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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校绯闻txt下载

    此时,繁星渐渐隐没了形迹,天空中只余点点晨星,稀少寥落却异常明亮。东方天幕的尽头,海与天交汇的地方,泛起一抹鱼肚白,明亮如练,天快亮了。

    清晨,在这广袤无垠的海滩上,面对烟波浩渺的大海,头上有灰白色的鸥鸟在蓝丝绒般的苍穹上盘旋。

    大西洋岸边的风吹来大海深处淡淡腥咸气息,威廉撩起睡美人乌黑墨发,拂自己面颊上,柔柔的,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气,让威廉觉得十分舒服。

    她睡着的时候就像个小公主,乖巧地依偎在他胸前,漂亮的脸蛋,烂漫的容颜,尽数落威廉眼底,看得他陶然欲醉。

    正在这个深情浪漫的时刻,白馨蕊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她慵懒地掀了掀眼皮,不好意思地笑了:“……啊,故事讲到哪儿了?刚才我是不是睡着了?”

    威廉点点头,笑而不语,静静的守候是那样美好,那正是他所期待的。

    白馨蕊一骨碌坐起来,捂着肚子说:“哎呀,肚子好饿,好想吃热乎乎的汤圆,冰凉的杏仁豆乳,软糯的桂花白糖糕,还想冲个热水澡,再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威廉这才想起来,两个人并不是出来浪迹天涯的。

    两人头挨着头在手机里重新输入白馨蕊家的地址,导航指示仍是原来的路径。看上面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三十多公里,看来方向没走错。

    威廉从车顶跳到引擎盖上,伸手刚要拉白馨蕊,却发现她在车顶上呆怔地看着远方。

    抬头之际,东边天际一抹绝美的早霞慑住了威廉的双眼,他也瞬间石化。

    一道明艳的玫瑰红色,撕开了浓稠如絮的晨雾,起先只是在海平面铅灰的天空上一点点渗透和晕染,继而,变成狂野地泼洒与燃烧,如同神的画笔……

    瞬间,天空中红霞满天。

    霞光中一轮金色的日影若隐若现,呼之欲出,将海水被染成绚烂夺目的金,周围的云层再度缠绕上来,那轮红日开始躁动不安,挣扎,摆脱……

    天空渐渐放亮,红日猛地一跃,突兀地跳出了海平面。

    立时间,天全亮了,海水倒映着天空中的霞光,摇曳出一片粼粼金波。

    日出月落,两人被一片暖意融融的霞光包裹着,不禁感叹造物的伟大与神奇。

    威廉转头望向女孩,她正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天边,晓星、残月和初升的旭日,都不及她眼中的流光溢彩,那光辉将她的    小脸映得晶莹透亮,而她整个人,站在高高的车顶上,长发飘在风中,裙袂烈烈飞扬,宛如一个降临凡间的天使。

    两人上车继续往前开,山的棱角不再那么桀骜尖锐,海水渐渐从墨蓝变为澄碧,海岸线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接着,视线里出现了大片绿色,其间零星屋宇隐约可见。

    白馨蕊忽然欢叫起来:“减速,快到我家了,那边山下有条小路,从那里开下去!”

    威廉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小路痴,心里对她的说法半信半疑。

    这边的海滩虽说与看日出的地方景色大不相同,但是,三、五公里内的景观却几乎一模一样。

    “斯黛拉,你确定快到了吗?”他不再给油,车减速向前滑行了一段路。

    “听我的,没错。有谁会在家门口迷路?”白馨蕊边指了指右手边的小路

    威廉扭转方向盘,车下了高速路的硬肩道,按照白馨蕊的指示,从后面兜了个圈,朝沙滩的方向开去。

    车行不远,就看到一大片希腊风格的白色房子,坐落在一个凭海听风的优越位置。

    这片房屋的占地面积很大,高低错落的房子几乎完全隐没在繁密浓郁的绿色植物之间,最外面是厚厚一层修剪整齐的冬青树屏障,密密匝匝的,像个绿色围墙,将里面的神秘宁静与外界的水天一色截然分开。

    一条曲曲弯弯的长路穿过草坪,一直延伸到白色沙滩。道路尽头是一座架在海面上的栈桥,探入海中数十米。

    栈桥上修建了三个非常大的四方形亭子,亭子顶上铺着茅草,显得十分古朴,栈桥一侧的海水中,泊着一条白色的游艇。

    “你确定这就是你们家?”威廉说着,就在房子外面的停车坪上停下车。

    白馨蕊从车上下来,伸出纤细玉手指向湛蓝的大海,说道:“你看!那是我们邻居在冲浪,他只要住在祖马海滩的家里,每天上午都会带着他的妻子一起来这里冲浪!”

    威廉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波涛翻滚的海面上,个一身穿白色冲浪服的健壮男子双膝微曲站在一块冲浪板上,一排四五米高的巨浪向他涌来,他迎向前纵身腾空,从浪尖上轻点而过,又稳稳地落在碧波间。

    离他十几米远出,有一个身穿比基尼的长发美女,悠闲地划着一条红色的皮筏子。

    威廉明白,原来白馨蕊将他们的邻居直接当成地标了。

    两人下了车,威廉咔哒一声锁上了车门,目光却仍望向那个冲浪男子:“他身材真棒,是不是有点儿像马特,就是那个好莱坞大明星。”

    “你也认识马特。对,这就是他本尊啊!”难得和威廉找到了一个共同话题,白馨蕊欣喜地回应着,“这几年他的电影每一部都大卖,我妈说他身价飙升得像是坐电梯。前年,他在这边买了房子,我和他也只见过两次,我妈和他们夫妇很熟。”

    和大名鼎鼎的好莱坞明星毗邻而居,威廉小小吃了一惊,

    两人按响了白馨蕊家祖马海滩豪宅的门铃,此时,还不到早上六点。

    门铃响了大约两分钟,从里面传出又一个苍老的女声,又过了很长时间,才听到细碎的脚步声

    透过大门朱漆的铁艺栏杆,威廉看到一个五十来岁妇人,穿花拂柳地从庭院里一路走出来,那妇人打扮得十分干净利索,身后还跟着两个服色统一的女佣。

    隔着铁门一看见白馨蕊,那妇人赶忙紧走几步,亲自打开大门,冲出来一把抱住白馨蕊,用软糯的苏州话拖着长音:“囡囡,心肝,宝贝,肉肉……”地叫个不停。

    两个女佣早已将两人的行李拖进院中。

    白馨蕊在女子怀中腻了片刻,抬起头,伸手擦掉她满眼的泪花,说:“姑姑,囡囡也想你了……”

    “回来就好,哎呀,囡囡要是没长大多好!现在一年也见不上你一次面……”女子口中喃喃着,拉起白馨蕊的手,宠溺地看着她:“我们馨蕊从小就是小公主,现在越来越漂亮,看看,就像小瓷娃娃一样……”

    白馨蕊将威廉拉过来,介绍说:“这是我姑姑,这是威廉……”

    “你好。”威廉用刚学来的一个中文单词,向女子礼貌问好。

    “哦,是男朋友吧!”女子又抹了一把潮湿的眼角,脸上立刻露出喜悦的笑容,说:“这个男孩子,姑姑看着不错。快进来,快进来。”

    “姑姑,有没有吃的,我快饿死了……吃完饭我就睡了,坐了一夜的飞机好累啊……”白馨蕊像扭股糖一样腻在姑姑身上撒娇。

    “有有有,想什么都有,姑姑的心肝宝贝来了,还能饿着你?你都不晓得姑姑多开心。” 姑姑搂着白家唯一的大宝贝往院里走,还不时亲昵地揉揉她的头发。

    白馨蕊吸溜着口水,掰着手指,一样一样地数给她听:“我要吃黑芝麻汤圆,加桂花酒酿的那种,鲜花饼要玫瑰馅的,还有咸味的眉毛酥,糖醋小排、鲜肉小笼、水晶肴肉、杏仁豆腐……”

    三人不觉间已走进房子大门,姑姑用家乡话对佣人们吩咐了几句,就带着两人走进会客区。

    威廉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房子的布置陈设,心中不由得对白太太的艺术品味暗自赞赏。

    整栋房子内部都是以白色大理石装饰起来的,地中海风格的圆形石柱、拱门和回廊随处可见,如同一座白色的迷宫。

    客厅分为东西两部分,被一条宽阔的走廊分开,东边是餐厅,西边是客厅,走廊两侧每隔不远就有一座巨大的雕像,尽头还有一个室内喷水池。

    三人走进餐厅,围坐在十几米长的巨大餐桌前,不一会儿,丰盛的美餐就摆上了桌。

    姑姑轻轻给白馨蕊吹着一碗八宝莲子粥,抬头看到两个人狼吞虎咽地吃着桌上的东西,心疼地低声道:“看把我们小囡囡饿成什么样了,小脸蛋都瘦了一圈。这么一大早跑过来,是不是你妈妈又给你气受了?”

    白馨蕊嚼了两口黑芝麻汤圆,委屈地撇着嘴,点头道:“嗯嗯,姑姑一猜就准!我们本来在纽约玩得正开心,她非要让云姨来看着我,我就跑过来了……”

    “哼!我们家囡囡已经是个小天才了,真不知道她还想要你怎样!我看,将来你长大了,肯定比她强百倍……”姑姑忿忿道:“……囡囡不怕哦,到了这边,有姑姑护着你,谁也不敢欺负你!”

    白馨蕊一口咬开一只薄皮的小笼包,搓起唇小心地吮吸着里面的汤汁,脸上露出一对甜甜的梨涡。

    不一会儿,一个女佣走过来,向姑姑轻声回话。

    姑姑听罢转向白馨蕊,说道:“囡囡,姑姑安排她们把西楼最大的那间客卧收拾好了,你小男朋友住那里,你的粉红公主房也收拾干净了,姑姑一会儿哄你睡好不好?快吃饭,洗澡水温度已经调好了,泡个澡,然后,好好地睡一觉。”

    饱餐了一顿地道的中国江南美食,威廉走进自己的房间。虽说只是客房,卧室也足有六十多平米,有宽大舒服的床,单独的更衣间和卫生间。

    推开通向露台的门,威廉走出房间,站在围着白色石头栏杆的宽敞露台上,庭院里栽种的高大的棕榈树和阔叶的芭蕉尽收眼底。

    一条小溪从高处的山石间缓缓流下,溪水清澈见底,那些被打磨得光滑圆润,生着绿苔的巨大石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溪水在低洼处汇聚成池,池子中央是一尊石头佛像,池中数十尾又肥又大的金色锦鲤嬉戏其中。

    极目远眺,一片绿树葱茏的尽头就是宽阔无垠的太平洋,碧蓝色的海水,白色的海浪,不时有鸥鸟鸣叫着飞过……

    一阵倦意袭上来,威廉先去洗了澡,然后,将遮光窗帘拉上,一头倒进绵软舒适的床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威廉感鼻端一阵*,他打了个喷嚏,从梦中醒来。白馨蕊穿了一身白色短裙坐在他床边,手里还拿着一根羽毛。

    威廉揉了揉惺忪睡眼,看着白馨蕊容妆精致的笑脸怔怔发呆,不知道今夕何夕。

    “还不赶快换衣服?再过两小时,派对就要开始了。”白馨蕊大声催促着。

    在这座宫殿般的大宅中,每天睡到自然醒,白天去海边游泳,在沙滩上发呆,或去附近的市镇上逛街,喝咖啡,吃东西,晚上两人打游戏一直玩到凌晨,不知不觉好几天过去了。

    他想起,白馨蕊为了和他享受两人世界,已经推掉了不少派对邀请,而今天这个生日派对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的。

    “哦,你等我20分钟,我冲个澡,穿好衣服就出来。”威廉揉了揉一头蓬乱的红发,翻身下了床。

    天刚擦黑,威廉和白馨蕊就驱车来到佩里卡诺石州立海滩,这里的房子要比祖玛海滩密集许多,看上去规模也不如那边宏大。

    欣少家巨大的双子式红屋顶三层欧式豪华大宅,被一片繁茂的绿树掩映着,绝对算得上这一带海滩豪宅中的翘楚。

    威廉和白馨蕊开车来到欣少家门前时,院外的停车坪早已被十几辆奇形怪状的跑车塞得满满当当,衣着光鲜的少男少女成双成对地从车里走出来,进入了欣少家宽敞漂亮的院落。

    白馨蕊打开车窗,探出脑袋,朝不远处正在招呼客人的欣少大叫:“欣哥哥,我们的车没有地方停啦!”

