剧组也会对其进行一些经济补助。

    环球这四个大老爷们单独外出觅食,饭后上了车,米奇咬着牙签,露出一副贱嗖嗖的表情对陆泽发出了情感问话,引得老门家这两兄弟也来了兴趣,在后排双手抱怀,上下打量着陆泽,似乎很想听到陆泽说些非官方的答案。

    “就是对戏,还有讨论一些表演技巧,怎么了?”

    “切~”

    回答还是“官方”的,让三人兴致全无,米奇伸头把咬断的牙签吐出窗外,拿起另一端重新叼在嘴里,或许是感觉到牙签另外一端有点咸味,还砸吧砸吧嘴,一副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在中控屏上按触了下收音机按键。

    陆泽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坏心思,也没有继续辩解,因为这种事情不管是跟男女老少任何一个人辩解,都总归是越描越黑的,而且在一七年的时候,有关卡米亚的一则传言也被她本人证实。

    欧美这边很流行标榜自己是什么什么主·义者,比如素食主义·者啊,环保主·义者之类的名头,卡米亚也是其中之一,她亲口承认了她是不婚主义者,而不婚的原因则是因为她自身性·冷淡,并认为没了这一层关系,她会与未来的男友或丈夫产生不可避免的矛盾。

    除非她也找一个同样冷淡的丈夫,可那样的日子过的也太过于没滋没味,她还不想要,所以说,人还真就是贱皮子,就算是光鲜亮丽的大明星也是如此。

    陆泽并真不认为以他的魅力能把卡米亚掰回到正轨上来,那样不太现实,毕竟性·冷淡也算得上是精神疾病的一种,还是很难治的,不可能只因为跟陆泽聊几句就回春了。

    四人无话,一路上听着主持人播放着天气预报,各自心里想着事情,当然,不是那些乱乱糟糟的事儿,只是工作上各有分工,大家都在为自己的职业做思考。

    等到四人到达剧组时,其他人员已经全部就位,较真的讲,四人是迟到了的,就是因为米奇这王八蛋嘴叼,非要吃市中心的一家炸鱼排,来回往返就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抱歉,回来晚了,今晚有球赛,路上堵车,各部门开始准备,陆泽你快点去化妆。”

    剧组重新开始运作,没什么好说的,还是那些工作,无休止的调试镜头,调试角度,调试设备,等候主演化妆结束,正式开拍。

    这场戏陆泽的打扮要更加的年轻一些,化妆师掩盖住了他并不算明显的皱纹,又打了点腮红仿画醉酒的脸色,仿佛一下子让陆泽回到了十年前,换上黑白经典款式的西装,在走出化妆间时还不忘闷了两大口在餐厅拍戏时喝剩下的果酒。

    这种酒是专门从伊尔克鲁堡拉回来的,同样是用葡萄酿制,但比起红酒的口感更像是一种饮料,酒精味并不浓,通常是给女人喝的,偶尔男人在睡前也会喝一些,但别小看它的后劲,拍完餐厅戏后的一个小时内,陆泽明显能感觉到晕眩感,直到吃完晚饭才得以缓解。

    在等待设备检查的半个小时内,酒意渐渐涌了上来,但不足以影响陆泽的表演水平,感觉到舌头微微有些麻木,不像是醉的,反而感觉是果酒内的糖度蜇的,用上牙摩擦舌苔使麻木感更加清晰。

    待到米奇呼喊时,他起身,走到镜头外,对身旁穿着婚纱的卡米亚点点头,伸手做了一个交警指挥停车的手势,走入镜头内,坐在单人沙发上,翻来覆去找一个最合适的坐姿,看桌面上空无一物,对场务挥了挥手。

    “麻烦你找一个水瓶,再拿几个杯子,要玻璃的,上面不要任何的图案。”

    对于男主角的要求,场务当然不会拒绝,匆忙的离开片场,大概十分钟后满头大汗的把陆泽所需要的东西抱了回来。

    水瓶中盛满水后,陆泽将水倒入杯中,分别以抿一口、喝一口、和大喝一口,将这杯水喝光,思索片刻后,陆泽点了点头,米奇熟练的将一瓶矿泉水扔过去,将水瓶填满,又拿纸巾把刚喝过还剩些水滴的杯子擦拭干净,很显然,陆泽又用了他的第二个绝技。

    秘技·拍摄现场再加工。

    “他在干嘛?”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上场戏太简单,他还犯不上单独加戏,其实这场戏对他而言也不难,可能是跟你对手戏,他认真了……你注意配合就好,毕竟他认真起来总是喜欢玩即兴,但不会让你难接台词,你会演的很舒服的。”

    回答了卡米亚的问题,对她的猜测给予了肯定,不再看她脸上惊讶的表情,将填满水瓶后剩下的矿泉水一口气喝掉,淘气的拧动瓶身,大拇指摩擦瓶盖,砰的一声,瓶盖崩在了克沙的脑门上,米奇这才淘气的笑了笑,对陆泽竖起了拇指,并得到了陆泽同样竖起拇指的回应。

    “米奇!你特么几岁了!”

    “哈哈哈,爆头,陆泽,卡米亚,准备!场记打板!”

    “《往生》第二场!第一幕!开始!”

    “……”



    “获得第七十八届戛纳金棕榈奖,最佳影片的是……《钢心》。”

    伴随着全场欢呼声响起,陆泽把樱桃上的水渍简单的擦拭一下,扔进嘴里咀嚼,米奇则在一旁拿起遥控器把电视调到了其他频道。

    转眼间,时间已经来到了五月,戛纳电影节的颁奖典礼在昨日举行,但因为剧组放假后四人去狮心酒吧解了一把酒瘾,导致昨晚全部躺尸,并没有收看到直播,只能在今日上午收看重播,盘点一下昨日获得戛纳的获奖嘉宾,至于《效应》,是没有参赛的。

    由于欧洲三大电影节都带有商业性质,皆由公司财团创办,而非国家设立,导致三方本就有竞争的关系,就以柏林电影节为例,就是为了阻击戛纳电影节,金熊奖才从每年的六、七月份,改成每年的二月份举办。

    而且三方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一部获奖电影就算再出彩,也不可以投其他两家电影节,投了也不会被提名。

    另外三家电影节的评委偏好也不大相同,像最老牌的威尼斯电影节,就喜欢比较前卫、先锋,并具有艺术性,创新电影手法的片子,戛纳电影节则喜欢商业与文艺并存的片子,最后的柏林电影节,对于描写社会性与政·治性的片子情有独钟。

    现如今,戛纳电影节将自身的商业性质做到了极致,因此戛纳电影节是三大电影节中最为红火的,按道理说,如果《效应》获得了戛纳电影节的奖项,那对于《效应》的名气推动和产生后续收益的作用是最大的。

    但话说回来,正是由于现在的戛纳电影节对于商业与文艺之间的平衡有了倾斜,以至于《效应》这种全片运用无运动、无主观意识镜头的电影,在如今的戛纳并不吃香,提名应该会,但获奖有点悬,所以经过米奇的多方面考虑,最终才投给了柏林。

    虽然金熊奖依旧没有给他……

    总之,金棕榈奖算是落下了帷幕,而《往生》的拍摄还未结束,虽然现在剧本的进程已经到了中后期,但拍摄后期将会有大量的主要配角进组,那时候,才是这部戏真正难演绎的地方。

    “时间到了,赶紧走,快快快。”