    欣少忙指了指院内,说:“后院还有一个小停车场,专门给你预留了车位!”

    白馨蕊忙给威廉翻译,威廉会意,将车径直开进院内。

    悍马轰鸣着绕过高大主楼和与之相连的,带环形石头台阶的附属建筑,威廉果然看到了后院那个规模小些的停车场,里面已经停了三辆车,其中就有前几天在机场见到过的那辆阿斯顿马丁幽灵党。

    威廉将悍马停在了幽灵党旁边,与白馨蕊携手来到前院。

    整个院落浓荫绿草覆盖,草坪内每隔三五米远,就有一束明亮的光照射出来,将周围的一小片草映的异常森绿,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院子中央那幢高大的欧式建筑内灯火通明,在夜色下,如同宫殿般富丽堂皇。主楼前,是一个巨大的户外调音台,据说今天欣少特意请了专业的美女DJ来这里为大家打碟。

    草坪东侧整齐摆放着几张铺雪白台布的长桌,桌上有各种精美的点心、食物和酒水。草坪西侧靠近附属建筑的区域,有一个巨大的室外游泳池,碧绿的池水在月光下闪着粼粼波光。

    泳池旁边是一个围成 “回”字形的露天大理石餐台,餐台两侧十几张木质的高脚椅子上坐满了客人。

    餐台正中间是一个闪着银色光泽的不锈钢专业烧烤台,一个身着白色厨师服,头戴高帽子的健壮白人男子,正在那里给大家做烧烤。

    园内树上、房子上、长桌上、木架上……到处都挂着一串串灯,将整个院落照得如同一个童话世界。

    此时,游泳池旁,树荫下,草坪上,随处可见时髦漂亮的少年和衣香鬓影的美女,他们穿行其间,追逐嬉戏着。

    几个漂亮女孩见到馨蕊,一下子跑了过来,热情地招呼她。

    白馨蕊忙不迭地向威廉介绍着她的朋友们:“这是莎莎、这个叫丽贝卡、这个叫可儿……”

    几个女孩看到穿着衬衫,打着领带,帅气迷人的威廉,叽叽喳喳,争着和他讲话。

    这时,有个少年风风火火地朝这边走来,他的长相普通到乏善可陈,两边臂弯里各搂着一名艳光四射金发女子。

    丽贝卡迎上去搂住那个少年的脖子,来了个极为亲昵的贴面礼,完全不顾那两个金发妹子凶巴巴的目光,自顾自娇滴滴地说:“黎少真是稀客,你能来简直太好了!”

    “什么时候飞来洛杉矶的?”莎莎也挤开其中一位金发美女,凑上去亲昵地攀住黎少的胳膊。

    黎少嘴里嗯嗯啊啊地敷衍着两位扑上来的美女,却和白馨蕊打了个很正式的招呼:“你好,斯黛拉,好久不见。”

    “确实蛮久的了,怎么不在你家庄园锄地了?”白馨蕊的话说得不冷不热,黎少却仍是面带笑容,态度显然和对待别的女孩大有不同。

    还没等那个被称作黎少的青年答话,一个十八九岁的妖娆女孩一手拉着欣少,另一只手里牵着一条肥嘟嘟的白色松狮狗走了过来,狗狗的两只前腿上分别带了一块苹果手表。

    趁欣少和黎少拥抱寒暄之时,妖娆女孩走上前热情地和白馨蕊拥抱。

    这个女孩白馨蕊再熟悉不过,她诨名叫妖妖,来自扬州一个普通的小商人家庭,在上海的时候,就削尖脑袋往她们这帮人的圈子里钻,后来不知怎么和欣少混在一起,对他死缠烂打,长期以欣少正牌女朋友自居,是个十足的心机婊。

    妖妖松开白馨蕊,用不可捉摸的眼神瞥了一眼她身旁的威廉,故意挑了挑细长的柳叶眉,用发音蹩脚的英语问道:“斯黛拉,这是你的新男朋友吗?”

    从前,白馨蕊身边的男生常换常新,大家一见面总爱这么开玩笑,本来无伤大雅,但是今天,这个“新”字,在白馨蕊听来却格外刺耳。

    她眼风从女孩涂成调色盘般的小脸蛋上一扫而过,心里暗笑,跟姐来这套,你还差得远!

    她并没有接女孩的话茬,而是笑着看了看欣少,用中文撒娇地说:“欣哥哥,今天真难得,只带了妖妖一个出场。怎么没见兮兮和   小梦呢?要我说,还是双双和你门当户对,依依也可以考虑一下,最主要是,她们都和我比较玩得来。”

    白馨蕊在他们圈子里年龄最小,家世背景又十分显赫,所以,讲话向来肆无忌惮。

    欣少对她从来都只有讨好的份儿,一听她开口发话了,忙露出谄媚的笑脸,说道:“哎呀,小蕊蕊,你早说呀,小梦在国内忙高考暂时过不来,她要是知道你惦记她,肯定做着梦都能笑醒呢。兮兮在旧金山,双双和依依倒是在洛杉矶,要不明天我叫她们出来陪你玩儿。”

    此时,妖妖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无从发作,早已憋成内伤。

    还没等白馨蕊开口回答欣少的问话,前几天去机场接他们的那个叫安安的女孩,穿着十厘米的恨天高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

    她身着冷艳的紫色短裙,被两个年轻金发帅哥簇拥着,脖子上那条特殊的美元符号钻石项链依旧醒目扎眼。

    欣少点头哈腰地迎了过去,热络地打着招呼:“哎呦,女王驾到,我没有去接驾,实在是怠慢了,”说着,对身边走来走去的侍者吆喝道:“还不快去给女王大人拿酒。”

    “你这里能有什么好酒,我过来就是想参观参观你爸新给你置办的豪宅,听说花了一千多万美金。这是要催着你赶快结婚,传宗接代的节奏吗?”

    “哎呀,什么豪宅,要是跟女王大人和小蕊蕊的家一比,就实在是太寒酸了。”欣少嘿嘿笑着。

    安安看见了一旁的白馨蕊,大叫着“宝贝儿”,跑过去和她拥抱。

    她上下打量着馨蕊那件十分白莲花的短裙小礼服,不禁撇了撇嘴,略带失望地说道:“难怪姐今天居然没有第一个看见你,悄悄你穿的衣服,越来越没有看头了!”

    馨蕊不说话,转身背对着安安,大家才发现,这件看似普通的小礼服背面大有乾坤。整个背后几乎都是裸露的,只在腰际线以下,才有几条镶了钻的细链子将两侧的纱连接起来。

    白馨蕊拖了长声,嗲嗲地说:“这是缪缪的新款礼服,一周前在纽约刚买的。”

    “这个Laboy的包包又是怎么回事?香奈儿的这款包早就臭街了吧?我听说,现在国内的广场舞大妈可都人手一个,你居然还当个什么稀罕玩意儿似的,把它背到派对上来?”安安掐了掐白馨蕊的滑嫩的小脸蛋说。

    妖妖听了这话,不禁掩口失笑。

    “去你的!臭安安!我看,你在洛杉矶这种土地方呆得太久了,都不识货了。”白馨蕊毫不客气地白了安安一眼,说道:“我这个可是Laboy的顶级限量款,若不是香奈儿的超级VIP顾客,想看一眼都不可能。全球只有二十只而已!我背过来就是让你们饱饱眼福。”

    白馨蕊又看了一眼刚才还在偷笑的妖妖,说:“妖妖,你穿的这款迪奥小礼服,不是当季的吧?好像是去年的秋装款,怎么?还去奥特莱斯淘过季的打折货呢?”

    妖妖大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狗,不敢再造次。

    威廉看着几个女孩唇枪舌剑,却完全听不懂她们再说什么,始终保持着微笑和良好的绅士风度。

    欣少在这种派对里混迹的时间太久了,自然能看出眉高眼低。他感受到女孩子们之间微妙的*味,忙招呼大家去吃东西:“各位大小姐,这边请,大家先去餐厅吃点东西。我家厨师给各位准备了地道的本帮菜,在洛杉矶绝对很难吃到。咱们的DJ已经在路上了,大概8点能到。大家过去小酌几杯,补充好能量,才能玩得开心啊。”

    欣少领着安安和白馨蕊等十几位贵客,来到他家的大餐厅。刚在餐桌前落座,就有侍者在客厅中穿梭忙碌开了,一盘盘色香味俱佳的精美菜品被端上桌。

    一群年轻人觥筹交错,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更像成年人的样子,然而,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却暴露出他们的肤浅幼稚。女孩子们谈论的大多是名牌衣饰、奢华旅游、美食和昂贵首饰,而男子们谈论的则只有女孩和女人。

    一群人中虽然有几个美国人,但是,大家似乎全然没有顾及到他们的存在,仍是用中文聊得热火朝天。

    威廉的帅气无论在任何场合都不会被熟视无睹,尽管有白馨蕊相伴左右,早有几个狂蜂浪蝶对他垂涎三尺了。

    有个叫可儿的女孩,喝了些酒,有点儿微醺,主动凑过来给威廉充当起了翻译,并不时向他暗送秋波。

    白馨蕊看在眼里,虽然咬牙切齿,怎奈大半年没回洛杉矶,想和她说话的人实在太多,她一时分身乏术,便任由可儿代替她招呼一下威廉,免得呆久了,威廉会觉得无聊。

    有侍者为大家的杯子里斟上了一些巧克力色饮料,威廉以为是可乐,拿起来喝了一口,立刻被怪异的味道刺激到了,呛咳几声,他忙拿起白色的餐巾布,掩住口。

    白馨蕊尝了一口,也觉得味道怪异,就问:“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是油漆味儿的?”