    米奇关掉了电视,把遥控器扔在桌上,或许是因为激动,导致力度没有掌握好,扔在桌面时还把电池摔出来一节,当然,正常遥控器后盖的密封性还是不错的,能把电池摔出来的原因跟前几天卢卡斯一屁股坐在遥控器上有很大的关系。

    其他三人没有米奇那般激动,看着像猴子一样跳动的米奇,无奈将手机揣进兜里缓缓起身,顺便说一句,现在四人都身穿着红色的利物浦球衣,卢卡斯还扛着一面大旗。

    是的,在剧组放假这天,他们将首次前往安菲尔德球场看球,由主场作战的利物浦迎战阿森纳。

    虽然利物浦与阿森纳本来没有什么矛盾,但米奇依然十分激动,毕竟在不久之后,英超在六月会迎来一段“漫长”的休赛期,并开始夏季的转会,这可能是米奇今年最后一次看到现有的球员阵容了。

    而陆泽三人则表现的很平淡,毕竟陆泽并不是特别喜欢足球,也没有主队这一说,而卢卡斯和克沙兄弟俩本身只看俄超,英超球队中,只对切尔西抱有好感,但并非像英国本土的切尔西球迷一样对利物浦敌视,这身利物浦的球衣还是米奇强制让三人穿的。

    话说回来,这还是陆泽第一次去现场看五大联赛的比赛,毕竟来了英国就是为了工作,基本没有时间去娱乐,这次乘坐公交前往球场,一路上遇到不少狂热球迷,对他而言确实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米奇出示了他人转手的四张季票,因为安保和志愿者都是熟人,米奇本身也算是一个知名人物,四人很顺利的进入看台,在购买了啤酒后,融入到最狂热的球迷群体之中。

    现场看球和电视看球完全是两种事物,现场的情绪可以感染到所有人,哪怕是对于足球一窍不通的人也会如此,陆泽四人脖子上挂着利物浦周边毛巾,和最狂热的球迷一起在中午这段时间跳到汗流浃背。

    你可以感受到看台的震动,耳边满是欢呼与歌声,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当球员出场时,陆泽只认识几个球员,还是听米奇时常念起的,他只能做一条浑水里的鱼,在所有人喊出球员姓氏的时候,尴尬的吧嗒嘴。

    基本的足球规则他是懂的,两大豪门之间的对拼也是你来我往的,观赏性十足,再由米奇这个狂热粉丝带头,四个人嗓子都喊哑了。

    上半场的比赛双方各有进球,比分打成一比一平,而下半场的比赛更加激烈,虽然没有爆发冲突,但英超这种大开大合的踢球方式还是令人血脉贲张。

    在比赛进行到第八十一分钟时,阿森纳造成犯规,裁判判给了利物浦一个位置极佳的任意球,最终由阿诺德打门进球,比分终于被改写。

    这犹如火山爆发的欢呼声终于让陆泽体会到了足球的魅力所在,所有人都像疯子一样跳跃,表达着自己的兴奋,整个球场沸腾着,像是盛开了一朵红色的花。

    可当这时,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打断了陆泽兴奋的思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三人打了声招呼,他走出看台,找到一个偏僻的位置,接通了电话。

    “陈老师。”

    “陆泽啊,在忙吗?”

    陈永斌虽然贵为华夏戏剧学院校长,还有一大票的名誉以及头衔,但生活其实并不像常人所想象的那般奢侈,如今就像一个普通老头一般,躺在太师椅上,轻轻扇动蒲扇,在树下纳凉。

    或许跟其他老人稍微有些不同的是,太师椅是黄花梨的,这棵树是他家院子里的,而院子在帝都二环内,仅此而已。

    “没忙,刚在看球,可能有些吵,陈老师您别见怪。”

    “啊,那咱们长话短说,别耽误太长时间,这几天有没有时间?来帝都一趟,电协的事儿该办了,回来做个宣讲,开个会,然后也该研究一下你进哪个部门了。”

    陆泽当然知道陈永斌给他打电话是什么事,如今一时有些激动,摸摸兜抽根烟冷静一下,却意识到如今身处的位置,虽然附近没人,但为了避免去警局蹲几天局子,陆泽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明白了陈老师,那我今天就动身,大概后天上午能到。”

    换算了一下国内外的时差,还有补觉的时间,陆泽给出具体时间,并且现在就在手机上定了最近一趟航班。

    “如果有事也不用那么着急,该是你的,那就是你的,行了,到帝都之后再给我打电话吧,我们这边太晚了,我该睡觉了。”

    “陈老师您早点休息,这件事……谢谢您了。”

    “到时候再说。”

    对方挂断了电话,陆泽才长出了一口气,冲天轻轻挥舞了一下拳头,思考一阵,又拨通了另外一通电话。

    “喂?我说你这大忙人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回国了?”

    “快了,我今天的航班,甭接我,我就寻思着上你那住两天。”

    “妥了,到了说一声,什么叫甭接你啊?那办的叫人事儿吗?媳妇!陆儿明儿要来咱家住两天,别忘了明天去超市买点海鲜,别买虾啊,我不爱吃……行了,明儿见。”

    第二通电话被挂断,此刻场内也响起了欢呼声,想来,比赛是已经结束了,在看台口等待不久,米奇和门捷列夫兄弟二人走出来,四人汇合后离开球场,这时陆泽打算告知米奇他要回国的消息。

    “我今天有点急事,要回国一趟,估计一周左右时间会回来。”

    步行前往公交车站,三人的脚步停下,一脸纳闷的看向陆泽,不光是国内导演会忌讳演员请假离组,国外也是一样,对于这种可能会对演员表演状态产生影响的事情,所有导演都是痛恨的。

    “出了什么事了吗?”

    “有点事情要办,挺着急的。”

    “能不走吗?”

    “答应人家了,就得过去一趟,而且这事儿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那早去早回,状态可别影响了,不然下回我抱住你大腿也不能让你走了。”

    作为好哥们,兼一个拿干股的股东,虽然陆泽没透露具体是什么事情,但他都说了很重要,米奇怎么都不该拦着。

    虽然理性上米奇不想让陆泽离开,于公,这样会打乱剧组拍摄节奏,影响演员状态,但于私,他怎么都开不了拒绝的口,所以很多事情,是无法做到公私分明的。

    一行人回到家,米奇和门捷列夫兄弟讨论该如何改变拍摄进程,尽可能把陆泽这一周的镜头给挤出去,而陆泽则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行李,等到该出发时,米奇则主动提出了要送陆泽前往机场。

    当陆泽进入机场后,他并没有转身离去,而是等到陆泽乘坐的航班起飞时,他目睹着飞机冲破云层后,才苦恼的使劲搓着头发。

    “你特么怎么就不能开口拦着呢!!”