    欣少忙解释:“这叫Root Beer(树根啤酒),是用巴西的一种名贵的树根作为原料的,功能类似玛卡,虽然写着啤酒,但是,基本没有度数,据说,还可以解酒呢。看在它对身体有益,价格昂贵的份上,你们也应该尝尝。”

    大家聊着聊着,安安忽然提起,洛杉矶有一家叫翠花楼的中餐很好吃。他的私人助理保罗,忙用生硬的中文补充道:“是的,那家翠花楼就在洛杉矶老广场附近,你们中国的孙中山来洛杉矶募捐演讲的时候,就住在老广场附近的致公堂,听说,他最喜欢翠花楼的口味……”

    安安一听这话,脸色一沉,说道:“切,我们中国人来美国都是花钱的,怎么还有屌丝到这边来筹什么款?太low了。你下次要是见到他,就告诉他,趁早回去吧,在美国筹钱不是那么容易的,搞不好还会被警察盯上。”

    这话说得保罗张口结舌,一脸尴尬。

    在座的竟然有不少人随声附和着安安,只有一少部分人觉得不对劲,却也不敢告诉安安,孙中山已经去世快一百年了。

    白馨蕊就算是再不学无术,初中上过近代史课,她知道孙中山是何许人,听安安这么一说,觉得实在可笑。

    再看看一旁的可儿,白馨蕊就笑不出来了,她正口沫横飞,给威廉翻译得起劲儿。

    可儿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将安安的话一五一十地翻译给威廉听,他脸上出现了想笑又不得不忍住的古怪表情,白馨蕊觉得自己的好闺蜜安安实在是丢尽了她的脸。

    又东拉西扯了一阵,话题又转到了白馨蕊身上。黎少一脸八卦地问:“小蕊蕊,听说,倩姨最近不在美国陪你,你家后院又起火了?”

    可儿咯咯笑着,把黎少的话一字不漏地翻译给了威廉,还补充了不少她听到的八卦信息。

    威廉担心馨蕊会羞愤而起,没想到,她轻蔑一笑,说道:“黎哥哥,我还以为你办了那个会费贼贵的‘金汤匙’俱乐部之后,品味能   有所提升呢。没想到,一点儿没变,还是喜欢拿别人家的私事乱嚼舌根……”

    说着环视众人,顺便狠狠白了一眼正在向威廉大献殷勤的可儿,继续说:“在坐的,有哪位敢站出来说,家里没出过这种事,我就现场直播吃桌子!”

    一桌子人没有一个敢吱声。

    白馨蕊不屑地继续说道:“不就因为我妈妈是明星嘛,那些狗仔队才喜欢小题大做博版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烦不烦啊。”

    立刻有一半人开始声援白馨蕊。

    轻而易举地扳回了不利的局面,对于她这种段位的女孩来说还远远不够,秉承着从不吃亏的个性,白馨蕊笑眯眯地对黎少说:“黎哥哥,你不记得了吗?前几年,你老妈拿着支票去摆平小三的事情,不是也上过头条吗?你爸爸那个私生女,听说小名叫‘小金砖’是吧?这个名字起得可真有学问呀!有了小金砖,你爸爸的小三就算不上位,也过上大富大贵的好日子了。”

    黎少听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如今,小金砖也该两岁了吧?哈哈,看起来,以后还有一出分财产的好戏可以看呢。”白馨蕊笑容甜得如同桌上的提拉米苏,话却难听得如同大家酒杯里的“树根啤酒”。

    本想呈口舌之快的黎少,没有讨到半分便宜,妥妥地败下阵来,他自知失言,试图转化话题:“小蕊蕊,别动气,下周我们在拉斯维加斯有个‘禁忌花园’私人聚会,乘坐私人飞机去,你也来吧。”

    “不好意思,又要让你失望了,下周我要回学校好好学习了,”说着,像奴隶主展示自己的种马那样,拍了拍威廉的肩膀,说道:“看,我男朋友已经得到哈佛的录取通知了,我妈说,我的目标也是进入常青藤名校。”

    当着大多数就读于野鸡大学的人大谈常春藤联盟,餐桌上的场面一时无比尴尬。作为派对主人,欣少不得不举起酒杯打圆场,“馨蕊,赏脸尝尝咱家在法国的葡萄酒庄园自产的红酒吧,2009年的,是不错的年份哦,你懂的。”

    白馨蕊端起酒杯正要喝,威廉忙握住她的手,劝道:“丝黛拉,你还未成年,不要喝酒。”

    馨蕊细长眼尾眄过威廉,微嗔道:“我哪有喝酒啦?我这是在吃水果而已。你尝尝,很甜的,没有一点儿酒味?”

    说着,将酒杯递到威廉唇边,醉人的葡萄酒芬芳,比美味的食物更能诱惑人的味蕾,威廉轻嗅杯中美酒,犹豫了一下,仍摇了摇头。

    按照美国《统一饮酒年龄法》,未满二十一岁是不能喝酒的,威廉说什么也不能在公众场合犯忌。

    白馨蕊看威廉不喝,拿过杯子,一口将杯中的葡萄酒饮尽,趁威廉瞠目结舌之际,搂住他的脖子,一下亲上了他的嘴唇,将口中醇美琼浆半滴不剩地倾入到威廉口中。

    威廉只觉得这葡萄酒甘洌中带着微辛,有说不出的芬芳,入喉是沁甜的果香,然而,与美酒相比,这个吻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惬意。

    刚才,众人还觉得自从白馨蕊去东海岸的顶级名校上学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矜持了,此举令他们看到,以前那个豪爽霸气,花样百出的白馨蕊又回来了,不禁一阵鼓掌尖叫。

    这时,客厅外的草坪上,震人心魄的音乐声已经响起,一众少年酒足饭饱,纷纷拉着自己的女伴奔出屋外。

    可儿迷离的眼神还黏在威廉身上,拉着他说个不停,白馨蕊上前毫不客气地一把拽起威廉的手,走了出去。

    夜幕降临,草坪上灯火通明,DJ播放着节奏强烈的音乐,大家伴随着音乐声,自在地律动摇摆跳,气氛一下子就High了起来。

    威廉拥着白馨蕊坐在泳池旁的长椅上,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和那个叫可儿的女孩多聊了几句,只不过因为她自我介绍,说她是宾大的大三的学生……”

    白馨蕊勾住威廉的脖子,眨了眨妩媚的星眸,点点头,说道:“哦,这倒是不假,那个丽贝卡还是哥大的呢。这两个都是中国留学圈著名的女神,不过……”

    “不过什么?”威廉的面庞在夜色中更加迷人。

    白馨蕊压低了声音,凑在他耳边说:“她们俩也是留学圈价格最贵的外围女。”

    威廉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外围女”这个词的含义,却仍想得到确证,于是问道:“外围女?”

    白馨蕊脸上带着迷人的笑意,后槽牙却咬得死紧,一字一句地说出:“就是真正的碧池!”

    “最贵是多贵?”威廉疑惑地追问。

    “往返机票另算的话,丽贝卡两万美金一晚,可儿便宜些,才一万五。”白馨蕊的口气很随意,脸上却露出厌弃神色,如同在谈论一个不太值钱的手包。

    “怎么可能,上了常青藤名校,这不是自毁前程吗?”威廉疑惑地摇着头,眼睛里写满难以置信。

    “正因为是常青藤名校才比较贵啊,其他外围女都只要几千块美金。你不信去问欣哥哥,他是她们的经纪人,每次至少抽成30%。”白馨蕊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在瞎编,威廉却倒抽了一口冷气。

    玩儿了一会儿,有人推着一个多层大生日蛋糕来到草坪上,欣少在泳池边晃动着一瓶巨大的香槟酒。

    瓶塞砰地一声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香槟泡沫腾起老高,欣少索性拿起香槟瓶子对着大家喷射,人群欢呼着,不时发出放浪形骸的大笑声。

    不知是谁推了妖妖一把,妖妖的高跟鞋站立不稳,一下倒在欣少怀里,把玩兴正浓的欣少连同自己一起摔进了泳池,大家又是一阵起哄。

    欣少拽着妖妖满身狼狈地从泳池里爬出来,他不怒反笑,觉得这样的气氛才符合今天的派对。

    这边草坪上,光怪陆离的灯光下,黎少正在和两个比基尼美女跳贴身热舞,看得一众围观少年血脉贲张,也都拉着女伴跳了起来。

    草坪周围白色餐台上的鸡尾酒已经被喝光,侍者们不知从哪里抬来一箱又一箱的气泡酒。大家索性拿着瓶子狂饮,边跳边喝。

    音乐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尖叫声和夸张的大笑声,将派对气氛推向*。

    舞池里,那些酡颜星眸半醉半醒的女孩,和那些双眼充血,笑声狂放的男孩,搂抱在一起。

    泳池边,几个顽劣少年开始随便搂起一个女孩就往泳池里跳,一片刺耳尖叫声中,溅起高高的水花。

    光线暗淡的角落,几个奇装异服的少男少女,开始分食一些能令他们更加兴奋的东西……

    月过中天,派对不但没有进入尾声,气氛反而进入了另一个*。

    黎少忽然掏出一捆一万美金的钞票掷向半空,所有人都停下正在做的事情,蹦跳着,尖叫着,去够从空中飘下来的钞票雨。

    “又是老一套。”白馨蕊打了个哈欠。

    桌子上摇曳的烛光和草坪上的灯光交相辉映,空气里弥漫着美酒的醉人香气,惊天动地的音乐声已经将耳鼓震得麻木。

    经过了热舞、跳泳池游戏和香槟酒、气泡酒的洗礼,大多数少年和女孩们都已衣冠不整了,画面开始走香艳路线。

    酒精强大而神奇的作用,让这群男孩女孩的舌头不太灵光,脑子也不太清醒,却令他们精神愈发亢奋。

    白馨蕊和威廉也喝了不少,他们也在人群里笑着,疯狂地跳着舞。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盖过了警察的鸣笛,谁也没注意到,几辆闪着顶灯的警车,已经风驰电掣地开进了佩里卡诺石州立海滩别墅区,在欣少家的豪宅外停下来。

    几名警察下了车,走在前面的警官径直走进敞开着的院门,来到草坪上,这时,才有人注意到了情况不妙,一群人渐渐停下了疯狂的扭动。

    警察扫视了一下院子这些年龄不大的男男女女,一边利落地出示证件,一边大声询问:“谁是房子的主人?”

    此时,欣少正和几个美女在泳池里纠缠打闹,根本没注意到警察的光临,不知是那位机灵的美女用力拍了他一下,低声告诉他警察来了。

    欣少一个机灵,从泳池里连滚带爬地上了岸,他*上身,脖子上戴着一条领带,穿着精湿的裤子,醉眼朦胧地勉强打起精神,跌跌撞撞地走到警察面前。

    “你的聚会申报备案了吗?”警察面无表情地问。

    欣少的英语勉强还算不过得去,喝了不少酒,口齿有些含糊地说道:“我……这是在我家……聚会,又没出去……还要申报?”

    “对,按照本州法律规定,超过50人的大型派对需要申报。”警察严肃地说。

    在酒精作用下,安安情绪格外亢奋,摇摆着身体走过来,大声质问警察:“我们……开派对……你凭什么来捣乱?”

    她的助理保罗忙把安安拉到一边,比比画画地跟警察解释着情况。

    警察一看安安显然是喝多了,也没有和她多废话,锐利目光扫过庭院中的众人,问道:“你们这里没有未成年人吗?”