    ……

    帝都,早九点,飞机降落到机场。

    他并没有通知宋归远来接他,大周末的估计这个时间段老宋还在睡觉,随手拦了辆出租车,报了老宋小区的名字后,便闭眼休息。

    老宋家离机场很远,需要路过长安街后,再往东走一点,或许是因为电协的事情让他过于激动,导致有时差感的他愣是睡不着觉,侧目望向周边的街景时,忽然他发现了这里他来过,就在长安街后,有一片很熟悉的别墅区。

    “师傅,麻烦您在这儿停吧。”

    交了车费,他缓步走向别墅区,站在门口有些出神,如今他想见一位故人,只是不知道她是否在家。

    能住在这片别墅区的人家都不简单,安保力度自然十分强大,就算陆泽露脸,拿身份证做了登记,也仍需要户主的同意才能进入。

    拨通了内线电话,陆泽简单说了两句就把电话给了安保,安保这才给陆泽放行,让他进入到这一片中式建筑的仿古别墅群中。

    跟随着略微有些模糊的记忆,不断向向记忆中的那条路走去,幸亏他的记性比较好,不然八成会在这人工湖的分叉桥上迷路。

    等他真正到了地方,便一眼看到一位妇人站在门口,正悄悄抹着眼泪,等到妇人发现他时,两人同时朝着对方奔去,距离正不断的拉近,直到两人面对面,相互拥抱,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后背,她有些哽咽的开了口。

    “阿泽,你胖了点……”

    “可能是最近吃得多,运动少吧,是该减减肥了,好久不见了,寒姨……”

    “……”



    今天到沈靖寒的家中做客并非是临时起意,其实在米奇前往柏林的那段日子里,陆泽就想过要联系她,最开始是打算在《往生》结束拍摄后返回国内再跟她见一面,现在却因为陈老师找他的事儿而提前了不少。

    要是说陆泽联系沈靖寒,没有想找点人过来帮他的想法那纯属是糊弄鬼,如今事业重新走上正轨了,他有很多事需要有人帮他办,毕竟万事亲力亲为对演员状态的干扰实在太大,但如今二人见面,陆泽也并非是特意来求援。

    之前二人从没断过联系,但这次却是陆泽离开乾世嘉后,二人的第一次见面,一时间陆泽有些语塞,心中却颇有感慨。

    如今的沈靖寒有些显老了,或许是只画了淡妆的缘故,眼角的皱纹已经很难再掩盖,就算保养的花销比大牌艺人也差不到哪儿去,但又有几个人能抵抗住岁月的不断侵蚀?

    并且气质上也有了很大的转变,曾经手腕强势的女强人,最终也变的温和起来,原本在她身上随处可见的,她最爱的红色,也消失的不见踪迹。

    也是在这一刻,陆泽印象中的沈靖寒被眼前的贵妇所替代,他意识到了,沈靖寒做外婆了,她快六十岁了。

    垂下的发丝柔软、强韧,富有色泽,但这全部都是为了欺瞒岁月而撒下的谎,陆泽可以见到她发梢上的银色。

    忽然……陆泽有些不敢直视她,目光游离,向四周望去,想必,当初陆泽离开时,她也跟着上了不少的火吧。

    “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来吧,来行李给我。”

    “不用,真的不用寒姨。”

    试图接过陆泽手中的行李,却被陆泽连忙拒绝,她也知道,陆泽向来不习惯有人替他拎行李,于是便没有再提出这番要求,转身带陆泽回到房间中。

    中式风格装饰着这占地四百余平的豪宅,发挥着它房子越大就越大气的特性,竭尽全力向访客展示着主人家的贵气,保姆站在门口没有说话,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陆泽同样回礼,却发现,如今的保姆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位了。

    电视中在播放着节目,但声音却开的很小,沙发前摆放着一张婴儿床,以陆泽站着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婴儿的小脑袋瓜,正闭目在柔软的被窝中酣睡。

    “小雅的孩子吗?男孩?”

    “对,傅立轩。”

    寒姨的女儿是未婚先孕,不过当时双方已经谈婚论嫁,所以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只是把婚礼提前一些,避免显孕穿婚纱产生尴尬。

    二人结婚的时候陆泽到场了,但生孩子的时候陆泽正在英国拍《效应》,并没有赶回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孩子。

    轻手轻脚走到孩子身边,见他睡意很足,没有被陆泽的声响吵醒,陆泽也松了口气,这一路回来的很急,自然也没能给孩子买些什么礼品,但这份送给孩子的礼物,陆泽却早有准备,从兜中拿出一枚铂金主体,镶嵌钻石的水滴形挂坠,轻轻放在孩子枕头下。

    这份礼物是从古董商店中买来的,价格不便宜,但也没那么夸张,在陆泽的接受能力之内,据说古董店老板说,这种挂坠是南非那边保佑孩子的,与长命锁的寓意一样。

    陆泽也去过专业机构做了检查,保证没有放射性物质以及毒素,钻石也是天然的,才敢将这份礼物送出去。

    沈靖寒看着陆泽做着动作,并没有阻止,对于这般家庭来说,他们做不出拒绝礼物那种拉拉扯扯的动作,更不会拒绝他人的心意,只是在心里记得很清楚,在该还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还回去。

    行李摆放在门口还是不合适的,沈靖寒帮他把行李找地方存放起来,看了一眼拉杆把手上还未撕掉的标签,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问了一句他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我帮你吧寒姨。”

    “不用,我跟小郑两个人就够了,你帮我带带孩子就行。”

    劝说无果后,陆泽只能关掉了电视,静静的注视着这个还在睡梦中的孩子,偶尔给宋归远回复一下消息,告诉他晚些才会到。

    渐渐的,跨时差的困倦感又上了头,轻轻靠在沙发椅背上,他低着头,伴随着孩子一起进入了梦乡,只是感觉到有人给他盖了一层薄被,然后转身离开。

    “小雅,今天中午回家吃饭吧,你和阿辛一块回来,对,家里来客人了,阿泽来看我了,不用太着急往回赶,两个小时左右到家就可以,好。”

    金属杆的听筒被放回古典造型的座机上,望向沙发上不觉间平躺着的陆泽,就连睡眠时眉头都是紧锁,不禁眼眶微红,白皙的手关节擦了一下左眼的眼角,回到了厨房。

    ……

    “泽哥……泽哥……吃饭了,醒醒。”

    肩膀被人轻轻推动,陆泽悠悠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张与沈靖寒有些相像的脸,缺觉的感觉并不好,陆泽强打起精神从沙发上坐起来,对这位许久未见的朋友打了声招呼。

    “小雅,好久不见,这都……都一点多了?真不好意思,不会耽误你下午工作吧?”

    “没事,泽哥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我肯定得请假多跟你聊聊嘛,还有我老公,今天你们可得好好喝一杯。”

    两人之前有被沈靖寒撮合的意思,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这段往事并没有在两人心里产生多大的芥蒂,还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去相处,就算如今周诃雅已经结了婚,并且丈夫也知道这事,两人在交流中也没有尴尬。

    见到她的笑容,陆泽稍微伸头望向门口,她丈夫傅辛把西装挂在衣架上,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傅辛也热情的对陆泽喊了一声泽哥。

    陆泽比二人年纪都大,当初之所以陆泽和周诃雅两人没成,一是陆泽事业正忙,没有时间恋爱,另一方面周诃雅当时已经和傅辛相处了,只是还没告诉家里,导致沈靖寒并不知情。

    当年的那些事,在周傅二人结婚的时候,陆泽已经跟傅辛隐晦的说开了,傅辛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表示自己并不介意,不然这三个小辈还真是不太好说话。

    “妈,我发小公司研发了一款束腰带,据说对缓解腰酸有好处,我昨天管他要了一套,待会您带一下试试,看看效果怎么样。”

    刚换上拖鞋,傅辛就提起一盒包装很精致的医疗产品,递给了沈靖寒,并且十分关心的询问最近她腰最近感觉如何。

    “哎,好,阿泽,你先去洗漱吧,洗完咱们就吃饭。”

    应了一声,陆泽上楼到客卫简单的清洗一遍,回到餐桌坐好时,发现桌上摆放着的,都是自己喜欢的菜肴。

    傅辛也从楼上拿出了一瓶有些年头的老茅台,给陆泽倒了七八分满,很热情的招呼着陆泽,举起酒杯向陆泽敬酒。

    “来泽哥,我酒量没你那么好,就是四两的量,我也就不劝酒了,我敬你。”

    老茅台是好喝,沈靖寒的手艺也很好,为了照顾陆泽的口味,菜稍微咸了些,让吃惯了清淡的小两口轻轻皱眉,但也没说一个不字。

    大约一两白酒下肚,气氛也打开了,傅辛确实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是一个孝顺的女婿,在和陆泽不断碰杯时,也在给小雅和沈靖寒夹菜,小两口都十分贴心,对沈靖寒不停的嘘寒问暖。

    可也正因为这幅做派,陆泽只能背地里苦笑,或许两口子对于沈靖寒真的足够关心,但如此程度绝对不乏演的成分,这一点,他们能骗过很多人,但却骗不了一个顶尖的演员。

    陆泽明白,这两口子是猜出陆泽今天登门拜访的目的了,也不希望沈靖寒再度复出,重新出来工作,所以着重询问着沈靖寒身体的一些小毛病,隐晦的告诉陆泽,沈靖寒最近的身体情况不是很好,希望陆泽打消这个念头。

    什么发小公司研发的医疗束腰带,其实都是幌子,这款产品很早之前就有了,陆泽都给陆卫国买过,但这不重要,甚至他还盼着陆泽买过,能让陆泽明白他们的想法。

    至于沈靖寒……其实也是拒绝的,当陆泽醒后看到周诃雅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沈靖寒是拒绝的,不然他们也不会回来,有些话,不好说,尤其是跟亲近的人,更不好直接表达,所以她才会配合周诃雅的询问,告知她最近哪里有些不舒服。

    她毕竟年纪大了,陆泽如今的发展还是在国外,如果答应陆泽继续做他的经纪人,她可能一年半载才能回一次国,看看自己的小外孙,这点不是她一个本该享天伦之乐的中老年女子该做的,她也不想再去用工作证明什么了,如此,放弃也好……

    饭是好饭,酒是好酒,但进了陆泽的嘴里却有些没滋没味的,他没权利怪周诃雅两口子的作态,也没有权利去要求沈靖寒再为了他给出的那点分成而奔波,其实在今天刚见到沈靖寒的时候,他就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沈靖寒已经为他操碎了心,不能再让她这样了。

    所以对陆泽来说,放弃也好……

    这顿饭局并没有吃太久,跟傅辛确实酒量不算高有一定的关系,但最大的原由还是因为他们知道陆泽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两口子很怕沈靖寒心疼陆泽,就心软打算再帮陆泽一把,所以对陆泽提出告辞也没有过多的阻拦,不过在陆泽拎上行李之后,三人也很讲礼数的将陆泽送到了门口。

    “那寒姨我走了,小雅你们两个也不用送了,傅辛喝的有点多了,早点休息吧。”

    “泽哥你去哪个朋友那儿?要么我让司机送你过去吧。”

    “真不用,回去吧,寒姨,改天我再来混口饭吃,走了。”

    拎上行李箱,和沈靖寒拥抱告别后,在三人的注视下,他缓缓离开了,没有回头,也不该回头。

    “……”

    顶点



    “我到了,给我开下门。”

    声音刚落,楼道门被打开,困倦带来了天灵感的麻木感,稍不留神,行李箱便与门槛碰撞发出声响,陆泽用力扯了扯,在把夹在门缝中的行李箱拽出来。

    十五楼,敲了敲房门,很快,房门就被推开,就在这一瞬间,陆泽盯着宋归远的脸猛的一皱眉,这老小子又胖了。

    “怎么才到?不是说上午九点多钟下飞机么?我给你拿拖鞋,小亮!还不赶紧跟你陆叔打声招呼?谁教你的,这么没礼貌。”

    “陆叔叔好。”

    小亮倒是跟他爹相反,小时候胖的像个球,现在却瘦下来了许多,虽然照比同龄的孩子还是胖,但至少下巴和五官总算是露出来了,不像小时候那样,全都陷进了肉里,而且到底是老宋家的儿子,长相确实随他年轻时候的爹,胖点归胖点,模样倒也十分俊俏。

    看着小亮身穿校服还没脱掉,回忆着想想,陆泽二十六岁的时候小亮出生,如今七岁的他也该上小学一年级了。

    随手摸了摸小亮的脑袋,换上老宋给他找的拖鞋,厨房中炒菜的声响也停歇了,庄雪站在厨房门口,湿润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露出笑容对陆泽点点头。

    “来啦。”

    “哎,嫂子,这两天打扰了。”

    “说的这叫什么话,有段日子不见,怎么还见外了呢?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快去洗个手,最后一个菜了,炒完就吃饭,小亮,去摆碗筷。”

    庄雪这段时间也变的丰韵了些,在摘掉华夏音乐学院古典乐器系教师和钢琴家这些名头后,她与那些环境优越的妇人并没有什么差别。

    时间慢慢抹去了她书香门第出身的气质,也不再像从前那般骄傲的像是天鹅,放下了曾经那份身为顶尖钢琴家的矜持,反而增添了许多的烟火气,与茶米油盐为伴,如今的她在工作和演出之余,生活的重心全部都放在了丈夫和儿子身上,就如同……沈靖寒一样。

    不过作为老师,语气多少会习惯性的带些批评,陆泽见怪不怪,也就不再客气,应了一声,拉开卫生间的门,按下门口的灯,卫生间的灯没亮,反倒是棚顶的灯亮起,稍微退后一步,重新试验一下开关,这回总算是打开了厕所的灯,把门缓缓拉上。

    看他进了卫生间,庄雪重新回到厨房炒起锅中的菜,但一想到陆泽独自拉着行李来串门,还有陆泽比从前更少的话语,她总是心揪揪着难受。

    自家老公跟他是拜把子兄弟,亲儿子得管他叫声干爹,大哥大嫂也和他是顶好的哥们,当初自己怀孕的时候,陆泽也没少关心和帮忙,基本上老宋一句话,随叫随到,所以庄雪从来没把陆泽当成过外人,说陆泽是亲兄弟,那就是亲兄弟。

    所以她才为陆泽难受,而且远不止这一回,甚至一想到陆泽,她就忍不住吧嗒掉眼泪。

    陆泽这辈子太苦了,这帮深交的朋友没有一个不清楚,大喜大悲经历的太多,他的生活总是要比其他人苦一些。

    哪怕现在事业回暖了,重新在电影行业冒头,甚至成绩更创新高,但说好听点,这叫在国外工作,说难听点不就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么。

    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没媳妇没孩子,全球各地到处跑,赚钱再多又有什么用?能换来一桌妻陪子伴的晚饭么?