    威廉看看软倒在自己怀中的白馨蕊,没敢出声。

    欣少一时反应不过来,嘴里重复念叨着警察的话:“未……未成年人?”

    “对,按照本州法律规定,如果你向未成年人提供酒精会被罚款,并提起起诉讼。”警察又看了看众多亚裔面孔的年轻人,说:“如果未成年的饮酒者是留学生,还要被遣送回国。”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已经大四了,今年23岁,这些都是我的同学,他……们在给我庆祝生日。”欣少说。

    “你的邻居向警察局举报,你们在午夜十二点之后噪音扰民。这种行为侵犯了其他公民的合法权益,扰乱了治安,我很遗憾地通知你们,必须马上结束派对。如果,我们再接到类似举报,恐怕就邀请房屋的主人跟我们回警局配合调查了。”警察的话掷地有声,显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欣少吓坏了,腿一软险些没坐在地上,幸好妖妖在他身旁扶住了他。

    转身离开前,警察又对院子里的人声色俱厉地补充道:“我提醒你们,最好打车回家,根据本州法律,酒驾也是违法的!”

    在场的大多数人已经醉得不轻,他们根本没有搞明白出了什么状况,只有一部分人听了警察的话,酒醒了一半,停止喧哗吵闹,开始打电话叫出租。

    安安满嘴酒气,歪歪斜斜地跑到欣少面前,生气地抱怨道:“这是什么房子?隔音这么差……值1250万美金吗?警察还来搅局……本小姐都没玩痛快……”

    她的一名男助理显然还保持着清醒的状态,和另一个男助理一起拉起安安,朝后院那辆阿斯顿马丁幽灵党走去。

    很快,大家都悻悻散去。

    威廉拉着醉眼朦胧的白馨蕊边往外走边说:“丝黛拉,咱们也走吧。”

    还没等白馨蕊说话,欣少就走过来,用英语对威廉说:“别出去,万一警察在外面蹲守呢?幸亏刚才警察没有查ID,要是发现你们俩不满二十一岁,我今天晚上就不是去警局喝咖啡那么简单了,罚钱倒是小事,要是判个诱使未成年人犯罪,我可就别想在美国呆着了。你们喝了这么多酒,绝对不能走,我已经让佣人收拾出了两个房间,将就住一晚吧。”

    威廉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点点头,把醉得不省人事的白馨蕊抱上了楼。

    走上主楼的二楼,欣少指给威廉走道尽头的两个房间:“正对海滩的那间,是我妹妹的,她不在美国,丝黛拉可以住她房间,你住旁边那间客房吧。”说完,就挽着妖妖的手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妖妖扶着摇摇欲坠的欣少,嘴里嘀咕着:“小蕊蕊现在酒量大不如从前了,要知道,她可是六岁就被白叔叔抱在膝盖上练喝酒的呀!她小学毕业那年,我还亲眼见识过她在上海一家夜店连喝了十一种酒之后,照样跳舞唱歌疯玩疯闹……”

    威廉当然听不懂这么复杂的中文,他抱着白馨蕊走近了欣少妹妹的房间,推开两扇对开的白色皮质大门,他就差点儿被甜晕了。

    这间卧室宽敞奢华,是新古典主义风格,白色的立柱和墙上白色的浮雕装饰上,都描着细细的金线。白色的维多利亚式带顶棚的雕花木床,挂着粉红色的帐幔,白色的木质地板上铺着粉色的真丝地毯,精巧的浅粉色的皮质沙发上摆满了带金流苏的靠垫,还有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 ……如同置身一个粉红色的宫殿。

    威廉将昏睡不醒的女孩,放在床上,正要走,她却反手一把抱住威廉的脖子,微微睁开醉意朦胧的双眼看着他。

    威廉觉得鼻尖全是好闻的薄荷酒味道混合着少女的甜香,不禁有点儿神迷。

    白馨蕊口中含混不清地轻声请求着:“我要洗澡……帮我……浴缸……放满热水……”

    威廉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白馨蕊微微发红的小脸,和无精打采的样子,点点头,从脖子上将白馨蕊的手扳下来,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所有的浴巾、毛巾、脚垫也全是粉色的,威廉拧开浴缸上金光闪闪的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回想着派对上的一幕幕画面。他的头也异常的沉重,或许他也应该回去泡个澡好好睡一觉。

    威廉一进卫生间,白馨蕊就灵活地翻身下床,先将卧室的门反锁上,扫视了一圈整个房间,她发现屋子一角有个精致的粉红色小吧台,里面各种酒水一应俱全,连醒酒器、摇酒壶、调酒棒、滤冰器和开瓶器都是现成的。

    浴室里是哗哗的放水声音,白馨蕊心中暗自觉得好笑,她了解威廉,和大多数美国人一样,他是个为人实在,尽职尽责的家伙。

    此刻,一定以为她醉的不轻,然而,他太不了解她,这点儿酒对她来说,简直就等于漱口。

    在灯红酒绿的大上海,她什么夜店没闯荡过,谁不知道白家大小姐千杯不醉的威名?

    也正是这个原因,妈妈才气得无数次把她反锁在房间里,即便如此,她照样能逃过家里保姆和保安的眼睛,从三楼踩着房顶下来,逃出去玩儿。

    玩儿够了,再趁妈妈打麻将回来之前,潜伏回家。凌晨妈妈来她房间检查的时候,都会看到女儿乖巧安静地在房间里睡得正香。

    她还泡过上海最顽劣的小开,脾气最火爆的叛逆男生都是她的裙下之臣,喝酒、热舞,偶尔嗑药刺激一下神经,是她来美国之前的日常。不过,最有趣的事情,要数带着那帮比她大得多的男生,偷开爸爸车,调戏爸爸小三,反正这两样爸爸都多得过剩,绝不会惹上麻烦。

    别看威廉在学校是风光无限的学生会主席,在淘气搞怪这件事情上,一百个威廉也不及她一个白馨蕊。她可是攻击力、防御力和战斗值修炼到满格的实力派美少女战士。

    她走到吧台前,将大半瓶伏特加倒进一只玻璃醒酒器,又用最快的速度拉开三罐“树根啤酒”,一罐倒进醒酒器,另外两罐倒进吧台的水池,冲掉,然后,兑上些许可乐、浓缩柠檬汁和枫树糖浆,还有从欣少那里要来的白色粉末……

    轻轻摇一下,玻璃罐中深棕色液体上浮起一层细密泡泡,相似度百分百!

    不一会儿,威廉从浴室出来了,白馨蕊东倒西歪地扶着吧台,对他说:“好渴……我要……喝饮料……”

    威廉疑惑:“哪儿有什么饮料?”

    她醉眼迷离地朝威廉摇晃了几下手中写着Root Beer(树根啤酒)的空罐子,又指了指吧台上的醒酒器,然后,一扬手,将空罐掷向吧台内的一个垃圾桶,。

    威廉想起,这是欣少说的那种可以解酒,还有益于身体的饮料。

    “那个饮料好难喝……我加了枫糖浆……你尝尝……”说着,白馨蕊作势去够倒吊在吧台顶上的高脚水晶杯。她看起来浑身软绵绵的,伸出的手在吧台顶上一阵胡乱划拉,将一串剔透漂亮的杯子碰得叮当乱响,却一个也没拿下来。

    威廉忙过去帮她拿下两个杯子,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树根啤酒。

    白馨蕊和威廉碰了一下杯,将“饮料”一口喝干。

    威廉也忍着刺激的气味,喝干了杯中的液体。

    两人又喝了两杯,威廉感到脸上发热,心跳加快,头也开始晕眩,意识还剩一丝清明的时候,他想:我居然相信这个可以解酒,罐子上明明写的是啤酒……我可能真的醉了……

    威廉步履踉跄地朝门口走去,来到门口,试图打开门,但是,他双手根本不听使唤,半天也没有弄开。

    这时,他感到,有一双柔软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了他,接着柔软身体贴在他滚烫的身体上。淡淡香气混合着浓浓的酒味,那是一种致命诱惑的气息。

    威廉的手僵住了,停在半空。一双灵活的手由上至下解开了他的衬衫纽扣,衬衫从背部滑落至腰际,威廉的心跳更快了。

    此时,柔柔的吻落在他背上,肩上、颈上……甜香温热而危险的气息从后颈,吹至耳际,令他浑身酥麻,炙热,躁动不安。

    倏地,他转过身,迎上那两片粉红诱人的唇瓣,肆意侵占,霸道掠夺……

    “咔哒”门把手转动了一下,威廉一个激灵,扭身看着白色的大门,浑身冒出冷汗。

    片刻,听到脚步声顺着走廊远去……

    白馨蕊如丝醉眼,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笑意,继续攀附上来,如同丝萝般,缠绵缱绻,令威廉欲罢不能,直至将他最后一丝理智消磨殆尽。

    威廉抱起白馨蕊,走向粉红色的床,身后,粉红色丝幔一层层落下……

    翌日中午时分,佩里卡诺石州立海滩别墅区这桩豪华的红顶屋大宅内,仍是一片静谧,或许是昨天狂欢太疲劳,这家的主人和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依然沉梦恬酣。他们的梦里也许还充斥着昨夜狂欢派对上,摇曳生姿的俊男美女,香甜浓烈的气泡美酒,和浮华喧闹的音乐声……

    佣人们正轻手轻脚地忙碌在草坪上,泳池边,收拾着派对留下的一地狼藉。

    一辆黑色的宾利静静驶过环山小路,在红顶大宅门前停下,一双踩着尖细高跟鞋的脚迈出车门。

    海边风疾,女子头上那条漂亮的爱马仕丝巾被风吹得烈烈飘扬,那是今年的主题限量款——赛马骑师。丝巾顺着她浓黑的发丝滑落到脖颈儿处,边缘轻抚着她苍白面颊,巨大的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却无法轻易掩饰脸上憔悴倦怠之态。

    不等女子发话,凯西趋前几步,按响了门铃,一个佣人出来应门,沉重得铁门“哐当”一声打开。

    两个佣人站在门口有些愣怔,不知是被女子被直垂至腰际的一层层方形锁扣的金链子晃花了眼,还是被她居高临下的威严气势吓到了。

    女子穿了一身大红色针织阔腿连体裤,垂顺宽大的裤脚在风中摇动,扫着道边绿色的细叶草格外耀眼。同样材质的翻领针织上衣,每一处凸出的针织花朵中央都有一个硬邦邦的金色美杜莎徽章,乍看起来像是缀了一身的金币,事实上,那是大名鼎鼎的范思哲的品牌Logo。

    尽管这身衣服穿在她姣好完美得身材上颇具气场,但是,这样略带戏剧化又格外时髦的款式着实不太适合她这种年龄的女人了。

    “夫人,请问您找哪位?”佣人礼貌询问来人身份。

    女子嘴角向上斜飞,不置一词,身旁的凯西一板一眼礼貌对答:“郭子欣住在这里吧。夫人和他父母是多年的朋友。”

    佣人将两位女子请进客厅,转身上楼去通知主人下来待客。女子却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再等候片刻,如同回到了自己家一样,径直从另一侧的楼梯上楼,凯西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来到二楼小过厅处,欣少和气势汹汹上来的两个女子不期而遇,他显然有些惊慌,开口叫了一声“倩姨”。

    话音还未落地,那个红衣女子就打断了他的话,“郭子欣,我家囡囡在哪儿?”声音不高,却严峻凌厉,气势逼人,吓得欣少身旁,穿着粉色真丝睡衣,睡眼惺忪的女孩浑身上下一激灵,立刻搂紧了欣少的手臂。

    也许是昨天的酒劲未过,欣少的舌头不听话地打着结:“我……她……住的是我妹妹的房间……”

    “和那个小子一起吗?”女子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显得有些尖锐刺耳。

    “不不不……”欣少忙摆手,“嗯……对……我安排威廉住在旁边的客房了……”说着,欣少用手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那间关着门的屋子。

    女子甩开呆立在一旁的几个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一把推开客房的门。只见房子里面空无一人,被褥整齐地铺在床上,连一丝折痕也没有,分明是没有住过人的样子。

    女子猛地一扭脸,狠狠盯住跟上来欣少,眼睛里喷射着怒火,一把摘下脸上的墨镜扔在地上,大声说:“郭子欣,你跟我玩花样,是吧?你去打听打听,我在上海滩大红大紫的时候,你们家还不知道在哪条里弄里做小生意呢!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给郭品川,让他飞过来揭了你的皮!”

    妖妖心疼地看着她心水已久的古琦新款墨镜,碰到大理石地面后瞬间*,心里暗暗惋惜:一万多元听个响声就没了。

    欣少一脸委屈,好像马上就要快哭出来,哀哀地恳求道:“倩姨别生气,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闭嘴!囡囡在哪个房间?”女子厉声喝问。

    欣少想也不想,伸手一指他们身旁的一扇对开的白色大门。

    妖妖觉得欣少样子悲催透顶,就差跪下来大呼“太后饶命”了。

    女子冷声说:“我家囡囡的事情没完!我回上海就找你爸算账!郭子欣,这件事你要事说出去,你们一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欣少点头如捣蒜:“不不不……不敢。”

    女子毫不客气地说了声:“你可以滚了!”

    欣少带着一群仆从如得大赦,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儿消失了踪影。

    凯西用生硬的中文低声安慰道:“夫人别生气,保重身体……”

    见众人散去,女子按动门把手猛然用力一推,大门却没有如意料之中那样应声而开。女子意识到门被从里面反锁了,仍是不甘心,又用力转动把手猛推几下,凯西忙过来帮忙,大门仍是纹丝不动。

    只见,走廊那头,识趣的欣少双手捧着钥匙从远处小碎步奔来。

    威廉从睡梦中惊醒,刚才,他似乎听到了门外有女子的吵闹声,但是,昨天太累了,他挣扎了几次都困得睁不开眼皮。此时,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响声令他实在不能选择性失聪了,他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全身*地躺在柔软的粉红色被子里,触目皆是一片粉红。

    转眼身旁,白馨蕊躺在自己身边睡得正香,身上未着片缕,润泽的雪色肌肤被头顶垂下来的粉红色幔帐晕上樱粉光芒,如同出生婴儿般娇嫩可爱。

    威廉惊出一身冷汗,忙拉了条薄被给白馨蕊搭在身上,自己则抓起掉地上的内裤,慌忙套上。他赤足站在地上,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门,门从外面被打开了,威廉看到两个女子和欣少站在门外。

    屋子里一场欢好留下的狼狈景象,混乱而香艳,欣少这样见惯风月的人似乎也不忍直视,不等女子喝骂,他已经识趣地闪身离开了。

    那个红衣女子面貌生得极美,眼睛里的神色却冷得骇人,她大步走进房间,奔到床前,披头就给了威廉一记响亮的耳光,威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后退几步,一下跌回到柔软的床上,重重的砸到了白馨蕊弧线美好的腰际。

    白馨蕊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看到女子,如同见了鬼一般尖声大喊:“妈妈!”然后,迅捷无比地从床上捞起一件薄纱睡衣披在身上。

    威廉满面通红,捂着发烫的面颊一时间无比羞惭。

    任何语言都无法相容此刻威廉内心的波澜起伏,他看向黄雅倩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紧张、羞怯、自责和愧悔……

    然而,黄雅倩显然没有任何有兴趣去琢磨这张帅气面庞上,游移不定的眼神里到底有什么含义。

    她胸部剧烈地起伏着,鼻子里呼气有声,一双凌厉上挑的凤眼瞪得目眦欲裂,用不太纯熟的英语冲着威廉声嘶力竭地大吼道:“你究竟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妈妈,你吓到我的朋友啦!”白馨蕊还试图行使一下她一如既往的任性和特权,此刻,这话句却无疑是苍白可笑无济于事的,就如同海上的泡沫之于惊涛骇浪。

    威廉咽了口唾沫,想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白太太,请您先冷静,昨天晚上我们都喝醉了……”

    “喝醉了?我看是你故意把她灌醉的!还反锁了门?是吗!”黄雅倩怒不可遏地嚷道。

    “不,事情不是像您想象的那样……”威廉拼命摇头,绝望地喊道。

    黄雅倩的声音马上盖过他:“我女儿才十三岁,你这个衣冠禽兽!”

    白馨蕊完全不知道妈妈的英语何时已经好到可以骂人了,她看着威廉狼狈的样子,再看看门口探头探脑的女佣,用中文说:“妈妈,你够了!在别人家大吵大闹,你不嫌丢脸,我还要面子呢!”

    黄雅倩意识到这样确实有些不妥,忿忿地对床上衣不蔽体的两个人咬牙切齿地说:“穿好衣服,回家算账!”

    盛怒之下,她仍不忘记用中文低声吩咐凯西:“拿好所有证物,房间各处拍照!”

    白馨蕊家希腊风格的大客厅里,是暴风骤雨来临前的阴霾氛围,那种感觉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黄雅倩像个普通的市井妇人那样双臂交缠,一脸怒容地坐在暗红色油蜡皮雕花大沙发上,眼角眉梢挂着满满的怒意,凯西垂首站在她身旁。

    另一侧沙发上,威廉和白馨蕊并排坐着,双双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姑姑引着两名仆妇端上几小盅的金丝燕炖雪梨炖,放到宽大的茶几上,然后,很有眼色地抽身退下去。

    “我给你排的话剧出钱出力,舍下面子,千辛万苦地为你们联络大卫·科赫剧院的演出,威廉,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是吧?”黄雅倩似乎冷静了许多,声调变得平静,却有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震慑力,凯西一字一句地给威廉翻译着。

    威廉张了张口正要说话,黄雅倩伸手拦住他,说道:“我女儿是我们全家的掌上明珠,你就这么玷污了她的清白,令我们家族蒙羞,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肯定会对她的一生负责,我只想告诉您一件事,我是真心爱她……”威廉眼神里充满了不安,语气却十分坚定。

    “妈,我和威廉是真心相爱的……”白馨蕊也随声附和着,口气里带着求肯之意,若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平日是难得做小伏低的。

    “真心相爱?”黄雅倩冷笑着看了看白馨蕊,她的声音因气愤而变得微微发颤,说道:“这是我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你一个十三岁的小孩懂什么是相爱吗?我现在就请律师过来……”黄雅倩的口气不容商量。

    白馨蕊一听妈妈要动真格的,心中焦急,提高了声音哀求道:“妈,我知道我们做错了,求求你不要这么做……”

    “囡囡,你要拎清楚,这不是打碎花瓶,弄坏了别人的洋娃娃那么简单的错误,再者说,既然是错误都要付出代价。”黄雅倩的口气不容置疑。

    “妈妈,你到底要把威廉怎么样?你可不能把他毁了!”白馨蕊的声音里带了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我让你闭嘴你听不见吗?要毁也是他自己毁的,关我什么事?”黄雅倩怒吼道,显然,她对女儿也失去了耐心。

    姑姑心疼地看着如坐针毡的白馨蕊,在一旁抹稀泥道:“阿倩,别对孩子那么凶,囡囡还小,会害怕的……”

    黄雅倩转向这位心慈面善的老妇人,正色道:“阿姊,我和嘉伟让你来洛杉矶看房子,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老妇人面露窘色,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黄雅倩风情万种的眉梢染着冷霜,话说更是直白:“我家囡囡就是让你们这些人惯坏的!过去她年岁小,任性胡闹些也就算了。现在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没一个人替我分忧,还在一旁说风凉话,这就不太好了吧!”

    “阿倩,你这话说得太重了,小孩子随她开心嘛……”老妇人的声音比黄雅倩低了好几度。

    白馨蕊看到,平素宠她宠到没原则没底线的姑姑被妈妈这样抢白,有点儿看不下去,怎奈,如今自己惹出事情被黄雅倩逮住,也正在自身难保,便把这口气忍下去了。

    老妇人还想再劝解几句,被黄雅倩厉声打断:“你以为这是爱她吗?你们非要看着我家囡囡有一天胆子大到无法无天,杀人放火才甘心吗?!”

    黄雅倩刷地抽出纸巾,沾了一下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

    老妇人打了个机灵,立刻缄口不言,悄然退下去了。

    黄雅倩又转过身来,她狠狠地剜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威廉,目光看向白馨蕊,声音冷得能滴出水来:“我是你亲妈,我要对你一辈子的幸福负责,别说你现在还小,就算有一天你长大了,和谁交往,将来嫁给谁,这种事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妈,你不知道威廉有多优秀……他将来肯定会出人头地的,说不定,比爸爸还要有成就……”白馨蕊开始变换招式。

    “哼”,黄雅倩不屑地冷哼一声,说:“以我们家的实力和背景,以我女儿的容貌和才华,恐怕用不着辛辛苦苦地陪着一个穷小子,耐着性子等他发家吧!门当户对的男孩子排着队上门,打都打不走呢!我就搞不明白,你为什么糊涂到自贬身价?”

    黄雅倩伸手示意凯西这些话没必要翻译,任由威廉如坠五里雾中,不置可否地露出疑惑神色。

    白馨蕊也板起一张小脸,说道:“妈,我看上的人不可能有错!威廉和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你想象不出他多有才华……”

    看到女儿摆出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黄雅倩觉得她幼稚可笑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她被气得笑了起来,说:“才华算个屁!能当饭吃吗?多少钱一斤?”

    说罢,她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白瓷盅,揭开盖,搓起嘴唇吹了吹,垂眸,小口啜饮着里面清甜可口的燕窝口。

    干涩的喉咙得到了浸润,黄雅倩恢复了精神,她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说道:“囡囡,你给我听好!这个世界上有才华的人太多了,如果没有背景和资源,充其量将来当个律师、医生,或是职业经理人。我早就调查过了,威廉出身于得克萨斯州一个农民家庭,家里穷得叮当响,除了父母,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妹妹。往上数三代没有出过任何有头有脸的人,若不是靠着那点儿微薄的助学金,他做梦也别想读完四年哈佛……”

    白馨蕊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即是对手又被她称做妈妈的人,眼睛里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怪不得她说话这么有底气,原来是有备而来!居然连威廉的家世都调查清楚了!