    一想到陆泽总是孤身一人跟人家一大家子吃饭,就如同今天这样,就算陆泽不难受,她都替陆泽难受。

    “媳妇,那个汤我盛出来么?还是再顿一会。”

    “啊……都炖三个多小时了,盛出来吧,你试试那牛肉烂不烂。”

    在做饭这方面,老宋向来是听媳妇指挥,得令后想要从她身边拿勺子,却看见了她脸上掩饰不住的难过,手一停顿,叹了一口气,轻轻在她后背上抚摸。

    ……

    饭菜上桌,糖醋小排、红烧肉、锅蒸螃蟹、油焖大虾、清蒸鲳鱼、山药牛腩汤,外加一些家常菜和凉菜,总共是十六个菜,分量还很足,摆了满满一大桌子,比某些家庭的过年菜都丰盛,看的小亮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按道理来说,以宋家的家庭条件,庄雪没必要每日亲自下厨,宋归远也劝了很多遍,让她找一个保姆,但都被庄雪严词拒绝。

    她总认为,儿子和丈夫就该吃妻子做的饭,这是保持家庭和睦的必要条件,不能让小亮长大后跟人闲聊饮食时不知道什么叫妈妈的味道,也不能让老宋觉得她养尊处优,给老宋一条出轨的理由。

    栓男人不能像栓狗一样,时刻不允许他离开,而是需要让男人觉得他对妻子亏欠些什么,以心理控制生理,这就是庄雪的御夫之道。

    所以这些年来,庄雪的厨艺是在不断长进的,两大一小三个男人吃的倍儿高兴,或许是吃腻了英国菜,导致他尽管想要克制食欲,但还是忍不住多夹一筷子。

    “国外的菜不好吃吧?看你馋的那样,多长时间没回国了?”

    “不算难吃,那边吃肉多,吃肉谁吃不香啊?就是样少,也是在剧组,没工夫挨个吃尝尝,三个多月没回来咯,二月份走的,现在都五月份了。”

    老哥俩喝的有点冲,刚吃没十分钟,一斤装的白酒就喝下去了大半瓶,加上喝的是五十二度牛二,这时酒意已经上了脸,使两人的脸色微红。

    一瓶白酒只剩下了点底子,两人分了分,虽然陆泽需要控制饮食,但酒虫勾上来了,他也就没拒绝,见一瓶下肚,老宋又重新启开一瓶,将二人杯子重新倒满,庄雪见状虽然使劲瞪了一眼老宋,但也没多说什么。

    二人没有多聊工作上的事,毕竟都是圈内人,都懂得没上映的戏不能聊的规矩,只是聊聊国内外发生的趣事,庄雪偶尔也会插句嘴,毕竟她也是去国外演出过的人。

    直到小亮放下了筷子,庄雪这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对陆泽不好意思笑了笑,也是借故离开,给二人私聊的时间。

    “你们先吃着,我陪小亮去写作业了,这不快期末了嘛,老师留的作业有点多,我要是不陪着他,就他那好东看西看的性格,写到明天白天估计也写不完。”

    说出这个不是借口的借口,庄雪带着孩子回到了卧室,把时间和空间全部都留给了陆泽和宋归远,她心里清楚,陆泽回来绝对是有正事要做,而她不是演艺圈的人,关于演艺圈的正事,她没必要听。

    别看两口子之前没少在陆泽的面前吵架,但真急赤白脸的时候是一次都没有过,而且对于宋归远在朋友面前决定的一切正事儿,她都从来没有反驳过,老爷们吐口唾沫是根钉,她不能让老宋在朋友面前丢面儿。

    待到庄雪离开,老宋夹了个豆塞进嘴里,先没说话,等咀嚼过后端起了酒杯和陆泽碰了一下,若有所思的开了口。

    “回来是为了电协的事儿?”

    “你听说了?”

    “猜的。”

    老宋夹了一块鱼肉塞进嘴里,鱼肉蒸的恰到好处,像是豆腐一样的绵软,吧嗒吧嗒嘴,像是吃到了一根不小的鱼刺,也没用筷子,直接上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鱼刺根部,从嘴里拽了出来扔在桌上,咳嗽一声清了清饮酒后上来的痰,分给陆泽一根烟,先给自己点燃,但火并未熄灭,直接递到了陆泽的面前。

    双手护住火焰,烟草燃烧时的轻响在此刻竟清晰的钻进陆泽的耳中,深吸一口,看向宋归远,陆泽等待着他的解答,却没想到庄雪的耳朵那么好使,推开门便开口训斥。

    “干什么呢,房子都熏黄了,陆泽你也少抽点,也不是小年轻了,再抽烟你这岁数早上不难受吗?我再问你一遍!三乘以十五等于几!三五十五!三五十五!祖宗哎!个位数向十位数进一!我说是十以上!二十以下进一!三乘七那你还给我进一!你这脑子真随了你爸了!”

    砰的一声关了房门,陆泽和老宋俩人都被庄雪吓的缩了缩肩膀,看来她是真被小亮气的不轻,但这只是一个插曲,在惊吓过后,老宋还是回归了正题。

    “电协最近招人,你恰好回来了,还要在我这儿住,还能在明显点吗?陈老师提的你吧?”

    宋归远所说的陈老师,和陆泽称呼的陈老师并不是一个意思,老宋可是正经的华戏毕业,妥妥的学院派,虽然在上学时陈永斌没教过他,但步入社会后,他反而拜在了陈永斌老师的门下,是陈老师真真的亲传弟子。

    陈老师在宋归远事业起步是给了他不少的助力,只是老宋这人真没啥太大野心,混的差不多就行了,所以在他那帮师兄弟中,他应该属于混的最差的一位,这也是宋归远当初为什么会答应《折翼的小鸟》七十城巡演的原因,不过这也让陆泽很想问问他。

    “那你呢?没兴趣?”

    “没兴趣,还得写报告,写总结什么的,挺烦的。”

    “就因为这点事儿?”

    “就因为这点事。”

    宋归远没说实话,但看样子他也真的不喜欢进入电协,所以陆泽也不打算刨根问底,就当着老宋不喜欢写报告算了,抿了一口白酒没出声。

    “既然是陈老师提的你,那我也就不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十拿九稳的事,最重要的是,你该考虑你进哪个部门了,想想到底做什么工作适合你。”

    “……”



    “就是这儿了?”

    车辆驶入别墅中央区,陆泽放下窗户探出头,眼前是间隔恰当好处的别墅群,风格照比如今新建的别墅来说风格要老一些,但中式的园区设施又充满了古色古香的韵味,如果不看地理位置以及可以让普通富豪望而却步的价格,确实是一个养老的好地方。

    最终,车在偏东南角的一栋别墅外停下,老宋解开安全带,走到大门外,按下了门口的视频对讲,钢琴声响了三下,一位老妇人接通了视频。

    “师娘,我来看您来了。”

    “是小远啊,快进来快进来,我可有日子没见着你了。”

    电动的大门敞开,一入眼便是一长趟的葡萄藤,这个月份葡萄还没到季,估计会有点酸,所以也没人去摘,大串大串的紫葡萄就挂在藤上,让人看一眼就满口的涎水。

    入了大院,陆泽也见到了他曾羡慕不已的花圃大棚,各种珍品在里面绽放着,就算隔着玻璃,似乎也有着淡淡香气钻入陆泽的鼻中,使人精神抖擞,那叫一个舒坦。

    在大棚的背后,则是一颗巨大银杏树,清风一吹,树叶便开始轻轻晃动起来,吹奏起带有自然气息的曲子,这一切无不透露出俩个字,舒坦……

    老人正摇晃着太师椅在树下纳凉,见来车停入车库,并没起身,而是轻轻扇动着蒲扇,又端起茶壶倒了一杯飘着缕缕白烟的碧茶。

    “小远呐,亮亮跟你来了没有呀?哦,没来啊……”

    一身华服的老妇从房中走出,见宋归远没带着儿子过来,眼里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转而又变成了对宋归远的不满,连看都不看他手中拎的礼品,只是雍容的对陆泽点了点头,招呼陆泽去坐,随后自己生了闷气,扭头就回了房中。

    “师娘您别生气,这事儿真不赖我,这快期末考试了,小亮在补课班补习呢,打从上学开始,算期中考试在内,总共就考了三回,三回全年组倒数第一,这要是再蝉联第四届,小雪真该发疯了,现在甭管谁,一提要带小亮出去玩,我媳妇都跟要吃人似的,跟我说哪怕考倒数第二都行,有个垫底的图个心理安慰,等考完了,我让小亮来您这儿住段日子,多久都成,您看行吗?”