    威廉虽然一句也听不明白,却隐约感到,那天凌晨加州一号公路上的契诃夫式悲剧正在重演。

    黄雅倩素手扶额,做着水晶指甲的纤长手指轻叩着两边的太阳穴,仍继续喋喋不休着:“……就算哈佛毕业又怎样?你要明白,特权的流动恐怕永远也轮不到他们这种社会底层的家庭……”

    是了,威廉确实出身寒微。恐怕这才是黄雅倩今天发这么大脾气的根本原因。

    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如果,妈妈打开房门看到的是凯文而不是威廉,那么今天的剧本肯定就完全不同了。

    白馨蕊心中倏忽一痛,什么真爱?什么女孩子的清白?什么一辈子的幸福?全特么是瞎扯,黄雅倩关心的,只有如何延续家族的特权和财富这一件事!

    就像她和爸爸,一个大明星,一个有钱人,门当户对,各取所需。难怪“真心相爱”这四个字,到黄雅倩口中就成了今生听到过最大的笑话!

    黄雅倩将手从额头上拿下来,摊开在半空,凯西会意,忙将手机递到她纹路细碎的白皙掌心上。

    她用食指划开触屏,在电话簿中一通搜寻,然后开始拨电话,白馨蕊眼睛一溜,看到宽大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张律师 美国”五个字。

    “这件事闹上法庭,你就不怕你女儿身败名裂?”白馨蕊的声音凛冽如冷风吹雪。

    黄雅倩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说:“你未成年,可以申请不公开审理,只要把那小子弄进去就可以了,等他出狱的时候,你的孩子恐怕都大学毕业了。”

    白馨蕊脸色煞白,嘴唇发抖,一时无语。

    “嘀嘀……”两声响过之后,电话那头传来男子热情的应答:“夫人,您有事找我吗……”

    白馨蕊像得了失心疯似的,劈*过电话,按在触屏底端的红色按钮上,电话断了。

    她劈手将电话掷在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果盘中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比在纤长光滑的颈间……

    满屋子人都惊呆了,瞬间,空气如冰冻一般凝滞。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白馨蕊,只见她素白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着,刀尖离脖子只有不到一厘米距离。紧张和激动致使她血流加速,蓝色的动脉透过脖颈上细白柔滑的皮肤清晰可见。

    没有人敢动,更没人敢说话,生怕一丝动静触发蝴蝶效应,会令白馨蕊干出什么蠢事。

    淌着泪水的眼睛里泛起绝望的怒意,她脸色铁青,连嘴唇也是青紫色的,她尖叫着:“放过威廉!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威廉想去抱住冲动的白馨蕊,但他的身体早就僵了,他努力镇定住情绪,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丝黛拉,别冲动!”

    这一举动显然在黄雅倩的意料之外,她无法再保持冷酷的优雅,脸上血色尽褪,两只手无措地张开在胸前,颤声说:“放下刀……我们慢慢说……”

    白馨蕊一字一句说出:“除非你答应放过威廉!”

    黄雅倩满脸痛惜神情,不情愿地说出,“我答应”三个字。

    “写!”

    黄雅倩用惊异的眼神看着女儿。白馨蕊的手离脖子又近了一分,说:“我不相信你说的,写出来!”

    黄雅倩看着女儿决绝的样子,皱起了眉头,两人就那么对峙着。

    姑姑低声吩咐女佣取来纸笔,铺在茶几上。

    黄雅倩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艰难地说出五个字“你会后悔的。”

    “不会。”白馨蕊的回答异常坚决。

    黄雅倩颓然吐出一口气,在纸上刷刷点点地写起来。

    白馨蕊用眼神示意威廉将纸收好,看着威廉将纸折好后,放在上衣口袋里,她冷笑着,开口道:“我知道这张纸只是君子协定。不过,你要是说话不算数,命,在我自己手里,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结束,由我说了算!”

    这时,电话铃声又响起来,白馨蕊一阵紧张,以为是张律师打过来的,比在脖子上刀,丝毫不敢放下来,就那么冷冷地看着黄雅倩。

    凯西小跑着绕过茶几,拿起掉落在白馨蕊脚下的电话,擦了擦,递给黄雅倩,她一看到屏幕上面的来电显示,神色骤变,显得格外紧张。

    按下接听键,黄雅倩先“嗯”了两声,又倾听了片刻,说道:“什么?消息准确吗?好,我马上回来!对……”

    挂上电话,黄雅倩好像完全忘了屋子里的白馨蕊和威廉,急急忙忙吩咐凯西:“立刻买回上海的机票,要最早的航班。”

    白馨蕊听到这里,放下了手里的刀,一脸狐疑。

    妈妈现在的状态显然比她在欣少家,打开白馨蕊和威廉房门那一刻还要张皇失措。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唯一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刚才的电话和今天的事没有半毛钱关系。

    黄雅倩手捻着眉心,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暴起青筋,喘着粗气说道:“出了重要的事情,我先回去了。”她语气里的怒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归心似箭的焦急。

    这什么情况?自己的戏刚演到一半,搭档中途退场,接下来的戏怎么继续演下去啊!白馨蕊愤愤不平地想着,就这么就莫名其妙地赢了呢?说好的挑战性呢?

    到底出了什么事?有人找黄雅倩去拍新戏?爸爸公司被人查税了?小三打上门来了?

    心里一通胡猜,之后,她下了个结论:黄雅倩要回去处理的事情,一定不是件小事,否则,凭她白馨蕊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三脚猫伎俩,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搞定这个难缠的女人。

    ***

    今年春夏之交威廉就要结束在A校四年的学习生活,从这里毕业了。在此之前,他忙得像一只停不下来的陀螺。

    他要筹划和主持新一轮的学生会主席选举活动;全国青少年国际象棋比赛半决赛大战在即,组织队友训练,带着队伍去外校切磋交流他也责无旁贷;《屠夫》的排练进入了尾声,在细节方面的磨合和提升最花时间;此外,作为校刊的编辑之一,对《年鉴》投稿的最后审阅工作也不轻松 ……

    他原本就喜欢为自己安排一张满满的计划表,这一点并没有因为多了白馨蕊这样一个女朋友而做出丝毫改变。

    或许他本人并没察觉,在同学们眼中,春假回到学校后,威廉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深沉了,不再充当意见领袖,像只好斗的孔雀神采飞扬地侃侃而谈,随时准备以雄辩的口才抨击来自各方的异议;他那爽朗迷人的笑声近来也难得听到,取而代之的是他脸上时常出现的凝重、忧郁和偶尔的失神沉思。

    深夜,威廉躺在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脑袋下面,裹着化纤布料的羽绒枕头,在他每次翻身时,都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静静的深夜一个人的房间里听得格外清楚。

    月色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射进来,威廉没有丝毫睡意,一双金棕色的眼睛在暗夜中瞪的大大的。

    看着堆在书架上的那本厚厚的《第二十二条军规》,这本书本应在周一就归还给图书馆的,因心绪烦乱,竟然把这事完全抛到了脑后,这还是他上学四年来头一次逾期未还书。

    威廉再一次回想起白太太狠狠甩过来的一掌,那是人生中第一次受到别人的掌掴。对此,他没有太多怨尤,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那种火辣辣的灼痛感觉至今记忆犹新,他一夕之间长大了,他顿悟般清醒地意识到,生活的全部内容不仅仅是迎接象牙塔里的学术挑战、比赛、竞选、戏剧和艺术,还有很多他之前曾在小说里窥见过的冰冷和现实。

    那天,他从少年变成了成年男子。

    那天酒醉后的冲动令威廉追悔莫及。斯黛拉之于他,就如同柜台里最名贵的镇店之宝,本应是伸出手也触及不到的。

    事实上,一开始他就不应该轻易招惹她,后来,他更是不应该太过迁就和纵容这小娇生惯养的女孩,致使她急于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向前推进。

    她毕竟是个孩子,而他已经十八岁了,作为一个精英教育体系下培养的佼佼者,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他本应对是非对错有足够的判断力,把握原则,谨守底线,然而,他却没有能够控制住自己最原初的本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感到深深的自责,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从严格的法律意义上讲,他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

    他在枕头上奋力摇着脑袋,试图驱逐走可怕的想法。对于那些更糟糕的可能性他不敢去想。

    后来,在白馨蕊家发生的一切,于威廉而言则更像是一出荒唐的闹剧。那天,白馨蕊和白太太为了他而对峙,你一言我一语,如同战场上两方的交火般激烈,然而,他却一句也听不懂。

    尽管他的心都揪紧了,语言上的障碍始终像一堵高高的墙,无法消除,难以逾越。他感觉坐在一边的自己就像个聋哑人,对事态的发展无能为力。那种感觉,时刻提醒着他:他和她们完全来自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面对人生最大的一次挫败感,威廉觉得一时很难从错综复杂的情绪中理出头绪,他承认,近几天,他有时候故意躲避白馨蕊。

    自认强大的他,竟然需要一个小女孩以死来保全自己不受到更严厉的惩罚,这令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更无法安心面对白馨蕊。

    另一方面,他隐隐感到,两人离得越近,反而会令他感到更深的隔阂,这种隔阂看不见,摸不着,但确确实实存在,他需要更多的时间空间去冷静思考。

    威廉眼前闪过从小到大走过的那些艰辛而又不平凡的历程,当初,他付出了自己全部的努力来到A校,他刻意去模仿身旁那群光鲜亮丽的同伴,融入他们,用超乎寻常的坚持和毅力去超越他们,最终,成为了他们当中最亮眼的那一个。

    如今,哈佛的录取通知在手,可以说是向着自己的雄心和理想又迈近了一步,未来的路将更加光明。他或许会像瑞恩先生那样先成为一个律师,然后,竞选参议员、州长,然后,成为美国联邦政府的最高司法官员,又或者是去当部长,国务卿甚至总统……他始终坚信,自己注定是要拥有辉煌人生。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两点,一连几个夜晚都无法入眠,在深深的自责与愧疚中度日,令威廉日渐消瘦,他强迫自己不再去胡思乱想,清空眼前所有的幻想,去梦里寻找内心的平静。

    一合上眼睛,白馨蕊妈妈的目光立刻就从他脑海里跳脱出来,挥之不去。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刻毒目光,在这种目光下,他整个人,以及他们的爱情都在被几分几角地估算着价格,又被残酷无情地贴上价签。

    她的眼光,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想要尽力忘却的事实————他原本是个出身寒微的穷小子。

    毫无疑问,他拥有卓越的才华,非凡的能力,无限的魅力,常年生活在所有人的赞美声中,他已经被麻醉了,他习惯于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完美形象,并享受着沉浸其中的过程,久而久之,他自己竟然忘记了,归根结底他不是他们。

    在白太太的目光下,他觉得自己被打回原形,重新审视自己身上那些所谓的才华、能力和魅力,他开始质疑这个 “完美无缺的” 自己,也许这一切本身就是一个假象,他所向往的人生辉煌根本就不属于他,他原本就应该像他憨厚平庸的父母那样,平凡劳碌地度过一生,毕竟,出身如同烙印在血液里和灵魂上印记,永远无法抹去。

    白太太是不是也对他卑微的家庭出身颇为嫌恶呢?也对,即便是他将来再优秀,再努力,就算花上二三十年乃至更长的时间,他也根本不可能和斯黛拉的父母平起平坐。

    白馨蕊从浴缸中氤氲的热气中站起身,用玉润的足尖踩了一下纯铜镀鉻的排水口,混合着牛奶的热水,如同一道白练打着漩涡极速流逝。

    在花洒下将身体再次冲洗了一遍,她用厚实浴巾擦干全身,又将头发吹至半干,从盥洗室门边的挂钩上,摘下那套熨烫平整的粉红色真丝睡衣穿在身上。

    她用毛绒绒的猫耳朵发带将头发箍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然后,撕开一片面膜敷在脸蛋上,汲着粉红色果冻拖鞋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回到充满小公主情调的单人宿舍,她从打开一只精致的圆形丝缎锦盒,从里面捡了一枝干爽的淡褐色沉水香木,用打火机点燃,放进古朴的冰裂纹钧瓷小圆钵中。

    瞬间,一股清幽的,带着些许药草味的甜丝丝香气飘散在屋子里,白馨蕊大大地吸了一口,不禁觉得神清气爽。

    从圆钵顶端冒出来的袅袅蓝烟中,她看到了威廉的俊美面容。

    一想到她最亲爱的威廉,总会令白馨蕊联想起养在罗德岛家里的那只琥珀眼小白狮。

    据说,那是一只非常名贵的猫科动物,存世量极其稀少,血管里流淌着自由与野性之血,有着惊人的美貌和超凡的智慧。

    每月带它去做定期检查的时候,医生都会一再告诫她,这种猫很难养活,对吃、喝、温度、湿度都极其挑剔,需要人特别精心的照顾。

    这只猫和威廉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他们同样聪明、骄傲并拥有自由的灵魂。

    大多数的时候,它对人不理不睬,带着高贵的姿态,以优雅的节奏做着自己的事情,在露台上晒太阳,枕着自己的大尾巴假寐,静立在大厅中央的地毯上,观察来来往往的客人……

    毫无疑问,它有自己的想法,从它那双漂亮的金棕色眼睛就能看出,它对这个世界有种某种独到见解,它需要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每个人都必须尊重他,关注它,众星拱月一样地聚拢在它周围,却又不能打扰到它。

    即便是家里有重重的大门和高大围墙,仆人们仍担心有朝一日,它会跃出大宅消失不见。他们努力为它营造处一种自由的感受,   尽管那意味着更用心的守护和更隐秘的禁锢。

    小白狮和威廉若不是属于两个相去甚远的物种,她甚至要怀疑他们有着类似的血统和本源了。

    春假结束一回到学校,威廉就常常整天整天的不见踪影。

    对于威廉的繁忙,白馨蕊原本也是知道的,然而,她却总是无法抑制自己的各种胡思乱想:明明收到了哈佛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威廉真的有那么忙吗?别的十二年级同学早就开始享受人生,他怎么连多陪我一会儿都那么吝惜?

    每当这时,白馨蕊总会想起在洛杉矶祖马海滩的家里,威廉对妈妈说的那句话:“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肯定会对她的一生负责,我只想告诉您一件事,我是真心爱她……”

    当时,尽管妈妈的气势咄咄逼人,威廉说话时的坚定眼神,她却永远也忘不了。那是一个男子汉敢于担当的眼神,里面还有对她浓浓爱意,让她的心里安定而坦然。

    白馨蕊用力甩甩头发,似乎要甩掉那些杞人忧天的烦恼,她对自己说:我这么美,这么可爱,威廉肯定是爱我的,就算妈妈再怎么阻挠,他也绝不会退缩!

    两人若即若离的状态持续了几天,这对于白馨蕊来说是一种煎熬,她就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如果再回不到江河里,就要在岸上焦灼而死了。

    要知道,白馨蕊以前认识的那些男生,对她向来都是俯首帖耳的,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每天都会像苍蝇一样嗡嗡叫着,围绕在她身边转,轰也轰不走。

    威廉却不同,他可不是那种肤浅之辈,任何人也不可能对他说一句:“快!到我碗里来!”他就乖乖就范,哪怕那是一只镶满了宝石的金碗。

    和威廉的这段感情,与白馨蕊之前经历过的那些所谓的恋情很不一样。

    原本在她认知当中被看作理所当然的,来自男生单方面的迎合、顺从与讨好,在这段感情中似乎都不存在。威廉营造了某种带着公平色彩的爱情,需要双方都认真付出。

    在这段爱情里,白馨蕊第一次感觉到,爱一个人原来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

    她心里经常在打小算盘,放任威廉就这样和她保持着优雅而疏离的距离是不可能的,自带发光体的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炙手可热的全民男神,学校里不晓得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呢!

    相爱容易相处难,白馨蕊明白这个道理,她告诫自己:现在,两个人在一起的时日尚浅,他们的关系就像建筑在沙滩上的宫殿,她需要再和些泥,将宫殿的基础夯实。

    平心而论,在经营这段爱情方面,白馨蕊没有可以调取的现成经验。

    尽管她在对付男生方面颇有一套,招数多到可以拿出来兜售,比方说,怎样躲避癞蛤蟆男生的围追堵截,如何让不听话的男生出糗,和两个以上的男生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如果说,这些招数在威廉身上全都派不上用场,倒毋宁说,她可舍不得用这些招数来对付威廉。

    若是将她与威廉的爱情比做一场考试,白馨蕊就是那个走了背运的好学生——百分之九九的知识点都复习到了,可不巧的是,考试内容偏偏是她一无所知的那百分之一。

    在她的小脑袋瓜里,完全不明白该怎样去培养一颗爱情的种子,看着它发芽,生长,开花结果,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白馨蕊一翻身跳上床,屁股深深陷进柔软的床垫中,又完美地弹起来,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盘起腿,将一只四四方方的粉红色丝绒靠垫垫在身后,又抄起另一只靠垫放在大腿上,然后,顺手拿起床边矮柜上的电脑,放在靠垫上,一副要做些大事的派头。

    没错!今天白大小姐要认真研究一下网络上的那些套路十足的恋爱小说。

    她毫不费力地在网上搜到了那种一看标题就知道有干货的小说,像什么《霸道总裁往哪儿逃》《俘获男神全攻略》《如何搞定腹黑男神》……

    一通恶补之后,她酝酿出了自己的完美计划,她将自己的计划命名为 “抓牢男神大作战”。

    这个战略计划拢共分成三步走:第一步,打开冰箱门,第二步,拿出男神,第三步,关上冰箱门……额……错错错,拿错剧本了。咳咳,正确的操作步骤其实是这样的:

    第一步,周知,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俩的恋情,这里划一个关键词“所有”。

    其实,她们的恋情早在几个月前初见端倪的时候,就被校报热炒过,问题是,这件事的热度已经在校园里慢慢降了下去,必须通过不断地搞事情,使这件事重新升温,并一直保持热度。

    这回的战略重点并不是上头条,而是要让校园里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件事,甚至包括食堂做饭玛丽大婶,与外界不太沟通的宅男老学究约翰逊博士,还有学校园丁泰勒先生等等。

    为了配合第一步计划的实施,她在自己的朋友圈、ins、facebook等社交自媒体中,尽量多地晒出与威廉在纽约和洛杉矶一起玩儿的照片,一旦引来大家的评论,她就高调地一一回复,并感谢大家对她和威廉的祝福。

    第二步、宣示主权。她的目的是要在大家心里建立起一种牢固的认知:白馨蕊是威廉唯一正牌女友,这种地位是不可动摇的。

    第二步和第一步是一套组合拳,能够起到相互配合,提升效果的作用。

    为此,她登陆了多个大牌时装的网购平台,学着劳伦和丹尼尔的样子,给两人买了很多套情侣套装。一旦这些衣服寄到学校,她会每天监督威廉穿上,以便能和自己一起招摇过市。

    她还制作了一个小标牌,正面写着“Mr. & Mrs. Green(格林先生及夫人)”,背面写着“Reserved(已预定)”。

    这种写法颇耐人寻味,在美国,女子只有在结婚之后,才会被人冠以夫姓,被称为某某太太,而格林正是威廉的姓氏,尽管这个姓氏在学校很少被人直呼。

    明天一早,她就会用双面胶将这个小牌固定在餐厅风景最好的靠窗桌子上。

    第三步、撒狗粮。她要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他们正在享受甜蜜的爱情,这相当于给那些觊觎威廉的人一记耳光,告诉她们:你们没机会了!

    具体做法是,只要一有机会和威廉同框,白馨蕊就会大胆地作出亲昵举动,各种壁咚、反壁咚、喂饭、依偎……她要像做科学实验一样,把所有花式虐狗的招数都在两人身上试个遍。

    白馨蕊的作战计划效果不同凡响,对他们如火如荼的爱情起到了火上浇油的关键作用。

    如今,无论走到校园的各个角落,她都会听到大家在八卦他们俩的事情,议论他们春假的携手同游,猜测着他们现在发展到什么阶段了。

    白馨蕊的心里乐开了花。

    同学们的议论常令威廉如坐针毡。对于女朋友花样翻新地高调秀恩爱,威廉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颇为反感。

    恋爱难道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吗?只要当事人觉得甜蜜开心就够了,没有必要急着在公众面前作秀。

    白馨蕊天真可爱小孩心性,本来偶尔秀秀恩爱也无伤大雅,但是,这毕竟发生在那件不该发生的意外之后,聪明如他,不得不对白馨蕊这一系列做法的目的产生疑问。

    威廉心里渴望的恋爱关系是拥有相对独立空间的,两个人都怀着各自明确而远大的志向,携手相伴朝最美好的未来一起努力。

    在这个过程中,两个人不断磨合,为对方做出改变,甚至是牺牲,无论中途出现怎样的问题,都可以互相尊重,求同存异,用爱去包容。

    他认为太多来自外界的干扰,会使原本真挚纯粹感情掺上了杂质,他更向往灵魂伴侣式的爱情,憧憬着两个人共同读一本书,一起看夕阳,在不同的地方,默默想着对方……

    可他绝望地发现,事实上,在对于爱的认知上,白馨蕊的观念与他大相径庭。

    精神上的默契,灵魂上的共鸣恰恰是白馨蕊认为最平淡无奇的那一部分,她力图通过物化的方式让爱情这种只存在与两个人内心中的东西,变得更加具象而实在,诸如,共赴一场奢华的晚餐,逛街购物拎回家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完全地依赖对方,与对方尽量多地腻在一起……

    她也会在他们的交往中刻意安排这样内容,尝试通过这些物质的和物理的纽带,使彼此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无间。

    威廉渐渐意识到,爱情观的不同,令他们看起来更像两个世界的人,这甚至比两人的身份之间的差距更为悬殊。

    ***

    台上的演员们立刻安静下来,几位来观剧的老师也停止了聊天,专注听着娜拉老师的话。她是视觉艺术中心的主任,大家猜想,她一定会在舞台设计和造型方面表达出自己的独到见解。

    “我认为,这部剧舞台设计,灯光处理方面的巧思都十分耐人寻味。优点先不说了,说一个不足吧。这部戏的时代背景是二战期间的,斯黛拉,你不觉得,脖子上的那条星形独钻项链造型太过现代了。”

    “哦,不,这个钻石项链是月亮形的……”

    白馨蕊试图辩解,话还没说完就被威廉打断:“娜拉老师,你的眼光太敏锐了,要是你不说,我们可能根本注意不到这个细节。”