    老太太这才脸色有点缓和,也不进屋了,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宋归远,终究还是有些不高兴,或许是心疼孩子,带着些许的不满,开始批评起了宋归远两口子。

    “都说给孩子减负,减负,也没看减了多少,你们还给孩子肩膀上增加担子,还埋怨小亮成绩不好,又是钢琴、又是书法、又是围棋,还有什么油画,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一股脑塞给他,孩子学习能好才怪呢,你们有钱给他补课,你也得看孩子能学多少啊,既然选择多样化教育,就别拿孩子成绩说事儿,我看呐,就是你们的自尊心作怪,参加家长会被小学老师批评了,让她这个大学教授下不来台了呗。”

    “是……师娘您说的对,她就是太要强,让小亮学这学那的,还各方面都得优秀,我也看不过眼了,等回家我就训训她。”

    “你可别跟她吵架,就说是我说的,她要是不高兴就让她来找我,凭什么孩子糟践成这样啊?行了,把东西放屋里吧,小伙子你随意,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别有什么拘束。”

    陆泽点了点头,看着宋归远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后跟着师娘一块进了屋内,陆泽这才转过身,走到陈老师的身边,向闭目养神的陈永斌打了个招呼。

    “陈老师,我来了。”

    “坐吧,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别拘束,来,喝点茶,待会跟我进棚里给花上点药,今天给我当一天小工,不介意吧?”

    “应该的,正好跟陈老师您继续学点养花的活儿。”

    这紫砂壶盘的锃亮,泛着光晕,一看就是把玩了许久的老物件,顺着流出来的茶水,从壶嘴往里一瞧,厚厚的一层茶渍,更显出了这壶的年头久远。

    陆泽举过茶杯,陈老师给斟了七分满,茶香四溢,光是飘散出的气味就不像是那种在世面上大面积流通的货色。

    右手握拳,掌心朝下,五根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表示了对陈老师的谢意,这才将茶饮入口,轻轻将茶杯放在石桌上,双手放在腿上,安静的等待陈老师再次开口。

    陈永斌重新躺在太师椅上,闭眼歇息,那对大尺寸的老闷尖被他盘出了声响,倒也不是陈老师装腔作势,而是两人都已经习惯如此交流。

    “在英国的戏拍的怎么样?”

    “还行,没丢脸。”

    “那就成,这些小辈里,就属你有志气,有出息。”

    刚从房间里出来,打算给陈老师问安的宋归远此时可是一脸的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悄悄的伸了腿,轻轻点在石凳旁的地上,见陈老师没有训斥,这才老老实实的坐下,一脸的生无可恋。

    陈老师刚才那番话其实并不是说给陆泽听的,而是说给老宋同志听的,作为陈老师门下最没出息的学生,陈老师一直对老宋这种事散漫且胸无大志的态度十分不满。

    毕竟都快四十的人了,拜在他门下也十几年快二十年的光景了,如今却还在拍电视剧,连个电影的活儿都不爱接,陈老师这么多年没少给他机会,可肉都喂到嘴边了,他却非得吃糠,你让陈老师怎么不生气?虽说人各有志,但这般扶不起的阿斗,在陈老师门下也算是头号蝎子粑粑,再也挑不出第二个人来。

    他教学生,帮学生,也不全是为了自己能名满天下,更多的希望在自己人生还剩的那十几二十年里,能给这帮徒弟铺好路,让他们不必再受制于人,成天受窝囊气,能让他们挺直了腰板,拥有属于自己的话语权。

    对于陈老师来说,他教学生,不仅仅是传道受业解惑,也要保他们一生的平安与荣华,这种态度是自私的,他从不否认,因为他做不到大公无私,这帮学生是给他磕过头,敬过茶的,那对陈老师而言,他们就是自己儿子。

    儿子孝顺老子,老子就该帮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三人坐在树下都没说话,陆泽如同陈老师一般,闭眼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直到过了大概十分钟后,陈老师起身,带着陆泽进了大棚,只留下宋归远一个人幽怨的玩起了手机。

    也不是陈永斌这么不待见他,纯粹是这王八蛋上次帮陈老师干活的时候,撅折了三根陈老师好不容易养活的花,上次,也是第一次,从此陈老师就再也没让他帮忙过……

    ……

    营养液稀释后被陆泽拎在手中,陈老师观察了土壤后,也告诉了陆泽哪盆用浇,该浇多少。

    看来是花朵的生长喜人,陈老师满意的点点头,朝着下一盆花走去,两人也不是除了干活所需要的交流之外就一言不发,最终还是谈及了话题。

    “目前你的事业重心放在了国外,这是好事,也是弊端,你没有那么多时间参加每月例行的内部会议和参与发展计划,所以你能选择的部门少的可怜,我的建议是你进入理论研究部,这也是你唯一的选择,这样一来,以你在国外的见闻,综合国内电影事业的实际情况,提出一些针对性的政策,是最适合你的工作,如果能做出点成绩,真的能推动行业发展,那么对于你个人的影坛地位来说,绝对有着相当大的好处。”

    陈老师给出的建议很中肯,陆泽也在不断的进行思考,如果真的进入了理论研究部,那么自己长期在国外就相当于自费的出国调研考察,当然,自不自费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确实可以通过“环球兄弟影业”股东的身份,对国外的电影资本运作有更深的了解,这就是他的优势。

    如此一来,但凡他真的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并被电协采用,对他的个人名望会有着相当大的提升,但这并不是陆泽最为看重的。

    虽然说什么为华夏电影事业做贡献之类的话,难免有些假大空之嫌,但陆泽作为华夏电影人,当他真的有机会推动华夏电影事业向前迈步的时候,他又如何甘心不去做些什么呢?

    但他有顾虑,只有一个顾虑。

    “陈老师,我有个情况需要向您说明一下,在此之前,我入股了一家英国的电影公司,这会不会对入职产生什么影响?”