    “好吧,我还有一条维多利亚风格的项链。”白馨蕊摸了一下锁骨下面足有四克拉的VVS级白钻,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条项链,不过,为了演出效果,这些小事她可以妥协。

    “嗯……太古典也不行。”娜拉老师看着妆容完美的白馨蕊说:“你扮演的这个角色,作品里没有交代她是个贵族后裔,佩戴太古典主义的项链和角色身份不相符。最主要的是,你为人物添加了鲜明却又没有实际意义的信息,会错误引导观众,冲淡整个剧的时代氛围。”

    威廉笑着表示赞同,转向白馨蕊说:“斯黛拉,我看正式演出的时候,你就不要戴任何饰物了,还是用你的表演去征服观众吧。”

    “对,斯黛拉,你在台上形象很美,但是,没有情绪起伏,看不到内心的东西,再漂亮的形象也只是空壳。你要调动自己的生活积累,要让这个角色鲜活起来,丰满起来。”

    农太太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之后,居然还特意点名夸奖了只有三句台词的奥利弗“……比方说,像奥利弗,别看他台词不多,每句简单的话却都被他赋予了丰富的诠释,这个角色看起来就很有说服力和感染力。”

    白馨蕊一听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在一旁嘟起了嘴巴。

    “农太太,您说的对,奥利弗的进步非常明显。”威廉说话时笑得灿烂,还欣慰地拍了拍奥利弗的肩膀。

    老师和家长们刚一走,白馨蕊就一甩头坐到了边幕附近的一张椅子上,心中的不悦全都写在了脸上。

    威廉暂时无暇顾及她。他走到奥利弗的身旁,神情严肃地说:“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多少遍,你在舞台上的走位很有问题。你说台词的时候,一定要退到我后面,另外,侧脸对观众。”

    “好的,我记住了。”好脾气的奥利弗诺诺应声,他身旁的杰夫却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

    “哦,不,我改主意了,”威廉一把拉住刚要离开的奥利弗说:“这样吧,你上台,把帽子摘掉放在桌上之后,就背对观众。这样更能表现出人物内心自认为不可一世的感觉,直到最后一句台词的时候,再转过身来,记住了吗?”

    奥利弗听完这话都快哭了,杰夫好容易设计出来的小胡子、眼罩造型怎么办,难道只呈现给观众不到20秒钟吗?

    他鼓了半天勇气,嗫嚅着仍是没敢提出异议,生怕把威廉惹毛了直接把这个角色去掉。

    和奥利弗比起来,白馨蕊可就要坦白直接得多了,她一看威廉忙得得差不多了,撅着嘴走过来,拽起威廉的袖子拼命地摇:“农太太说我的表演不够丰满,那是因为戏份太少,你再给我加几句出彩的台词,好不好?”

    “别闹了,那绝对不行。”威廉尽量压低声音,尽管两人的情侣关系已经是学校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他仍觉得白馨蕊在公众场合的这种表现太过高调。

    白馨蕊鼓起腮帮,大声说:“我可是你女朋友呀!”

    刚才还在各自忙碌的戏剧社成员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的事,眼睛像聚光灯一样,齐刷刷投射到威廉身上。这些目光和以往很不同,不再只是敬仰遵从,而是有了那么一点儿看热闹的意味。

    威廉两道好看的浓眉蹙了起来,他目光一凛,严肃地说:“你是我女朋友,这并不是我给你加台词的理由。”

    白馨蕊从没听过一个男生当着众人的面,以居高临下的命令口气和自己说话?更何况这个男生还是自己的男朋友。

    这直接引发了她处于晚期的公主病,幼稚可笑的话冲口而出,她问道:“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威廉叹了口气,稍稍缓和了声调,耐心解释道:“这部剧里面的每一句台词,都是经过我和卢卡斯博士字斟句酌,精心打磨出来的。如果加了台词,恐怕就不是我想要呈现的戏剧效果了。更何况,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彩排阶段,给你加了台词会影响到和你演对手戏的演员,他们需要重新斟酌和调整自己的表演。另外,很多重要道具的上场时间,舞台灯光变化及整部剧的时长等等统统需要重新计算。过两天就要在学校演出,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宝贵,要用在打磨细节上,而不是增加新的内容。”

    白馨蕊完全听不进威廉这一套长篇大论,她任性地说道:“你要是不给我加,我就不演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都为威廉捏了一把冷汗。

    “好!那你就别演了!”威廉霎时被气得涨红了脸,甩下这句话后,生气地拂袖而去。

    白馨蕊一看威廉真的生气了,感觉出今天的事情闹大了,急忙跑出去追他。

    威廉脚步匆匆,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出了剧院一楼大厅,一直跑到湖边,白馨蕊才气喘吁吁地追上了威廉。

    她跑得头发凌乱,额上沁出了汗珠,威廉看着又有些心疼,却仍是板起一张脸,说:“你要学会把感情和正经事分开。”

    “难道你觉得我们的感情不是正经事吗?”这回轮到白馨蕊发怒了,她跺着脚,眼圈发红,几乎要哭出来。

    “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威廉冷冷地说,“你总是这样任性,真的让我感到很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些的空间冷静冷静。”说完这话,威廉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馨蕊感觉五内俱焚,明明是她在努力经营和守护他们的爱情,他却说自己任性!白馨蕊想发脾气,但是,威廉甚至给她生气发脾气的时间和机会。

    她感到万分失落,想一想春假朝夕相处的日子,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而现在呢,突然一切全都变得不一样了,她还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不是曾经承诺要做陪伴自己一直到永远吗?

    心念电转,不知为何,白馨蕊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自己的爸爸和妈妈。黄雅倩那么漂亮,爸爸每年照样一个接一个地换小三,从来没有消停过。黄雅倩说过,男人的心都是善变的。

    白馨蕊仰面躺在草地上,手里一把一把地薅着地上的嫩草叶,泪水不住地在眼睛里打转……

    戏剧社今年的新戏《屠夫》,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排练阶段,周末就要在学校剧场和全校同学见面了,下周还要去纽约林肯艺术中心的大卫·科赫剧院演出。

    下午,威廉安排大家在学校的大剧场进行彩排,大家心情既紧张又兴奋。

    同学们按照自己的角色穿戴好服装。奥利弗是杰夫亲自负责造型的,他身穿党卫军军服,脸上做了疤痕,和平日那个帅气脱俗的他很不一样。

    威廉邀请了戏剧社督导卢卡斯博士、校长夫人农太太、牧师伊萨卡、艺术中心的诺拉老师和拉丁文老师吕卡翁博士等对戏剧有研究的老师和家长过来观看。不过,这部戏的艺术总监却因为人在中国,而缺席了这次重要的彩排。

    彩排结束后,几位老师你一言我一语,把每个角色几乎都点评了一遍,他们普遍认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排练,大家磨合得非常充分,表演上也堪称完美。

    老师们着重夸奖了威廉剧本改编得十分到位,伊丽莎白、安东等演员在表演上也拿捏恰到好处。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卢卡斯博士脸上洋溢着喜悦,“我上午接到大卫·林奇先生本人的电话。他收到了我们寄的邀请函,并准备亲自去纽约观看我们的演出。”

    好莱坞著名的大导演也要亲自来看演出,同学们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雀跃起来。

    半天没有说话的娜拉老师忽然开口了:“既然是彩排挑毛病,我想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

    乔纳森楼大厅的长沙发上,阿曼达盘腿坐在正中间,用睥睨众生的目光看了一眼在座的几个女生,说道:“你们没听说吗?劳伦加入了著名的‘克利翁名媛俱乐部’。”

    “啊!”几个女生同时睁大了眼睛,用手捂住了嘴巴。

    她们惊讶的原因是,“克利翁名媛俱乐部”的入场券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能加入这个俱乐部的都是含金量百分之百的名媛,有各国的公主、身份显赫的政要及排名靠前的富豪之女、一般的富商巨贾家的千金是没有机会踏足这个门槛的。

    “劳伦该不会也受邀参加今年十一月的‘克利翁名媛舞会’了吧?”艾米轻声问道,她在提到“克利翁名媛”这个词的时候,都带着十足的敬意。

    “每年,全球只有20个女孩会得到邀请,听说,光是公主就有 10多个。”维姬说话时,满脸都是仰慕之情。

    “对,据可靠消息,劳伦确实在受邀之列。你们猜猜,她的舞伴是谁?”阿曼达故意说得高深莫测。

    “切,还用问,准是丹尼尔。”新加入闺蜜小团队的麦丽觉得阿曼达提出这个问题未免弱智。

    “你们看看,我就说你们看问题总是那么肤浅。”阿曼达又摆出了一副资深八卦娱记的嘴脸,分析道:“这是什么信号?是向全世界宣布他们俩的恋情!明年丹尼尔就十二年级了,他肯定是想加速推进他们的感情,在毕业前把求婚这档子事给办妥。”

    尽管劳伦和丹尼尔将在今年11月份共赴巴黎参加‘克利翁名媛舞会’的事情足够劲爆,他们的爱情在校园里并不算是新闻,所以,阿曼达的新料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例行汇报,大家知道,阿曼达喜欢把更有趣的事情放到最后去讲。

    “谁能跟我说说奥利弗和杰夫的事?听说他们最近走得很近,而且又住一间宿舍,你懂的……”艾米开启了自由提问环节。

    平常,艾米谈起别人的八卦来,总是一副兴高采烈,甚至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今天,她声音里带着一种小女孩的尖细幼稚,听起来很是焦灼。

    “哈哈哈……你怎么总是爱打听奥利弗?上学期的‘返校节’舞会上你们俩不是还传过绯闻,他这么快变弯了,你是不是很没面子啊 ……”阿曼达大笑。

    还没等阿曼达把话说完,艾米一把摘下她头上漂亮的水晶发卡,刚刚还被箍着的一头小卷毛立时炸起来。

    艾米白了阿曼达一眼,说:“你不传哪来绯闻?再提这事,咱们就绝交,别忘了这发卡是谁送给你的?”

    阿曼达立刻不说话了,却仍是忍不住在笑,身体一抖一抖地,就像嗡嗡作响的手机,忽然被调成了静音震动状态。

    “他们俩要是真的在一起了,这世界上一下子就少了两个花样美男!”胖维姬将冰淇凌勺子咬在嘴里,愤愤不平地说,本就肥嘟嘟的脸蛋,如同充气过量的气球。

    “是啊,全校最好看的男生都进了戏剧社,也就只有艾米和丝黛拉有这种眼福!”身体粗壮麦丽不服气地看着眼前这两位小美女。

    刚才小伙伴们的一番谈话,白馨蕊浑然不闻,她合上了手机,只是默默地对着窗户发呆。

    平时,她对八卦特别热衷,最近好像忽然转了性子。

    大家从艾米那里隐约听说了,上次戏剧社排练她和威廉吵架的事情,事事都由着她,生怕一不小心触到了她的逆鳞。

    白馨蕊的生活从没过得像最近这么糟糕过,春假和妈妈对斥的事情刚刚过去没多久,又和威廉发生不睦,到今天为止,两人已经48小时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发过一个信息。

    不过,白馨蕊有把握威廉还会回来找她,这只是时间问题,在威廉来找她之前,她是绝对不能示弱的,于是,现在,手机成了她唯一的命根。她期待着,哪怕是早一秒钟收到威廉的信息。