    这话没让陈永斌吃惊,但多多少少会有些意外,没想到一年多的时间内,陆泽就依靠着自己,从低谷中爬出来,拿到了柏林影帝不说,还入股了国外的电影公司,打了这么漂亮的翻身仗。

    仔细盯着陆泽上下看了几秒,陈永斌才摇了摇头,重新弯下腰,照看着他的宝贝花朵,回答了陆泽的问题。

    “这是好事,这能让你更加近距离的观察国外的电影行业运作,对于提出方案的可行性,也会被更多人信任,这点你不用担心,只要你还拿着华夏的身份证,而且还是党员,在外也能说着一口中文,承认自己的华夏人,这种投资不会成为你的把柄,反而会成为你的一股助力,这朵少浇点,浇太多容易烧死,好……停。”

    慢慢将营养液倒入花朵的根部,量足够后重新拧上瓶盖,陆泽的心也放了回去,只是看着这显得有些苍老的背影,陆泽心中的感激难以言喻,这位本和自己毫无瓜葛的老人,却无条件的帮助自己这么多,这样的恩情,就算是陆泽,也很难用言语去表达。

    “陈老师,谢谢您。”

    陆泽词穷了,但感情是真挚的,陈永斌也能从中体会到陆泽的真情实感,温和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曾经说过,你是个人才,不单单是指表演方面,不管是做人也好,做事也罢,都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这也是我最喜欢你的一点,底线是有的,善心是有的,志气是有的,责任心也是有的,有了这些,其实表演水平什么的,也就不重要了,行了,今天你这小工的任务就算结束了,咱们回去吧,明天你跟我走,去拜访一下电协的其他领导,虽然进电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面子上也得到位,拉拉票什么的,只是有一点……”

    “陈老师您说。”

    花圃中间用砖石铺成的小路粘了些泥土,在回去的路上,陈老师拿起扫帚轻轻把泥土扫回花圃中,陆泽想要帮忙,却被他摆手拒绝,一直把小路清理干净,陈老师把扫帚归位,背着手推开了大棚的玻璃门。

    “我带你去拜访其他领导,总归是有些师出无名,咱俩之间没什么名分,我也不太好意思开口,所以我打算收你做学生,你意下如何?”

    “……”



    “陈老师您……”

    手一抖,稀释过的营养液多洒出来了一些,好在这朵白茉莉并不算多娇贵,而且多倒出来的营养液也不算多,不然还真有被烧死的可能。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陆泽还是翻了翻土,把已经湿润的土层挖出去一些,这才起身把水壶放下,看向陈永斌时,面容也严肃了许多。

    陈永斌终究是爱才的,也因如此,他才会在陆泽重要的人生关卡无私的对他进行帮助,不希望这个演艺界的绝顶人才因为挫败而提前夭折。

    没有任何一个行业是无风险的,但娱乐这个圈子绝对处于高风险的阶层,毕竟他们不光要娱乐他人,也要娱乐自己,时时刻刻在刀尖上跳舞,脚上遍布伤口,血液染红刀刃,也要忍痛继续跳下去。

    对于陈永斌这样已经站到了行业最顶尖的大佬来说,伸手提携一下陆泽,把刀尖换成平衡木,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他的学生很多,当成自己亲儿子看待的弟子也不少,世界上的天才绝非只有陆泽一个,所以还是有很多的年轻人很受他的器重和喜爱,最终拜入他的门下,成为他派系的一员,在他的庇护下逐渐丰满起自己的羽毛,等到成长后,展开双翅便是遮天蔽日,成为行业内的骨干力量。

    但他们都有一个问题,就是路走偏了。

    最开始这帮年轻人吸引陈永斌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演戏的天分,可随着他们拜入陈永斌门下,渐渐的,他们的目标就从当一个好演员,变成了当一个好领导,希望自己能在仕途上有所发展,而演戏,也就渐渐放下了。

    他的学生中,脱离演员圈子最久的人,已经快二十年没有演戏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宋归远还零零散散的接点电视剧,赚赚钱养家,连电影都不肯碰,这也就是他的一帮师哥罩着他,让八大经济公司见了他都打哆嗦,不然如此混日子的演员,事业只怕是越来越低迷。

    可这不是陈永斌的本意,他的初衷是为了培养更多的华夏顶尖演员,但这帮孩子没了那个心,他也只能暗自叹息,无可奈何,没丝毫的办法。

    这是他徒弟没错,但徒弟们未来怎么选择自己人生,他是从来不会管的,他没有那么强的控制欲,只是盼着他们走正路就好,毕竟他们也没离开这个圈子,仍在坚定的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为这个圈子发光发热。

    他是“慈父”,徒弟们也孝顺,哪怕如今陈永斌已经给不了他们什么照顾,他们也一直惦记着他老人家,这说明陈永斌看人还非常准的,这帮徒弟的心性都很不错。

    可他心里仍有一个心结,虽然这辈子收的徒弟都是个顶个的精英,对于演戏可谓是天赋异禀,但就是这帮人,却在演员这个行业没有什么建树,这是与他初衷完全相悖的,他始终认为,演艺圈要是想发展的好,演员这个基层职业才是关键,不然甭管你的理论有多好,体系多么多么完善,没有好演员,就算给你一百年,你也发展不起来。

    徒弟们虽然也都知道师父有牵挂放不下,但让他们重新拍戏,不说他们舍不舍得放下这么多年才坐上的地位,就说演技,扔了这么多年,他们捡不捡的起来还是两说,没人敢放下所有去赌,陈永斌也理解,所以他的最后一位徒弟就是宋归远,十多年了,没有再收一人。

    曾经的陈永斌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自己有没有培养出来一个好演员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毕竟时代在一点一点发展,圈子也在一点点的进步,比起一零年到二零年这十年的演艺界的黑暗时代,二零年之后还是有新生代的演员值得被肯定。

    直到一个叫陆泽的男人出现……

    在他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进步的这么快,在初期时,每一部作品都在以一个十分惊人的进步速度飞速成长,并且演技到达顶峰之后,状态还保持的这么稳定,演技从来没有过下滑。

    更可怕的是,除了无戏可拍的一年外,他每一年都会拍摄一部到两部的电影,质量还高的可怕,这对于顶尖的演员来说,绝对算得上是高产了,当然,系列电影除外,毕竟他们只研究一个角色,本质上和拍电视剧没什么差别。

    起初他也和其他关注陆泽的人一样,对陆泽的存在抱有怀疑,这是人?没错,陈永斌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两人见了面,并且有了一段时间的交流后,即便是陈永斌比陆泽大了四十多岁,也要对陆泽说一声佩服。

    天赋高的人不少,努力的人也不少,但有天赋还努力,并且努力对了方向的人却不多,但当时陈永斌对陆泽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还是处于一个暂时观望的态度,就像他观察其他徒弟时一样,也要好好看看陆泽的心性如何,只是在他需要帮助时施以援手。

    就这么望啊……望啊……然后他就发现不对劲了,他貌似正在看着一个草根演员以实力证明自身,走上了表演大师的路。

    最终,他总算是观察好了,虽然有点迟,但也没到彻底黄了戏的程度,他想收陆泽做学生,无关配不配的问题,虽然他确实教不了陆泽怎么演戏,也没资格教一个表演大师怎么演戏,但却能透露给所有人一个信息,陆泽是他徒弟,那就是他派系的人,谁要是跟陆泽不对付,他们这一帮子人就跟谁死磕。

    说到带陆泽入电协这事儿,就算陆泽不答应,他也会帮,演员到达顶尖,自然而然也会接触到这个层面,他无非是提前带陆泽进了门而已。

    至于他会不会精于仕途,陈永斌觉得是不会,毕竟陆泽跟他其他的徒弟不一样,他已经成为了华夏电影的脸面,已经跟演员这个称谓挂上了勾,在华夏,谈起演员,陆泽这个名字是谁都绕不开的。

    如此一来的好处就是,只要他名气够大,不需要做出多少成绩,仕途也可以一帆风顺,只要给华夏电影事业争口气,他自然平步青云,也就是说,他跟陈永斌的其他徒弟不一样,他适合双修。

    见陆泽面容严肃,陈永斌的态度也认真了起来,带着一丝期望,开口询问:“你意下如何?”

    陆泽思考了一会,如果成为陈永斌的学生,好处明摆在这儿,并且他也了解过,陈永斌在华夏电影圈属于中立阵容,他人正直,徒弟也没丢他的脸,都不参与商业公司和国家电影制片厂的矛盾,一心只为华夏电影事业发展做努力,而这,也符合了他进入电协的初衷。

    他就是为了给华夏电影做点事而来的,所以陈永斌这帮人是最适合他的归属,而且陈老师这么多年对他的照顾,陆泽也是记在心里,如今他要收自己做学生,陆泽想不出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如果老师您不嫌弃,我希望向您老学习。”

    这又是陆泽的一个转折点,毫无疑问,象征着陆泽从南派演艺圈人士投身为北派演艺圈的一份子,或者说是融合更为贴切一些。

    陆泽的欣然同意,终于也让陈永斌放下了心,其实他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毕竟贸然询问陆泽如此重要的决定,万一被陆泽拒绝了,下不来台不说,主要是二人日后见面也会尴尬,万幸的是,一切都如二人预想般顺利,大家都有着共同的目的……

    为了华夏电影的进步,仅此而已。

    ……

    虽说演员的拜师没有华夏古老传承那么讲究,喝鸡血酒,三跪九叩什么的倒也用不着,但拜师好歹也是喜事,自然是邀请亲朋好友,业界同仁一起共同见证,所以一顿拜师宴是少不了的。

    如同婚丧嫁娶一般,也要定个好日子,为了不影响陆泽的工作,这场宴会初步定在《往生》拍摄完毕后进行,而现在,陆泽需要做的,是跟随陈永斌一起,登门拜访演艺圈和学院派的宿老,派发喜帖的同时,也是给陆泽进入电协的会议拉拉票。

    陈永斌所有的人脉也都运作了起来,一帮人都在努力为陆泽造势,希望为陆泽博一个好的开始,期待陆泽能来一个从商业演员转换成业界领导者的华丽转身,与此同时,不光是电协内部和学院派得知了消息,就连各大经纪公司和一些人脉比较广的业内人士也知晓了此事。

    大家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移到了“乾世嘉”身上,不由的对“乾世嘉”产生了些许的怜悯,当年一棍子没把老虎打死,如今老虎吃了大力丸,,又打了一管鸡血来了个强势回归,当年的结下了这么大的仇,脾性再好的人,也得回来跟他算算账了。

    别的不说,就陈永斌的关系,跟广店的徒弟打个招呼,新电影有点问题,具体在哪儿不知道,反正就是有问题,必须得重新剪,问题不解决就拿不到上映编号,只要一部电影被卡住,某人本就有点稀少的头发估计就得彻底秃了,所以……某人如今该作何感想?

    谁知道呢。

    ……

    五月二十九日,华夏电影家协会,每月定期会议。

    “目前,我们要贯彻三个方针,首先,即日起,加强对于电影投资资金的核实,及要求出品人与资金来源一致,各地电影协会需对资金投入方进行管理,并派遣专人对院线排档进行检查,一旦发现上座人数与票房收入不符,触及洗钱、资金转移等不法行为,立即向电协部门报备,并通知税务局排查,一经确认,严惩不贷。”

    “其次,“练习生、新人演员(入行三年以下)、转型演员全国统一考试计划”,正式向各家经济公司发布通知,即明年五月一日起,所有练习生、新人演员、转型演员在参演网络电视剧、网络电影、电视剧、电影等公众作品,并作为作品长期角色,戏份占全作品百分之七以上,需前往各地电影协会进行演员摸底考试,统考题目由华夏电影家协会提供,考题应切身符合新人演员的能力,难度不可太低,亦不可太高,考取演员证书后,方可参演角色,百分之七以下不用参加考试,进入剧组后,开始拍摄的七个工作日内,演员证书需上报给各地协会,超出七个工作日,勒令剧组整改。”

    “第三,华夏电影家协会门户网站自十月一号起正式开通,业内工作者,包括导演、演员、摄影师、剪辑师等一系列会对作品造成主观影响的从业者,需注册自己的身份认证,必须填写内容有个人蓝底半身照、身份证号码、出生日期、身高体重、联系方式(包括邮箱)、从业经历,认证由系统大数据进行审核,若创建虚假信息,网站账号将永久封停,进入各地协会黑名单,若进入剧组,各地协会将通知剧组资料申报人员,是否继续聘用、由剧组自行决定,其次,剧组可以通过网站进行人员的筛查和招聘,发送电子版试镜函,费用为每年三百元,用以服务器的维护与升级,就这三件事,希望大家能够落实下去。”

    陈永斌念完今日会议所提出的内容,将文件放在一边,望向正在奋笔疾书的电协干部,等到所有人将笔落下,这才拍拍手说道。

    “接下来进行的是对电协新晋成员的选拔,每人一票,以不记名的形式,部门领导有一票否决权,但需标注否定理由,有疑问吗?好,小高,让第一位参选者进来。”

    房间内安静着,所有人都拿起了纸杯下的信封,拆开后,普通干部拿到的是一张白色的卡纸,而部门领导的票则是蓝色的。

    大家都没说话,一直到小高将门推开,一条大长腿率先进入大家的视线,黑色衬衫中包裹着魁梧的身躯,皮鞋在地砖上踩的哒哒作响,陆泽站在门口,对在场所有人轻鞠一躬,随后在陈永斌的示意下,轻步上了讲台,拿出自己早已写好的稿子,平铺在桌面上。

    在场的一大部分人,陆泽都曾拜访过,所以他并没有任何的紧张,稿子是他自己写的,该怎么说,该怎么去表达,陆泽都已经烂熟于心,把稿子拿出来只是为了以防自己忘词,但可能性小的可怜,根本用不着看。

    “各位领导,以及影视行业的各位同仁,你们好,我是陆泽,今日来竞选理论研究部,首先说一下我的优势,本人有着十年的电影行业从业经验,并以演员的身份获得过两届金鸡影帝、一座金马影帝、一座金像影帝、一座银熊影帝,一届戛纳最佳男演员提名。”

    “我对于海内外的行业规则非常了解,对于经济公司、演员工会、院线、剧组等组织的运作知晓明确,由于目前我的工作重心放在了欧洲,我可以第一时间了解到国外演艺圈子的政策变动,以及各种福利与职能的调整,并且对国内的电影行业现状十分了解,使我可以最大程度上结合国外发展策略,向国内进行一个反馈,改善行业准则,促进行业发展,另外,写了一份欧洲演员工会的新人演员保障制度的华夏修改版,请大家过目,我就说到这里。”

    一份文件放到他们面前,这确实是陆泽用心写的论文,并不出格,涉及的人群只有那些刚出道,片酬并不高,维持生活与自身工作花销有些吃力的小演员,这确实是国內的电影行业没有照顾到的地方,至于陆泽想写的演员提拔条例,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

    文件确实有可取之处,毕竟这是陆泽想了很久才定稿的论文,看的在座各位都在轻轻点头,上面的字数不多,五分钟后,阅读再慢的人也该看完了,这时陈永斌先招呼陆泽坐下,然后通知大家开始投票。

    一张张信封被投入投票箱,等到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小高才将投票箱打开,记录着大家决定,最终公布在讲台上的荧幕上。

    赞成票三十七,反对票五,弃票三,部长票全部通过,不出陆泽和陈永斌所料。

    陆泽进电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